APP下载

贯休诗、书、画创作内在关系及其原因探微

2020-09-16卢胜志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罗汉诗歌创作

卢胜志

(西北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贯休是唐五代时期的著名僧人,他在诗、书、画创作方面均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诗歌有《禅月集》行世;书法成就可与怀素并称,时人谓之“姜体”;罗汉画在艺术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唐朝著名诗人张格在《寄禅月大师》诗中称道:“画成罗汉惊三界,书似张颠直万金。”[1]8630目前学界对于僧人贯休的研究大多各自为营,对于其诗、书、画作品之间共同的价值内涵一直没有进行较为全面地探索。本文着重以贯休诗、书、画创作三者间的内在关系展开论述,试在创作理念与原因方面进行深入探讨,以使学界增强对贯休的全面了解。

一、贯休诗、书、画创作之“筋力”论

在贯休创作的诗歌与书、画作品中,潜藏着一种通贯一气的精神魅力。我们借助贯休在诗歌创作中自己的表述,即“筋力”。这里的“筋力”是指一种坚韧不拔的优秀品质,一种超然独立于世俗、又心系百姓的精神境界。这种精神特质,既是贯休文学、艺术创作中自我风格的内在体现,更是其人格魅力与人生追求的外显。并且在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中,贯休“筋力”品格的表现方式存在较大的差异。

贯休在《寄西山胡汾吴樵》一诗中写道:“觅句句句好,惭予筋力衰”[2]90。在这里贯休既表达了对自己体力衰退无可奈何地哀叹,更饱含着对自己命运无法掌握地痛心疾首。公元842—846年的武宗灭佛事件,给寺院经济带来了沉重地打击,这使得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僧人群体的生活质量斗转直下。此外,安史之乱后,唐朝的中央政权就逐渐丧失了对地方节度使的实际控制权。各地方军政大员,拥兵自重,为保证军队的数量,各地方官吏在朝廷征税的基础上,擅自增加赋税的征收标准,使得社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正是基于此种人生阅历,贯休才对盛唐伟大诗人杜甫的诗歌有着极高的评价。他在《读杜工部集二首》其一中写道:“造化拾无遗,唯应杜甫诗。岂非玄域槖,夺得古人旗。日月精华薄,山川气概卑。古今吟不尽,惆怅不同时。”[2]54-55一句“古今吟不尽,惆怅不同时”,道出了跨越半个多世纪、跨越生死的两个人的相濡以沫。对于广大民众的同情心理,对于社会的强烈谴责,将两个人的思想纠集到了一起。贯休对于杜甫的诗歌创作成就亦是认同的,“日月精华薄,山川气概卑”,写出了他对于杜甫诗歌的认同和仰慕。

此外,贯休对于以贾岛为代表的“苦吟”一派的诗歌是持批评态度的。他在《读刘得仁贾岛集二首》中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观点:“二公俱作者,其奈亦迂儒。”[2]55贯休除了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表达对于“苦吟”这种作诗方法的批评之外,对于他们的诗歌内容也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在《读贾区贾岛集》中,贯休写道:“冷格俱无敌,贫根亦似愚。青云终叹命,白阁久围炉。今日成名者,还堪为尔吁。”[2]104

从贯休对于杜甫及以贾岛为代表的“苦吟”一派诗歌作品的不同评价可以看出,贯休推崇诗歌创作要有利于时弊,要能够反映当时的时代。其现存的诗歌集《禅月集》共收贯休诗作716首,反映百姓生存艰苦以及揭露社会现实黑暗的作品共76首,占现存诗歌作品总数的10%多。除此之外,从贯休的诗歌作品中,也能看出其高尚的人格修养及做人的准则。如其在《白雪曲》中所写的“为人无贵贱,莫学鸡狗肥”[2]22,在《塞上曲二首》其二中所写的“男儿须展平生志,为国输忠合天地”[2]33。其中尤能代表其做人原则的诗歌为《续姚梁公座右铭》[2]40-41,全诗从个人作为社会不同角色的多个角度展开论述:在面对得失方面的态度是“见人之得,如己之得,则美无不克。见人之失,如己之失,是享贞吉”;在对待兄弟朋友的时候,要“无轻贱微,上下相依”;在做事的时候要“励志须至,朴满必破”等。

《唐才子传》卷十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唐昭宗年间,武肃钱镠因军功被封为镇东军节度使,自称吴越王。贯休当时住在灵隐寺,往投诗贺,其中有一联写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武肃大喜,但因为僭越之心过于膨胀,便令贯休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休性躁急,答曰:‘州亦难添,诗亦难改。余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即日裹衣钵,拂袖而去。”[3]433由此可见,贯休不惧强权、不阿媚权贵的精神特质。

在贯休的书画作品中,这种“筋力”特色也体现得十分鲜明。他在《观怀素草书歌》中对怀素草书特色的描写,既可以看作是其对怀素狂草艺术的赞颂,也可以看作是他对自己书法创作方法的一个总结。

乍如沙场大战后,断枪橛箭皆狼藉。又似深山朽石上,古病松枝挂铁锡。月兔笔,天灶墨,斜凿黄金侧锉玉,珊瑚枝长大束束。天马骄狞不可勒,东却西,南又北,倒又起,断复续。忽如鄂公喝住单雄信,秦王肩上搭著枣木槊。

一句“东却西,南又北,倒又起,断复续”,是贯休对草书书写手法的高度概括。他并不斤斤计较于书法笔画的精致,而是一种随性的书写。他的字表达的是一种内在的不受世俗规则羁绊的精神气质。这种内在精神的气质正与其诗歌创作中的“筋力”风格相一致。在诗歌创作中,贯休反对苦吟,追求内容要真切地反映社会现实、真实地反映自我内心的想法,且不畏惧世俗权力的威胁。活出自我,敢说真话,不畏强权正是贯休一贯的风格。

除《观怀素草书歌》外,贯休在《龚光大师草书歌》中也用了一系列的比喻说明草书的无穷魅力所在:“雪压千峰横枕上,穷困虽多还激壮。看师逸迹两相宜,高适歌行李白诗。海上惊驱山猛烧,吹断狂烟著沙草。江楼曾见落星石,几回试发将军炮。别有寒雕掠绝壁,提上玄猿更生力。又见吴中磨角来,舞槊盘刀初触击。好文天子挥宸翰,御制本多推玉案。晨开水殿教题壁,题罢紫衣亲宠锡。”[2]138“雪压千峰横枕上,穷困虽多还激壮”一句,更多的是形容自我生活的窘迫之境,进而折射出生活在整个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的生存状态。同时,他飘逸的书法风格,正是其在艺术形式上彰显自我傲然风骨、不畏强权精神特质的体现。贯休以“神”为主,以“意”为书的书法思想和纵放恣肆的草书,与其率真自然,豪放不羁的个性是相一致的[4]。这也是其草书被后世称为“姜体”,在书林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所在。

贯休的绘画作品以罗汉像最为著名。从绘画题材上看,他的画作接近老百姓生活,不是韩熙载这一类宫廷画师所擅长的富丽堂皇的绘画风格。从贯休的罗汉画中,我们能够看到其画作与诗歌、书法创作相一致的内在精神特质。《宣和画谱》卷三中对贯休罗汉画的特色有着较为详细地描述:“然罗汉状貌古野,殊不类世间所传。”[5]82欧阳炯在《禅月大师应梦罗汉画歌》中也对贯休作画时的状态进行了描述:“高握节腕当空掷,窸窣毫端任狂逸。逡巡便是两三躯,不似画工虚费日。”[1]8638由此可见,贯休在作画时,也和其书法创作时的方法相一致,不在细枝末节处下功夫。他在绘制作品时,更多的是将个人豪放不羁、任情洒脱的独特气质融注其中。这种独特的气质与贯休追求自我、不畏强权的内在品格融为一体。在绘画题材上,虽然他所画的罗汉与自我僧人身份关系密切,但也接近民间大众的内在精神追求。他是始终站在民众立场,替社会绝大多数人代言的,而不是虚饰、美化统治阶级形象。

总之,在贯休的诗、书、画作品中,其自我内在的精神品格体现得十分鲜明。他的诗歌中体现的不攀附权贵、关心民瘼的精神以及书画作品中彰显的豪放、洒脱的风格,都体现着贯休不受世俗拘束、不被强权左右的傲岸风骨。其诗、书、画创作的“筋力”所彰显的内在精神特质是其诗歌以及书、画艺术至今为人称道的原因所在。

二、贯休诗、书、画创作中的“野逸”之趣

与贯休洒脱的个性相一致,在其借助诗、书、画的形式表达自我精神追求的同时,其作品内容本身也带给人一种“野逸”的审美情趣。这种“野逸”之感,在其诗歌中具体表现为句式的灵活自由、不受拘束,语言的粗粝以及情感的自由奔放。在贯休的诗歌作品中,诗句的灵活自由是最常见,也是最显著可以表达作者“野逸”审美情趣的地方。如其诗作《胡无人》:

霍嫖姚,赵充国,天子将之平朔漠。肉胡之肉,烬胡帐幄,千里万里,唯留胡之空壳。边风萧萧,榆叶初落,杀气昼赤,枯骨夜哭。将军既立殊勋,遂有胡无人曲。我闻之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但令一物得所,八表来宾,亦何必令彼胡无人。

在这首诗中,作者在句式上打破了对仗,而以三言、四言、六言、七言、八言等不同的句式表达自己渴望杀尽天下胡人的迫切心情,在情感上饱含着一种对国家、对民族的赤子之爱。与其他人的同题诗歌相比,贯休诗歌的句式更加灵活多变,其所表达的情感也更加奔放、热烈。李白在同题诗作《胡无人》中写道:“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6]该诗前十句全用七字对,后面几句为了表达情感的自由,用了三言、五言、七言三种句式结构。无论从句式的灵活性,还是情感表达的浓烈程度来看,李白之诗都要略逊一筹。南朝诗人吴筠创作的《胡无人》是五言律诗,南朝徐摛同题诗作是五言六句诗,其余同题诗作如聂夷中、徐言伯的作品均为五言诗,且表达的情感也都不如贯休诗作所表达的情感真挚、强烈。

此外,贯休的诗歌作品中,不受诗歌形式束缚的还有《读离骚经》《送卢舍人三首》《怀二三友人》《村行遇猎》《题成都玉局观孙位画龙》等。在语言的粗粝以及情感的表达方面,贯休在其诗《少年行》中,更是直接表达出对帝王显贵的讽刺:“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2]24语言直率,情感直露。贯休的这类诗歌通过不加雕琢的语言以及奔放直露的情感抒发,展现了作者的坦荡襟怀。其诗作中的“野逸”情趣,除通过复杂的句式加以体现之外,更多地体现在奔放的情感表达方面。

在贯休的书法作品中,笔法的飘逸与纵横恣肆本身就有“野逸”的特色。在《宣和书谱》中,他这样写道:“作字尤奇崛,至草书益胜。崭峻之状,可以想见其人。喜书《千文》,世多传其本,虽不可以比迹智永,要自不凡。”[7]349-350在《宋高僧传》卷三十亦有对贯休擅长书法的描述:“休能草圣。”[8]贯休的书法创作笔法奇崛,不同凡响,“乍如沙场大战后,断枪橛箭皆狼藉。又似深山朽石上,古病松枝挂铁锡。”[2]51贯休草书书写的是真性情,是胸怀坦荡的自我。由于其书法难见,我们仅能从古人对其书法特色的描述中窥见一斑,实为遗憾。

贯休除了诗歌、书法作品成就很高外,其罗汉画的创作在艺术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宣和书谱》称:“以至丹青之习,皆怪古不媚,作十六大阿罗汉,笔法略无蹈袭世俗笔墨畦畛。中写己状,眉目亦非人间所有近似者。”[7]349贯休的罗汉图像融入了自我的个性与理解,其奇崛野逸之处,正如《宣和画谱》中记载的那样:“然罗汉状貌古野,殊不类世间所传。丰颐蹙额,深目大鼻;或巨颡槁项,黝然若夷獠异类,见者莫不骇瞩。自谓得之梦中,疑其脱是以神之,殆立意绝俗耳。”[5]82宋人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也道:“尝睹所画水墨罗汉,云是休公入定观罗汉真容后写之,故悉是梵相,形骨古怪。”[9]96古代书画典籍中对贯休罗汉画的记载多若此。其罗汉画梵相、古怪的外貌是其画作“野逸”特色的重点所在。研究者大多认为贯休画作中罗汉形象特点来自其梦中或入定时所见,但通过考察罗汉的由来以及贯休的诗歌作品,真相远非如此。贯休塑造的形骨古怪的罗汉形象有着深厚的现实基础。段传峰在《罗汉图像发展史研究》一书中说:“罗汉的观念虽然源于印度,可印度并无罗汉画的绘制传统,所以我国画家便在早期高僧画和胡僧画的传统上创造出中国的罗汉形象。”[10]再者,有关十六大阿罗汉信仰的成熟是在唐朝,同时,罗汉又为外来宗教信仰,因此,贯休所画罗汉具有梵相也不足为怪。

即使贯休塑造罗汉形象时,以西方僧人形象为描摹对象,但其所画罗汉形象的形骨古怪,同样令人费解。不得不提的是,在贯休的诗歌创作中,也多有西方人面貌的刻画、头骨别致的吟咏。在《禅月集》中,就有几首诗描写了其日常交往中人物的非凡形象,如表1所示。

表1 贯休诗歌吟咏特殊面貌统计表

贯休和古印度僧人的交往,对其罗汉画中罗汉形象的塑造具有深远地影响。除上面列举的非汉裔僧人在李唐王朝的统治地域范围内活动外,贯休的诗作还描写了其与周边其他国家僧人的交往。在其诗歌《送僧归日本》《送新罗僧归本国》《送僧之安南》《送人之渤海》《送新罗衲僧》中都有体现。尽管有如此多的诗歌可以佐证,但域外梵僧具有古怪形状头骨的真实性也难以令人信服。相反,我国古代有关道家仙人形象的记载却与贯休所画罗汉形象有一致的地方。《神仙传·彭祖》在论述仙人形象时说道:“面生异骨,体有奇毛,率好深僻,不交俗流。”[11]我国神话传说中象征长寿的寿星老人即为头骨前额突出。可见,贯休所画的罗汉形象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中国道家仙人形象的影响。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形骨变异是成佛、得道者作为修行成功者在外表上的变化,以此与普通人相区别。

贯休在罗汉画中,除了对罗汉的面貌刻画与众不同之外,在绘画笔法上,他擅长使用粗线条勾勒,很少使用工笔细描。这使得他画出的罗汉画整体上看起来刚健有力,有雄朴之风。尤其是他画的人物衣服,很少有精细的衣服纹理,更多的是通过绘制衣服上大的褶皱来凸显衣服的存在。此外,贯休创作的罗汉个体,大多都瘦骨嶙峋,身上粗线条的骨头勾勒,体现着绘画者的奔放性格。

贯休为什么要用粗疏的线条勾勒瘦硬的梵相罗汉形象?这与贯休的僧人身份以及佛教的发源地有关。由于贯休是僧人,其绘画创作时,以佛教人物为创作题材无可厚非。佛教起源于古印度,来中国传法的古印度僧人深目大鼻的特点,使得贯休在罗汉画创作时,融入了他们的面部特征,使得他的罗汉画看上去与众不同。此外,由于贯休亲眼目睹了社会底层百姓食不果腹的生存状态,所以在绘制罗汉画时,人物形象瘦硬,而非天庭饱满也就容易理解了。

总而言之,在贯休的诗、书、画作品中,贯穿着一脉相承的精神气质。这种带有“野逸”风格的创作方式,是贯休个人文学与艺术创作的特色所在。这与其社会经历、教育背景、个人品格等都有着密切地联系,而非单一因素所决定的。正是由于这种特有气质的存在,使得贯休的诗、书、画作品跨越了千年的沧桑岁月,至今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

三、贯休诗、书、画创作特色产生的原因分析

贯休文学艺术作品的风格,从总体上看无论是展现自我的傲骨、关心民瘼的“筋力”,还是其作品中的野逸之趣,都是其精神世界的真实写照。贯休之所以有如此倔强、不畏强权的性格,与其独特的人生经历和当时动乱的社会分不开。

贯休自小在寺庙中长大,接受的是寺院教育。《宣和书谱》记载:“释贯休字德隐,姓姜,婺州兰溪人。七岁出家,日诵书每过千字,不复遗忘。”[7]349七岁出家到成年这一段时期,贯休从未离开过寺院。佛家乐善好施的教义,培养了他善良的性格。成年后,由于寺院经济遭到破坏,为生计所迫,贯休不得不四处晋谒高官显宦。在晋谒、云游过程中,贯休接触到了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并且由于自我也属于乞食一族,所以能深深地理解老百姓生存的艰难。贯休对于官僚群体的颂扬之作,并非出于真心,而是为生计所迫。相反,那些反映社会苦难的诗作,却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这从他对杜甫和以贾岛为代表的“苦吟”一派的诗歌褒贬不同的态度中便可看出端倪。

唐朝到了后期,国家财政极其困难,庞大的官僚系统,再加上边疆兵患,统治阶级的财政状况已经是入不敷出的状态。845年武宗灭佛的部分原因是为了解决紧迫的财政问题[12]。作为僧侣的贯休,在国家这场经济危机面前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失去了靠固定土地维持生计的贯休,开始了四处游历、寻找生存依托的生活。也正是由于此种遭遇,使得他在诗歌创作中,更多地表现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的艰辛。

由于经济危机,朝廷开始千方百计地从百姓身上榨取钱财,导致农民起义爆发。朝廷此时已经无法掌控全国局势。镇守边关的大将由于手握兵权,有些甚至自立为王。这对于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感同身受的僧人贯休,对此痛心疾首,但无能为力,他只能在文学艺术的领域宣泄自己的情绪。未曾有济世之能,但有同情百姓之心,压在胸中对社会的不满情绪使他不宣不快。吴任臣在《十国春秋》中直接评价贯休道:“性落落不拘小节,每于通衢徒步,行嚼果子。”[13]672贯休自七岁入寺庙,这正是其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看不惯人世间的不平之事,不与世间的贪佞之人为伍,只在一心向善,为不平之事鸣冤,与其寺庙生活经历不无关系。因此他对世俗之间以利益为驱动的交际方式很是不屑,更是不愿。

贯休的交游极其广泛,上至王公贵戚,下至平民百姓,无所不有。这使得他的文学作品展现的社会画面非常广阔:凡边塞战争、进士及第者、员外、科考落榜者、商客、平民百姓、僧人、义士、酷吏等,应有尽有。由此使得贯休对生活在社会不同阶层人的生活状况了解得更加清楚,对人性看得也更加透彻。同时,作为佛门中人,他本身就不受朝廷法度的束缚,个人行动相对自由。因此,贯休性格中多了几分真我,这使其在文学艺术创作时,能够充分表达自我的真实感受。

综上所述,贯休在诗歌、书法、绘画的创作过程中,无论是其表现自我傲骨的“筋力”,还是其作品中体现出来的野逸之趣,都与其性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贯休洒脱不羁性格的形成,又与其所接受的教育、生活环境、社会身份以及个人接触的社会群体密不可分。贯休诗、书、画作品中共同特色的体现,既是时代选择的结果,也受其精神世界的影响。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成就了受后人敬仰的诗僧贯休。

猜你喜欢

罗汉诗歌创作
诗歌不除外
顾绣罗汉朝观音图轴
“新”“旧”互鉴,诗歌才能复苏并繁荣
少林功夫拳(四)
孔府名菜“八仙过海闹罗汉”
《一墙之隔》创作谈
诗歌岛·八面来风
李宏禹作品
创作随笔
创作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