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斫轮:费隐通容对《心经》的诠释
2020-06-19杨祖荣
杨祖荣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费隐通容(1592—1660)是临济宗第三十一代传人,于崇祯六年(1633)至崇祯九年(1636)住持黄檗山,其门下隐元隆琦承其法脉,开创了黄檗派。以往关于黄檗派的研究较多关注隐元隆琦,对其师通容着墨较少,而在为数不多的有关通容的研究中,则主要着重于两方面:一是编修《五灯严统》来指摘曹洞,但最终败诉毁版;二是以《原道辟邪说》破辟天主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斫轮解》(后简称《心经斫轮解》)这部著作。通容承密云圆悟之风,禅风严峻,棒打机用,直指人心,于文字重视不多,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他这部对《心经》的注解文字就显得尤为珍贵(1)费隐通容也曾撰《金刚合论》等书,但在天启三年(1623)三十一岁时,于姚江陈贤岭掩关,自觉从前知见无一句得力,故焚其著作。参见隐元隆琦等编:《费隐禅师语录》,《嘉兴藏》第26册,第184页下。。借由对这部注解的讨论,既可以在《费隐禅师语录》《原道辟邪说》之外,深入探讨其思想,也能为黄檗派思想史的研究提供助益。
一、《心经斫轮解》的创作
(一)创作因缘
《心经斫轮解》文前,费隐通容自序言:
泰昌元年,余于云门结冬,时值雨雪,以寂寥中,与二三法友聚话,道及诸经。吾辈辄演却《心经》一种,未尝措辞,他日倘为人天座主,不可于此徒默而去也。余遂命笔注成,厥工十日乃竣。越明年,天启辛酉春,闻一雨师开演《楞严》,敬将此解往就正焉。师既一览,卷而怀之,承允作序,乃讲席内交际旁午,其约不果,以后再晤无期,阅今不觉已七稔矣。是解于囊包中检出,亦成故物矣。然昔之所作,今之所观,有不翅富岁之见凶岁,烬之可矣。乃闻五百比丘,各解佛言,而问谁当佛意。佛云:“皆非我意。”众曰:“既非佛意,将无得罪。”佛云:“虽非我意,各顺正理,堪为圣教,有福无罪。”据此,则旧解存留而有新意,不妨后录,以明先后皆解佛言耳。且注经之志,有欲就其广博而乐多闻者,有欲就其好简而从略者,亦欲就其彼此偏长得所宗者,故讲肆看解,务要虚心,不可是此以非彼。故曰,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虽然《心经》之解如汗牛充栋,其有金声而玉振,则余此解亦不复论量矣。兹因福严蔡居士请梓,以志其岁月如此。[1]845
该段内容基本概括了《心经斫轮解》的创作因缘,据此可得如下信息:
一是《心经斫轮解》的撰写年代。据《心经斫轮解序》所言,该注解撰于泰昌元年(1620),然而,据隐元隆琦等编《费隐禅师语录》所附,嗣法门人资福行观、山阴王谷仝集,监官徐昌治、董行证校,继主法席门人行宗、行古重订刻之《福严费隐容禅师纪年录》(后文简称《纪年录》)载,“四十七年己未”,“是年,师著《心经斫轮解》”[2]184。此中“四十七年己未”即明神宗万历四十七年(1619)。(按,1620年年初至农历八月初一为万历四十八年,后至年末为泰昌元年。)由此来看,通容自撰之《心经斫轮解序》与后人所集《纪年录》的记载有一年的差别,这点也反映在之后的事件中。
二是《心经斫轮解》的撰写时间。通容在结冬(即冬安居)时,与友相聚论道,阐解《心经》,为免所论言说就此埋没,故于十日写就成文。
三是作序因缘。天启元年(1621),通容本欲将《心经斫轮解》送请讲演《楞严经》的一雨法师作序,法师虽然应允,但却无暇作序,之后二人也未再见面。如此过了七年,至崇祯元年(1628),虽昔作再观多有不如意之处,但最后仍保留下来,并应福严蔡居士之请而付梓流通,又写下该序,记录此段因缘。值得一提的是,在《纪年录》中“四十八年庚申,光宗皇帝泰昌元年”下记载“师二十八岁,龙居慧文法师、苏州化城一雨法师先后讲《楞严》,师俱与听,出《心经斫轮解》就正。雨云:‘不惟见理圆妙,亦且文字鲜明。’遂举师覆讲。师衣敝众多,忽之覆讲,后皆肃然起敬。嗣至杭州,得宗法师处,听《唯识论》”[2]184。就此来看,该段不仅如上所述在纪年时间上较《心经斫轮解序》迟了一年,而且也未提及通容请其作序未果之事。又,若按《心经斫轮解序》来看,一雨法师虽有一览,但却径直“卷而怀之”,并未有所评语,然而在《纪年录》中却有“不惟见理圆妙,亦且文字鲜明”之评论,多有褒奖,而且还增加了一雨法师请通容覆讲而听众肃然起敬的情节。
四是没有焚毁的原因。天启三年(1623),通容曾因“觉得从前知见无一句得力”而焚毁《金刚合论》等著作,但对于《心经斫轮解》,虽然通容也自觉“昔之所作,今之所观,有不翅富岁之见凶岁,烬之可矣”,却终究没有焚毁,还付梓流通。其原因有二:其一,以佛经故事为依据,认为虽是旧解而有新意,先后皆解佛言;其二,注经之志各有不同,不可举一废百,因而自己所解亦可留存,聊备一说。
(二)释“斫轮”
《心经斫轮解》是费隐通容对《心经》所作的注解,是注疏类文献。它与其他注疏不同之处在于“斫轮”二字。《心经》注释众多,以《般若心经XX解》为名的,还有清代续法述《般若心经事观解》《般若心经理性解》等。此二者是从“事观”或“理性”来注解《心经》。但《心经斫轮解》却并非是以“斫轮”来解《心经》,而是化用了“轮扁斫轮”的典故:
昔者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耶?”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公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应之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者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矣夫。”[1]848
《心经斫轮解》中的这段话,直接摘自《庄子·天道》。这个故事旨在说明,读书重在“意”而非语言文字。正如同《庄子·天道》在此故事前所揭示的道理一样:
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3]
“意”较于“语”“书”等更为重要,“语”“书”可传,而“意”不可言传。因此,轮扁“行年七十而老斫轮”。既然“意”不可言传,何以撰写此《心经》注解,并冠以“斫轮”为名呢?笔者以为,或有两方面的考虑:
第一,作者之自谦。如上所述,通容未将此注解焚毁的原因在于,新旧皆是对《心经》的注解,虽注经之志有不同,但亦可聊备一说。但通容也深刻认识到该注解的局限(无论单就语言文字,抑或注疏内容),所以以“斫轮”为题,望不可执于此言,举一废百。
第二,更重要的一方面则在于通容强调自悟其意,而非拘泥于语言文字。这一思路既贴合《心经》诠解的理路,又因《心经》后文所附之密咒难解而越发有其深意。所以,通容说:“故以密咒宣在经末,实有以也。是以自心现量,只可自悟,非从他得。所以不肖以斫轮为解者意在此耳。”[1]852
二、《心经斫轮解》的诠释
(一)诠释方式
《心经斫轮解》在诠释方式上多依文释义,并按照诸多通行分判经文的方式,将其划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其中“观自在菩萨”至“度一切苦厄”为序分,“舍利子,色不异空”至“是无等等咒”是正宗分,咒文部分则属流通分。但此划分并非是在行文中直接点出,而是借由问答来阐明。在具体的依文释义中,通容也并没有如隋唐注疏一样采用较为系统的诠释方式,更多的是在随文释义中的化用和体现。其中,如下方面值得关注:
1.汉化读解
“汉化解读”主要是针对《心经》中的梵文音译词而做的解释。在通容所处的年代,僧人对梵语并不熟悉,也没有条件显示通容通晓梵语。对于这些词的解释,通容多是在沿袭前人的基础上,再作进一步发挥理解。
又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k-sabodhi),通容在传统“无上正等正觉”的理解上,又与其自身理解相应,将“阿耨多罗”说为“自心之别名”,将无上正等之觉当作“自心分量”。而这又被归结为“三界无别法,惟是一心造”[1]851。
可见,通容对经文中梵文音译词的汉化读解,主要是援引前人解释,并在此基础上做相关衍伸发挥,进一步汉化。
2.五重玄义
“五重玄义”是天台智顗大师为解各经深义所立五种释义法,分为:释名、辨体、明宗、判教、论用。费隐通容在《心经斫轮解》中也运用了“五重玄义”的解经方法,只不过与天台智顗大师较为规整的五重玄义的诠释相比,通容只是在解释完经题后简单提及而已。通容说:“按五重玄义,此经单法为名,实相为体,观照为宗,度苦为用,大乘熟酥为教相。”[1]846这一分判其来有自。宋代孤山智圆《般若心经疏》云:“此经法喻为名,蕴空为体,圆照为宗,度苦为用,大乘为教。”[1]736体与宗的部分较通容《心经斫轮解》尚有不同。至明代宗泐、如玘同注之《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注解》则变为:“此经以单法为名,实相为体,观照为宗,度苦为用,大乘为教相。”[4]与《心经斫轮解》如出一辙。有理由相信,费隐通容的理解参照了宗泐、如玘的注释。事实上,这一理解在明清时期的《心经》注释之中也极为流行。
然而,通容自身对此分判是有疑惑的,他极其强调“心”的作用,甚至不免让人产生何不以心为宗的疑问。通容在解释中所说的分判,与前述五重玄义并不一致:
曰:“此有二意。不以心为宗,一者遵于古人,不敢擅改,以古人判观照为宗故。如愚意,以实相为体,以自心为宗,以观照为用,以醍醐为教相。”曰:“心宗照用,则且置如何?般若之教为醍醐乎?若是醍醐,应在《法华》,何为般若称耶?”曰:“约时般若,约教味是醍醐,以五时之中有不定教故。且此心宗,万法之源,诸经之主。所谓心也者,总持之大本,万法之洪源。是以不肖判为醍醐,试决诸高明意何如耳。”[1]848-849
在通容看来,之所以以“观照为宗,度苦为用,大乘熟酥为教相”,不过是遵循古人的分判而已,《心经》应该是“以自心为宗,以观照为用,以醍醐为教相”。熟酥、醍醐之说是指五味,通常前者对应《方广》《般若》,后者对应《法华》《涅槃》。所以,前人在教相上多将其判为大乘熟酥,而以观照匹配宗,以度苦匹配用。当以自心为宗时,很显然已有《涅槃》《法华》之意,所对自然该是醍醐了,这应该如何解释?通容以“时”“教”二者分判来解决这一问题。在他看来,《心经》以般若为名是依“时”而论,若以“教味”观之,则当归醍醐。但其理由却并没那么容易说通,其所说“五时之中有不定教”,事实上应是八教中的化仪四教有不定教;其将《心经》的“心”作为“心宗”,事实上《心经》的“心”应该是心要之意,与作为宗的“心”有一定差别。所以,通容的理解更多的是一种发挥,他在继承前人五重玄义分判《心经》的基础上,又在问答中呈现出一种不一样的分判方式,这显示出他对《心经》的某些理解是有犹豫的。
3.问答深益
《心经斫轮解》非常善于用问答的方式来深化问题的讨论,进一步延展诠释的内涵。如前所述,对于五重玄义的理解,通容就是在问答中提出自己不同于前人的见解,即便这个见解他在行文中已有说明。在这里,问答的环节不仅是对他人不理解这一问题所做出的解释,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补足了通容自身对这一问题不同于前人的理解,甚至对注解行文中的内容也有一定的修正。
这样深益和补充经文注解的内容,在全文多处可见。全篇共有十二问(2)有的问题则依据回答继续追问,此处暂且不计。,分别是:A.(色空)异之与即,又何辩哉?B.舍利弗智慧第一,岂复尔耶?C.若不能会缘起性空,将何方便以诱之哉?D.此心岂不随缘耶?若不随缘何显此心之妙耶?E.此经以心为主,当以心为宗,何以观照为宗?F.心既如此显胜,为何世尊兹不言心,独言空者,其义何在?G.文中问诸法空相,诸之为言岂独空蕴之二不可得乎?H.五蕴前既推竟,此复出之,何故?I.此中但直说无有便了,何必以缘生之理而推穷也?J.梦想无之,则信何乃涅槃亦复无耶?K.此心中之一法无有,何以有诸佛菩萨哉?L.此经亦具三分否?
对经文前后的疏通,如B、H。以B为例,即是在说明何以告诫的对象是舍利弗(注解中“舍利子”“舍利弗”二名混用)。通容认为告诫的对象应该是声闻,不可是凡夫(凡夫自愚),不可是菩萨(菩萨已了),而舍利弗则作为声闻之代表。且即便舍利弗智慧第一,仍然未了,也可勉励吾辈继续精进。
对内容中理论问题的深化主要包含“空”与“心”两类。有关“空”的问题,有A、C、G、I、J、K。如色空之异与即,通容举明与灯来譬喻。又如说有菩萨诸佛,通容解释说,此不过是对凡夫而说的,事实上并没有,进而细论法身、报身,强调不应执着理具法身,否定报身。有关“心”的问题,有D、E、F。这是通容在注解中多次说明和强调的内容,借由问答的形式,进一步加以丰富完善。如上述所谓的以心为宗,则反映出通容的真实想法,与注解文中沿用前人的分判不同。
(二)诠释进路:以心诠空
通容《心经斫轮解》在理论内容上的诠释进路,主要体现在以心诠空。文中多处可见。
1.般若五义,归结于心
通容在诠解“般若”一词时,援引华严一系对般若的诠释,列般若五义如下:
且般若之义,有其五种:一曰实相,二曰观慧,三曰文字,四曰境界,五曰眷属。言实相般若者,以所证之理,元本真实,当体实相也。观慧般若者,以能证之智,了诸法空,更无障碍,顿契心源也。文字般若者,以能诠教体,称理无遗,非世俗文字,不情之具也。境界般若者,以境缘了无,好丑不兴,憎爱了了常如也。眷属般若者,以理与神御诸所有法,妙契寰中,不悖不背,统为一理也。今观此经,实该五焉。盖所证之理,真空一法不存。[1]846
此后,又将经文各部分依次对应于般若五义。可见,通容认为《心经》全经内容与此般若五义相契,般若五义亦可谓全经内容的概括,彰显般若内在之意。随后,通容又说:
在通容看来,般若五义只是功能的不同,其实唯有一个。由般若建立彼岸,关键则在于心。悟此身心一如,诸般一切皆是此心分量,而在此心之外,无有其他。所以,通容事实上认为,《心经》之要义可以般若五义来概括,般若五义是般若不同功能的表达,其目的在于建立彼岸(即到彼岸),而建立彼岸的关键就在于由心悟入,且悟此一切皆此心分量,心外无余。由此,通容通过《心经》般若言空,归结于心,亦即通过心来诠释《心经》之般若空义。
2.缘起无体,会归自心
通容在解释“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句时说:“前推空蕴缘起无体,此当会归自心,始显此经以心为主”[1]848。所谓“空蕴缘起无体”即是通容前文中对五蕴皆空、色空关系的诠释。对前者来说,通容认为,“五蕴”可分为一念中五蕴和实果五蕴,一念中五蕴断即命根断,则可顿契真空,悟入无生;实果五蕴即是“苦厄”,行深般若,顿契真空,则可解此“苦厄”。对后者而言,通容强调色空与缘起的关系在于:第一,色空皆从缘起,本无实体,二者不异;第二,色空之性无二性。更以灯与明的譬喻来说明。所谓“会归自心”,通容说:
盖前空蕴对显,则知蕴属缘生,蕴既属缘,则知空非蕴外,空非蕴外,则此真空亦从缘生。到此,自心之中蕴法不可得也,其真空之法亦不可得也。盖真空犹名相也,蕴法亦名相也。此二者既属名相,则在我自心之中,本不可得者也。故曰:是诸法空相。既尔,则宁非会心耶?[1]848
通容直接将诸蕴之空,缘起而空归结到自心,认为它们的“空”都是“自心”中的空,在“自心”中不可得。所以,在紧接着的问答中,通容直言经中“此四句经,实阐自心体性”,此自心既能空无,又能随应无方,显现诸界。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通容以心为宗。但问题是,经中所述明明是“空”,这又该如何解释呢?通容说:
世尊之意,以一切众生皆妄认昭昭灵灵为自心者,或执在内、在外、在诸六根,如是等处,而强主宰,实为偏着邪谬。今若直说心言,恐就其执返此妙心而为妄心,复何益哉?惟后文结归以心,足见意之妙也。故此惟以空言提醒与人,要人自己领会……[1]849
通容认为,事实上经中世尊本意还是言心,只不过怕众生执此妙心为妄心,所以强调空。在此,通容也提及后文“归结自心”之语。事实上,通容对整个经文的各阶段次序的归纳的确是以“心”为落脚点的。在“是故空中无色……无意识界”的解释中,通容说:
盖前推蕴空缘起,次会自心一体,然且会归自心,实由缘起而后至也,故今又显万法缘起。至后结归自心,则见前后意之微也。盖初若不推空蕴,凡夫未免妄执为谬,故必先推空蕴也。次若不会归自心,则恐般若惟空似有,不涉缘之妙,而声闻人依旧坐落无为床上,亦不见得,故次必当会归自心,始见圆妙也。此中若不广显缘生,则恐万法有不尽之疑,故此必广显万法,始见彻底无疑矣。至后结归自心,始乃究竟圆满,以是因缘,所以前后文意有隐显者,端在此耳。[1]849
这段内容并不仅是对该句经文的解释,事实上也统括了整篇经文,这一点从通容后文的解释也可看出。在这段论述中,通容实际上将《心经》的内容按次序结构归纳为:蕴空缘起(避免凡夫妄执为谬)—自心一体(恐惟空似有,始见圆妙)—万法缘起(广显缘生,恐万法之不尽)—结归自心(究竟圆满)。在这一结构中,“心”与“空”交织,以“心”诠“空”,并作为整个思想进路最后的落脚点。在“结归自心”中,菩萨依性空般若而圆证自心,更是点出了其中关窍。
总的来说,通容在《心经斫轮解》中将原本经中所言之般若、所显之空,皆归结为心。即便最后密咒部分,通容也还在贯彻这一理路,“是以自心现量,只可自悟,非从他得”,并强调“不肖以斫轮为解者意在此耳”[1]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