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女人》字幕翻译中的“功能”与“忠诚”

秦 琦 李鸿斌

(天津大学外国语言与文学学院，天津 300054)

一、绪论

随着信息时代的不断发展和跨文化交流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外国影视作品被引入中国，在各大移动观影平台上均能轻松找到与国外同步更新的近期剧集。《致命女人》是一部由大卫·格罗斯曼、刘玉玲、马克·韦布等人执导，由刘玉玲、金妮弗·古德温、柯尔比·豪威尔-巴普蒂斯特等人主演的喜剧犯罪类电视剧，于2019年8月15日正式播出。此剧题材新颖，剧情紧凑，一经上映便在全国斩获粉丝无数。此剧之所以能够广受好评，其极具创新的字幕翻译也在其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随着“追剧”不断成为人们生活中普遍的消遣娱乐方式，剧集字幕翻译研究的重要性也愈发显著。字幕翻译有着独特的翻译环境制约，原版电影与译制片的视频内容完全一样，只有音频或字幕通过翻译被转化。译制片的电影与原版电影的观众在文化、习俗、价值观等方面不尽相同，不同国家在对待外来文化产品的文化监管政策上也各不相同，加之电影较强的商业性，这些都给合适的影视字幕翻译带来很多困难。本文从德国功能翻译理论学者诺德的“功能加忠实”理论视角出发，对《致命女人》这一近期刚完结的剧集字幕进行分析和研究，提出相应字幕翻译策略和方法，以期为影视剧集的字幕翻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

二、“功能加忠诚”理论概述

德国功能学派翻译理论的发展一共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以凯瑟琳娜·莱斯(Katharina Reiss)的功能主义批评理论为开端，以克里斯蒂安·诺德(Christiane Nord)的“功能加忠诚”理论为收尾。诺德是莱斯的学生，她在原有功能学派翻译理论的基础上深入研究，于2006年首次提出“功能加忠诚”的概念，从而进一步完善和发展了目的论。“功能”是指在目的语环境下使译文按照预定方式运作的因素，译者应该同时对原文和译文两方负责；“忠诚”是指译者、原文作者、译文读者和翻译活动发起者之间的人际关系。诺德指出：切勿将“忠诚”与“忠实”或“信达雅”中的“信”混为一谈，后两者通常指译文与原文之间的关系，而前者则是指交际层面中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忠诚原则兼顾翻译发起者、译文读者和原文作者三方的合法利益，三方利益之间存在冲突时，译者需要出面调解，必要时要寻求各方理解。诺德认为，在翻译活动中，翻译目的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翻译目的决定翻译手段，但译者要合理把握好对目的和原文的重视程度，“没有原文就没有翻译”，译者不应根据客户的意愿过分强调翻译目的而背离了原文。“忠诚原则”要求译者尊重原文作者的个人交际意图，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激进”功能主义的问题；该原则还限制了某一原文的译文正当功能范围，从而增加了译者和客户之间对翻译任务进行协商的需要。诺德的翻译思想提供了一个探讨翻译的新视角，倡导翻译理论应从静态的语言翻译象征论向动态的功能翻译分析法转化(姜力维、张东东，2016)。

三、“功能加忠诚”理论视角下《致命女人》的字幕翻译策略及方法

如上文所述，诺德的功能加忠诚原则要求译者在翻译活动中合理把握好对目的和原文的重视程度，并尊重原文作者的意图。字幕翻译的主要目的是向目的语观众传递剧中人物对话内容，搭配人物动作和神态从而深入了解剧情。影视行业属于文化产业的一部分，不同国家的影视作品还会展现出各自的文化特性，因此大量影视作品的台词中还会出现许多文化负载词。此外，影视作品还具有一定程度的消遣娱乐性。下文将从字幕翻译的信息传达、文化保留和娱乐观众三方面特点入手，结合所选例句，分析《致命女人》的翻译策略及翻译方法。

(一)信息传达

1．原文：Please, Karl, not in front of the boyfriend.

译文：拜托，卡尔。你男朋友要吃醋了。

这句话出自剧中由刘玉玲扮演的80年代社交名媛Simone之口，当Simone发现与她结婚十年的丈夫其实是个同性恋，并早与自己的理发师私下偷情时，她先是感到无比愤怒和悲伤，但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丈夫，成全他们二人，她的丈夫对此感动不已，说Simone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英语是静态语言，汉语是动态语言，在源语观众的语言环境中，静态表达多于动态表达，原句直接用介词结构就能够充分表达出说话人饱满的情感，符合源语观众的思维习惯。但如果将此处的“not in front of the boyfriend”直译成“不要当着你男朋友的面”，语气会显得很生硬，让中国观众有些不知所云。如果采用反义法(Negation)，将否定转换为肯定，将“不要”变成“吃醋”，不仅清楚地表达出了原意；同时，选择中国人更容易理解的“吃醋”一词，进行了文化改写，还将Simone风趣幽默，豁达开朗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2．原文：You don’t want your first time to be with a pro.

译文：第一次可不要被这种老油条给骗了啊。

“pro”一词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8版中给出的中文解释是：从事某一职业的人；职业运动员；职业选手。本句话是巡警对Simone年龄只有18岁的情人Tommy说的。Simone站在Tommy的车窗边，弯腰与他一起在地图上看路线时，被巡警误会成街头拉客的妓女，Tommy向巡警解释，巡警当即就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这句话看似不难处理，但想要完整传达出说话人的信息还是需要斟酌用词的。将“pro”直译成“职业选手”明显欠火候，词不达意；若保留词语本义，将其译成“行家”，并非不可行，但“行家”是中性词，在情感表达上有些差强人意。“老油条”是汉语俗语，形容阅历丰富、世故圆滑、在某一特定领域游走，并对该领域了如指掌的人。首先该词包含“行家”之意，其次“老油条”在汉语中是贬义词。从“功能加忠实”的理论原则来看，将“pro”意译为“老油条”不仅没有背离原文，而且还将巡警对妓女勾引青年的那种鄙视态度完美呈现出来，实现了字幕翻译向目的语观众准确恰当传达源语信息，实现跨文化交流的译介目的。

(二)文化保留

与其说它是目的，不如说它是每个字幕翻译者都会面临的问题：字幕翻译中是应该保留外来文化还是保留本地文化？处理好文化层面的翻译有利于提高字幕翻译的整体质量，因此这一问题值得翻译领域深入探讨和研究。在笔者看来，字幕翻译的根本意义就是要让目的语观众能够体会到与源语观众一样的观影感受，字幕翻译首要的目的仍然是传达信息，这里的“信息”不是指字对字翻译，而是指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译者能够让受众尽可能地体会到源语影片观众在语言、文化和情趣层面上对等的感受，因此在字幕翻译中，当“文化”“娱乐”和“信息”三要素发生冲突时，“文化”和“娱乐”应服从“信息”层面。

1．原文：I want your wallet. And your phone. No cash, no cards, no PayPal, no Venmo.

译文：把你的钱包和手机交出来。现金，信用卡，支付宝，微信钱包都不准用。

PayPal是总部设在美国加州的在线支付服务商，支持快捷支付、外贸收款提现与交易追踪等服务；Venmo是PayPal旗下的一款小额支付款项软件，支持好友之间转账分账、出游支出等功能。两者都是国外通用的支付工具，但在字幕翻译中，若将二者保留，有些对此不太了解的中国观众难免产生困惑；若采用保留原意并在底部加注的方式，想在几秒之内迅速读完注解又不是一件易事，这会给观众带来一定观影压力，且不自然。该译文选用归化(Domestication)的翻译策略，将“PayPal”和“Venmo”巧妙地转译成为中国观众所熟知的“支付宝”和“微信”，不仅清楚地表达出原意，实现信息传递，还会让汉语观众产生与英语观众同等的感受。当然，这种翻译更适合普通影视观众和青少年观众，而对于深谙外国流行支付手段的观众，这种翻译也会遭到诟病。

2．原文：They prefer venom and fireworks, tears and accusations.

译文：他们更想看到的是相互抹黑，相互谩骂，涕泪俱下和声色俱厉。

在英语语言习惯中，具体词汇通常会用来表达抽象概念，“venom”本义指“毒蛇或蜘蛛等分泌出的毒液”，引申为“恶毒”或“怨恨”；“fireworks”本义为“烟火表演”，西方人在口语中常用它指“激烈的言辞”。而在目的语观众的文化环境中，汉语表达多为四字格，辞藻华丽，工整对仗。在进行这句话的翻译时，如果直接保留原意，中国观众必然无法理解说话人的意图；如果采用意译的方式，将整句话译为“他们更想看到的是怨恨，愤怒，眼泪和谴责”，原意虽有体现，但翻译腔浓重，十分拗口，不符合中国人的表达习惯。因此在翻译这句话时，一方面要采用归化策略，同时还要搭配词义转换法(Conversion)，将英语名词处理为汉语形容词四字格，这样就可以实现表达地道、朗朗上口的优质译文，从而为中国观众带来与外国观众相同的观影体验。

(三)娱乐观众

1．原文：You’re pretty.

译文：你可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这句台词出自Tommy之口，是他在八岁那年初见 35岁的Simone时对她说的话。如果将原句直接翻译成“你真好看”，其实并不影响观众们的理解和剧情上的推进。但剧中两个角色的年龄相差27岁，并且在二人确定关系后，Tommy曾对Simone说过，他在小时候对她是一见钟情。中国影视翻译杰出学者钱少昌指出：影视语言的特点在于其聆听性、综合性、瞬时性、通俗性和无注性，“文学作品是书面文字的艺术，而影视作品是综合性艺术，观众在听到演员说话的同时还看到演员的表情”。饰演儿时Tommy的小演员在说出这句“You’re pretty.”时，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节，但其面部表情与神态却可以使观众读出超越语言层面之外的深邃情感，“对于影视翻译工作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认识到演员的对白和表演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钱绍昌，2000)，因此译者在保留原意的基础上稍加润色，将“pretty”译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几千年来，这八字词语所构成的佳句，被中国人无数次用来表达对美丽女子的赞美之情，会激起中国观众文化心理中万千思绪和联想，文化沉淀之词不仅有利于表达小Tommy丰富的内心情感，增加了剧情戏剧性的效果，还会使中国观众眼前一亮，增添情节幽默性，满足了目的语观众对充满文化张力的字幕孕育的无限期待。

2．原文：Again with the crazy eyes, huh?

译文：又用你的哈士奇眼睛瞪人是吧？

此句是剧中渣女人设Jade的前男友对Jade所说的话，饰演Jade一角的女演员亚历珊德拉·达达里奥有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与哈士奇的蓝眼睛十分相似。此处译者利用了这一亮点，将“crazy eyes”巧妙地处理为“哈士奇的眼睛”，一方面抓到了演员的相貌特征，同时还把握住了该角色颇有疯癫的性格。此句对应集数一经播出，立即得到亿万观众的追捧热议，网友纷纷称赞这句话译得无比绝妙，乃至后来大家都戏称剧中Jade为“二哈”(哈士奇的昵称)。译文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又能起到影视娱乐性效果，触发译者与观众间的互动，可谓字幕翻译之极致。

四、结语

本文以诺德的“功能加忠诚”翻译原则为理论依据，结合字幕翻译的“信息传达”“文化保留”和“娱乐观众”三方面特点，探讨了字幕翻译领域可采取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其中包括归化策略(Domestication)、意译法(Free Translation)、反义法(Negation)、选词法(Diction)以及词义转换法(Conversion)。翻译不仅是一种对原文的信息表达，更应看作一种跨文化交际的活动(张健壮，2019)。此外，影视作品的商业性又要求译者在字幕翻译活动中为实现影视剧集的商业价值发挥一定作用，影视作品商业价值的实现基于原作优秀价值的保留及转换，因此译者在从事字幕翻译时，一方面要遵循“功能”原则，传达出符合中国观众思维习惯的表达方式，使字幕译文达到“明白易懂，通顺流畅，雅俗共赏，老少咸宜” (钱绍昌，2000)的最终效果，另一方面还要谨记“忠诚”原则，不仅要对原文“忠诚”，更要对“观众”忠诚，实现原作价值的等价保留和对等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