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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洲国的广播战

2020-02-25

关键词:伪满洲国满洲短波

代 珂

(东京都立大学 人文科学研究院,日本 东京 192-0397)

伪满洲国的广播系统可以分为“对内”和“对外”两个部分。对内广播面向区域内听众,以中波第一广播(日语)和第二广播(中文及其他语种)为主体。对外广播则依托于短波,顾名思义其播音指向伪满之外。伪满的广播事业由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管控,它在当时被称作“国策会社”,本质上是服务于殖民统治的机构。在其内部直属局长会议上,技术研究所所长盐田信次曾专门强调广播是“对外宣传独一无二的武器”[1],即广播在伪满洲国除被利用于从媒体层面渗透殖民统治,还背负了代表统治者对外发声的重要使命。短波广播的建设和发展一直是伪满广播的重大课题。其方针是强化短波对外输出的同时,在伪满洲国内部杜绝短波收听。关于前者,利用短波特性完成更广范围的宣传和无线电外交,进而企图构建“国家”形象是主要手段;而后者则主要依靠扩张设施阻隔外来电波,再通过“电气通信法”“放送听取无线电话规则”对短波收音机进行管制并控制个人收听。本文将围绕短波播音案例和短波收音管制案例,介绍伪满洲国的无线电攻防战,同时探讨其作为殖民手段的特征。

一、电气通信法颁布前后的短波收音

1938年2月28日清晨,大连警署逮捕奥町四十七番地某五金商店老板孙献廷及店内伙计曲文卿,与二人一同被捕的还有东乡町七十五番地润秀楼掌柜马战良。他们被捕的原因是“长期违法聚众收听重庆、长沙电台播音,在大连市内散布反日宣传”。此案引致特务小组对大连中国人居住区进行彻查,共计发动3次逮捕,包括短波收音机持有者17人、短波播音收听者计百余人,是电气通信法颁布后首次针对短波收音发动的大规模取缔活动。此次事件代表日本开始在东北沦陷区内全面实行媒体管控,同时亦可看出统治者对于杜绝短波收音的迫切。本部分将梳理1932年起至此事件发生期间的相关史实,明确统治者何以将短波广播视为禁忌,又是通过何种手段对其进行了管控。

1932年10月27日,时任安东海关长松原梅太郎宣布开始实施海关新制度,除军用外的无线电设备包括收音机在内均无须再提供入关材料。后期相关调查证实,伪满洲国内私人持有的短波收音设备,绝大部分是在这段自由进口时期流入的美国ROA公司产收音机(时价150元左右,相当于机关职员一个月工资)。

从上述情况可知,短波收音机的持有及收听最初并非禁忌。为何几年过后开始取缔?很显然,当时短波广播的源头并不止日本一处。除上述国民党电台外,来自苏联电台的短波播音和电波干扰都给伪满政府带来极大压力。例如,早在1932年,张学良就曾于11月12日通过南京中央广播电台发表日语演讲,谴责日本侵略东北。同年,该电台还启用一名日本籍女播音员定期进行宣传播音并成功引起舆论关注。《满洲日日新闻》甚至在11月27日以“南京可疑播音女播音员真实身份查明”为题,公开报道该名为松江、籍贯日本熊本县的女播音员,并指其是国民党宣传部秘书在日本明治大学留学期间相识并结婚的妻子,强调她参与播音每月可从中央党部领取工资200元,诋毁之意颇强。

1934年11月10日,新京(长春)100千瓦大功率广播设备于正式启用,它实现了广播信号在东北地区的全面覆盖。另外,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还指望以它的强大功率去对抗苏联和南京大功率广播电台。然而事与愿违,使用该大功率设备的“新京中央广播电台”在开播当日即遭遇了信号干扰。干扰源频率560千周,和新京电台相同,每日准时在新京电台6时30分开播10分钟后产生干扰。它致使新京电台信号效果大幅衰减,在收听端产生刺耳杂音,还夹杂着中国乐曲和难辨语意的俄中英三语播音,大连、旅顺方面受影响最大,新京、奉天等地区同样收音困难。

1935年10月10日,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开展全面调查,将各家各户的广播收听情况记录在案,对未做登记擅自收听者予以取缔。因为,新京大功率设备投入使用当天即遭受强力的同频信号干扰,显然是有计划的。经日方调查证实,该信号来自南京国民政府方面,但后者表示只是巧合。该事件让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认识到,仅靠大功率设备并无法完美地抵御和排除外来信号,因此有必要掌握伪满洲国内收音设备的持有情况,对区域内的电波进行“净化”。

登记备案只是初步准备,借由电气通信法的颁布,彻底限制沦陷区内短波收音机的持有才是“净化”的主要手段。1937年1月1日,《电气通信法》正式颁布,同步实施《放送听取无线电话规则》。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正式接管伪满洲国及大连、旅顺租借地的电信、电话、无线电、广播业务并获得制造和贩卖收音机的资格;规定上述区域内可收听广播信号在550至1 500千周范围内,所有收音设备必须在硬件上设限,在满足条件的前提下登记使用,违者将受处罚。本文开头提到的逮捕事件,就是因为被指违反相关条例。

在法规条文的支持下,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开始了收音机的自产自销。这些收音机因为机能有限,做到了价格相对低廉。1936年7月,第一批自主研发收音机“电电普及一号、二号”“标准一号、二号”正式上市。16-40元的价格也更为亲民。它们以低廉的价格打破了广播收听普及的瓶颈,使更多人可以拥有收音机。随着更多机型的上市,广播听众和收音机持有率都有了飞跃式增长。更重要的是,这些只能收听特定范围内信号的收音机成了一道壁垒,彻底断绝了沦陷区听众收听短波的可能性。至此,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通过法规条文和设备限制完成了广播战中的防御部署,外来信号对东北沦陷区造成的影响大大削减了。下文,将转从“进攻”的角度解析伪满洲国的短波广播。

二、伪满洲国的短波播音

(一)用于舆论对抗的对外广播

九一八事变后,“关东州”大连广播电台的短波设备开始首次播音①呼号JDY,9925千周;呼号JDZ,5710千周。,主要目的是应对蒋介石方面在国际上的舆论讨伐。伪满洲国作为傀儡政权被扶植成立后,为对外宣扬日本和伪满洲国的“正统性和立场”,大连广播电台的短波播音有所强化,每日21时起使用中、英、日三国语言播音一小时,具体时间及内容安排如下。这是伪满洲国短波广播的雏形,它被赋予宣扬“国策”的目的,广播范围覆盖中国中部和南部、海峡殖民地、澳大利亚、新西兰。

21:00-21:30 开始播音、日语新闻、音乐

21:30-21:45 中文新闻

21:45-22:00 英语新闻、结束播音

伴随形势变化,以上短波播音愈发难以满足伪满对外宣传的需求,在以“新京中央广播电台”为主导的广播网逐步成形后①呼号 MTCY,5830、6035、6125、9545、9665、10065、11775、15200 千周。,对外广播开始由守转攻,更在1942年于宽城子新建20千瓦强力短波设备,进一步强化短波广播的播音。该播音分别使用日、中、德、英、俄、蒙等语言向远东、欧洲及北美西部地区进行广播,旨在向标的区域宣传所谓“满洲的真实现状”和“日满帝国之立场”[2],内容的选定遵循“宣扬满洲国的庄严地位及健全发展,介绍基于建国精神的门户开放、民族协和、王道乐土的真实相貌;强调“满洲国”基于国际正义立场的坚定态度;出于防共协定参与国的立场强化防共宣传;制定反宣传播音策略,对目标区域积极广播”四条方针[3]。现将具体指向区域和设备情况列举如下。

1.指向欧洲 11775KC、15200KC

使用语言 英语(酌情追加德语、法语)

播音时间 (日本时间,下同)

6:00-6:50<GMT(前日)

21:00-21:50>

2.指向北美 11775KC、15200KC

使用语言 英语

播音时间 15:30-16:20<GMT

6:30-7:20>

3.指向远东 6125KC

使用语言 蒙语、俄语

播音时间 22:30-23:30<GMT

12:30-14:30>

4.指向东南亚 11775KC、9545KC

使用语言 日语、中国语、英语

播音时间 11:50-12:55<GMT

14:50-15:55>

以上四大指向区域,覆盖全球多个国家和城市,播音时间集中在标的区域夜间20时至凌晨2时之间,显然是出于发挥短波效果之考量。

上述对外广播的播音虽经由宽城子短波设备播出,从内容编辑到整理播出的过程却由伪满洲国各主要广播电台参与分担,播出节目以新闻、讲话、戏剧和音乐为主,具体制作细节如下。

1.播音制作方面,日、中、英、蒙语等资料的收集和编辑由“新京中央广播电台”负责,俄语资料则由哈尔滨广播电台负责。

2.专门编辑用于对外广播的新闻节目,基于伪满洲国通信社选定的新闻,加以伪满总务厅弘报处、协和会编写的社论标题。

3.讲话节目除演讲者本人播音外,亦可由播音员代为朗读或播放录音。节目内容主要为时事新闻、满洲相关介绍或纪实性文章。上述节目的制作由弘报处放送部放送科、各广播台及相关机构负责。

4.戏剧和音乐节目主要采取播放录音盘的形式,亦可将日本所播节目录音后再播出,偶尔播出现场演奏。

5.实况节目时播出相关录音。弘报处表示,“面对来势汹汹的负面新闻,应立即寻找化解措施与方法,通过更强有力的电波宣传以作应战。为俘获敌对国听众之民心而播送优美的音乐,在时机成熟之时播送重大新闻使之陷入恐慌。”[4]这充分表明了该时期对外广播的目的与动机。

(二)用于强化联系的国际广播

伪满国际广播的雏形是1934年3月1日溥仪成为“皇帝”之日时面向美国播出的“皇帝即位大典实况”。该播音“为向美国国民介绍当日盛况,通过广播直观而彻底地强调满洲帝国的庄严立场,于新京利用无线电广播美国记者的现场报道,并经NBC转播”[5],这样的国际广播被认为是“宣扬满洲国国威的有力手段”,它和对外广播在定位上的区别在于后者“作为对敌广播的特征显著,相比之下国际广播的实施则以强化与友好建交国之间的联系为目的,二者相得益彰,共同完成对外宣传使命”[5]。弘报处放送班山根忠治提到,国际广播的“意图在于加深与盟邦诸国间的友好关系,方式则是通过联合播音,相互间展示文化和善意。”[6]所谓“盟邦诸国”,显然是指包括日本在内的轴心国阵营。通过以上言论亦可确证,伪满时期的短波广播在这一时期已分化为两个系统:一部分面向敌对阵营进行舆论对抗;另一部分则用于强化和轴心国阵营间的联系。

在此前提下,总务厅弘报处参事官岸本俊治指出此种播音应“增进共荣圈内各国国民和日本国民之间,以及各国国民相互间的亲善关系”[7],换言之,在日本鼓吹的大东亚共荣圈中,广播被视作加深和强化各国与日本间从属关系的重要手段。他同时要求伪满按照如下方针制作节目并对日播音。

1.建国节、访日宣召纪念日、建国神庙创建纪念日等特殊日程中的广播节目。

2.重工业、轻金属化学工业以及农产物等共荣圈内经济产业的事业介绍。

3.关于各种开拓政策的介绍。

4.其他可加深对满洲认识的介绍。

伪满的国际广播由此实现首次大规模对日播音。1935年5月至12月间,伪满洲国曾面向日本连续播出一系列节目,现简要列举如下①节目播出日期及简介摘自《满洲日日新闻》(1935-05-28至1935-12-08)。。

5月28日《满洲之夕》:四大广播电台联合,面向全日本和满洲进行播音的首次尝试。时长40分钟,内容由各台精选,依次播出各类彰显地方个性之节目,综合呈现满洲地域的艺术氛围。

6月2日《蒙古民谣和器乐》:诗意浓厚的民族音乐,展现游牧于广袤天地的蒙古民族之淳朴。

6月16日《满洲的音乐》:满洲传统戏剧伴奏音乐,二黄牌曲和西皮牌曲。

7月7日《满洲国境点描》:安东站内和鸭绿江桥畔所呈现的鲜满国境风景。

7月14日《满洲货币问题》:满铁经济调查会南乡龙音发表关于满洲货币问题讲话。

7月21日《俄罗斯歌谣》:乌克兰民谣和俄罗斯歌谣。

8月11日《满洲的开国传说》:满洲地理、民族趣味讲话,古代中国各王朝开国传说。

8月18日《关于公学堂教育》:关于关东州公学堂教育之讲话;中国学生演唱童谣《红色夕阳》;童话剧《大国主命和因幡之白兔》。

9月15日《满洲国三周年纪念,日满联合广播》:“日满”议定书签订三周年纪念日。两国“总理大臣”将各自发表演讲以庆祝“日满”建交史上意义最为重大的一天,日本放送协会及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联合进行“日满”直播。

12月8日《康德2年回想·日满两国跃进之轨迹》:东京、大阪朝日新闻满洲分局长吉田淳面向满洲和日本发表讲话。

此次对日播音计划持续时间超过半年,内容编排上主要涉及民族文化、音乐、历史、经济、教育,融入了浓厚的地方色彩,意在通过广播传播介绍伪满之意象。

同时,掺杂于节目内容中关于“日满两国关系”的鼓吹,表明此次伪满面向日本的首次国际广播还捆绑了强烈的政治意图。12月8日朝日新闻满洲分局长吉田淳面的讲话中,着重提及溥仪到访日本一事,以此宣扬所谓“日满亲善”,也为此次播音画下句点。回观溥仪1935年4月到访日本,国际广播系列节目5月就跟进推出,即可发现此次播音计划实质上是为使访日的宣传效果最大化。同时,报纸等纸质媒体也对“纪念满洲国获得友邦认可”及“日满关系密不可分”大肆报道。

由此可知,国际广播的存在依附于日本主导下的政治表演,它的目的是在国际层面上完成舆论造势,通过广播上的对外交流包装出伪满洲国的“国家形象”。纵观伪满广播历史,自1935年的国际广播之后,“日满”联合播音已成为了“建国纪念日”之类事件日程中必不可缺的宣传环节。

三、广播舞台上的伪满洲国

显而易见,若要通过广播外交包装伪满洲国,对象仅有日本一国则太过单薄。于是,国际广播的对象又相继加入了轴心国成员德国和意大利。

1937年7月20日,伪满和德国举行联合播音。“上午6时30分由新京广播电台向德国播音,下午10时整由德国向新京广播电台播音,伪满进行全面转播。此次通过电波完成与欧洲唯一盟国德国的握手,亦是横跨东西半球的首次联合播音”,这是国际广播的扩大化,也被看作是“书写了满洲国际广播史上辉煌的一页”[8]。经由此次播音,伪满洲国堂而皇之地走上了国际无线电舞台,紧接着就在1938年和意大利完成首次联合播音。伪满洲国就这样通过国际广播完成了“横跨东西半球的外交”,实现了在国际舞台上的亮相。后期除稳固同日本、德国、意大利间的播音活动外,联合播音的数量还在轴心国成员中有所扩大。

1941年,伪满洲国分别与意大利完成联合播音17次,与德国完成联合播音9次,主要服务于“满洲国建国节”“协和会创立纪念日”“满洲国获友邦认可纪念日”等特殊日程的宣传造势。随后,又分别在1942年1月15日、1943年1月15日同意大利和德国签订播音协定,使原本只在特殊日程时不定期进行的联合播音常规化、定期化。

很显然,这一动向与1941年末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有着必然联系。伪满在国际广播活动上的动向,恰恰反映了其在日本控制下的被动立场:作为一个并不直接参与战争的傀儡政权,它仍然不得不在无线电舞台上选择阵营,完成与轴心国成员间的虚拟外交。以下列举1943年伪满和意大利及德国进行联合播音的内容,将这种通过国际广播所进行的表演呈现一二[5]。

(一)纪念“满意”播音协定缔结一周年联合播音

1月15日(播音、接收)

意大利方面:

(1)致辞 意大利广播协会 理事长拉鲁·奇奥德里

(2)独唱 歌剧选粹 贝尼亚米诺·吉里

满洲方面:

(1)致辞 新京中央放送局 副局长 金泽觉太郎

(2)乐曲“青云直上”及其他 新京音乐团

2月27日(接收)演讲及军歌“意大利将士在现代战争中的功勋”

3月30日(播音)演讲及音乐“战时满洲国点画”“大满洲进行曲”及其他

(二)纪念“满德”播音协定缔结联合播音

2月10日(播音、接收)

满洲方面:

(1)致辞 瓦格内鲁公使、广濑总裁

(2)演讲“满洲国产业的发展”德意志通信社曼莱德·贝肯卡姆

(3)录音“丰满大坝建设实况”

(4)管弦乐“晓云” 新京音乐团

德国方面:

(1)致辞 吕宜文公使、格拉斯玛雅总裁

(2)管弦乐“克里奥兰序曲”及其他 柏林放送管弦乐团

3月10日(接收)演讲“德意志与欧洲自由战争”

4月14日(播音)演讲与实况录音

相较于1935年面向日本的国际广播,以上播音内容更为公式化也更为露骨。通过“意大利将士在现代战争中的功勋”“战时满洲国点画”和“德意志与欧洲自由战争”等播音内容可以看出,此时的国际广播无非是一种轴心国粉饰战争立场的行径。代表伪满在这场粉饰中发声的分别为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第二任总裁广濑寿助和新京广播电台副局长金泽觉太郎,选择副局长金泽而非当时的正局长发表讲话①伪满在机关单位的编制上,管理职位多采取中国人担任正职、日本人担任副职的方式。,可以理解为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且只有日本人才有发声资格,也暗示了国际广播中日本作为殖民统治者的绝对立场。

在此背景下,随着战争形势的进一步发展,另一个“使命”被附加于伪满广播之上,那就是协助轴心国成员,利用短波参与到舆论战争中。

四、卷入无形战争中的对外广播

如前所述,国际广播通过对外输出政治、经济、民族文化等相关内容,在媒体层面塑造伪满洲国作为“国家”的形象,而对外广播则承担起对敌宣传的功能。随着战况深入,日本对于伪满的操控日益严密,除将伪满作为资源供给站大肆索取掠夺外,体现在对外广播上则是控制其大肆宣扬日本“在国际上的正义立场”和对“敌国宣传做出即时反攻”,即由宣传转为进攻的方针转变。这一时期的日本甚至专门制定了一系列“对外宣传口号”并要求伪满协助转播。下列宣传口号除被译作英语播出之外,还根据实际需求译作其他语言,作为“宣传和思想的子弹发射至敌对国家”[9]。

1.指向印度

◇起来,印度,就是现在,奋起,独立

◇印度人民,团结起来反抗英国压迫

◇印度,战胜英美诱惑

◇印度,自由近在咫尺

◇印度之喜悦即是亚洲之喜悦

◇佛教圣地不应落入英国魔掌

◇战后独立空口无凭

2.指向重庆

◇前进的亚洲将抛弃重庆

◇重庆,援蒋物资已经断绝

◇重庆,走出大山看看吧,世界已经改变

◇抛弃国父遗志,投入大东亚主义

◇莫要选择与英美共同灭亡之命运

3.指向澳洲

◇惧怕英美的国家终将灭亡

◇澳洲的抗战即澳洲的灭亡

◇澳洲不应为英国牺牲

4.指向美国

◇美国不应庇护英国

◇美国人民听不到正确的消息

◇美国人民,若你们还有权利,留着去追问战败的责任吧

◇美国已被潜水艇包围

◇战争是为了美国还是为了罗斯威尔

◇自由的国民们,不要被罗斯威尔剥夺你们的自由

◇美国,你为何甘做英国走狗

◇美国的灾难来自对亚洲的干涉

◇亚洲没有英美士兵,他们皆已成为俘虏

5.对外共通

◇端正立场,正视日本

◇英美言而无信,厚颜无耻

◇日本因战胜而强大、英美因战败而萎靡

对外广播被投入无线电的战场之上,俨然化身为任凭日本殖民者驱使的猛兽。相较于注重外交表演的国际广播来看,连形式上的对等都难以确保的对外广播只是一个本质空虚的宣传工具。它讽刺挑拨印度、鼓动澳大利亚拒绝配合英美、试图使重庆陷入恐慌、谴责美国对同盟国的协助,这些“子弹”皆是在日本管控下发射。可以看出,此时的短波广播在形式上可概括为“作为外交手段”和“化身战争武器”两个方面,这是相互矛盾的两面,前者强调伪满的所谓“独立”,而后者却要求其完全放弃自身立场听凭摆布,但在本质上却符合其作为殖民地媒体的特征。

五、短波攻防和伪满洲国

围绕短波收听与播音所展开的攻防战对伪满洲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首先,在背后左右攻防战的是来自日本的统治和战略需求。而本文试图展示的,是殖民者利用短波广播粉饰伪满在国际舞台上形象的过程。一方面,电气通信法和放送听取无线电话规则试图隔断外界广播对伪满洲国的攻势,强行制造一个几乎封闭的舆论环境;另一方面,短波广播旨在通过国际广播向统治区域外强调伪满洲国,使其出现在国际舞台之上。完成上述目标的主要途径是将地方文化因素融入播音内容中并对外输出。从本文引用的各类国际广播的播音内容可以看出,风土人情是其中必不可少的构成部分。通过由音乐戏曲、人文地理和民族风情而构建的播音内容被置于伪满洲国的框架内,进而化身为“国家的文化”,国际广播是对外输出这一内容的主要手段。

其次,本文探讨的另一个问题是对外广播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质变。回顾初期用于舆论对抗的对外广播,不难看出它针对各指向区域的播音无论在方针上或内容上都停留在对外宣传伪满洲国的阶段。与国际广播相互配合,共同完成对外宣传也是其最初的定位。随着战况发展,对外广播受日本控制的本质暴露,在强化攻击性的同时完全丧失了当初的定位,虽同属对敌宣传,却已完全割断了与伪满洲国的关联,全面沦为日本手中舆论战争的武器。很显然,这样的结果是由其殖民地媒体的属性所造成的。

六、结语

综上所述,伪满洲国的广播战表面上看是信息管制和舆论控制的交锋,实质是殖民者围绕和依托短波进行的一场对伪满洲国的美化运动。它在初期曾有过一定构想:对外广播进行舆论宣传,国际广播进行媒体外交,二者合力完成对“国家”形象的粉饰。其中,国际广播的扩大过程可以概括为和德意轴心国成员间相继签订联合播音协定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伪满洲国试图借由无线电登上国际舞台。而对外广播则主要面向国际宣传伪满洲国,旨在纠正不利言论进而维护所谓“自身立场”。随着时间推移,伪满洲国的短波广播最终暴露了其傀儡媒体的本质,国际广播活动成为政治表演的棋子,对外广播部分则沦为了受日本驱使的媒体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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