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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艺术市场化对金农绘画创作的影响

2020-01-18吴昊天

合肥学院学报(综合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金农徽商扬州

吴昊天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18世纪的中国正值“康乾盛世”,各地文化事业的发展迎来了封建时期最后一个小高峰。江浙一带的文艺发展尤为精彩,杭州、金陵、松江、扬州等城市随着经济的繁荣,俨然成为了一个个文化中心。其中,扬州虽然地处江北,但座落于长江和运河的交汇处,又于江南毗邻,航运的便利使得文人们活动频繁。特定的历史环境创造了特定的文化,“扬州画派”便在此环境下应运而生。金农是“扬州画派”中的扛鼎人物,本身是浙江钱塘人,可谓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士,晚年长期寓居于扬州,以卖书鬻画为生,与扬州商人交往颇多,同扬州艺术市场关系密切,其绘画创作也深受艺术市场的影响,不同于传统的文人画创作,呈现出新的风貌。

1 18世纪扬州艺术市场的形成

随着清王朝政策的倾斜,扬州这座城市迅速发展起来,扬州的经济繁荣促进了文化的百花齐放,历朝历代文化的积淀、先贤的遗风无不影响着这座城市。康熙、乾隆两位帝王格外偏爱扬州这座城市,康熙、乾隆共计12次南巡,且每次南巡都会途经或者驻足扬州,自然使扬州的艺术发展更为兴盛。自明代以来,因扬州航运的便捷,吸引了众多外地商人来此经商,徽商便是其中一股“劲旅”,他们同扬州本地或是来自全国的商人一起共同促进了扬州经济的发达。徽商是财力雄厚的赞助商,也是相对稳定的收藏家与投资者,创造了清代扬州艺术品交易繁荣的先决条件。经济的发达与文化的繁荣,紧密交融、相互促进,造就了扬州艺术市场的兴盛。

1.1 商人为文人提供艺术赞助

明清时期,扬州徽商营造私人园林的潮流风靡一时。徽商的私家园林就是徽商结交天下名士、举行文人集会的重要场所,此外还是文人们常驻的府邸。文人和商人的之间阶级差异在此时微不足道,文商合流,文人为商人作诗、绘画,商人为文人提供资金上的帮助。

在康雍乾三朝,随着徽商财富的不断积累,徽商审美追求逐渐提高,或是出于“相互攀比”“装点门面”的需要,徽商私造园林的风气达到了鼎盛。众多徽商私人园林之中,“扬州二马”的小玲珑山馆、“二江兄弟”的康山草堂名极一时。“扬州二马”即徽商马曰琯、马曰璐,祖籍安徽休宁,侨居扬州,以经营盐业为生;“二江兄弟”即安徽歙县人江春及其胞弟,江春贵为两淮盐业总商。园林占地之广、装饰之华美,毕竟只能彰显财富,贾而好儒的徽商们不囿于物质层面,他们追求更高的审美境界,而这私家园林就是结交天下名士、举行文人集会的重要场所。李斗的《扬州画舫录》记载了这一盛况:“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程氏筱园及郑氏休园为最盛。至会期,于园中各设一案,上置笔二、墨一、端砚一、水注一、笺纸四、诗韵一、茶壶一、碗一、果盒茶食各一。诗成己发刻,三日内尚可改易重刻,出日便送城中矣。”[1]文人通过参加徽商组织的文人雅集,扬了诗名;徽商作为主人,自然也提高了社会地位、扩大了社会影响力。

扬州徽商营造的私人园林不仅仅是文人交游的场所,更是大部分文人的寓居之所。以“扬州画派”之首金农为例,金农擅长考据,徽商又爱收藏古品,徽商便招金农至私家藏馆,请金农为自己鉴定古籍、古董。金农是浙江仁和人,寄寓扬州,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徽商马氏兄弟的小玲珑山馆与徽商江春的随月楼中。徽商利用自己私人园林为金农提供艺术创作的场所,解决其衣食住行之忧。因此金农与徽商的关系不仅仅是士商交友的关系,更是艺术家与赞助人的关系,可归于赞助方式中的“家庭赞助体制”,即“一个有钱人将艺术家或作家请到家中工作数年,并期望他满足其艺术或者文学需要”[2]。与其他受资助的艺术家不同,虽然金农在徽商私人园林中为赞助人进行艺术创作,但这不是金农工作的最重要内容。金农青年时期拜读何焯门下,何焯是当时大名鼎鼎的金石、古籍版本考据家,金农也深得老师的真传,在经籍考据方面是一把好手。徽商历代有购买、收藏古籍的传统,徽商江春财力雄厚,更是著名的古籍收藏家,因考据知识有限,便邀请金农帮助鉴定、整理古籍善本。金农在随月楼接触到了大量的古籍,也不自觉地影响到了自己的艺术创作,金农作品愈发地不泥古、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徽商江春为了答谢金农鉴定古版本书籍之恩,便资助金农出版了《冬心先生画竹题记》,江春与金农交情笃厚,一时间传为文坛佳话。

1.2 文人主动进入艺术市场

明末清初,江南地区的苏州、杭州、嘉兴、徽州、扬州等地商业经济的繁荣,催生出艺术市场的繁荣,徽商收藏家和书画交易人的身影空前活跃。[3]徽商以收集名人书画为趣,据记载,徽商豪门收集的名家书画不计其数,其中“扬州八怪”的作品也是徽商们竞相购买的对象。金农绘画风格独树一帜,他的书画作品是徽商赏识的对象。

艺术赞助和艺术经营向来是不可分割的,因有艺术经营才有艺术赞助,艺术赞助又促进了艺术市场的繁荣。清代的收藏热,导致了这样一种流行观念的形成,即一个家庭的文玩收藏品位和数量反映了其主人的文化修养和经济实力,也成为衡量一个人身份和地位的标志。[4]因此,徽商自然购入大量的艺术品,来彰显自己的艺术品味,体现自己的社会地位。

扬州民谚曰:“堂前无字画,不是旧人家”,印证了扬州艺术市场的繁荣。虽然金农、郑板桥等人鬻画自给成常态,但金农不同于郑板桥公开“润格”的“坦诚”,他认为街头卖画有违文人风骨。金农选择一位“中间人”帮他寻找买家,如此既能获得利润,又能获得些许心理安慰。而这一位“中间人”就是徽商方辅。方辅,字君任,号密庵,安徽歙县人。徽商方辅于雍正年间到扬州,在同为徽商的徐赞侯处坐馆兼做纸墨笔砚的生意,自己的文化素养也很高,善长诗文书法,后脱离徐氏,与金农合作,专做书画古董生意。方辅识画懂画,十分欣赏金农的作品,金农也苦于打开不了销路,他们的结识可谓一拍即合,方辅所经营的蓝云阁成为金农书画交易的重要场所。在金农筹措出版《冬心先生集》之时,方辅的贡献颇多,他为金农请来了苏州著名的仿宋体大师邓弘文为其抄诗稿、砚铭稿,加上金农本身就是版本学大家,自然对自己的文集呕心沥血,故《冬心先生集》直到现在还是研究清代“扬刊”的绝佳范本。

除了寻找“中间人”,为自己的书画作品打开销路、直接获得利润外,金农还多次赋诗作画赠与徽商,以“报答”徽商们对其的艺术赞助。例如,现藏于南京博物馆的《兰花图》、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的《梅花图》,都是赠予徽商江春的。此外,金农与马曰琯、马曰璐也多有唱和之作,无不体现了金农与众徽商们的交情笃厚。徽商在购买金农字画的同时,还积极为金农广开销路,帮助金农出版文集。从此观照,徽商与金农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买家和卖家的关系,其中包含徽商从商精神之“仁”。

扬州徽商与文人交情甚笃,为文人们创造了与其他文人切磋技艺的平台,让其结识天下文士;为文人们打开了诗书画售卖的销路,让其“岁进千金”,闻名于扬州艺术市场。徽商通过资助文人们的艺术活动,扩大社会声望、提高人文素养。因此,文人与徽商之间形成相对稳定的依附关系,徽商也成为了文人诗、书、画主要的购买者,为扬州艺术市场的发展奠定了基石。徽商与文人二者之间既有经济上的利益交换,更有文化上的情感往来。

2 金农绘画的市场化倾向

明清时期,扬州以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吸引众多徽州来此经商,而徽商集聚扬州,不仅仅是经济、社会现象,更是影响到了扬州的原有文化氛围。徽商代表着新兴的市民阶级具有喜尚新奇的审美倾向,因其在“贾而好儒”的徽商精神的熏陶下,在文化产业上投入资金。金农与徽商交游广泛,徽商引领的时代风尚,自然也就影响到了金农的绘画创作,金农审时度势,迎合了以徽商为代表的新兴市民阶层的审美趣味,绘画取材广泛、多变,绘画内涵丰富、多元。金农自称50始作画,但风格多变,时而古朴雅致,时而清新幽默,在扬州艺术市场上颇受好评,徽商也多加赞叹金农的才华,普通百姓也以得到金农的画作为荣,一时间金农画作的需求量较大。金农因爱金石收集,加上诗文集、题画记的出版,花销甚多,时常入不敷出,所以为了获得利润,金农的某些画作在形式上比较单一,只是简单更换了图中各元素的位置,甚至请他人代笔作画,自己作画跋,再以金农画作的名义出售,以满足市场对自己画作的需求。

2.1 绘画题材的多样性

金农是“扬州八怪”中绘画题材最多样的画家:郑板桥以兰竹图闻名,汪世慎、高西唐专擅花卉,黄慎精于人物,边寿民钟爱芦雁;而金农不同,梅、竹、佛自然不在话下,鞍马、山水等“杂画”也是“信手拈来”无一不精,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扬州新兴市民阶级审美趣味的多元而造就如此“多才多艺”的金农。

据后人整理《冬心先生杂画题记》记载,金农所题对象颇为广泛,有水仙、菖蒲、芭蕉、荷花、竹笋、西瓜片、杨梅、茄子等等,大多数取材于市民的日常生活之中,极具生活气息。在被“梅、兰、竹、菊”所统治的文人画传统下,金农另辟蹊径,突破文人画题材的固有种类,迎合市场的审美与需求,创作出贴近人民生活的、百姓喜闻乐见的绘画作品。在扬州地区,普通家庭喜爱在家中张贴钟馗的画像,以保家宅平安、趋吉避凶,而钟馗画像本由民间画工完成,而金农也有大量钟馗画像传世,这跟扬州徽商大肆张挂钟馗的事迹有关。《冬心先生杂画题记》中记录下一幅钟馗画的画跋:“昔人于岁终画钟馗小像,以献官家,祓除不详,今则专施之五月五日矣。辛已夏日,画呈奉宸院卿鹤亭先生高斋作供。”[5]136画跋中提到的鹤亭,即江春,说明金农的确为达官贵人们创作钟馗图,用以护宅平安、不受鬼祟纷扰。这也是金农根据扬州新兴市民阶层的生活需要,不断开拓文人画题材的表现之一。据李斗《扬州画舫录》的不完全记载,清初至乾隆末年,扬州本地和各地而来的知名画家就有一百几十人,金农突破传统文人画题材的束缚,此举无疑使金农在扬州艺术市场拥有了一席之地。

对测量模型信效度的检验发现:(1)各个潜变量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其内部一致性系数均在0.7以上,说明测量模型信度达到检验标准的要求;(2)所有显变量的因子载荷都大于0.5,这表明显变量和潜变量之间的从属关系在统计学上达到显著;(3)职业希望自我、心理弹性和主观幸福感三个潜变量的组合信度(CR)为0.7~0.84,全部大于0.7,平均方差提取值(AVE)也均大于0.4,说明测量模型的收敛效度通过检验。两个模型的拟合指标如表2所示。

金农创作杂画是他把人民的日常生活融入艺术之中的选择,而他创作竹画、梅画却有很强的市场导向的意识,金农抓住时机,使自己的竹画、梅画在某一时期甚至替代了郑板桥的竹、汪世慎的梅。自郑板桥离开扬州去山东任职后,金农立即开始了竹画的创作,因有了前几十年的书法功底,与郑板桥的潇洒肆意不同,金农的竹画的风格尤为古朴,“不趋时流,不干名誉,丛篁一枝,出之灵府”[5]10,古朴而又直抒性灵,清新雅致。这种古朴雅致的墨竹出现,引起了喜尚新奇的扬州市民的喜爱,成为扬州人购买竹画的主要选择。可以说,金农抓住了商机,填补了郑板桥离开扬州后竹画市场的空虚。他自己也自嘲道,“予爱竹,不啻好色,近复挥洒,往往画以自赏,间或作易米计”[5]21,指出了出售竹画是自己获得资金的重要来源之一。可正值金农的竹画逐渐打开销路之际,郑板桥从山东潍坊去官归至扬州,此时归来的郑板桥是经过殿试的天子门生,加上为官爱民如子,口碑甚好,自然求画之人趋之若鹜,金农的竹画相对受到了冷落。此时的扬州画坛上又出现了梅画的空缺,专意作梅的高西唐撒手人寰、画梅高手李方膺也驾鹤西去、写梅大师汪世慎双目失明,而金农再一次捕捉到了商机,从写竹转到画梅,及时地填补了扬州艺术市场上的空白。难能可贵的是,金农不仅仅是抓住了商机,而且在梅画的创作上下了大功夫,他绝不甘心做高西唐、李方膺等人的替代,而是使其梅画具有独特的审美韵味。他如是评价汪世慎和高西唐:“汪巢林画繁枝,高西唐画疏枝,皆是世上不食烟火人。予画此幅,居然不疏不繁之间”[5]21,说明他有意区别于汪高二人,在争夺市场的同时,更要使自己的梅画具有独特的魅力。

金农面对庞大的扬州书画交易市场,敢于打破文人画的传统题材,把日常生活审美化,迎合了广大以徽商为首的新兴市民阶层的审美需要,又勇于寻找商机,及时填补扬州书画市场上的断层,值得一提的是,金农不愿意单纯做郑板桥、汪世慎的替代,在梅画、竹画需求量大大增加的时期,金农坚决不作他人的画作的临摹,而是画出自己的风格和水平,审时度势进行创作题材的转换,使自己的画作始终在扬州书画市场上葆有生机活力。

2.2 绘画内涵的世俗化

在扬州这个徽商“咸近士风”而闻名的城市,金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给自己博学鸿词科不就带来些许安慰。扬州商业市场对于书画有着广泛需求,贫困的金农迫于生计也依靠鬻书卖画自给自足。金农在《墨梅图》中自嘲道:“画梅乞米寻常事,却少高流送米至。我今常饥鹤缺粮,携鹤且抱梅花睡”[5]55,可见此时金农放下了文人自命清高的架子,以作画谋生。因为鉴赏对象从文人转向了普通市民,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需求,金农创作了有世俗风情倾向的画作,这类画作贴近日常生活,亦庄亦谐,丰富了传统文人画的精神内涵,使其不再“曲高和寡”,而是具有“平民气息”。

金农善于将利用画跋与画作相结合,构建日常百姓的生活场景。金农的《消夏图》画面仅作三片红瓤黑子西瓜,配以题跋后,便趣味无穷了。“行人午热,得此能消渴。想着青门门外路,凉亭侧,瓜新切,一钱便买得。”[5]131典故出自东平侯邵平种瓜青门的故事,寥寥数语,营造了一幅这样的画面:正午太阳当头,大汗淋漓的路人在凉亭边啃着西瓜,霎时暑气全消,伴着微风是何等惬意。再如一幅梅花图的画跋:“客窗偶见绯梅半树,因用玉楼人口脂画之,彼姝晓妆,毋恼老奴窃其香奁而损其一点红也,不觉失笑。”[5]63画跋中的“口脂”指的是现在的口红,“香奁”指女子的梳妆盒。金农为了让梅花更加绯红,竟偷用女子的口红上色,惹恼了妇人。金农究竟有没有用口红给梅花上色,不得而知,但却因此画跋给梅花平添一种香艳之色。在此之外,金农用饶有谐趣的题跋,营造了闺房内恼火的妇人、低头认错的丈夫这样一幅妙趣横生的场景。

在扬州市场经济的影响下,金农也在不断丰富了传统文人画的精神内涵。梅花历来是文人高士吟咏的对象,被认为是高洁不屈的象征,竹子也是数代文人墨客歌颂的对象,被公认为坚贞正直的代表,而金农笔下的梅竹收到市场因素的浸染,其精神内涵具有了明显的世俗化倾向。在《梅花册之四》中,金农题到“用玉楼中人口脂画红梅小幅”,这里金农戏谑地说梅花的绯红源自女人的口红。金农的梅花很少傅色,但这两幅作品都上了红色,在金农所有的梅画里格外扎眼。这是金农为了拓展销路的举措之一,一味地言说梅的傲骨不屈,得不到扬州市民阶层的喜爱,此举让梅花艳俗而不烂俗,迎合了大众审美。梅花在金农的笔下还拥有“梅开二度”的寓意,用以庆祝徽商好友们迎娶妾室或是续弦。梅画是如此,竹画亦是如此。江春的夫人过40岁生日,金农画了一幅竹画《林下清风图》,祝贺“夫人四十诞辰,此亦封三祝之意”“华封三祝”是古人祝寿的吉利话,表示祝人多寿、多福、多富,但是对于两淮盐商总商而言,还寄寓着“节节高”的内涵,希望江门子嗣财源广进、官运亨通。可见,经过金农对传统文人四君子画内涵的丰富,竹子除了是刚正不阿的象征物,也寄寓着世人对金钱、权力的渴望。

金农受到扬州市场经济的影响,根据新兴市民阶层的审美取向,创作出了一大批具有世俗风情的画作,再现日常百姓生活场景的同时,作为一个怀有抱负的文人,也深刻认识到扬州市场经济的繁荣不过是昙花一现,康雍乾盛世的背后酝酿着的社会危机,在画作中“针砭时弊”,以诙谐的笔墨传达自己的担忧。同时,金农丰富了传统文人画的内涵,以往文人画鉴赏对象多是达官显贵和文人士大夫,金农此举,让文人画的鉴赏活动深入寻常百姓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扬州艺术市场的繁荣。

2.3 绘画元素的模式化

正因为书画市场对金农画作的广泛需要,自己也需要大量的资金来维持自己的金石收藏的爱好,金农在部分画作上采取相同的构图模式或是同样的画跋多次运用,提高作画的速度,以求稳定的出货量,来满足市场的需求。

梅花与墙面的构图组合,可以称得上是金农的独创,这样构图下的梅花,格调高雅、意蕴深远,深得人们的喜爱,金农把这种组合发挥到了极致,不断更换墙和梅花具体位置,使这种奇特的组合深入人心,成为金农梅花图的典型范式。如藏于浙江省博物馆的金农自画图册中有一幅墙面与梅花结合的梅花图,梅花在墙面的东侧,款识为甲戌之夏。同年冬月,金农又创作了一个墙面与梅花结合的册页小品,梅花在墙面的西侧。两幅作品从构图上,只是更换了梅花的位置,冬月创作的作品加上了墙面的折角而已。此外,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杂画册其中也有一幅梅花与墙面的结合,与甲戌冬月创作的作品构图上并无二致。就画跋而言,三幅作品更是相似度极高,都题道:“青骢嘶动控芳埃,墙外红枝墙内开。只有杏花真得意,三年又见状元来。”构图创意大体相当,画跋所题内容又一模一样,两幅图的相似度很高,其实这是扬州商品经济给金农绘画创作带来的消极影响之一。

“空香沾手”也是金农惯用的画跋之一,被反复使用。藏于故宫博物院梅花三绝册其一上,金农只题了四个大字“空香沾手”。在翰海1997年春拍上,金农的一幅绢制水墨小品,金农又只题了四个大字“空香在手”,同样,在翰海2002年秋拍上,金农的另一幅绢制水墨图册,金农也只题了“空香在手”。除了列举的三幅作品外,还有多幅作品情况相当,简单的构图,同样的画跋,在此不一一举例。此外,“叠见三元”“明月照前身”等画跋,也被金农反复使用,其意图不言而喻。

金农为了提高画作的产量,部分作品构图、画跋重复,显然是受到了扬州艺术市场的消极影响。当然所列举的只是金农画作中比较特殊的案例,金农的大部分作品还是“诗、书、画”俱佳的,可见在受到商品经济的影响下,金农还是坚持创作具有自己风格的作品。

2.4 绘画代笔现象的出现

金农十分注意画跋与具体绘画作品相结合,清人方熏曾评价,唯冬心画作不可无题,可金农部分作品一反常规,只是留下自己的款识,不做画跋,这些反常的举动,让人猜测金农部分作品是他人所为,假托金农之名贩卖。在扬州艺术市场的影响下,金农代笔画的出现,也是其消极影响之一。

金农请人代笔是公开的事实,主要的代笔人是他的三位徒弟,即项均、陈彭和罗聘,甚至还有同为“扬州八怪”之一的汪世慎。正如杭世骏《项均画梅歌》中所言:“偶然耽究作诗旨,屈首金髯称弟子。髯贪金爱钱不动笔,均也甘心画止,图成幅幅署髯名,浓墨识字世便惊。”金农的书法首屈一指,无人可以复制,所以金农先让弟子作画,自己最后署名,再以金农画作的名义出售,在金农与罗聘的书信中也确实看出,金农授意弟子作画,还特意嘱咐要为画跋空出位置,以便自己落款。

根据相关文献记载和传世画作的实证,就有人质疑金农真实的绘画水平,甚至指出金农不会作画。其实这样的质疑也并非空穴来风,但因少部分作品的拙劣掩盖大部分作品的芳华,似乎有些一点以偏概全。其实在西方,师徒合作作画是常有的事情,但如果把金农的代笔画归因于师徒合作,似乎太急于为金农正名,有点牵强附会之意。唯一可以解释这一原因的,便是金农后期受到扬州市场经济的影响太大,加之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便请自己的弟子代笔作画,使自己始终占据扬州书画市场的一席之地,以获得稳定的资金来源。

著名徽商把金农奉为座上宾,普通百姓更是趋之若鹜的购买金农的画作,徽商与金农的交往给金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效益,对金农的绘画创作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金农自己抓住商机、审时度势,不断扩大文人画的题材,多次进行题材上的转换,加上努力迎合新兴市民阶层的审美需要,使其画作与同时代著名的画家相比,具有较强的生命力。无论是绘画元素的模式化,还是代笔画的出现,并不意味着金农的创造力有限,归根结底是源于扬州艺术市场的发达,金农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艺术市场化对金农绘画创作造成的消极影响,但也不能因为这些消极影响,而忽略了艺术市场化对金农绘画活动的积极作用。总体而言,扬州艺术市场对金农绘画活动的影响是功大于过的,金农因在扬州艺术市场中而成就画名。

3 结 语

扬州艺术市场给金农的绘画活动带来了双重影响:一是促进了金农不断更换绘画题材,扩大了文人画的传统内涵;二是使金农的绘画元素模式化,滋生出了代笔画等消极影响。总的来说,艺术市场化给金农的绘画创作提供了新的契机,他的绘画立足群众,从日常生活中提取创作素材,创造出大众喜闻乐见的书画作品。金农敢于打破常规,从现实取材,不囿于古人作画的范式。金农的创作思想直接影响到了“海上画派”的众多画家,如吴昌硕、任伯年等人直承金农的绘画理念,此外,近现代画家齐白石、丰子恺也深受金农市场化倾向画作的影响,创作出一大批人们喜爱的绘画作品。

总而言之,作为“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创作理念和民间立场到现在还影响着当代画坛,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金农的艺术活动。“取之精华、去其糟粕”,金农勇于创新的精神,我们要一以贯之。在艺术市场中,金农创作受到了些许的消极影响,也不要刻意放大,质疑其绘画水平和在艺术史上的贡献。以史为鉴知利弊、以人为镜明得失,当代文艺工作者应该携手前行,共同促进中国当代书画艺术的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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