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垣学术思想及其用药规律探析*
2020-01-10袁利梅李荣立张晓娜孙玉信
袁利梅,李荣立,张晓娜,孙玉信
(1.河南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 河南 郑州 450008; 3.郑东新区白沙镇卫生院,河南 郑州 451464)
李东垣,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宋金时真定(今河北正定)人,为金代著名的医学家, 有《内外伤辨惑论》《脾胃论》《兰室秘藏》《医学发明》《活法机要》及《东垣先生试效方》等多部著作。现就其主要学术思想及用药规律做如下探讨。
1 脾胃为元气之本
李东垣认为脾胃为元气之本,与疾病发生与否关系密切,如《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曰:“真气又名元气,乃先身生之精气也,非胃气不能滋之。”他认为人之所以发病,是因为脾胃衰弱,不能滋生元气,元气失充,亏损所致。《脾胃虚实传变论》[1]提出:“元气之充足,皆有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若胃气之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由所生也。”其因此提出重视脾胃学说,著有代表作《脾胃论》。他在此书中提出脾胃病的五证五法,即胃病其脉缓,怠惰嗜卧,四肢不收,或大便泄泻,治从平胃散;脾胃五行属土,肺五行属金,土生金,脾胃亏虚,无以生金,现肺脾气虚,症见自汗、四肢发热,或大便泄泻,或皮毛枯槁、发脱落,治从黄芪建中汤。《黄帝内经》云:“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脾胃亏虚,气血生化乏源,症见脉虚而血弱,于四物汤中摘一味或二味,以本显证中加之;或脾胃真气虚弱,气短脉弱,治从四君子汤;若脾虚无以化湿,湿邪下注致下焦气化失司,症见或渴,或小便闭涩、赤黄而少,从五苓散去桂,摘一二味加正药中以健脾化湿。其在《兰室秘藏·妇人门·经漏不止有三论》[2]云:“脾胃为气血阴阳之根蒂也。”若“脾胃一伤,五乱互作……元气不能运用,故四肢困怠”,可见元气与脾胃关系密切。因此,李东垣提出了“病从脾胃所生,养生当实元气”论。
2 脾胃内伤,百病由生
李东垣在其师张元素“运气不济,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学术思想及《黄帝内经》理论的影响下,结合其所生活的社会背景,提出了“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的观点,并不断总结完善,形成了其独特的学术理论——内伤脾胃论。如《脾胃盛衰论》曰:“饮食不节则胃病,胃病则气短精神少而生大热……胃病则脾无所禀受,故亦从而病焉。”“脾胃虚弱,阳气不能生长,是春夏之令不行,五脏之气不生。”在此理论指导下,李东垣创立了一系列治疗脾胃病的方剂,如黄芪人参汤、调中益气汤、升阳汤等。其中以补中益气汤为代表,此方中黄芪用量最多,为君药,发挥健脾补肺、益气固表、肥腠理不令自汗以损其元气之功。人参、黄芪、炙甘草、白术补气健脾燥湿,共奏培土生金之功。“诸阳气根于阴血中”,《医学真传·气血》[3]云:“人之一身,皆气血之所循行,气非血不和,血非气不运,故曰:‘气主煦之,血主濡之。’”这种关系概况为“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方中当归养营阴和血脉以敛阳气。佐以陈皮导滞气、益元气,预防参、芪壅滞之弊。同时以少量升麻、柴胡行春升之令、行少阳之气上升,协助君药以升提下陷之中气。诸药合用,共奏健脾补气、升阳举陷之功,使气虚者得补、气陷者得升、气虚发热者得此甘温益气而除之,同时发挥令脾气充足、中焦升降有序、气机畅达之效。此方被后世医家奉为“甘温除大热法”的代表方剂,体现了李东垣“补脾胃升清阳”的治疗思想[4]。
3 脾胃为升降之枢纽
李东垣认为自然界是不断运动变化的,如《天地阴阳生杀之理在升降沉浮之间论》曰:“履端于始,序则不衍。升已而降,降已而升,如环无端,运化万物,其实一气也。”而人体精气的运行赖于居于中焦的脾胃所主宰,即“脾胃为人体气机升降之枢纽”脾以升为健,胃以降为和[5]。如其曰:“盖胃为水谷之海,饮食入胃,而精气先输脾归肺,上行春夏之令,以滋养周身,而清气天者也;升已而下输膀胱,行秋冬之令,为传化为糟粕,转味而出,乃浊音为地者也。”由此可见脾主升清,胃主降浊。此与《素问·经脉别论篇》所言:“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合于四时五脏阴阳,揆度以为常也”同为一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府。”意以阴阳升降之道展示气候变化、人体机能营运治理。李东垣在此理论指导之下,提出了“夫脾者,阴土也,至阴之气,主静而不动;胃者,阳土也,主动而不息。阳气在于地下,乃能生化万物。故五运在上,六气在下。其脾长一尺,掩太仓,太仓者,胃之上口也。脾受胃禀,乃能熏蒸腐熟五谷者也”“若胃气一虚,脾无所禀受,则四脏及经络皆病”等理论。可见脾胃为脏腑气机升降的轴心,它脏皆赖之以行其用,正如其在《内外伤辨惑论》[6]所言:“胃虚不能上行,则肺气无所养,故少气;卫气既虚,不能寒也。下行乘肾肝助火为毒,则阴分气衰血亏,故寒热少气。胃气既病,元气不充,则不能上升水谷之气于肺,故肺虚气少;脾胃气陷,水湿内停下溜于肝肾之间,阴火内郁而见寒热;阴火为毒,又可内灼耗伤津血。更有甚者,胃气下溜,阴火升腾,清浊相干可见“五脏气皆乱”。倘若胃气升而不降,“若天火在上,地水在下,则是天地不交,阴阳不相辅也,是万物之道,大易之理绝灭矣”,即是胃气升而不降所致病的体现[7]。
4 用药规律
4.1 善用甘温补益,注重升阳益气
李东垣生活在战火不断、民不聊生的南宋北金战乱年代,人民居无定所,饥饱无常,加之精神紧张致使脾胃多损。故其立法以补益亏损为义,潜方用药多用甘温补益之品,如黄芪、人参、炙甘草等。高氏等统计其用药规律发现:行气药所占比例为13.15%,而补虚类药物比例则达25.32%,补气药占到补虚药使用频数的73.08%之多。这种药物之间的比例关系与李东垣代表方剂补中益气汤、升阳益胃汤等药物组成相似。以药测证可见:李东垣论治脾胃病以虚损为主,气机不畅和湿浊阻滞为次[8]。同时李东垣亦认为“脾胃虚弱、元气不足是四脏病脾胃病之根本”,在此基础有“至而不至……所胜妄行,所生受病,所不胜乘之”等的病机变化[9]。如:“至而不至者,谓从后来者为虚邪,心与小肠来乘脾胃也”而成“心之脾胃病”,以柴胡为君,臣以升麻、黄芪、人参、炙甘草的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即为“心之脾胃病”而设。“肺之脾胃病”则为“脾胃之虚,倦惰嗜卧,四肢不收……兼见肺病,洒淅恶寒,惨惨不乐,面色恶而不和,乃阳气不伸故也”,创立升阳益胃之法之升阳益胃汤,方中用人参、白术、白芍补肺气,为母气不足损及子病之范畴。“肝之脾胃病”则为“右关脉缓而弱,兼见弦脉,或见四肢满闭,淋溲便难,转筋一二证”,乃所胜乘之所为,主要病机为肝木克脾土,治以补气升阳、理气调中之调中益气汤,方中黄芪量大为君,臣以人参、甘草、苍术等本经药,以助春夏之气生长;因中虚下溜,故用升麻、柴胡升提清气,以起到“从阴引阳”之意;陈皮、木香理气醒脾,以起“补而不滞”之用。诸药合用,共奏益气升阳、调中醒脾之效。可见李东垣治疗“肝之脾胃病”是以补气升阳为要,兼疏肝理气[10]。“肾之脾胃病”为所不胜乘之者,即水乘木之妄行反来侮土。李东垣用方神圣复气汤治水来侮土之“肾之脾胃病”,方用辛热之附子、干姜温补脾肾阳气,助水气化;配以黄芪、人参、炙甘草等健脾补气之品温振中州;用陈皮、肉豆蔻芳香理气;配合升发阳气、助长脾阳之用的风类药,如羌活、柴胡、升麻、防风、藁本等,体现了“风能壮气”之思想[9]。由上可见,李东垣治疗疾病尤重补益脾胃、升举阳气。
4.2 屡用风药
李东垣在《黄帝内经》及张仲景少阳证的启发下,创立了少阳春升论。其在《脾胃论·胃虚脏腑经络皆无所受而俱病论》中言:“甲胆风也,温也,主化生周身之气血。”又云:“感天地之风气而生甲胆……此实父气无形也。”从而确立了“春气升则万化安,故胆气春升,则余脏从之”的理论(《脾胃论·脾胃虚实传变论》)。其在潜方用药中善用羌活、升麻、防风、柴胡等风药。他认为风药有助脾胃气机生发之用;风药生升则脾气健运,即有助脾清阳提陷之力;风性轻清,有发散郁火之功;风药芳香温燥,辛散走窜,有醒脾祛湿、辛散祛瘀之用;风药辛散能行,有疏肝解郁之效。如:治疗肺脾虚损补中益气汤、升阳益胃汤等,一般用小剂量的风药以起助脾气升清之用;而在升阳散火汤方中,风药的用量则略大于甘温补气药,以取其升提阳气之意。
4.3 祛湿化浊散阴火
阴火理论是李东垣学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其在《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兰室秘藏》《医学发明》4 部著作中,提及“阴火”达40处之多。《脾胃论·饮食劳倦所伤始为热中论》曰:“既脾胃气衰,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心火者,阴火也……脾胃气虚,则下流于肾,阴火得以乘其土位。”王昀认为李东垣的阴火内涵即指建立在脾胃气衰基础上的内伤之火。因此其提出阴火的治疗意在解决气不足(气虚)与气有余(火)之间的矛盾[11]。《脾胃论》首方即是为治阴火而创立的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其中以黄芪、人参、炙甘草等甘温之品补脾胃以绝阴火的产生;升麻、柴胡、羌活等风药升发清阳以潜降阴火;而泻阴火最为直接的方法则是祛湿化浊,因湿浊下趋、闭塞肝肾气机是阴火产生的直接因素[12],故李东垣在此方中处以了苦寒燥湿的黄连、黄芩,谓“如见肾火旺及督、任、冲三脉盛,则用黄柏、知母……不可久服,恐助阴气而为害也”(《脾胃论·脾胃盛衰论》)。
5 小 结
李东垣作为金元四大家之一,其所创作的《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等著作在当世中医学界依然流行,其所提出的补脾胃生元气、甘温除大热、脾胃升降枢纽和阴火论等观点依然指导着当今临床。总之,东垣学说对后世医家学术思想发展与形成起到了显著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