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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器也

2019-12-04辛丁张立峰马大勇李智瑛戴小蛮

读者欣赏 2019年11期
关键词:食器青铜

辛丁 张立峰 马大勇 李智瑛 戴小蛮

美器美食

“古语云:‘美食不如美器。斯语是也。”

饮食器具涵盖甚广,炊具、盛食器、酒具、水器、进食器、承器、碾磨器等,都应列入食器行列。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古语云:‘美食不如美器。斯语是也。”这句话似乎成为古人对饮食器具最明晰的判断,同时也将后人对食器的关注点放在了盛食器和酒具等可上桌、可把玩之物上,于此而来的审美观照角度也就从此成为观赏者的心理定式了。

中国饮食讲究“色、香、味、形、声、感”,饮食智慧中蕴含了食色食香的自然情趣、食味食声的人生美韵、食享食用的宴乐恰情和食器中的时空意境。这些通通被包括在中国饮食文化的美学核心上,即“和”。

变体神人纹彩陶罐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 甘肃省博物馆藏

这件彩陶罐上的神人纹上肢两节、下肢三节,四肢弯曲着向左右张开,顶端分别画有代表手指和脚趾的尖齿。这种极度简化、以线条表达人物形象的变体神人纹是马厂类型彩陶的主要纹样之一。不少学者认为这类图画风格与图腾崇拜有关。

饮食之“色”,讲求色彩之间的对比与协调,主色和辅色、冷色与暖色、单色与跳色的和谐;“香”讲究以内发和外铄两种方法达至菜肴的“和”味之境;“味”讲究阴阳四时,五味之调理;“形”则讲究花刀和食物的造型等元素的搭配……而饮食器具,与“色、香、味、形、声、感”更是达成了随年代而日渐精妙的默契,其调和有序的搭配,共同构成了中国久远的饮食文化。杜甫的《丽人行》中说:“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从中可以窥见美器与美食相配之宜。

器与人和

在古代,礼制是维持社会秩序正常运行的强大支撑。日常用器尤其反映或代表了个人的地位、身份等社会属性,食器也随宴饮者的身份变化用不同的材质表现。贵重珍稀的材质始终是王孙贵族所独享,青铜、金银器、犀角、玉杯、官用瓷器在食器历史中各领风骚。

早期的陶、青铜等食器更多承担了等级秩序中礼器的作用,用以“明尊卑,别上下”。从5000年前仰韶文化中的精美彩陶上,就可以看见许多带有图腾或巫术性质的神秘图案,应该与早期的占卜与祭祀活动有关。商周时期,随着生产技艺的进步,青铜逐渐成为成熟的器皿用材。此时的青铜器较夏及更早期,器型更加多样,代表性的有鼎、甗、簋、鬲、豆、盘、缶、爵、觥、罍、盉等。尤其是鼎,被当作地位的象征和王权的代表。原先仅仅作为烹饪食物之器的鼎,在商周贵族礼乐制度下成为一等重要的礼器。

据《仪礼》和《礼记》记载,周代贵族用鼎有一套严格的制度。鼎常和双耳的簋搭配使用,天子用九鼎八簋,诸侯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平民则一般不能用鼎,所谓“礼不下庶人”。后来,“问鼎”成为春秋诸霸逐鹿中原的隐含代码,单纯的器皿演化成显示礼制、身份的标志,从食器的身份衍生出文化的历史意义。

翼兽形铜提梁盉春秋 甘肃省博物馆藏中国古代贵族在祭祀或宴饮时,讲究按一定比例加水于酒中,用以温酒或调节酒水的浓淡,所用容器即为盉。盉多为圆口,腹部较大,有錾或提梁以便于倾注。

在古代祭祀活动或日常生活中,华贵之器从来都象征着高位、王权,所以,金银、犀角、玉、琉璃等材质的器物几乎是王侯贵胄的专用物品,也多因他们的讲究,工艺日渐考究,式样愈趋精巧新奇了。器物与人身份相符、品位相投,很有彼此呼应的意味。宋代庄绰《鸡肋编》云:“金碗玉杯,良宴之具也。”黄金、白银被制成饮食器具,其历史可上溯至2500年以前,但因它们的稀有和珍贵,早期使用多有局限,像曾侯乙墓出土的金盏和金杯是所见不多的例子。直到被誉为“亘古难逢的黄金时代”的唐朝,金银器的工艺制作和使用才渐入盛期,从李白所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可以想象当时贵族的豪奢生活。

鸟纹酒杯 唐

黑漆嵌螺鈿人物图捧盒 明

彩陶盘高6cm 口径29cm 唐

画珐琅宝相花纹温碗高15cm 口径13cm 足径7cm清 故宫博物院藏

唐代的金银器不只富丽华贵,且具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度,一些从未有过的造型不断出现,借鉴西方或胡器的纹样,突破了金银容易纤巧有余而气势不足的局限,或清雅素丽,或华丽玲珑,那种自在的王者气息与大唐人的气质面貌结合得非常好。至宋、元、明、清等朝,金银器具的制作工艺更加成熟,用器分类更加讲究,但那种盛唐气象已随朝代更迭了。

宋元时,瓷器发展到大繁荣期。汝、钧、官、哥、定及磁州、耀州、龙泉等几大名窑的冶炼工艺臻至化境。相对于金银等珍稀而贵重的材质,瓷器的适应层面则扩展了很多。明清时,瓷器的生产和发展越发繁荣,饮食器有官用窑、民用窑之分,精美瓷器如洪武釉里红器、永乐甜白釉瓷、成化斗彩器、万历五彩器等,是为朝堂侯府供用,青花瓷则以其活泼、质朴的风格为平民所用。清代康、雍、乾时期,珐琅彩瓷器隽秀典雅,胎体轻薄,享有盛名,仅供皇帝秘玩。

剔红三层八角形雕漆食物盒 明

其他如犀角、玉器、漆器、琉璃、珐琅彩等所制食器,也是贵族王侯案几上常备之物。尤其稀有的犀角,因原料珍贵、取材困难,多制成杯,其上镂刻水榭、人物、花草等,既衬托使用者尊贵的身份,又不乏雅致之气。

当然,食器与人的配合并非只以贵贱来分,人的气质与偏好也是人器相合的重要部分。《红楼梦》四十一回中,黛玉、宝钗、宝玉在妙玉处吃茶,文中分别以“(分+瓜)爮斝”“点犀(乔+皿)”“绿玉斗”衬托了三人出尘的气质,而贾母使用的则是端正贵重的成窑瓷杯。文人墨客也常常抛离俗常惯见之物,用竹根、古藤、海螺等为食器,回归自然的野趣与淡泊的隐士风骨恰为暗合。试想,若竹林清风下,用一件垒金嵌宝的盘盏,反而有些荒诞了吧。

器与食和

食器需与饮食者的身份气质相合,更主要的还有与器内之物——饮食相和相生。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大抵物贵者器宜大,物贱者器宜小;煎炒宜盘,汤羹宜碗;煎炒宜铁铜,煨煮宜砂罐。”

一般来说,饮食菜肴与器具在色彩、纹饰上的搭配都要求和谐。六七千年前的陶瓷食器已加入丰富的色彩与图案,纹饰浩繁无穷。一般冷菜和夏令莱宜用冷色食器(蓝、绿、青等),热菜、冬令菜和喜庆菜宜用暖色食器(红、橙、黄、赭等)。从纹饰的搭配上来说,若将炒肉丝置于纹理细密的菊花盘中,会予人散乱之感;若置于绿叶盘中,立时赏心悦目。食器搭配时,切忌“靠色”,若将青菜盛在绿色盘中,既显不出食之鲜绿,又埋没了盘的纹饰。而如果改盛在白盘中,则显得清爽悦目,勾人食欲。将嫩黄色的蛋羹盛在绿色的莲瓣碗中,色泽会格外清丽。八珍汤盛于水晶碗中,汤色莹澈见底,透过碗腹,八珍仍清晰可辨。

中国烹调技法如煎、炒、煮、蒸、爆、熘、煲、煨……无所不包,菜肴也因此形态各异。食器与菜肴在形态方面也需搭配和谐,如平底盘是为爆炒菜而来,汤盘是为熘汁菜而来,椭圆盘是为配合整鱼,莲花瓣海碗则因汤菜而生。至于食与器的大小问题,两者须得相称。若菜肴大于食器,则显得邋遢混乱;菜肴小于器具,又让人不忍下箸。所以,平底盘、汤盘中往往有凹凸线,为食、器的最佳结合线。清张英著有《饭有十二合说》,其中指出:“器以瓷为宜,但取精洁,毋尚细巧。瓷太佳,则脆薄易于伤损,心反为其所役,而无自适之趣矣!予但取其中者。”认为如此方能符合食之趣味。

食器和菜肴典故亦常常暗合。“贵妃鸡”盛在饰有仙女拂袖共舞的莲花碗中,食者会想起贵妃醉酒后于百花亭中翩翩起舞的韵事;而糖醋鱼若置于“鲤鱼跳龙门”的盘中,也会情趣大增。以著名的孔府菜肴为证,菜品“带子上朝”系一鸭一鸽制成,而食器也做成鸭子、鸽子连在一起的外形。“金银鱼”是并列的一黄一白两条鱼,盛器也做成两条鱼的形状,半边黄半边白,与食物恰成呼应。

矾红彩云龙纹盘高3.4cm 口径17cm 足径11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掐丝珐琅团花纹菱花式火锅高19cm 口径21cm 足径15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清代,火锅不仅在民间盛行,而且成了一道著名的宫廷菜。清乾隆皇帝痴迷火锅,相传,他曾在宫中大摆“千叟宴”,全席共有火锅1550多个,应邀品尝者达5000余人,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火锅盛宴。述:“喝汾酒当用玉杯,因为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这一坛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

一番饮具之论虽然游戏,但已可见国人对饮食与器搭配之讲究。

关于食器与饮食相配的关系,金庸在《笑傲江湖》中有一段生动的描

夜宴图 绢本设色 24.4×28.3cm 五代 周文矩(传)

器与境和

如果食物是静中有动的美,那么食器的美则更加恒久、隽永。它将自身的端庄、华美等气质舒缓散发,与环境融为一体,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或诱惑。“食必求饱,然后求美”,食器与食、食者搭配默契的同时,更在与环境的协调中提升了审美高度,也为饮食增添了许多趣味。

食器因材质不同有不同的衬境效果。陶与青铜纯朴质拙,尤其青铜器之狞厉的美适合礼祭的庄重气氛;金银器易衬托华贵的气质;水晶、玻璃有莹澈的美感;瓷器,这种古代适用最广泛的器质,以之光洁、滑润的特点,易与饮食的境吻合,二者相映成趣。唐代时以邢窑为代表的白瓷就被称为“类银”“类雪”,与南方越窑青瓷的“类玉”“类冰”呼应。当时的诗人还将青瓷的釉比作“千峰翠色”“明月染春水”“薄冰盛绿云”“嫩荷涵露”……这样的美器配上食物,自会应景生境,增加层次鲜明的视觉效果和味蕾感受。

木雕酒杯高10.6cm口径10.3cm底径8.9cm清

夜宴图 绢本设色 96.5×42cm 明 仇英

官窑胎骨细糯,体态轻盈,釉色青嫩如玉。汝窑釉色莹澈,粉青釉“犹如雨过天晴之天空”……《影梅庵忆语》中曾记录了一段艺术化的饮食生活:“次则梅英、野蔷薇、玫瑰、丹桂、甘菊之屬。至橙黄、橘红、佛手、香橼,去白缕丝,色味更胜。酒后出数十种,五色浮动白瓷中,解酲消渴,金茎仙掌,难于争衡也。”白瓷与数种花色相映衬,香冷清逸,更托出一段饮食的风雅姿容。

中国食器的另一个特点是造型丰富,以不同的形态营造或延伸饮食的趣味感受,或者更能助推宴飨的欢乐。从早期带有图腾或象征意义的红陶狗形鬻、青铜器鹗尊,到后来的鸬鹚勺、鹦鹉杯、鸳鸯壶、焦叶盏、荔枝盘、荷叶杯……从动物到植物,饮食器形几乎无所不包。

为了与场景相和谐,许多极具艺术造型的食器上还镌有与器形相应的古人诗句。如孔府食器的“琵琶形碗”镌以“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鸭池”上有“借得南邻放鸭船”“试开云梦羔儿酒”,“桃形碗”则写“万历青钱唐学士,三春红杏宋尚书”,等等。展示饮食美味时,加诸诗词韵味,吃便多了一层气象。

其实,美器与美食之“和”的关系,与诸如国之大事的道理是相通的。从饮食的角度,我们更能看出中华文化的一脉相承。“和”既是以儒家文化为主要构成的中国文化的中心,也是饮食器具美的内核所指。饮食美学乃至食器美学所蕴含的大道,或许正是中国文化几千年延续不断的根源吧。

(摘自《东方艺术》)

青铜时代,藏礼于器

青铜,在中国古代又被称为“吉金”。商同时代,我国的青铜冶铸业发展到了巅峰,青铜器普遍进入当时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一时期,它们不仅是祭祀和宴饮时使用的礼器,同时也是日常饮食器物。

作为中国文物最重要的门类之一,青铜器的形制十分丰富。宋人《考古图》首创“以器为类”,将其分为鼎、簋、爵、钟等七大类。在容庚先生的《殷周青铜器通论》中,青铜器被划分为“四部十一门”,酒器部包括盛酒、温酒、饮酒等五门,食器部包括烹煮、盛食等四门,另外,还有水器部和乐器部。其中,酒器和食器与青铜时代的饮食关系最为密切,带动了早期华夏礼乐文明的建立和发展。

青铜牺尊高33.7cm长58.70m 重10.76kg 春秋 上海博物馆藏这件青铜牺尊于1923年出土于山西省浑源县李峪村,造型新颖奇特,为水牛形,牛颈及脊背上有三穴,中间一穴套有一只锅形器,可以取出。牛首、颈、身、腿等部位装饰有兽面纹。从构造来看,此尊是一只温酒器:牛背上的锅形器可以容酒,牛颈及后脊上的空穴可以注水于尊腹以温酒。

青铜千岁酒千尊

《左传》中曾记载周朝大夫刘康公关于政事的说法:“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国语》中也说:“夫祀,国之大节也。”祭典,是非常重要的国之大礼,而酒祭又是中华传统祭祀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仪式。

先民们认为酒可以与天地、神明和先祖相通,因此被列为重要的祭祀用品。《周礼》中将酒分为“五齐三酒”,或专供祭祀,或临事聚饮。在《诗经》中,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设酒诗。

美酒需配美器。在商代中晚期贵族墓葬出土的青铜器中,酒器占比很高,尊、爵、角、觚、斝、觥、觯和卣等一整套酒器成为不可或缺的随葬礼器。商王武丁妻子之墓“妇好”墓中出土的200多件青铜礼器中,酒器就有15种,总计接近200件。

青铜酒器按照用途可分为盛贮、饮酒、挹取、温酒或冰镇等多种类型。酒从酿造之初就需要容器贮存,祭礼和宴饮时更需要容器盛放,以便斟到饮酒器中饮用。因此,盛酒器在青铜酒器中种类最多,可细分为尊、卣、壶、罍、觥和缶等。

尊始于商代,流行于西周至春秋战国,是敞口、高颈、鼓腹、圈足的大型盛酒器。《周礼》载,“辨六尊之名物,以待祭祀宾客”,可见不管是祭礼还是宴饮,尊都不可或缺。尊的造型、纹饰常以动物形状或图案为主,于是又有牺尊、象尊等名称。《诗经》中有“牺尊锵锵”之语,“牺尊”是状似牛形的盛酒器。

商周时期黄河流域气候温暖湿润,大象、犀牛等活跃于此。这尊商代青铜子母象尊通体浑厚,母象腹部宽大结实,四足粗壮如柱,象鼻屈曲流畅,母象背部有小象一只,立于尊盖上。整体纹饰精美、栩栩如生,是青铜艺术中的精品。以动物为主要造型的尊还有很多,如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四羊方尊,就是将现实主义风格与表面装饰艺术完美结合的精品,被誉为“臻于极致的青铜典范”。

1963年出土于陕西宝鸡的何尊具有非凡的历史意义。其造型浑厚,工艺精美,内底铸有铭文12行、122字,记述成王继承武王遗志、营建东都成周之事,与《尚书》《逸周书》等古代文献记载相合,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在何尊底部刻有“宅兹中国”的铭文,这是迄今发现的“中国”一词最早的文字记载。

海昏侯墓的发掘是“2015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在江西南昌的这座西汉大墓里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其中就有一件西周时期的凤乌纹提梁卣。卣是一种特殊的盛酒器,专门用来盛放高级香酒。《诗经》中有“柜鬯一卣”之说。“柜鬯”是黑黍加郁金草酿造而成的香酒,色泽鲜黄,主要用来祭祀神灵。

青铜子母象尊商 美国弗瑞尔美术馆藏该尊由容器和盖两部分组成,容器为母象造型,肥硕丰满,长鼻高举,四足坚实,尾部有立体纹饰。母象背部又有小象一只,立于盖上,造型与母象相同,只是体形略小。象尊是商代常见的酒器,酒可以从象尊背部的椭圆口倒入,从象鼻处流出,很是实用。

卣始于商代,盛行于商末周初。其基本形制为椭圆形,口上有盖,盖上有纽,下为圈足,上有提梁。海昏侯墓出土的提梁卣是典型的西周文物,提梁卣上的扉棱十分突出,与一般的青铜器比较,这种带扉棱的青铜器铸造难度要大很多。

何尊高38.8cm 口徑28.8cm 重14.5kg 西周 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藏

尹直卣通高32.1cm 西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青铜壶也是盛酒礼器之一,最早出现在商代,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诗经》有云:“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大意是说,显父设宴为人饯行,使用了清醇美酒百壶。《孟子》中也有“箪食壶浆”之语。最著名的青铜壶,当属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

作为饮酒器的爵,是最早出现的青铜酒器,盛行于殷代和西周初期。其基本形制为流、注、錾和三足,流为圆弧形,注为三角形,刚柔并济,具有异乎寻常的美感。这种造型奇特的饮酒器为中国所独有。

莲鹤方壶高122cm 宽54cm 重64kg 春秋 故宫博物院藏

双层镂雕莲瓣盖上立有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圈足下以两只伏虎支撑壶体,壶体四面装饰蟠龙纹,壶腹部四角各铸一只飞龙。仙鹤、龙耳与器身采用分铸法,显示了高超的铸造技术,呈现出凝重而活泼的艺术效果。

青铜爵通高18.73cm 长16.35cm 宽8.89cm 重0.6kg西周美国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藏

亚丑方觚高43.3cm 口径22.5cm 足径14.5cm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现代考古学家认为,这种酒器之所以被命名为“爵”,是由于它的造型像一只雀乌,前面有流,好像雀喙,后面有尾,腹下还有细长的足。古代“爵”与“雀”同音,故而得名。《诗经》有云,“以祈尔爵”“酌彼康爵”,诗中之爵当为饮酒之器。商周时期,爵的使用数量与贵族的身份和等级有着密切关系。至周代,出现了一系列等级森严的礼仪制度。《礼记》中记载,“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爵成为贵族封号的等级,也就是爵位。

同为饮酒器的觚,常与爵相伴出土,流行于商代和西周初期。由商入周,觚的外形逐渐变得纤细,腹部细长,觚体多有凸起的扉棱。在商代,青铜觚已经是重要的礼器。《周礼》中说:“献以爵而酬以觚。”在商代墓葬中,觚与爵常“组团”随葬。商礼以觚、爵的不同套数,来区分贵族身份。在“觚爵交错”之间,古人便温文尔雅地完成了社会地位和等级的划分,建立起不可逾越的礼制大防。

古人将酒贮存在尊、罍等大型盛酒器中,要喝时将酒注入放在筵席旁边的壶、觥等小型盛酒器内,然后用勺、斗等挹酒器斟入爵、觚等饮酒器中饮用,此举即是人们常说的“斟酌”,也称“斟酒”。

错金髹漆蟠虺纹青铜方罍(附勺)战国 河南博物院藏此罍侈口,唇沿外翻,细颈,宽肩,鼓腹,平底,下附方形圈足。罍腹外壁以方形格栏界出纹饰区,格栏间的宽条带饰以错金几何纹图案,格栏内饰以细密蟠虺纹。盖顶部外缘铸无花果叶状装饰,并有错金图案。罍附铜提勺一件,勺端为圆形,勺柄中段旋扭成麻花状,顶端有环。

斗,为挹酒的青铜酒器。《诗经》有云:“维北有斗,不可以挹洒浆。”其大意是说,箕星之北有斗星,它却不能舀取酒浆。诗人由古二十八宿之一的斗宿,联想到舀洒的斗。勺也是长柄青铜舀酒器,在湖北随州擂鼓墩曾侯乙墓中,曾出土一柄蟠龙纹勺。

鉴缶、盘尊等组合式青铜器,是较为常用的温酒器。《说文解字》解释,缶的用途是“盛酒浆”。鉴缶,是由盛酒器“尊缶”与贮存水的“鉴”组成。曾侯乙墓出土的方鉴缶设计奇巧,尊缶置于鉴内,鉴与尊缶之间留有较大空隙,可以放冰块或热水,用以冰酒或温酒。曾侯乙墓的盘尊也由两件器物组成,即盛酒尊和盛尊盘,其作用与鉴缶相同,堪称我国先秦青铜器精品中的精品。

殷墟时代,人们敬畏神明,祭祀频繁,青铜酒器和用酒量都很大。除了作为宗庙礼器,青铜酒器还被广泛运用于宴饮活动中。商人好酒、酗酒之风尤盛,商纣王时有“酒池肉林”之说。甲骨文中也有记载,说许多商代大臣因“酒疾”不能处理国事。

有鉴于商的历史教训,周公旦颁布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禁酒令——《酒诰》,规定殷商遗臣和周代官吏平日不得饮酒,只有参加宗族宴飨、礼敬长者和祭祀之时方可饮酒,违者将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酒诰》对周代青铜酒器产生了巨大影响,器种显著减少,尊、彝、觚、觥、爵等逐渐走向消亡。同时,又促使另一种酒器“禁”出现。

2017年冬,央视大型文博类综艺节目《国家宝藏》第一季热播,其中由雷佳音守护的国宝“云纹铜禁”令人印象深刻。这件出土于河南淅川春秋晚期楚墓的“云纹铜禁”,外形厚重而瑰丽,工艺十分精良,器物的四周盘龙踞虎,取意为神兽警示。相对于其他青铜酒器,“禁”虽非盛酒器,却是承载其他酒器的器座。正如《仪礼》中所云:“名之为禁者,因为酒戒也。”

曾侯乙青铜尊盘战国湖北省随州市曾侯乙墓出土此件青铜尊盘由尊和盘合为一器。尊上铸有28条龙、32条蟠螭;盘上铸有56条龙、48条蟠螭。蟠螭和镂空花纹形似朵朵云彩,上下叠置,使整件器物精美绝伦。

柉禁器组西周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瓦瓮匏尊任斟酌

吸取了殷商亡国教训的周人,摈弃“重酒”传统,树立起新的青铜礼器文化,即“重食”文化。在这种背景下,食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另一方面,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也加速了青铜食器向日常生活用具的转变。

青铜食器大致分为炊具和盛具两类。炊具是指烹煮、制作食物的器具,如鼎、鬲、甗、甑、镬和灶等;盛具是指盛放、贮藏食物的器具,如簋、缶、豆、盂和盘等,还包括上等取食器。

青铜鼎是流传最久、数量最多的青铜器,几乎贯穿了整个青铜时代。鼎三足两耳,多为圆形,也有四足方鼎。商代晚期的鼎,形大体重,兽面纹饰,多有铭文。重达0.8吨的后母戊大方鼎是我国目前出土的最大、最重的青铜器,古朴典雅,堪称国之重宝。

上图:毛公鼎铭文拓片

毛公鼎高53.8cm 腹深27.2cm 口徑47cm 重34.7kg西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除了后母戊大方鼎,人面方鼎、卧虎方鼎等也是商代青铜鼎的精品。西周时期,鼎上铭文开始增多,多是奖赏、征战和记事等内容。著名的毛公鼎是铭文字数最多的鼎,其上刻有499个字,铭文内容是西周晚期的宣王为中兴周室,策命重臣毛公革除积弊之事。毛公特铸此鼎以记此事。

鼎最初是一种烹饪的器具。《周易》记载:“鼎,象也。以木巽火,烹饪也。”《说文解字》说:“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宝器”之语说明了鼎的重要价值,也将鼎在众多食器中独特的地位昭示出来。除了祭祀和宴饮,鼎还是权力的标志。西周时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卿、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以此“明尊卑,别上下”。

鼎也是国家象征、传国之宝。《史记·封禅书》中说“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征统治九州。九鼎从此被视为立国重器。《左传》记载,“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形成了“国灭鼎迁”的政治传统。春秋时期,楚庄王路过周地,乘机询问九鼎轻重,觊觎周室政权。此后,“问鼎”遂有了企图夺取政权之义。从日常食器到礼器之首,鼎的功能变化,包含着先秦三代生活方式的演进与社会文化的变迁,更是一种历史的选择。

俎是常与鼎配合使用的一种青铜器,是古人切肉用的几案,祭祀时也用来盛放祭肉。《韩非子》中有“身执鼎俎为庖宰”之句,是说厨师一天到晚与鼎和俎打交道。

青铜方鼎及俎盖高33cm 宽22.9cm 长31.8cm商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王子臣俎 春秋俎面呈长方形,略束腰,中间微微凹下去,一个“十”字形镂孔的周围,有4个“L”形的小镂孔,下部是4条细长的腿。俎面上的8个文字笔画复杂。这是现存唯一的带铭文的青铜俎,主人是楚国一位叫“臣”的王子。

大禾方鼎高38.5cm 长29.8cm 宽23.7cm 重12.85Kg 商 湖南省博物馆藏大禾方鼎是目前中国唯一以人面为纹饰的青铜鼎,是研究古代祭祀风俗和审美意识的重要资料。鼎壁四周的人面五官准确,双耳上侧饰有兽面纹常见的曲折角,鼎腹内壁铸铭文“大禾”二字。

后母戊鼎高133cm 口长110cm 口宽79cm 重832.84kg 商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后母戊鼎是已知中国古代最重的青铜器,充分说明商代后期的青铜铸造业不仅规模宏大,而且组织严密、分工细致,代表了高度发达的商代青铜技艺。

鬲是另外一种重要的青铜炊具。宋人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古鼎中有三足皆空,中可容物者,所谓鬲也。”鬲的形状多是中空足、袋形腹,始于商代,流行于西周。西周晚期,青铜鬲被广泛作为媵器使用。媵器是为出嫁女子准备的器物,即今天所说的嫁妆,一般由父兄或者夫家铸造。青铜鬲与女子生活密切相关,是重要的陪嫁物,也是宗法制度在婚姻中的体现。

伯矩鬲通高33cm 口径22.9cm 西周 首都博物馆藏

刖人守门鬲高13.8cm 口长11.4cm 口宽9.2cm西周 故宫博物院藏刖人守门鬲为西周晚期的青铜食器,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上层为温食的容器;下层是镂空的炉体,左、右、背后开有小方窗,可供通风排烟助燃;正面开合的两扇小门一侧,饰有守门的刖刑奴隶。这件青铜鬲在设计上可谓匠心独运,实用性与装饰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先民们往往先祭祀后饮食,由于祭祀活动漫长,经过复杂的仪式后,热食变成了凉食,特别是寒冷季节,熟食易冷,美味不在。鉴于此,如“刖人守门鬲”这样类似于后世火锅的温食器便应运而生了。

甗区别于鼎、鬲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具有蒸的功能。青铜甗上部为盆状的甑,下部为鬲,上下间隔有孔的铜片——箅。甑内置食,鬲内盛水,下举火烧水,蒸汽上透箅,蒸熟食物,作用类似于现在的蒸锅。历史上,青铜甗首次发现于宋太宗年间。当时长安有人耕地时获得一件青铜器,“初无识者,其状下为鼎,三足,上为方甑,中设铜箅”。

大约在春秋以后,灶逐渐取代了甗,甗慢慢消亡了。

除了鼎、鬲、甗等炊食器,用于盛食的青铜器主要有簋、豆和敦等。

一般来说,鼎用以烹煮或盛装肉食,簋则用来盛放煮熟的黍、稻、稷、梁等主食。簋出现在商早期,盛行于西周。西周时的簋是重要的礼器,地位仅次于鼎,“鼎簋”组合成为周人衡量身份、等级的首要标准。史书记载,周天子用九鼎八簋,诸侯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士用三鼎二簋,在祭祀、宴会等重要场合使用,借此彰显权力、地位和身份。

“妇好”三联甗商 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这件青铜三联觑由并列的3个甑和1个案状的鬲组成,犹如长条桌子上放着3只带耳的蒸锅,桌上有3个圈孔,用来承置甑体。下面加水的青铜鬲内部相通,加热后一次能蒸好3锅饭,构思十分巧妙。

追簋高38.6cm 口徑44.5cm 重18.9kg 西周 故宫博物院藏

蟠虺纹青铜豆高22.2cm 口径129cm战国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青铜虎形灶通高162cm 长46cm 宽38cm春秋 山西博物院藏

商代簋体厚重,无耳无盖,底为圈足,多兽面纹,少铭文。西周时的簋出现动物双耳造型,后来又增加了盖。古人进食时,先从鬲或赢中取出黍、稷等主食放在簋中,食用时从簋中取出食物,置于可以仰置的盖上,然后分而食之。在金文中,“乡”字的构成,就是两个人蹲在一口锅的旁边,这个锅就是青铜器中的簋。或许古人对于家的想象,就是家人围坐在一起进食叙谈的场景。

豆原本用于盛放黍、稷,后来逐渐用来在祭祀时盛装肉酱、肉羹,《国语》中就有“一觞酒、一豆肉、一箪饭”的记载。由于豆为常用的日常容器,渐渐地被当作容量单位。

豆始于西周,盛行于春秋战国。西周青铜豆的上部呈圆体盘状,下部多为筒形足,无盖无耳。春秋战国时期,青铜豆柄增高,带有圆纽的盖,腹部有环形耳,饰有蟠螭纹和蛇纹等。

春秋以来,还出现了敦这种食器,并逐渐流行,因其盖、器同形,整体呈卵圆形,俗称“西瓜敦”。

青铜敦东周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古人食肉常用匕把鼎中的熟肉取出,置于俎上,然后割着吃;食用簋中的米饭、米粥也常用取食器匕。在出土的青铜鼎、鬲和甗中,可以见到配套的青铜匕。青铜匕可以称为最早的调羹。另一种取食器箸,则适于夹取菜品。《三国演义》在描写曹操、刘备纵论天下英雄时,刘备“先主方食,失匕箸”,这里的“匕箸”就是调羹和筷子。

商周饮食风尚,经历了从“重酒”到“重食”的转变,青铜饮食器也完成了从“神器”到“人器”的蜕变。如果说商代青铜饮食器是主要的祭祀道具,那种充满神秘、威严甚至恐怖的原始宗教气息始终萦绕于青铜器之上,呈现出一种“狞厉的美”,那么西周青铜器更多是权力地位、身份等级的标示物,在祭祀之外的朝会、宴会、婚聘和丧葬活动中,体现着“礼”的精神面貌。

平王迁都之后的东周时期,诸侯相互征伐,危逼周室。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青铜饮食器更多地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合乎实用性的器形、更加温暖形象的纹饰,替代了殷商、西周崇尚的凝重庄严的青铜风尚。以自然神、祖先神为代表的神祗崇拜渐渐退出了人们的心灵,而浸染着人间兴味的青铜器,带着活泼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青铜匕长32.4cm宽6.4cm重0.5kg 西周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曲终人不见,青铜余古音。”尽管那些“钟鸣鼎食”“觥筹交错”的历史场景早已湮没于时光深处,但穿越千年的沧桑古器仍呈现出一个真实与幻想交织、庄重与华美交错的世界,让人时常怀念那个礼乐纷呈的时代。

低首品鉴回味之余,我们依然需要美好的器物,来承载美味的食物;我们依然需要礼仪,将早已融入骨血的文化基因传承下去。

金樽银盏,盛唐时尚

盛唐之世,是中国古代社会发展的最高峰和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仅从饮食器这一角度来看,贵重的材质、繁丽的纹样、精巧的工艺、大气的造型,无一不折射出盛唐流光溢彩、璀璨绝伦的光辉。

金银作为贵金属,自古以来就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同时,由于具有耐腐蚀、不锈蚀的稳固特性,金银器又被道家方士视为延年益寿之器,《太平御览》中就有“金银为食器可得不死”的说法。再者,金银器的延展性强,富有光泽,也适合加工成器皿。

宫乐图绢本设色 48.7×69.5cm唐 佚名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宫乐图》画后宫女眷数十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大桌的四周,方桌中央放置一只很大的茶釜。画面右侧中间一名女子手执长柄茶勺,正在将茶汤分入茶盏里;她身旁的那名宫女手持茶盏,似乎听乐曲入了神,暂时忘记了饮茶;对面的一名宫女则正在细啜茶汤,侍女在她身后轻轻扶着,似乎怕她醉茶。此图是晚唐宫廷中茶事昌盛的佐证之一。

唐代国力强盛,经济繁荣,上层阶级又有彰显地位、财富以及追求长生不死的心理,所以金银饮食器广泛流行,宫廷中有“金银作坊院”,民间又有私人金银作坊,宫廷与民间的能工巧匠合力将金银工艺推到了巅峰。尽管唐代律法明文规定“一品以下,食器不得用纯金、纯玉”“六品以下,不得用浑银”,但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盛唐的贵族生活离不开各种酒宴,宴会上的帝王、妃子、文士、武将等,以金樽银碗来盛装美酒、美食,尽情畅饮、歌舞、吟诗。唐代张鷟所著的小说《游仙窟》,写作者夜宿大宅,与两名女子宴饮,其中写及饮器之珍贵:“众人皆大笑,一时俱坐,即唤香儿取酒。俄尔中间,擎一大钵,可受三升已来,金钿铜环。金盞银杯,江螺海蚌;竹根细眼,树瘿蝎唇;九曲酒池,十盛饮器;觞则兕觥犀角,旭旭然置于座中;勺则鹅项鸭头,汛汛焉浮于酒上。”其中不仅包括金钿铜环为装饰的大酒钵和金盏银杯,还有螺杯和竹根、树瘿所制酒杯,又有十盛饮器以及兕觥、犀觞、鸭头勺等。

鸳鸯莲瓣纹金碗高5.5cm 口径13.7cm 重131g 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在现代人的意识里,碗都是用来盛放食物的,可是在唐代,金碗却有别的用处,那就是盛酒。据《太平广记》记载,唐文宗在赏大臣美酒时“命赐酒二盘,每盘贮十金碗,每碗各容一升许,宣今并碗赐之”。这是唐代皇家用金碗盛酒的历史记载。因此,有学者认为,鸳鸯莲瓣纹金碗也可能是酒具。

《安禄山事迹》中记载:“天宝九载,禄山献俘入京,方命入此新宅,玄宗赐银平脱破方八角花鸟药屏帐一具……又赐金平脱五斗饭罂二口,银平脱五斗淘饭魁二,银丝织成箅筐、银织笊篱各一,金银具食藏二,零碎之物不可胜数。”可见唐代所尚,是以金银器皿为主,也包括其他许多珍贵的材质。这种气派,唐诗中不乏描写,有“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李白《行路难》)的豪迈奔放,也有“凤凰樽畔飞金盏,丝竹声中醉玉人”(姚合《咏贵游》)的富丽华贵。

说到唐代金银器,必然要提到的是西安何家村遗宝。1970年10月,陕西省西安市何家村出土了两个大陶瓮、一只银罐,里面藏有1000多件器物,其中有许多金银材质的碗、杯、盘、壶、碟等。有的器皿素面无纹,纯以光亮材质取胜,但更多的是工艺精湛的佳作。其中两件鸳鸯莲瓣纹金碗,工艺精湛,瑰丽无比,被誉为“天下第一碗”。

这两件金碗通体遍布鱼子纹。外腹装饰上下两层莲瓣,上层莲瓣錾刻着展翅的鸳鸯,奔走的狐、兔、獐、鹿等珍禽异兽,都衬着花卉纹,鸳鸯还分出雌雄,互相对应;在莲瓣尖上的空隙有长尾鹦鹉、大雁等纹样;下层莲瓣则錾满各式各样的忍冬花草;碗内底刻一朵蔷薇式团花,外底錾刻一只回首而視的鸳鸯。

早在古老的《诗经》里,就有“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的诗句。鸳鸯是水禽,人们把它们和水中莲花相配,再加上这两两相对的鸳鸯纹、成双的金碗,更衬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美好寓意。尤其是狐狸、兔子、鹿等,都有多子多嗣的含义,而鸿雁象征夫妇忠诚,也使得金碗的寓意更加特殊。在小小的金碗里,竟包容着万千世界,这是仅盛唐能制造,也唯有盛唐可拥有的奇迹。

这两件金碗,还和何家村著名的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有关。此件舞马壶高约20厘米,呈扁圆形,宛如北方游牧民族使用的皮囊。肩部有弓形提梁,壶盖作覆莲瓣状,鎏金,以一条银链连在提梁上。壶腹部两侧有两匹鎏金的骏马,曲后肢而蹲,颈上有打着花结的长带飘拂,连长尾也在摇动,骏马口中还衔着一只碗状酒杯。

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高14.8cm 口径2.3cm 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学者们指出,这正是史籍中所载的舞马。据《旧唐书》记载,唐玄宗李隆基喜爱音乐和设宴聚会,每年八月十五玄宗生日之时,都会有30匹经过精心训练、披金戴银的舞马在身穿黄衫、腰系玉带的少年牵引下,于兴庆宫的勤政楼前随乐曲舞蹈、衔杯献酒祝寿。而这壶上的舞马口中衔着的杯子,正形似鸳鸯莲瓣纹碗。这件舞马壶,印证着史书的记载,把千年前的舞马之形展现在我们面前,其珍贵价值不言而喻。在以唐代为历史背景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里,主角李泌就用一把类似的壶来斟酒,为此剧值得称道的历史细节。

何家村出土有数件鎏金银碗、鎏金银盘,其工艺与舞马壶相似,都是在银盘、银碗中锤出凸起的纹饰,加以鎏金,使其更为醒目和耀眼,如双鱼纹银碗、双狐纹双桃形银盘、龟纹桃形银盘、熊纹六曲银盘、凤鸟纹六曲银盘、飞廉纹六曲银盘等。

鎏金双狮纹银碗高3.7cm 口径12.6cm 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鎏金双鱼纹银碗高2.1cm 口径11.7cm 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鎏金双鱼纹银碗,碗心饰有回旋嬉戏的鎏金双鱼,与银质相衬,更为显眼;鱼身肥硕,尾、鳍、脊细部还以錾刻刻画;鱼下衬着摆动的水藻,形成宛如浮雕的层次感。可以想见,一旦碗内注入美酒,双鱼就会呈现在水中活泼游动的美感。《诗经》里早有《南有嘉鱼》等诗篇,而双鱼纹也早在汉画像中就有发现,象征着子嗣繁衍、美好吉祥。这件双鱼碗当是继承了此嘉意。

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鎏金双狐纹双桃形银盘高19cm 最大径22.5cm 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鎏金双狐纹双桃形银盘也颇具匠心,整体为相连的尖桃果形。盘心两只首尾相反而对的狐狸互相顾盼,垂着长尾,狐狸身上鎏金,金光灿烂,与银盘质地相映成趣。桃自古即为寓意长寿之佳果,而狐狸则是多子之象征,白狐、玄狐又是祥瑞之兆。《诗经》有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桃与狐狸的造型结合,使得此盘蕴含福寿之意。至于龟(长寿)、凤(祥瑞)、熊(得子之兆)、飞廉(神兽)也都是寓意吉祥之纹饰。

何家村出土的一件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杯身由4对如意云头纹分成4个区域,每个区域饰一朵由扁金片构成的团花;团花及如意云头纹外缘焊有细密的小金珠,下腹部也有类似的云头纹,外侧也皆焊小金珠,云纹内还可见有小块的白色镶嵌物。这就是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物账碑中记载的“金筐宝钿”,即金丝外缘镶嵌金珠,再镶嵌宝石。唐代小说《游仙窟》里说的大酒钵上有“金钿铜环”,即为此类工艺。

唐代是极为开放的朝代,具有海纳百川、博采众长的胸怀。丝绸之路横贯亚洲,连接地中海各国,畅通无阻,西域文明纷纷传入,为盛唐所吸纳,形成丰富多彩的文化面貌。“胡风”器皿,包括纹饰、造型、工艺等,也深刻影响了唐代饮食器的制作。如源于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等国的高足杯、八棱金杯、多曲长杯等造型,源自萨桑王朝的徽章式纹样,都吸收了外来因素。但其纹饰等又都带有中国特色,始终以自我意识为主体,而绝不是全盘照搬、毫不选择。这种态度至今仍然可供我们借鉴。

何家村出土的一件狩猎纹高足银杯,造型不是中国固有的,但纹样又是唐式:银杯腹部以鱼子纹为底纹,口沿和底部皆装饰一周缠枝花,腹中部为骑士狩猎图,花丛中小鹿、狐狸等小兽飞奔,戴幞头的骑士纵马追逐、张弓射箭。

鎏金刻人马狩猎纹杯高7.5cm 口径5.9cm 足径3.5cm唐 故宫博物院藏

雙狮纹金铛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鎏金侍女狩猎纹银杯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伎乐纹八棱金杯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银勺通长27cm 口径5.9cm 唐

银杯造型奇特瑰丽,采用唐代典型的八曲葵扣和圆底碗形。指垫上的鹿与指环吸收了粟特银器的特点,内底的摩羯纹受印度文化的影响,狩猎图中的猎人则是突厥人的形象,侍女游乐又是盛唐时期的典型题材。此杯集中体现了东西方的文化交流。

还有一件双狮纹金铛,下有3个兽形足,又有曲翘的叶状柄,为整件铛增加了灵动之气。铛外壁以水波纹曲线分成9个“S”形区域,其上錾刻双鸟衔绶、方胜、狮子、花卉等纹;内底部有双狮口衔蔓草,相对而立,周围环绕麦穗纹,是萨桑王朝传入的徽章式纹样。铛是中国传统的温酒或煮茶、煮药器具,南北朝时就已出现,与胡风纹饰结合,却也十分协调。

鎏金凸花银盘唐 西安博物院藏

鎏金鸳鸯鸿雁纹银匜通高9.2cm 口径19.9cm 足径11.9cm 流长6.7cm唐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银匜器壁光滑平整,有温润如玉的感觉;纹饰洗练精美,在装饰风格上摆脱了早期烦琐细密的风格;花纹富于写实效果,并加入了浮雕的手法,体现出进入成熟期的工艺水平。器壁外对鸟图案与阔叶折枝花相间分布,纹饰鎏金。整体器体厚实,造型饱满庄重。

鎏金银叶盏 唐

刻花带盖金执壶唐 咸阳市博物馆藏壶沿外侧一周海波纹,纽颈有活动链和柄相连,链与柄相接处做成龟形铆钉。从颈部至底部分为五区,依次饰有蔓草、缠枝莲、鸾鸟、卷花纹,最下方为莲瓣图案。此件金执壶工艺精湛,制作精美,装饰华丽,是唐代金银器中的精品。

还有伎乐纹八棱金杯,八棱形杯体,珠串圆环形柄。8个棱面上各配一位乐伎,其服饰、发式都有西域特色,而乐伎手执的竖箜篌、曲项琵琶、排箫、拍板等乐器,都是西凉、龟兹的史籍里记载的乐器种类。这件金杯是唐代中外服饰、乐舞、工艺美术完美结合的具体见证。还有鎏金海兽纹银碗等,也都是将唐、胡之风完美结合的佳作。

唐代的玉质饮食器,多是玉盆、玉杯等。如洛阳博物馆所藏唐代的葵口玉盘,形制有如花朵。何家村曾出土一件玛瑙盆,长圆形,朴素无花饰,但盆上有波浪状的天然纹样,很是耐看。

何家村出土的著名的兽首玛瑙杯,整体形似兽角。有专家认为,其形制源于古希腊用于祭祀神灵的圣物“来通”。这款杯的质料为酱红地带橙黄、乳白色的玛瑙,晶莹闪亮,如琉璃一般。兽首雕出圆睁着的眼和尖耳、长角,形似羚羊,又似小鹿,形态温驯可爱;用俏色技巧,恰好将白色的部分刻画为兽眼、兽角,有画龙点睛之感。兽嘴则镶以金盖,金色与玛瑙之色相得益彰,愈加显得华贵。很多学者认为此杯是唐代工匠吸收外域风格后制作的。

宋代是中国制瓷工艺百花争艳的时期,举世闻名的五大名窑——定、汝、官、哥、钧,都产生干这个时期,另外,耀州窑、磁州窑、景德镇窑、龙泉窑等也各领风骚,烧制出风格多样的作品,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为满足各阶层物质生活和精神享受的需要,宋代瓷器的样式之多远超以往。不少器物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特别是梅瓶、王壶春瓶、注碗、诸葛碗等,更是前所未有的品种。

就中国瓷器发展史而言,宋人的审美理念以文人意境胜。他们对瓷器造型的审美追求不再是唐器雍容、博大、丰满、圆浑的形象,而是和同时代其他艺术风格一致,倾向于挺拔、俏丽、雅致,而且逐渐成为一种特有的审美程式。

文会图(局部) 绢本设色 184.4×123.9cm 宋 赵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本图描绘一群文士在池畔园苑中宴饮的情景。偌大的黑色方形漆案设置在树下,案上成组餐具与水果摆满桌面。近处另有一群童仆在小桌上备茶。器用、园景皆描绘细致、讲究,为徽宗精工之作。

清雅简淡的感官美

宋瓷的造型,一方面是政治、经济、社会等各种因素共同作用的反映,一方面又是各瓷窑为保持传统市场和争夺新市场而相互竞争的结果,由此呈现出百家争鸣、千娇百媚的态势。但在总体上是清新自然、簡洁明朗的,格调很高,属于高雅的审美范畴。

宋代瓷器的造型不仅注重继承传统,更为重要的是能在时代美学的大环境中不断推陈出新。例如,自汉代起,青瓷的盘、碗和一些盂、炉的三足多为兽形,入宋后,兽形足却几乎绝迹,多以丰满的乳形足替代,从而加强了形体的统一和完整性,在功能上向简洁、质朴的方向发展。

钧窑月白釉出戟尊高32.6cm 口径26cm 足径21cF宋 故宫博物院藏

釉里红松竹梅纹玉壶春瓶高33cm 口径8.8cm 足径11.3cm宋 故宫博物院藏

至于新兴的瓷器造型则更是数不胜数。如多管瓶,因肩部塑有向上直立的管,故名“梅瓶”(又曰“经瓶”),宋代创制,但梅瓶之名始于清代;玉壶春瓶,由诗句“玉壶先春”得名,定窑、耀州窑、磁州窑、龙泉窑、景德镇窑都有烧制;胆式瓶,造型似胆,宋哥窑、钧窑烧造此样式;橄榄瓶,体似橄榄,宋代河南登封窑创制;斗笠碗,因倒置过来形似斗笠,故名,宋代始烧,此后历代均有烧制;提梁壶,为提拿方便,在肩部两端连以半月形提梁,宋耀州窑创制……这些都是带有鲜明宋代美学内涵的造型产品。

其中的玉壶春瓶,敞口、收颈、削肩、硕腹、腹下有圈足,以变化的弧线构成柔和、匀称的瓶体。其特点是有意拉长颈部,提高瓶身向上的态势,是典型的具有宋代特色的器物,在元、明、清时期,景德镇仍有烧造,品种有青花、釉里红、五彩、斗彩、粉彩等。

宋代瓷器的造型比以往更自觉地模仿动植物形象,并呈现出文静典雅或平淡天真的风格,完全不同于唐代以前的厚重华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宋人恬淡清雅的审美观。

宋人常模仿花瓣作为器物的造型,常见的有葵花形、莲花形等。花口瓶就是宋代瓷瓶中比较普遍的一种,因瓶口有如开放的花瓣,故名。景德镇窑、磁州窑、耀州窑都有此样式。南宋后期,龙泉窑还新创了一种葫芦式瓶,瓶身由两截接合为上小下大的束腰式葫芦,造型新颖,令观者赏心悦目。1969年,在河北定县静志寺北宋塔基中出土一件定窑白瓷螺杯,形体呈螺壳状,线条丰满圆润,富有韵律感;白胎白釉,清净柔和,温润似玉;器表装饰层层波浪纹,寓动于静,情景交融,精美宜人,不禁使人联想到两宋文人墨客对酒当歌的诗意与浪漫。

当时还流行一种船形酒器,这在宋人诗词中有案可稽。陆游在《即席》中曰:“要知吾辈不凡处,一吸已干双玉船。”其中所说的玉船至今尚未见到过实物,但在浙江龙泉出土的宋代青瓷酒船却是实实在在的船形酒杯。它借用船舱为杯腹、平缓的船尾为饮酒口,一杯在手,既可品酒尽兴,又可把玩观赏,可谓独具匠心。

定窑白釉刻花花卉纹梅瓶高37.1cm 口径4.7cm 足径7.8cm宋 故宫博物院藏

磁州窑白釉梅瓶 宋

收敛温厚的功能美

中国的瓷器造型发展至两宋已是相当完善了,其形式与内容达到了完美融合,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予人以满足需求的功能美感。这种功能之美,可从注碗、斗笠碗、倒流壶等宋代饮器中略窥一斑。

宋 故宫博物院藏

汝窑青釉莲花盘托 宋

定窑酱釉盖碗通高6cm 口径12cm 足径5.3cm宋故宫博物院藏

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大抵都人风俗奢侈,度量稍宽,凡酒店中不问何人,只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果碗三五只”。其中所提及的注碗就是宋人常用于温酒的一种配套器皿,由温碗与注壶两个单件构成,最早见于五代顾闳中的《韩景德镇窑青白釉刻花注壶、注碗熙载夜宴图》,但实物皆出土于宋墓中。

按照宋代的饮酒习俗,是将盛满酒的注子放入温碗之中,碗内加热水,借以温酒,碗内的热水可随时更换,因此,使用这类酒器可达到保温的目的。如1963年安徽省宿松县出土的影青莲瓣注碗,其温碗为高圈足深腹莲瓣形,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注子为六瓣瓜棱形,直口广肩,口部套以筒形盖,盖顶塑一蹲虎,造型生动;肩部微折,高度约与碗口平齐;流柄对称,位于肩上部。整体造型别致,构思巧妙,加上胎質细腻、釉色淡雅,是一套精美的生活用品。

宋代,一种建窑产的黑釉深腹茶碗曾风靡全国。这种茶具的兴起,与当时盛行的斗茶风尚有密切的关系。该器口大底小,腹线斜直,侧视呈倒三角形,便于查看水痕和倾倒茶叶。因倒置过来形似斗笠,又称为“斗笠碗”,其胎体厚重,利于保温和减缓水痕的消退。正是由于这种造型上充分体现出的优越的实用功能,斗笠碗才颇受人们喜爱。

北宋蔡襄在《茶录》中说:“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烧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比较全面地解释了这个特殊形制风行一代的缘由。

建窑黑釉茶碗 宋

天蓝釉葫芦瓶 宋

耀州窑青釉提梁倒流壶高19cm 腹径14.3cm 腹深12cm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该壶整体形如鸭梨,上部为双蒂式假壶盖,为虚设,不能打开。顶端与腹一侧置飞凤式提梁,凤首指向的另一侧贴塑一对造型生动逼真的母子狮。

另外,北宋耀州生产的一件青釉倒流壶形制更为奇妙,实属宋瓷中的珍品。由于该壶无口、无盖,使用时须将壶倒置,酒由底部梅花形孔注入壶腹,故名“倒流壶”。壶内置漏注与梅花孔衔接,酒通过漏注流入壶内,利用连通器内液面等高的原理,由中心漏注(相当于隔水管装置)来控制酒量。流下也有同样的隔水管装置,倒置时酒不致外溢,若外溢则表明壶已装满。同样的道理,将壶正置或倾斜倒酒时,因壶内中心漏注的上孔高于液面,底孔也不会漏酒。此壶构造奇特,设计精巧,充分体现了宋代工匠的技艺与智慧。

诗意蕴藉的意境美

如果说唐代以前的历史成就以武功彪炳史册,那么,宋代正是有名的文治盛世,文人士大夫的文化创造力得以充分发挥。为了形成重文的风尚,两宋的统治者都身体力行,认真读书,而且大多从事诗歌创作、撰写文章,有的还酷爱书画与琴棋之艺。最为突出的就是宋徽宗赵佶,他在书画等方面都有着很深的艺术造诣,而且非常重视道教。宋徽宗在全国大力扶植和推行道教,并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影响了整个时代。

从哲学思想来看,最能代表宋代人文精神的便是所谓“心性之学”,即道学、理学。而道学主张“静为依归”,崇尚自然、含蓄、冲淡、质朴的审美观。这种以统治阶级为表率的人文精神使得传统美术和艺术追求都发生了新的变化。在这种美学氛围之中,宋瓷逐渐确立了“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无所往而不乐,游于物外”的超然审美风格,注重神韵的传达,追求“象外之意”,推崇萧散简远、闲和恬淡、平淡天真、诗意蕴藉、婉约雅致的阴柔情韵。

官窑青瓷贯耳壶 宋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钧窑青釉槽纹窑变碗 宋

定窑缠枝莲纹葵瓣口碗高6.8cm 口径19.2cm 足径5.7cm宋 故宫博物院藏

哥窑青釉冰裂纹杯高4.4cm 口径6.8cm 宋

汝窯青釉碗高4cm 口径12.1cm 宋

龙泉窑天青釉碗 宋

天蓝釉深碗 宋

耀州窑青釉刻海水鸭纹碗高7.4cm 口径17.8cm 足径4.9cm宋 故宫博物院藏

钧窑天蓝青釉碗 宋

钧窑天蓝釉红斑花瓣式碗高4.8cm 口径9.5cm 足径3.5cm 宋 故宫博物院藏

青釉双鱼纹盘 宋

钧窑玫瑰釉罐高16.8cm 口径15.2cm 宋

钧窑天蓝釉盘 宋 广东省博物馆藏

最能反映宋人审美意境的瓷器造型就是梅瓶。梅瓶是宋代南北瓷窑普遍烧制的瓶式之一,小口、短颈、圆腹、广肩,肩以下渐敛,圈足。因瓶体修长,宋时称为“经瓶”,是盛酒的用具。在造型上,梅瓶夸张其肩、腹部,腰身却很纤细,犹如苗条的少女,富有轻盈、俏丽的美感,有一种令人神往的姿态,娇嫣而不轻佻,端庄而又妩媚,体现了宋人崇尚的典雅的审美意境。上海博物馆藏有磁州窑系白地黑花梅瓶两个,瓶身上一书“清沽美酒”,一书“醉乡酒海”,具有中国水墨画之艺术效果,形体挺拔秀丽,予人简洁、清新、大方之感。

从瓷器的发展史可见,唐代以前的基本风格,或质朴厚重,或富丽堂皇,总之,绝不属于雅的范畴。然而,两宋以来,文人情趣弥漫于社会各阶层,对瓷器造型的设计也带来了深刻的影响,以文静单纯、细洁净润、高雅清隽为贵,与“唐三彩”的热烈浓艳形成强烈对比,与明清之俗丽亦迥然不同。诚然,两宋瓷器造型精细考究,但在追求美的意境的同时并没有忽视造型设计的实用性,其工艺价值与美学价值是统一的。

宋瓷的美学风格近于沉静雅素一格,创造出新的美学境界。它们的仪态和风范也是后世陶瓷业长期模仿的榜样,千载之后,仍然使我们赞叹和倾倒。

(摘自《收藏家》)

磁州窑白地黑花花卉纹梅瓶高39.4cm 口径3cm 足径9cm 宋 故宫博物院藏

官窑青釉盏托高5.7cm 口径8.1cm 足径6.7cm 宋 故宫博物院藏

精美绝伦的清代饮食器

清代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古语云:‘美食不如美器。斯语是也……唯是宜碗者碗,宜盘者盘,宜大者大,宜小者小,参错其间,方觉生色。”从古至今,真正崇尚美食者从不忽视餐桌上的食器之美。唯有美器的衬托,才能将食物的美味与美感激发到极致。

粉彩花卉纹八角盘 清 口径22.2cm

雍容华贵的清官饮食器

清朝发展到中期,整个社会逐渐稳定,农业、手工业、商业得以全面发展,人们对饮食逐渐考究起来,饮食器具的种类和样式也随之丰富起来。这个时期的饮食器脱去了后金时期的朴素风格,更偏于精丽华贵、色彩斑斓。

就清官饮食器来说,使用数量庞大,材质也丰富多样。根据清宫《家伙库》等档案记载,当时筵宴的膳食用度规模十分盛大,特别是遇到春节、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和冬至等重大节庆时,宴席更是隆重、繁缛。而御宴中所使用的饮食器皿甚为講究,有金、银、玉、水晶、瓷、珐琅、玛瑙、翡翠等材质,精美绝伦,高贵华美,是民间用器无法相比的。

清代瓷器工艺发展空前繁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为我国陶瓷工艺发展的鼎盛时期,景德镇已成为全国瓷器生产中心,瓷器的成型、配料、用釉、施彩、呈色、烧造等一系列技术都达到了历史高峰,瓷类饮食器具更为精妙,器型颇为丰富。乾隆时期,还发展出很多制瓷新工艺,工匠们能够熟练地掌握火候,用瓷仿制出竹器、木器、铜器、石器等各种器物的形象与质感。

清官食器不仅有使用和观赏价值,同时也反映了皇权的威严。在皇宫中,无论是日常进膳还是节日宴席,饮食制度都是非常严格的。没有特别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与皇帝同桌用膳。而皇帝专属的色彩、纹饰,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其他人不得使用。

清代末期,封建王朝由盛转衰,宫廷饮食却不减奢华。在《我的前半生》中,溥仪有这样一段回忆:“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最大的排场,莫过于吃饭……到了吃饭的时间……由几十名穿戴齐整的太监组成的队伍,抬着大小七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地直奔养心殿而来……平日菜肴二桌,冬天另设一桌火锅,此外还有各种点心、米膳、粥品三桌,咸菜一小桌。食具是绘着龙纹和写着‘万寿无疆字样的明黄色的瓷器,冬天则是银器,下托以盛有热水的瓷罐……”华丽的食器,在末代皇帝的膳桌上,依旧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精美食器影响着民间

清朝中后期,随着政治稳定、经济发展,饮食器具的分类也越来越细致。

景德镇窑青花果盘 清

掐丝珐琅五福捧寿捧盒高17.3cm 口径29.6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红楼梦》中记述的贵气十足的贾府饮食,却也绝非每一餐都是山珍海味、饕餮之宴。它的富贵气息更多在于,即便只是寻常食材,也能经过厨师的精心烹饪,配以精致食器,成为色、香、味、形俱佳的艺术品。

宝玉遭贾政大棍子暴打,卧床养伤。王夫人问他想吃什么,宝玉说:“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这汤用凤姐的话说就是“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听起来很简单,但曹雪芹通过薛姨妈的惊奇来表现装汤模子的精致:“原来是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得十分精巧。因笑向贾母王夫人道:‘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

绿地粉彩公道杯通高6cm 口径12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镀金里铜珐琅大碗口径16.9cm 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粉红锦地番莲碗高7.6cm 口径15.9cm 足径6.9cm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玛瑙杯 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填漆戗金凤纹莲瓣式捧盒高15cm 口径32.5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事实上,美器一直都是中国传统饮食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在宴饮时,根据不同菜品、时节,选用相应食器,颇有讲究,除了见其精巧心思,还有丰厚家底。“天下第一府”孔府,因常迎接帝王莅临,一场规格较高的宴席,光餐具就有400多件。贾府虽不曾有孔府这样的排场,却对食器十分讲究,能在细微处彰显富贵与精致。譬如,《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中,“袭人回至房中,拿碟子盛东西与史湘云送去”,找的是“那个缠丝白玛瑙碟子”;第四十回中,碧月捧出了“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第六十三回中,群芳开夜宴,摆出的竟是“皆一色白彩定窑”的碟子。

这样的世家,每一件器物都精致,已是他们理所当然的生活要求。贾府除了盛器讲究,连筷子也有象牙镶金筷、乌木镶银筷等。用餐的几案、椅子也根据宴请的性质、对象不同,选择不同的饮食用具、桌上装饰。

宴请刘姥姥时,用餐时摆的是雕漆几;而在中秋宴上,贾母榻上设的是一个极轻巧的洋漆描金小几,每一席旁边的几上还摆上了小洋漆茶盘。漆器在汉代之前虽已能制造,但是当时花纹、色彩相对朴实,到宋代才有精美、华丽的漆器。而《红楼梦》中提及的洋漆描金小几,所使用的是明代才出现的技艺。

粉彩孔雀牡丹纹汤盆高23cm 口径36×21cm 足径18×14cm清 故宫博物院藏

五彩瓷盆高7.5cm 口径23cm 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洋漆,又名泥金,是起源于中国,后又从日本传习过来的技艺,指在黑漆和朱漆或其他单色漆上描金、泥金、洒金或者加彩。清代养心殿造办处档案中多有记载,一律将其称为“洋漆”或“仿洋漆”。雍正、乾隆两朝,这类漆器制作得很多,在各种漆器中占较大比重,但在清初,还是作为贡物供皇室使用,江宁织造隋赫德进贡的贡单中就有“仿洋漆万国来朝万寿图屏风一座,仿洋漆百步灯四架,仿洋漆填香炕椅子、靠背一张”的记录。而在贾府元宵节的宴席上,餐桌、餐椅乃至席上陈设的选择自然要隆重、华贵,洋漆描金小几显然是区别普通人家与官宦之家排场的首选。

《红楼梦》表现人物身份的技法多样,有借助事件情节变化来体现的,有借助他人之眼来聚焦的,也有利用器物来衬托的。此时的摆设物件像是一个文化密码,代表人物的身份、个性。曹雪芹笔下对这些物件之美的再现,为凸显人物身份起到了重要作用。

《红楼梦》中最尊贵的人物当属贾母,而小说中提到的工艺最烦琐、制作最奢华的漆器有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泥金百寿图屏等,它们一再出现在贾母品茶、宴请、庆寿的场合,侧面突出了贾母的尊贵地位。

掐丝珐瑯兽面纹长方形奁高12.9cm 口径8.8×6.3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比如,“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是集明、清两代雕填工艺于一体的精品。“雕填”是雕漆和填漆的合称。雕漆始于唐代,高峰在元、明、清三代,具体工艺是在漆底胎上髹涂数十道甚至上百道的色漆,达到所需厚度后,用特制的雕刀雕镂出花纹,呈现如浅雕般的立体效果。待镂出花纹后,再用金粉填入、磨平,即为填金。

雕填是明清两代繁复工艺的典型代表,而龙纹在商周之际就是显贵身份的象征。自唐后,龙纹很少单独出现,常和云纹、火纹、水纹等配合使用,有华贵威严或飘逸潇洒之感。此件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寓意尊贵、长寿、仙逸,唯有贾府中德高望重的贾母方能使用。

当然,孤件不足以证明人物身份。贾母在大观园里宴请亲朋时,几个备餐婆子捧出了一个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

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融合了捏丝和戗金两种工艺,十分华贵精致。戗金工艺是用针或刀在漆底上刻出图案,再在凹处打金胶,把金箔贴上去,现出金色花纹。此法在春秋时便有,至西汉已能见戗金漆器,工艺历史悠长。捏丝工艺在明代才出现,近似于捏丝珐琅工艺,即用金、银丝条弯曲成花纹形,粘在漆地上,然后涂漆、磨砺,让金丝花纹现出来。此款盒子集古今之法,呈显贵之气,实为漆器中的精品。

王熙凤是《红楼梦》的主要人物之一,作品对她描述颇多。在刘姥姥等待她出场那一段,漆器充当了蕴藏人物信息的符号。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候。……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撤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

画珐琅八棱开光提梁壶通高37cm 口径9.1cm 底径13.5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此壶的制作集金属、珐琅和料器加工为一体,其造型为仿西洋式样,图案主题则是中国传统的山水花鸟画,用笔工致。这是一件融东西方文化为一体的精品之作。 

这一段中出现了三类漆器,一件比一件精致。曹雪芹采用未见其人、先见其物的手法,通过对漆器规格的递进描绘,逐渐将凤姐的形象呈现于读者眼前。漆器在此承担着铺垫出场和喑示身份的重要作用。

紫檀木百宝嵌八仙图海棠式攒盒高9.7cm 长35.5cm 宽22.5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铜胎掐丝珐琅三层盖盒 清

此处最先出现的是婆子们捧着的“大漆捧盒”。捧盒为大型餐具,一般为木胎。出于实用需要,往往在盒里分格,外层采用素髹工艺,用大漆髹涂即可,工艺不复杂。普通漆盒是不足以请出凤姐的。于是,接着呈现的是凤姐所坐的炕上放着的“雕漆痰盒”。雕漆漆器是贵族最喜爱的艺术品之一,在胎体上层层髹漆,少则几十层,多则上百层,再在漆层上雕刻花纹,以木胎居多,也有银胎。显然,其贵重程度甚于大漆捧盒。

但凤姐仍未出场。反而曾被刘姥姥认作“姑奶奶”的平儿出场了。她以侍者身份“站在炕沿边”,手捧“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至此,终于把凤姐“请”了出来。此处的“填漆茶盘”是明以后统治者最爱的一类髹漆工艺精品,和前两类漆器相比更为贵重。

填漆漆器也深受清朝皇帝喜爱。雍正朝档案中就有过三次关于填漆漆器的记录,其中一次如此记述:“雍正元年正月二十八日漆作,恰亲王交填漆花盘二件。王谕:照此样做二件,俟呈览活计时要用。于九月二十八日做得,呈进讫。”

由此可见,填漆漆器制作得需半年以上时间方成。由于其工艺烦琐,制作时间长,故价值不菲。正因为如此,只有填漆茶盘才能渲染凤姐的隆重登场。

文人赋予食器情趣与艺术

银烧蓝暖酒壶高9.7cm 口径6.8cm 足径6.8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此暖酒壶造型独特,做工考究,纹饰生动,色彩艳丽,为清代皇家专用之酒具。

琥珀雕刻碗 清

曹雪芹热爱饮酒,他将自己的“好饮”倾注在小说中的每一回故事、每一个人物身上,因此《红楼梦》中自然也少不了饮酒器的呈现。其中的琥珀杯、乌银梅花自斟壶、乌银洋錾自斟壶、海棠冻石蕉叶杯、什锦珐琅杯等都是材料比较特别的,寻常生活中难得一见。

《红楼梦》第五回中,“有丫鬟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琥珀杯就是琥珀做的杯子。中国古代,皇室贵妇视琥珀为吉祥之物。

第三十八回:“黛玉放下钓竿,走至座间,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乌银梅花自斟壶是一种银制的酒器,上面雕刻着梅花图案;海棠冻石蕉叶杯是石制的,蕉叶形状,杯上雕刻了海棠图案。这两种都是极为精美贵重的器皿。作者的目的,是要塑造一个能诗能文、清高、讲究、不同尋常的林黛玉形象。

上图:青玉柄赤金叉通长19.8cm 最宽1.6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下图:青玉柄金匙通长18.8cm 最宽3.9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象牙雕人物玲珑提食盒通高45.4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乌银洋錾自斟壶与乌银梅花自斟壶类似,但这是舶来品。什锦珐琅杯,是一套造型各异但风格统一、制作工艺也相同的珐琅杯。如此奢华的酒器,展示了一个贵族之家的豪华和气派。

明清两代士人思想异常活跃,他们对传统的文化模式进行了一番有趣的提升。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是明代大文学家屠隆。在《游具雅编》一书中,他专门谈到一种非常轻便的饮食器“山游提盒”,说它“远宜提,甚轻便,足以供六宾之需”。

屠隆的用意是推动“饮食器用及婚丧游姿,尽改旧意”的社会风气。然而,直至清代才有人响应他,那就是乾隆年间扬州的江增,他所制作的游山具在《扬州画舫录》中有非常翔实的描述:首先需要一条扁担,用绳系扁担两头,以担游山具。扁担前一头的盒子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放置茶器和洒器以及文房用品,中层放置面盆、茶盘、手巾等,下层放置酒壶、茶壶、烟盒等。扁担后一头的盒子也分上、中、下三层,上层和中层放置瓷盘、筷子、汤匙、果叉等,下层一般放置暖锅、火炉。

游山具与屠隆的山游提盒是一脉相承的。提盒这种饮食器具在清代多为豪华型,虽始终没有大众化,仅局限在文人的小圈子里,但它们也是清代食器艺术性与实用性相结合的代表。

剔红花卉云纹菱形漆盒 清

玉镶赤金筷通长28.9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画珐琅缠枝莲八宝纹攒盒高12.5cm 口径33.5cm 底径32.7cm 清 故宫博物院藏

而与山游提盒几乎同时兴起的攒盒,却迅速推广开来。攒盒即在盒内分成不同形状的格子,将各种食物集中攒为一盒。攒盒有大有小,既可携带外出游宴,又可以招待较多的宾客,适用社会各阶层,很快便普及开来,人们游山宴饮时都会带上一只攒盒。到了清代,攒盒慢慢向小巧玲珑化发展,这是一种新的文化观念的反映。

清代工艺美术在食器上有这样一种呈现——聚集各种文明融合的痕迹,汉族传统文化、蒙古族文化、满族文化以及西方文明在此一时期都有体现。尤其在清代中后期,西方一些工艺技巧也在中国传播开来,国内的工商业也蓬勃发展。这一切元素相互融合,促使这一时期的饮食器具达到精丽细巧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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