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艺术中的“命运三女神”

孙晓听

时间和命运三女神 希腊 彼得·泰斯

希腊神话的原则是“神人同形同性”，这是一种以人作为衡量一切尺度的人本主义思想。所谓“同形”，是指神和人有着同样的外貌，只不过比人类更完美，因此，早期奥林匹克竞技场上的运动员裸体参加比赛，向神展示健康的体魄;“同性”是指神和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他们会吵架，会犯错，会嫉妒才华出众的凡人，也无法摆脱命运女神的掌控。

命运女神是希腊神话中最神秘的形象，没有人歌颂命运女神，但她们常常出现在有关神和英雄的故事里。阿尔戈斯王阿克里西奥斯得到神谕：他将死于自己的外孙之手。于是，阿克里西奥斯将女儿达娜埃囚禁在铜塔中，以防男人接近，但达娜埃还是生下了珀尔修斯。成年后的珀尔修斯在掷铁饼比赛中误杀路人，那个路人就是阿克里西奥斯。

忒拜王拉伊俄斯得知儿子俄狄浦斯会杀父娶母，因此命人杀掉刚出生的俄狄浦斯。然而俄狄浦斯却被善良的牧羊人解救，并被送给了邻国的国王抚养，成年后的俄狄浦斯依然无法逃脱“杀父娶母”的命运。

希腊人相信无人能抗拒命运的力量。命运女神在诗歌中被称为“摩伊赖三姐妹”：老大克罗托手持纺锤，负责纺织生命之线;老二拉克西斯手握缠线球，负责丈量生命之线;最小的阿特洛波斯则手持剪刀，负责剪断生命之线。17世纪的画家彼得·泰斯的作品《时间和命运三女神》将正在不停纺织生命之线、丈量生命之线、剪断生命之线的命运女神与手持镰刀的时间老人放在了同一场景中，女神年轻的躯体与衰老的时光老人形成鲜明对比，暗示她们才是暗中掌握一切的神。

命运三女神 拍特农神庙雕型

命运三女神 德国 保罗·图曼

现存于伦敦大英博物馆的古希腊雕塑《命运三女神》出自希腊古典时期著名雕塑家菲狄亚斯的作坊，原来是雅典帕特农神庙东山墙上的群雕《雅典娜的诞生》中的一组雕塑。帕特农神庙始建于公元前447年，公元前438年正式启用，完全用白色大理石建成。5世纪中叶，帕特农神庙被改为基督教堂，1458年土耳其人占领雅典之后，帕特农神庙又被改为清真寺。1687年，威尼斯大举进攻雅典。被土耳其人作为弹药库的帕特农神庙发生爆炸，后又遭威尼斯人的炮火攻击。至此，神庙遭到彻底破坏，装饰雕塑也残损严重。19世纪初，英国的埃尔金勋爵将残损的雕塑盗运出希腊。历经2000年風霜洗礼，《命运三女神》损毁严重，女神的头、手早已遗失，但这组雕塑依然展现了女神的青春活力。帕特农神庙是雅典民主政治和艺术发展到顶峰的写照。雅典人在击退波斯人的入侵之后，决定建立一座威严的神庙，将其奉献给这座城市的守护神。雅典的执政官伯里克利将神庙的设计任务交给了建筑师伊克底努，把神庙的装饰任务交给了雕塑家菲狄亚斯。帕特农神庙的雕塑体现了菲狄亚斯过人的才智和高超的艺术技巧。建筑雕塑不同于普通雕塑作品，雕塑家不仅需要考虑雕塑位置导致的视觉误差，还要考虑建筑与雕塑如何有机结合。《命运三女神》的构思受到了山墙轮廓的限制，但是雕塑家却将有限的条件变成巧妙的构思：女神们的坐姿由高到低，既源于山墙外轮廓的变化，又使得三个雕像之间疏密有度;女神们的衣服紧贴身体，雕塑家用衣服的自然褶皱塑造出女神年轻、健康的体态。帕特农神庙中最精美的雕塑无疑是神龛中的《雅典娜神像》。遗憾的是，菲狄亚斯的原作早已被毁，只留下了罗马时代的复制品。面对1米多高的大理石复制品，我们很难想象菲狄亚斯的原作是高度超过11米的木制雅典娜女神像——她的外表用黄金、象牙进行装饰，就连女神的眼睛也是用珍贵的宝石镶嵌而成。

不过，大多数艺术家对命运女神并不“友好”——她们总是被描绘成相貌丑陋的老妇形象。18世纪的西班牙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因出色的肖像画成就而在宫廷获得一席之地，但是他的创作从来不受已有模式的束缚，作品风格多变。“黑色绘画”是指戈雅晚年定居“聋人屋”后创作的15幅大型壁画（后转为油画），这些作品充满了夸张、诡谲的幻想，由于作品色调灰暗、主题阴郁，故被称为“黑色绘画”。1819年，72岁的戈雅迁居马德里近郊曼萨纳雷斯河畔的一栋名为“聋人屋”的别墅，《阿特洛波斯》就绘制于别墅的二楼。《阿特洛波斯》的画面上出现了4个诡异的人物形象，其中最左边是命运女神克罗托，她手中的人偶寓意制造生命;克罗托旁边的是透过镜片丈量生命之线的拉克西斯;背对着观众的是用剪刀剪断生命之线的阿特洛波斯;画面中唯一面对观众的是双手被缚的凡人，寓意没有人能够摆脱命运女神的控制。“黑色绘画”并不是赞助人定制的作品，事实上，戈雅可能从未想过将这些作品公之于世。画家在自己的私人居所创作这些令人惊恐的作品的动机也一直是个不解之谜，也许他是在谴责西班牙愚昧落后的反动势力、丑陋的民间习俗，或者只是在重现自己的梦魇。

阿特洛波斯/西班牙 弗朗西斯·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