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应该坚持好好练琴

文/ 布鲁斯·贝尔

编译/ 李 博

我真的要对加里·格拉夫曼致以歉意，因为我很明显地“窃取”了他专著的标题。但是，我们必须面对事实：尽管练习的质量可能只是决定琴技进展速度及水平的因素之一，但这个因素的确很关键。

在我所教授的钢琴课程（Studio Lessons and Piano Classes）中，大部分时间用于讲解有效练琴的方法。这样做主要是因为有效练琴的策略和技巧并不是显而易见的。学习乐器与成长为音乐家都需要复杂的技能。这些技能有时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而且它们之间偶尔还会彼此相左。另外，尽早享用音乐之果的诱惑会使人远离“锄草”之工，以致他们无缘掌握必要的技术要领。我无数次发现，学生越是擅于音乐表现，他们“锄草”的耐心就越少——至少在他们练琴的最初阶段是这样。

在练琴期间没有教师指导的情况下，很多学生会逐渐产生挫折感：这样怪的段落怎么练才能双手弹奏？需要重复练多少遍？既然昨天我就已经什么都搞清楚了，为什么今天我还是不会弹？为什么总在这里犯相同的错误？过去两周中一直完美弹奏的段落，为什么现在开始不断失误？为什么我只能用同一种速度才能弹好？怎样才能不“抛锚”并且更有表现力？为什么演奏的感觉像是在脚下没有安全网的情况下跑过钢丝绳？

进而，又有了最令人忧虑的情况：为什么越练越糟？！

上述这些问题还只是出自稍有些思考能力的练琴者。但是，还有很多人甚至都还不知道他们是在无效练琴、空耗时间！其实，他们真应该对自身的练习过程有所关注、有所掌控。这样看来，教会练琴确实任重道远。

本文中，我将总结一些适用于日常曲目练习及钢琴家训练课程的重要原则（本文不讨论视奏、记忆乐谱等初级音乐认知能力）。这些内容的编排顺序，是依照指导中学生、大学生、成人的顺序进行的，对于年轻学生来说，原则上有一定的区别。有时，我把这些原则称作“练琴珍宝”，因为它们所包含的真理在我所讨论的领域中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对于练琴的有效性而言是上好的。

我所陈述的观点将大致从一般到特殊，从基础到高阶。这些绝不是烦冗条目的堆砌，而是精要理念的囊括。老师们尽可放心大胆地与学生们分享。

练琴的目的

成功的练习虽然不是用来帮助我们挑战艰难之事，但它的确可以使原先令我们感觉困难的事变得简单或接近简单。

成功的练习帮助我们得以有表现力、轻松和准确地表演音乐。然而，在学习的过程中，上述三个方面通常需要按相反的顺序逐步达成，即先有准确性，再做到放松，最后达到有表现力。优秀的学生对这三个方面的学习一般是同时进行的。

练琴的一般策略及技巧

持续对练习进行评价

自我评价是有效练习的关键一步。我们应该关注最需要练习的内容，并且坚持不懈地持续进行下去。

以自如的姿态弹奏

弹琴时，你应该采取放松的姿态，但要随时为下一步做好准备，并且在琴凳、地面和键盘三者之间找到平衡点。

经常练习

对于学习效果而言，短暂而频繁的练习优于间断且耗时过久的长时间训练。而且，训练之后的睡眠会帮助我们为第二天的学习做好准备。因此，要尽量坚持天天练琴，每周稍有休息就好。实际上，坚持每天练琴，持续不断地进行才更有价值。

不同“重量级”轮流练习

为了使你在每个训练时段中都能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并全力投入，你应当交替安排具有不同挑战性的内容（正如巴洛克组曲中交替呈现的速度各不相同的舞曲一样）。如果反复练习某一段落并没有取得进展，那就搁置一段时间之后再重新开始练习。

“分块”练习

对于大多数曲目的学习而言，最快的方法就是以乐句或乐思为单位“分块”练习。在许多初级教材中，一个乐句会单独呈现在一行里，但随着音乐水平的提升，乐谱中的乐句就需要弹奏者自己来划分了。究竟怎样划分，取决于音乐片段各自的复杂程度。最具挑战性之处可能需要将一小节甚至不到一小节的内容划分为一个小块单独进行练习。

先认音符，再看指法

拿到一首新曲子，一定要先认清音符与音程，然后再看标记出的指法；否则，就会忽略手位的变化。

搞清指法，在关键之处注明

开始练习的时候，花些时间分手练习，可在出现把位转换、转指、伸张等一切超越五指手位的关键指法之处做出标记。要使用相同的指法弹奏，除非发现更好的指法。及时擦除旧的指法标记，以新的取而代之。

及时过渡到双手合奏练习

通常，单手练习只需要较短时间即可。在必要的单手练习之后，应尽早开始双手合奏练习，以短小段落为单位练习最佳。

在各段练习的基础阶段，可先暂时忽略节奏，等到其他基本项目练好之后再按节奏练习。

只有先了解了音高，才能按节奏弹奏。所以，对于大多数段落来说，最快的学习方法是先不按节奏练习，而是先掌握其他基础项目：音高和指法、把位转换、休止、呼吸、奏法。如果一开始就带节奏练习，由于练得尚不成熟，会导致持续的紧张、不准确及缺乏控制，有时在不当练习进行数周之后仍会如此。对于不太熟练的演奏者来说，尤其是这样。

先使用柱式和弦来简化对双手弹奏的要求

对于具有错综复杂织体的乐曲，如果想要试探性地练习双手弹奏，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练习柱式和弦，即用双手同时弹奏各音，以连奏的方式弹奏各和弦，和弦之间留有充足的停顿，然后在其余的音上加入适当的停顿。最后，开始按节奏慢速练习。熟练的弹奏者，若要巩固快速乐段的节奏而进行保持性练习，上述练法也是有帮助的。

脑要跟得上手

练琴时，快速的弹奏不应妨碍你对所弹内容的认识，要特别留意弹奏的效果。而令人吃惊的是“思考的速度”（与意识同步的速度）每天都不一样！所以，把握好当下，接受当前感受的指引即可。

在乐曲中多设立些起止点

依据乐段、乐句等音乐的次级结构，创造性地使用起始点和结束点对乐曲进行微观结构的逻辑划分。起止点设立得越多，你的学习就会越扎实。

有效利用重复练习提升演奏水平

在各次重复练习之间有所停顿，并对弹奏进行充分的自我评估，据此进一步确立练习的焦点。不要在各次重复之间任意改变速度（通常是加快）；只有在你认为已经准备好这么做时才可以有意识地调整速度。可以采用小组的形式多做些正确的重复来加深对乐曲的掌握。只是在两三次重复之后做些调整即可，如改变速度或力度，但不要变指法。这样做，目的是帮助保持敏锐的注意力。

使用中强（mf ）的力度练习新的段落

软弱无力的触键只能产生不扎实的学习效果。所以，使用实际力度弹奏新乐曲之前，需要用略大的声音（中强）练习。坚定的动作和中强的声音能帮助你的身体清晰记忆音乐的感觉。由此，自信也随着强烈的节奏感得以建立起来。

弹奏五指位置时不看手

弹奏五指位置时，不要看手；你的感觉会带领你弹得越来越稳，进步越来越快。这样做也会帮助你视谱，你就不会因为低头看手而找不到谱子了。

弹奏任何节奏之前，先数拍子

弹奏任何节奏之前，先在心里打出一两小节的拍子，而出声数拍子就更好了。熟练的演奏者只需提前数几拍就足够了。

由后向前慢速练习，使掌握的音乐片段逐渐加长

对于难度较大的段落，最好先学出现在最后的片段，然后以一两小节的幅度由后向前逐渐扩展已会片段的长度——这叫“逆向练习”。

已会音乐片段加长至一定程度时，可以稍微放慢速度，使弹奏的难度保持稳定。

在逆向练习中，第一次尝试扩展音乐片段长度时犯几个错误是常见现象。重新练几次，就能较好地掌握了。不要担心，你的头脑会进行调整。

对练琴进程做好预期

要依据不同情况预视好练习目标。如对于音符等基础项目，很快就可以练好；而要想在平衡性、音色、速度掌控等其他方面取得进步，就需要长期训练。

学习与巩固特定技能的练习方法

借助肢体语言练习休止

练习准确而有表现力的休止，一个好方法就是，在休止时故意做点儿什么或说点儿什么，比如快速用鼻子抽气，或小声说“空”！肢体语言越明显越好。在你对音乐熟悉些之后，音乐本身就会启发你如何更巧妙地运用身体语言配合休止。

手位变换的技巧

掌握新乐曲中手位变换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无声练习各种手位的触键。练习手位大跳时，提前几拍看目标琴键。经过反复练习，这样做一定可以提高弹奏的准确性；有时，即使未经反复练习，也可以立即准确弹奏。

在变换手位之后，要确保手已放松地处于新手位的琴键上，即落音之前先触键。如果没有这样做好准备，而是生硬模仿熟练的弹奏者在一些乐曲中的动作，你刚接触到琴键的时候，就不会弹得很准确。

断奏处使用连奏法加强准确性

如果一首乐曲主要是断奏，可以先用连奏法练习全曲。这样可以帮助你的双手更准确地记住音程的感觉。临近表演时也可再次使用这种技法，将其作为保持性练习的一种手段，即使对于熟练掌握的曲目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注意断奏的动作

慢速断奏时，在各音之间，允许将手放在琴键上；快速断奏时，手在琴键之间跳动就相对容易了。熟练之后，断奏就不会那么生硬了。

运用暂停法训练多种技巧

一只手连奏、另一只手断奏时，你可能需要在第一只手弹奏之后有意识地暂停，这样你就可以体会到单手保持弹一个音的感觉。然后，逐渐将停顿的时间减少至零。

练习突弱时，在做出变化之前，加入一至两拍的停顿，能避免紧张感，也能使力度对比保持尽可能地清晰和宽广。然后逐渐减少停顿的时间直至接近于零（在某些情况下，若将弱音稍微耽延一下，会更有表现力）。

使用不同的速度（含慢速）练习

假如你认为必须快速弹奏才能适应表演的要求，那么你就错了！其实，练习并掌握若干差异较大的速度（尤其是慢速）会使你的弹奏更稳定。

在你熟悉一首快速的乐曲之后，偶尔也应该略夸张地慢速练习全曲。这样做会使弹奏准确，也可以改善你的弹奏姿势。

快练全曲，慢练细节

快练可以把握音乐的整体结构；偶尔退回慢练模式，你会听到更多旋律线条持续进行的细节。

使用多种技法训练平衡感

为了练习双手间力度的差异，可以选择下列做法：（1）力度较轻的手提前两小节弹奏一个重复的“引子”片段，而后力度较重的手再开始弹。（2）设想一只手臂没有重量，但手指仍保持精巧的触键。（3）一只手夸张表现力度较强的声部，另一只手就可以掌握弱音的弹奏。（4）先采用“幽灵式”弹法，力度较轻的手在琴键顶端无声弹奏，另一只手使用正常力度。

使用更强的力度说出你不需要弹的拍子

为了保证附点四分音符、强拍休止等节奏的准确，可大声数出你不需要弹的拍子。小声提示、吸气、敲击等动作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

先以单一行进方向练习音阶

从演奏可靠性的角度来说，双手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地弹奏音阶， 其弹奏技法是不同的。因此，开始练习音阶时，先要以同一个方向进行。反复做几次成功的上行之后，再练习下行。直到上、下行各自练得准确、娴熟，才可以让它们彼此衔接。

充分渐慢之后再延长

即使谱子上没有任何标记，也总要在渐慢之后作一延长。不要在放慢速度之后突然失去琴声，而应持续渐慢，直至终止。琴练得越娴熟，就能越细腻地做到这一点。

那么，延长音应该保持多长呢？应该一直保持到节拍感变得模糊并最终消失殆尽。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可在内心中停止感知节拍，细心体会前面的拍子随着时间逐渐消失。用时的长短取决于情绪、速度和力度的不同。

弱而快的乐段用leggiero的力度

弱而快的段落，即使标记有“legato”，也应该使用“leggiero”的力度，手指灵活，下键不必触底。

以“leggiero”的力度触键，慢练效果不佳。可在使用连奏法慢速练习之后，以中等偏快的速度轻奏。熟练的演奏者可用刮断奏方法慢练，但这种技法如果过度使用，会带来患肌腱炎的风险。

有意识地呼吸

在分句连线之间要用手腕进行“呼吸”。快速弹奏时，呼吸要提早开始，而且动作幅度要小，但呼吸不可省略，要确保放松而有控制地弹奏。

在和弦之间“放空”双手

练习和弦连接时，在和弦之间要双手放松，不可固执于前面和弦的手形。这样做有利于准确而放松地弹奏。

快速弹奏不一定允许在把位转换时提前触键

在难度较大的音乐中，快速的段落有时不允许演奏者有足够的时间为手位变换提前做准备。这种情况下，仍要先看目标键位，然后快速将手移动过去，并立即下键。在向目标和弦键位移动的过程中，不要试图提前使手形在空中一步到位，手形要在空中滑越的过程中逐步形成，正如有些人所描述的“抓”的感觉。

全曲练习结束后重新温习分手弹奏

作为保持性训练的一步，对难度较大音乐片段的分手练习能很好地提升弹奏的控制水平，也能帮助强化记忆。但在这之后，一定要立即做同一段落的双手合奏。

结 语

上述所有原则似乎仅适用于初级水平的学生，但实际上，这些也都是高水平钢琴家练琴过程中的必备秘诀。理论与实践能力兼备的演奏者都知道，阻碍高难技术目标达成的瓶颈，一般都在于某些正在被忽视的基础素养中。

我真为一些初学钢琴的学生们感恩，他们的老师从一开始就教他们有效练琴的方法，他们是幸运的：只要学琴之路充满快乐，他们就能充分发挥自身能力，快速取得进步；有效的练琴方法，可供他们创造性地反复使用，帮助他们在后续学习进程中，无惧诸多音乐挑战。

总之，练琴的基本原则永远不会失去光彩。对于不懈追求提升演奏流畅性和表现力的钢琴学习者来说，这些原则可以长期作为保证他们水平大幅晋升的基石。

附：最令人喜爱的练琴相关引述

“如果一个人在应该练琴的时候只用了一半的功夫，那么他会发现自己在应该演奏的时候不得不把另一半补上。”

——引自A.R.帕森（Parson）出版于1886年的文章《练琴时光的恰当利用》

“不急不躁充分练好每个动作。”

——引自海蒂·博尔顿（Hetty Bolton）1937年出版的《练琴的方法》

“若你想让一匹马跑完一英里的比赛，那先要训练它跑一英里半。这样，比赛时它才会跑得轻松。”

——引自露丝·史兰倩斯卡（Ruth Slenczynska）于1976年出版的《指尖上的音乐》

“稍微练了练。”

——贝尔（Berr）博士问学生：“你们这周练琴了吗？”学生如是回答

“我真该坚持练琴！”

——引自加里·格拉夫曼（Gary Graffman）的同名书

“别招人讨厌！”

——本意良好、更具情商的音乐圈外亲朋对历代诸多音乐家说的话

备受青睐的练琴用语

“小琴虫”（Pianimal）：一天八小时蜗居在音乐学院琴房，偶尔到室外露头买点儿吃的、睡个午觉，任它“GPA”成绩刚过及格线、但钢琴一路高分的小家伙。

“地下琴虫”（Pianomole）：“小琴虫”的一类，习惯在地下室练琴。

“冲动练琴”模式：决心一夜练好勃拉姆斯协奏曲。

“假期”：到洗手间（或浴室）的短途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