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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医相通
——以《溪山红树图》为例

2019-06-27赵雅辞晁利芹

关键词:龙脉溪山红树

赵雅辞 晁利芹

图1 、《溪山红树》 王时敏题跋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图2 、王翚《溪山红树》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康熙九年(1670)的谷雨后一日(4月21日),王时敏在王翚的《溪山红树》①(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上题跋(图1),记载了他展玩此画的经历:

“石谷此图,虽仿山樵,而用笔措思全在以右丞为宗,故风骨高奇,迥出山樵规格之外,春晚过娄,携以见示,余初欲留之,知其意颇自珍,不忍遽夺,每为怅怅然。余时方苦嗽,得饱玩累日,霍然失病所在。始知昔人檄愈头风,良不虚也。庚戌谷雨后一日。西庐老人王时敏题。”

题跋中,可以解读出如下信息:石谷(王翚)的《溪山红树》(图2)仿自山樵(黄公望),但运笔构思宗王维,其风高古,王时敏对此画爱赏不已,想收为己有,但王翚颇为自珍,只好作罢,幸而尽情赏玩数日,不知不觉间,“苦嗽”竟然痊愈,苦嗽即良久不愈的咳嗽,想必困扰王时敏已多时,但在看《溪山红树》时痊愈,从而感叹往昔有人读檄文治愈头风病,恐非妄言②。

王时敏常年身体抱恙,药不离身,[1]在亲身体验过看画治愈疾病后,才深信除了服药外,看画也可以治病。当今学界往往认为绘画能够治病实乃“蹊跷”,[2]或绘画单纯具有养生的功效,[3]言外之意,绘画和治病似乎无法关联,即绘画能够治病更多是“心理作用”,当然,也不能否认作为艺术的绘画对病情带来的安慰效果。

但事实是,绘画③在慰藉情绪之外,确有治病之功效,这是王时敏等人的亲身体会。而且,绘画治病并非个例,秦观、石涛等人均有过类似体验,如秦观阅《辋川图》治愈的是肠癖④,可见绘画治疗的是实实在在的疾病,并非单纯的“安慰剂”作用,医学界对此种现象也逐渐重视⑤,因此,对此种现象的解释更应从医学角度入手,对于王时敏所处的时代而言,应从中医角度解释。实际上,想要理解《溪山红树》何以治愈王翚的身体疾病——“苦嗽”,也只能结合中医来解释。

一 、《溪山红树》治愈“苦嗽”的成因分析

王时敏展阅《溪山红树》后,所患的“苦嗽”痊愈,“苦嗽”为肺系的常见病,自然要结合中医学来解释。

(一)宣发肃降

王时敏的“苦嗽”,即长久的咳嗽,病因在于肺脏宣发与肃降功能失司⑥。所谓宣发是指肺气向上生宣和向外散布,肃降是指肺气清肃和向下通降[4](图3),宣发肃降失司会导致气不通畅,同样,气不通畅也会导致宣发肃降失司,因为“诸气者,皆属于肺”[5] “肺者,气之本。”[6]治疗原则是条达气机,使肺部正常宣发与肃降。王时敏阅《溪山红树》咳嗽痊愈,正在于此画气的顺畅可以条达气机,章法的开合有度与肺部宣发与肃降功能相契合。

图3 、肺脏宣发肃降示意图 依据《脏腑性鉴》改绘

图4 、肺脏宣发肃降开合示意 依据《脏腑性鉴》改绘

恢复肺部的宣发肃降首先要条达气机,《溪山红树》的疗效之一即是条达气机。条达气机也就是恢复气脉贯通,因“肺主气,咳者气病也”,[7]肺主一身之气,气机不畅会导致咳嗽,气脉贯通也是中国画的要求,六法之首即是“气韵生动”,具体到王翚作画本身,气脉贯通则体现在“龙脉”的概念上。画中龙脉的概念始于风水堪舆,虽然系统阐述始于王原祁,但王原祁指出是由王翚首先阐明:

“画中龙脉,开合起伏。古法虽备,未经标出。石谷阐明,后学知所矜式。然愚意以为不参体用二字,学者终无入手处。龙脉为画中气势源头,有斜有正,有浑有碎,有断有续,有隐有现,谓之体也。开合从高至下,宾主历然,有时结聚,有时澹荡,峰回路转,云合水分,俱从此出。……若知有龙脉,而不辨开合起伏,必至拘索失势。知有开合起伏,而不本龙脉,是谓顾子失母。故强扭龙脉则生病,开合逼塞浅露则生病,起伏呆重漏缺则生病。且通幅有开合,分股中亦有开合……如能从此参透,则小块积成大块焉,有不臻妙境者乎!”[8]

从王原祁的论述可知,龙脉是画中气势的源头,龙脉可以是实在可见的山脉起伏,也可以是一条暗线,也可以或明或暗、或隐或显,但总有一气贯通之,简言之,龙脉就是贯通一幅画的“气”。龙脉是体,开合是用,龙脉的“气”应顺畅地贯穿整体与局部之开合,大到章法,小到皴法,无不讲究开合。

对于开合的概念,并不仅限于绘画。沈宗骞有言:“天地之故,一开一合尽之矣。自元会运世,以至分刻呼吸之顷,无往非开合也。能体此,则可以论作画结局之道矣。如作立轴,下半起手处是开,上半收拾处是合……若夫区分缕析,开合之中,复有开合。如寒暑为一岁之开合,一月之中有晦朔,一日之中有昼夜,至于时刻分晷,以及一呼一吸之间,莫不有自然开合之道焉。”[9]可见,开合是万事万物的章法,大至天与地,小至人的呼吸、画中的构图,皆言开合,画中开合与世间万物的开合——当然也包括肺脏呼吸的开合,道理是一致的,两者的相通,正是《溪山红树》能够治愈王时敏咳嗽的关键所在。

图5 、《溪山红树》开合示意

图6 -1、《溪山红树》上半部分

图6 -2、《溪山红树》上半部分示意

图7 、《溪山红树》局部示意

《溪山红树》整体章法的开合和肺脏宣发与肃降生理特点一致(图4、图5)。画之开合以中间的气口为枢纽,上半部分为开,下半部分为合(图5)。其中,画的上半部分以左侧的山脉为主(图6-1),山体呈伞状,上部张开,并以云气衬托,强调其升腾之态,类似肺脏的向上生宣的生理特点;向下逐渐缩小,合于云气之中(图6-2),飘向右侧的山林楼阁,类似于肺脏宣发与肃降之枢纽;下半部分承接上半部分的气口(枢纽)(图7)⑦,顺气自然向下;下半部分由瀑布、山路组成(图8-1),瀑布呈向下弯曲的“I”形,山路呈向下走势的绵延“Z”形(图8-2),更重要的是,画中的山路呈向下的斜坡状(图8-3),更强调了向下的走势,类似于肺脏肃降的生理特点。此外,上半部分留白多于下半部分,上部山峦为向后退的远山,下半部分密度远大于上半部分,更加强调了向上的升腾与向下的走势。通过章法的分析可以看出,此画以中间的云气为枢纽,“合”住向上的“开”、“开”启向下的“合”,开合由龙脉之“气”贯通,中间云气起到贯穿画中上下龙脉开合的作用,并且衔接自然流畅,生气流动其中,毫无阻塞之感,正所谓“古人作画先定龙脉,后审起伏,开阖总以气行于期间。画中行云流水,皆舒气之法也。”⑧正是流畅的“气”贯穿在一开一合之间,疏通了王时敏身体本来阻塞的气,恢复了肺脏宣发肃降功能,“呼吸安静,上下无阻,是以不嗽”[10],画中贯通的“气”,使王时敏的呼吸恢复通畅,咳嗽痊愈。

中医药对咳嗽治疗,和《溪山红树》治疗“苦嗽”的原理一致,也是条达气机,恢复肺脏宣发肃降的职能。例如常用经方射干麻黄汤,为典型通利肺气以恢复宣发肃降的疗法,其方如下:

“射干十三枚,一法三两 麻黄四两 生姜四两细辛 紫菀 款冬花各三两 五味子半升 大枣七枚 半夏大者,洗,八枚一法半升”[11]

方中君药⑨射干为“开利咽喉气道”之用,使气机条达;麻黄、细辛为宣发之用;半夏为肃降之用。该方药通利气道(条达气机),同时发表(宣发)、下气(肃降),[12]和《溪山红树》以龙脉之“气”贯通全画章法上下开合的原理吻合。

整体而言,王时敏阅《溪山红树》咳嗽好转或痊愈的原因之一在于画中的章法合宜。此画“通幅有开合”“生气流动其中”,气脉贯通的开合章法,和肺脏开合通畅一致,王时敏“饱玩累日”,不知不觉间将气脉贯通于肺的开合之间,“肺应气,气与肺合”,[13]从而恢复气机条达,使肺部正常宣发肃降。

(二)金水相生

基于五行生克之“金水相生”原理,《溪山红树》对王时敏“苦嗽”的另一个疗效在于画中墨色属“水”,可以与肺“金”相生。

此画设色以水墨为主,兼以赤色染红叶,画面布局繁密,墨色占据主要面积,墨色即黑色,“墨,黑也;又,《孟子·滕文公上》:‘面深墨,注:墨,黑气也’”[14]墨色在五色⑩中归为黑色,黑色在五行中属水,而金又生水。在五脏中,肾属水,肺属金,(图9)“肾为水, 肺为天, 金水相生, 天水循环, 肾为生水之源, 肺即为制气之主也。”[15],也就是说,《溪山红树》中墨色的运用,可生肾水,而肾水又上升滋养肺金,金水相生,对咳嗽起到治愈作用。

金水相生原理常用在咳嗽的治疗中。肺主气,肾主纳气,肺为肾之母,肺金向肾水中生,[16]肺为燥脏,需肾水来滋养,若肾水枯竭,则肺金失去滋养同样枯竭,且机体失去纳气之功,“盖肺属燥金,为水之母……水涸金枯,肺苦于燥,肺燥于痒,痒则咳不能已也。”[10]同理,若肺之津精不能下行滋养肾精,肾水同样枯竭,两者是相互资生的关系。所以,在治疗实践中,中医会利用金水相生的原理治疗咳嗽,刘完素指出:“假令少阳下降,肺气乘之,金乃受邪,病喘咳,头痛,肺金主水,传入肾,病脐腹痛,腿脚肿痛,身寒,水为金之子,水克火,金水相生,子母同制于火,乃子救于金母也,此名复也。治者补其子,折其肝气也。”[11]咳嗽时间过久,就会传入肾脏,肾脏就会和肺脏同时受制,可以采取补肾脏的方法,间接治疗肺脏,金水相生的作用下,咳嗽就会痊愈,如百合固金汤方就是金水相生原理治疗咳嗽的具体实践;在用药上,同样采取金水相生的原则,如以知母搭配黄柏:“知母佐黄柏,滋阴降火,有金水相生之义,盖谓黄柏能制膀胱命门阴中之火,知母能消肺金制肾水化源之火,去火可以保阴,是即所谓滋阴也,”[17]知母归肺经,性寒,黄柏归肾经,在咳嗽的治疗上,以黄柏为君药,知母为佐,黄柏可以制约肾中之火,知母的寒性可以制约肺金之燥,两者均可以消脏腑之火,达到滋阴的效果,咳嗽痊愈。总之,“肺主燥,自病则喘嗽,必须润之”,[18]咳嗽的治疗,肾水滋润是必要的。

图8 -1、《溪山红树》下半部分

图8 -2、《溪山红树》下半部分示意

图8 -3、《溪山红树》下半部分示意

《溪山红树》中的墨色之所以能与王时敏咳嗽痊愈相通,在于中医也将五色应用在治疗中。首先,中医以五色对应五脏,五脏的病变从面部颜色就可以推断,青色属肝,黄色属脾,赤色属心、白色属肺、黑色属肾,单独脏器发生病变,面部就会出现对应的颜色,“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战国·扁鹊《黄帝八十一难经》)“欲知其内者,当以观乎外……故忘其五色,以青、黄、赤、白、黑,以合于五脏之脉,穷其应与不应。”[19]又,中医药的归类中,也是以五色归属五脏,以青色属肝为例,治疗肝脏的药物和方剂,命名中多含有青色,如“空青”,空青专入肝[20],此药可以治疗眼疾(肝开窍于目)、肝气郁结等一系列和肝脏相关的疾病,[21]值得一提的是,空青还是颜料的一种是青绿设色作品的主要颜料,秦观卧游《辋川图》心情大好,正是空青疏肝解郁的药效在起作用。因此,基于五色的原理,《溪山红树》中的墨色滋肾水,金水相生,从而滋润肺脏,咳嗽痊愈,便在情理之中。

如上所述,《溪山红树》对王原祁咳嗽治愈的原因还由于“金水相生”的原理在起作用。“子能令母实”,(《黄帝八十一难经》)作为子脏的肾之水可以充实作为其母脏的肺之金,间接治愈咳嗽,“间脏者,传其所生”,(《黄帝八十一难经》)肺与肾为间脏,两者相传,竟而复始,则病痊愈。《溪山红树》中大面积墨色的运用,可以滋养肾水从而润肺金,肺部滋润,呼吸开合顺畅,咳嗽就会好转。

行文至此,我们基本可以体会到,《溪山红树》治好“苦嗽”不是单纯的心理安慰。王时敏的痊愈更多得益于该画在章法、设色上与中医治疗咳嗽之疾的理论与方法相契合,虽然绘画不是药物,但“凡物与人异,然莫不本天地之一气以生”,[22]绘画与中医药之理皆源于一气,从而“物理相感”,绘画同样可作用于人体。可见,绘画治病是可以追本溯源的,并非一句心理作用可以概括。

二 、画医相通:绘画与中医的深层探讨

王时敏阅《溪山红树》后治愈咳嗽,同时相信了前人读檄文治愈头风并非孟浪。历史上,也有读画治愈头风病的记载,可见《溪山红树》治愈王时敏的咳嗽并非偶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绘画与中医的相通。至少在与《易》的关联上;对阴阳平衡的追求上,两者是一致的。

(一)画、医同源于《易》

绘画和中医从整体概念到具体实践都受到《易》的影响。从王微高呼:“以图画非止艺行,成当与《易》象同体”,借《易》抬高绘画的地位;到张景岳借孙思邈之口而言:“不知易,不足以言太医,”[23],都可以见出《易》是中医和绘画的共同旨归,以《易》为指导,反映出《易》对绘画和中医的总纲作用。《易》可以称得上是绘画和中医共同的“体”。

图9 、五行与五脏相生关系图

《易》道是圣人俯仰天地,观察万物所得,故“《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周易·系辞下》)《易》的道理和天下事物相通,绘画与中医自然包括在内;依《易》之理,绘画与中医体系的建构同样是观察万物所得,绘画应“默契造化”,与世间万物相应,如山水画应“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24];在中医看来,人更不能离开天地,“人身一小天地耳”,[25]并且不能逆天而行,“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26]两者皆遵从《易》之理,将人置身于天地万物中。

在具体实践中,《易》理之身影随处可见。如戴德乾跟随布颜图学画,戴氏在《画学心法问答》的跋语中,将与布颜图的问答用《易》理贯穿,将南北二宗、布置之法、墨法、笔法等与《易》理“一一引而证之”,[27]戴氏自称学《易》二十余年,悟出画道与《易》理吻合无二,戴氏之跋语首次将画道与《易》的关系系统化。[28]又,即使在作画题材的选择上,也会以《易》为指导,如:“介于石,臭如兰,坚多节,皆《易》之理也,君子以之,郑板桥正是以《易》为据,创作了数量众多石、兰、竹题材的作品,以喻君子高洁品性。

奠定中医理论基础的《内经》,具体到阴阳学说、藏象、人与天地相参等等,皆是受《易》之影响。“人生有形,不离阴阳”人本身就是由阴与阳组成;藏象是指人体内在生理器官的形态、生理表现,“象”源自《易》的观物取象,即是通过具体事物抽象出事物的规律,中医通过内在脏器的生理表现,得出脏腑之“象”,也就是脏腑的功能;受《易》天地人三才观的影响,人既然生活在自然界中,其生理功能、精气盛衰应与自然界相吻合,如五脏之病的变化、加重、治愈与自然界四时、五行密切相关,即是所谓“天人合一”。

“圣人不言《易》,而动静起居无在非《易》”,[29]所以说,《易》的道理时刻贯穿在中国文化当中。《易》是画与医之体,起到总纲作用,画与医是《易》之用,《易》之理又具体体现在绘画与医学的实践中,“天下同归而殊途”(《周易·系辞下》),中医与绘画只是形态不同,其理一致。正所谓:“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周易·咸卦第三十一》),正是世间万物的交感相通,作为绘画的《溪山红树》才可以与身体相通,治愈王时敏的“苦嗽”。

(二)阴阳平衡

健康的身体和完美的绘画作品,都遵循同一个原则——阴阳平衡。虽然阴阳之道首先为《易》阐发,但《易》的阴阳之道倾向于抑阴扶阳[30],而阴阳平衡为中医与绘画所共同追求。

绘画实践中,阴阳平衡的要求也是无处不在。王翚有言“画有明暗,如鸟双翼,不可偏废,明暗兼到,神气乃生。”[33]画的明暗即是阴阳之道的具体体现,表现在章法、笔墨、气韵等方面,不可偏废其一,应达到平衡状态,如具体到石头的刻画,应“繁不可重,密不可滞”[34],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平衡,乃为至法。

“人有百病……皆天地阴阳逆从而生。”[35]王时敏的“苦嗽”之疾当然是阴阳不平衡所致,基于交感相通的原理,阴阳平衡的《溪山红树》中的“正气”抵制了他身体中的“邪气”,身体阴阳平衡恢复,咳嗽痊愈。

需要说明的是,因篇幅和学力所限,以上探讨未必全面。实际上,中医与绘画还有许多相通之处,例如在形神关系上、五行生克原理的应用上,皆有相通。但通过上文的讨论,可以较为肯定的是,两者大体思维方式确实一致。

三、结语:学科边界的拓展

本文以《溪山红树》治愈王时敏“苦嗽”为线索,试图说明中国画与中医相通。中国绘画可以治愈身体的疾病,应联系中医来解释;而且,两者相通的根源在于,无论治病还是绘画创作,都基于《易》之与顺应天地之理,追求阴阳平衡的中和之道。更进一步讲,两者都是对生命的尊重,绘画在承担教化功能之余,也应使人“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中医更是以人为本:“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皆是对人的关怀。

这种关怀中医和绘画是相通的,从下面屠隆所写的一则序言中,即可感受到这种相通:

“人心之体,本来虚空,奈何物态纷拏,汩没已久,一旦欲扫而空之,无所栖泊。及至驰骤漂荡而不知止,一切药物补元,器玩娱志,心有所寄,庶不外驰,亦清凈之本也。”[36]

屠隆对这一相通描述得很是贴切,中医的药物和娱志的绘画皆是人心的寄托,有所寄托,才会清净安定,“夫虑虽百而其致则一”,绘画与中医的相通不言而喻。因此,基于当今画学研究偏于学科一隅;绘画治疗侧重“心理疏导”的现状,如何拓展研究的边界、深入挖掘中国画治病的疗效,则有待学科间的进一步对话。

注释

① 石渠宝笈记载此画名为《王翚画山水》,为方便识别,台北故宫博物院更名为《溪山红树》。

② 题跋中的“昔人檄愈头风”,指曹操读了陈琳所写檄文后头风病痊愈之事。

③ 本文所指的绘画专指中国画。

④ “元祐丁卯,余为汝南郡学官,夏得肠癖之疾,卧直舍中。所善高符仲携摩诘《辋川图》示余曰:‘阅此可以愈疾。’余本江海人,得图喜甚,即使二儿从旁引之,阅于枕上,恍然若与摩诘入辋川……数日疾良愈,而符仲亦为夏侯太冲来取图,遂题其末而归诸高氏。”(参见(宋)秦观 撰.淮海集笺注.徐培均 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120-1121.)

⑤ 文章从五色与七情等方面初步探讨了绘画治病的原理,参见晁利芹,赵雅辞.绘画与修身养性.中国中医基础医学,2015(10),但学界更多是侧重心理治疗方面,参见黄柏铭,吴周洁,王丽菱.艺术治疗运用於中医的探讨.台湾艺术治疗,2009(02).

⑥ 虽然《内经·素问》有言:“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本文不欲详究王时敏之病因究竟为肺还是其它脏腑所导致,但是,“咳证虽多,无非肺病”,咳嗽均经过肺脏,事实上,《溪山红树》对王时敏起到治愈作用,也更多表现为对肺脏的治愈。

⑦ 需要说明的是,一幅画不止一个气口,该画亦然,本文只针对有关画中整体章法的气口进行讨论。

⑧ 王原祁《深壑溪庭图》题跋,转引自崔树强.从择吉到气势——“龙脉”观念的社会民俗学内涵及其向山水画创作的递变.美术观察.2018(03).

⑨ 君药为中医方剂学的学术名词,源自“君臣佐使”,指方中各味药物的地位和药物之间的关系,是中药配伍的原则。其中,君药居首位,对治疗起主导作用。参见《内经·素问》至真要大论篇第七十四:“方制君臣,何谓也?岐伯曰: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非上下三品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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