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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还是创新:互联网时代新生代农民工创业机会识别实证研究*

2018-06-14杨学儒邹宝玲

学术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连带新生代机会

杨学儒 邹宝玲

一、问题的提出

在当前中国,农民创业不仅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资源禀赋长期处于劣势的农民群体改变自身命运的重要途径。创业机会识别是农民创业活动成功启动的前提条件,①而且所识别的创业机会创新性如何,返乡创业还是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将显著影响其创业成败。那么,影响农民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返乡创业抑或异地创业的重要因素主要是哪些呢?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30次提到创业和创新,要求“健全农业劳动力转移就业和农村创业创新机制,……着力解决新生代、身患职业病等农民工群体面临的突出问题。支持进城农民工返乡创业,带动现代农业和农村新产业新业态发展”。然而,农民创业研究多关注农民创业意愿、创业能力和创业绩效,②彭艳玲、孔荣、Calum G. Turvey:《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流动性约束与农户差异性创业选择研究——基于陕、甘、豫、鲁1465份入户调查数据》,《农业技术经济》2016年第5期。对于新增农民创业的主体新生代农民工研究不足。浸泡于互联网时代而成长起来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机会识别活动的特点,以及这些创业活动是创新还是模仿,这些已经被一号文件重视和提出的重要问题的研究还非常不足。

根据《2016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2016年的农民工总量保持增加,但增速持续回落。农民工以青壮年为主,其中,16—30岁(即86后)占比达34.7%,31—40岁(即76后)占比为22.8%,显然,“80后”新生代农民工已经成为绝对的主力群体。由于“80后”农民工在人格特征、文化程度、价值取向、生活方式等与老一代农民工存在明显差异,①周密、张广胜、杨肖丽、李旻、江金启、戚迪明:《城市规模、人力资本积累与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决定》,《农业技术经济》2015年第1期。因而被称为新生代农民工,并在2010年的中央一号文件被正式提出。新生代农民工成长于互联网时代,其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方式与上一代农民工已经产生了根本性的差别,其创业意愿和行为都与上一代农民工存在显著差异。遗憾的是,现有农民创业研究虽然高度重视社会资本或社会关系网络对创业机会识别和开发的价值,却常常忽略了互联网的影响。因此,本文将分析互联网时代新生代农民工利用社会资本识别创业机会的理论机理,构建研究框架模型,并通过问卷调查获取一手数据进行实证分析,从而完善社会资本影响互联网时代新生代农民工机会识别的逻辑机理并充实经验证据。

二、研究模型与假说

(一)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

社会资本会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意向具有正向影响,②张秀娥、张梦琪、王丽洋:《社会网络对新生代农民工创业意向的影响机理研究》,《华东经济管理》2015年第6期。同时有助其发现商业机会并获取创业所需的关键资源。社会网络的嵌入对农民工获取创业资源有显著的正向影响。③庄晋财、芮正云、曾纪芬:《双重网络嵌入、创业资源获取对农民工创业能力的影响——基于赣、皖、苏183个农民工创业样本的实证分析》,《中国农村观察》2014年第3期。创业机会的识别是理性搜集与获取信息的结果,④Robert D. Hisrich, Michael P. Peters, Dean A. Shepherd, Entrepreneurship, The McGraw-Hill Companies:South-Western Press, 2008, p.25.而信息又通过社会网络实现传播与分享,从而有助于创业者对创业机会的识别与开发。根据社会关系网络的性质差异,可区分为“强连带网络”与“弱连带网络”,前者是指“与家庭成员、亲戚、最亲密的朋友的关系”,而后者指“与社会经济特征不同的其它个体之间的关系”。⑤Mark Granovetter,“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the Problem of Embeddeness”,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91, no.3, 1985, pp.481-510.在中国“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中,人们通过“强连带网络”和“弱连带网络”获取信息的性质、方式和成本存在很大差异。一般而言,新生代农民工的“强连带网络”伴随着大量同质信息的频繁流动而增加了网络成员的社会交往和情感认同,成员之间的资源流动存在着按照“关系规则”分配资源的可能。因此,其所感知的强关系支持更有助于增强其创业信心与创业意愿,而且社会联系网络越强,信任程度越高,能够降低获取创业机会识别信息的交易成本。同时,也有实证研究表明,因弱连带关系所能给予的资源有限,因而强连带关系在农民工创业机会识别中作用更大。⑥黄洁、蔡根女、买忆媛:《谁对返乡农民工创业机会识别更具影响力:强连带还是弱连带》,《农业技术经济》2010年第4期。

进一步地,“强连带网络”和“弱连带网络”对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具有不同价值创造潜力的机会的影响也存在差异。创业机会属性特征决定着创业活动的价值创造潜力,同时是影响农民工创业的重要因素,因为创业者选择创新性机会还是和模仿性机会往往决定了其创业绩效。⑦汤萱:《技术引进影响自主创新的机理及实证研究——基于中国制造业面板数据的实证检验》,《中国软科学》2016年第5期。创业机会的创新性越高,企业持续获利的能力越强,但是创业者所识别的机会特征各不相同,大多数创业者识别的是模仿性机会,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极富创新性的创业机会。①Phillip H. Kim,Howard E. Aldrich,Lisa A. Keister,“Access (not) Denied: the Impact of Financial, Human, and Cultural Capital on Entrepreneurial Entry in the United States”,Small Business Economics, vol.27, no.1, 1985, pp.5-22.从新生代农民工可以利用的社会关系网络来看,一类是以情感为基础、联系频繁的强连带网络,另一类是以非情感为基础、联系不是很频繁的弱连带网络。由于强连带网络成员的家庭背景、知识结构和思维模式相近,他们之间传递的信息多是冗余性、同质性信息。与强连带网络相比,弱连带网络由于维护成本低,网络规模较大,网络的多样性水平高,而多样性的网络能够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多样化的信息来源,从而有助于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综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说: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有助于创业机会的识别(H1)。具体地,强连带社会资本有助于识别模仿性创业机会(H1a);弱连带网络有助于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H1b)。

(二)互联网使用、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

在互联网技术不断提高并普及的背景下,社会资本的形式和范围呈现多元化、扩大化、快速化等特点。在中国,互联网的使用扩大了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联系网络,不仅仅是来自于熟人社会的既有关系,也得以在虚拟社区建立起新的联系,增加了其社会资本。具体地,互联网的使用大量增加了个人能够形成和维系的弱关系,并且使得维系这些弱关系变得简单和成本低廉。在中国,互联网的存在促使新生代农民工保持较强的交往动机,并且具有共同兴趣或目标的熟人朋友之间可以建立一种新关系,这些新的弱关系可能会为他们提供一些新信息、新知识和不同视角,从而使新生代农民工的弱连带社会资本增加。同时,互联网的使用提高了新生代农民工的交际能力,交际能力对创业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②石智雷、谭宇、吴海涛:《返乡农民工创业行为与创业意愿分析》,《中国农村观察》2010年第5期。社会网络越健全,社会资本就越丰富,能够多渠道获取信息资源,越有利于创业机会识别。进一步地,新生代农民工的互联网使用显示了其外倾性与开放性特质和较强的创业学习能力,从而帮助其更加高效地利用社会资本去识别各种创业机会。因此,新生代农民工的互联网使用放大了社会资本存量对创业机会识别的正面价值。综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说:新生代农民工的互联网使用正向调节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之间的关系(H2)。

(三)返乡创业、异地创业与机会创新性

社会资本的作用具有地理差异性。③Quentin David,Alexandre Janiakc,Etienne Wasmer,“Local Social Capital and Geographical Mobility”,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 vol.68, no.2, 2010, pp.191-204.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网络数量与质量具有比较优势,社会资本更为丰富,而经济欠发达地区的社会资本是稀缺资源。④张维迎、柯荣住:《信任及其解释:来自中国的跨省调查分析》,《经济研究》2002年第10期。因此,新生代选择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或返乡在欠发达地区创业影响着其识别创新还是模仿性机会。总体上,新生代农民工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其创业机会识别主要得益于弱连带关系网络,弱连带网络的异质信息更有利于其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相反,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虽然带回了一定的市场信息、专业技能和财务资源,但将长期“浸泡”在既有的强连带网络中,信息重复性强,常常发现的是模仿性创业机会。综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说:当新生代农民工选择发达地区异地创业,强化了弱连带社会资本对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的影响(H3a);当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返乡创业,强化了强连带社会资本对识别模仿性创业机会的影响(H3b)。

三、实证分析

(一)数据采集与样本分布

本文按照4个甄别条件随机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为调查对象:①具有农村户口;②年龄在35岁以下,有一定年限的务工经历;③创业领域是在传统农业基础上的扩展和延伸,实现传统农业的规模化经营;④创业时间在调查时点的1年内,以保证创业机会处在创业活动的初期。课题组在广东省内对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代农民工进行面对面问卷调查,共当场发放问卷300份,当场回收280份,回收率为93.33%。排除填写不全或逻辑错误问卷,得到255个有效样本,有效率为91.07%。从表1的样本分布可见其代表性较强。总体上,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水平依然不高,相对老一代农民工,外出打工年限较短,人力资本积累少,其创业机会识别会更依赖社会资本和互联网。

表1 样本分布状况

(二)变量测量和样本概况

1.因变量:能否识别创业机会和识别的创业机会是模仿还是创新。创业机会识别为0—1变量,不能为0,能为1,调查样本的48.3%识别了创业机会;模仿还是创新性创业机会为0—1变量,模仿为0,创新为1,样本的30%识别了创新性机会。

2.自变量:强连带和弱连带社会资本。前者主要是指基于“亲缘、地缘、血缘”的联系紧密程度;后者主要指熟人之间的联系密集程度。两者分别测量联系亲友/熟人的数量和频率两个指标来测量。其中,强连带联系亲友数量均值为3.22,标准差为1.083,联系频度均值3.22,标准差为1.083,即总体处于居中状态;弱连带联系熟人数量均值为3.33,标准差为1.258,联系频度均值3.49,标准差为0.995,总体也处于居中状态。和上一代农民工比,新生代农民工联系熟人的数量略低。

3.调节变量:互联网使用和创业地域差异。前者测量了新生代农民工平均每天使用的小时数,其均值为2.84,标准差为0.847,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互联网浸入程度较深。后者是将创业者选择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还是返乡创业,前者取值为1,后者为0,调查样本中前者选择比例为56%。

4.控制变量。已有的研究发现在影响农民创业意愿的因素中,年龄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①郝朝艳、平新乔、张海洋、梁爽:《农户的创业选择及其影响因素——来自“农村金融调查”的证据》,《中国农村经济》2012年第4期。性别、文化程度、创业榜样显著的正向影响,②朱红根、康兰媛:《金融环境、政策支持与农民创业意愿》,《中国农村观察》2013年第5期。即年龄越大,新生代农民工越不会主动去识别创业机会;男性比女性有更高的创业积极性,并且随文化程度的提高而增强,③罗明忠:《个体特征、资源获取与农民创业——基于广东部分地区问卷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中国农村观察》2012年第2期。有助于创业机会识别。而源自父母的创业经验也会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行为带来影响。④张益丰、郑秀芝:《企业家才能、创业环境异质性与农民创业——基于3省14个行政村调研数据的实证研究》,《中国农村观察》2014年第3期。因此,创业者的性别、年龄、学历、婚姻状况、曾经打工年限、父母是否创业等人口学特征都会影响其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作为控制变量。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回归分析之前,本文对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和潜在的共线性问题进行了检验,相关性符合预期,VIF都小于5,表明共线性问题不严重。由于因变量为0—1变量,本文采用Logistic模型进行假设检验,数据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各模型整体拟合程度良好,其调节效应显著。总体来看,除联系亲友的频率这一强连带社会资本指标的影响没通过显著性检验外,本文其他假设都得到了实证支持。

1.社会资本与能否识别创业机会。(1)强连带社会资本模型。如回归模型M1所示,“联系亲友数量”在1%的显著性水平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平时联系亲友的数量较多,能够增加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创业机会的概率,而创业活动的开展也客观上需要拓展强连带的关系,符合预期。而“联系亲友频率”没有通过检验,可能是因为联系亲友的频率所蕴含的情感需求和创业需求混杂在一起,新生代农民工是否创业两个子群之间的差异并不显著。人口学特征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年龄、性别、学历、曾经打工年限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总体上男性识别创业机会的概率高于女性,年龄越大,受教育程度越高,曾经打工年限越长越易识别创业机会。值得注意的是,新生代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高度显著,说明虽然其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但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对于其创业而言依旧非常重要。另外,新生代农民工的婚姻状况、父母是否创业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这二者对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创业机会影响不大。(2)弱连带社会资本模型。如回归模型M3所示,“联系熟人数量”和“联系熟人频率”两个维度分别在1%和5%的显著性水平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平时每月联系熟人的数量较多和联系较为频繁,能够增加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创业机会的概率,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创业机会识别的能力,符合预期。从系数值的T检验来看,前者显著大于后者,说明弱连带关系的规模比联系频率对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创业机会的影响更大。人口学特征中,新生代农民工的性别、学历、曾经打工年限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与强连带社会资本模型一致。但是,新生代农民工的年龄、婚姻状况、父母是否创业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即对新生代农民工识别创业机会影响不大。

2.社会资本对识别模仿还是创新型机会的影响。(1)强连带社会资本模型。如回归模型M5所示,强连带社会资本的规模和频率对创新型机会的识别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并且联系规模比联系频率对创业机会属性的影响更大,说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强连带网络有助于模仿性创业机会的识别。(2)弱连带社会资本模型。如回归模型M7所示,弱连带社会资本的规模和频率对创新型机会的识别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且联系规模比联系频率对创业机会属性的影响更大,说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弱连带网络有助于创新型创业机会的识别。(3)在新生代农民工人口学控制变量中,两个模型的年龄、性别、学历和婚姻状况变量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是曾经打工年限和父母是否创业变量不显著。值得注意的是,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倾向于选择模仿性创业的原因。其原因可能是高学历的新生代农民工意识到选择创新型创业的成本和风险更大,基于风险成本权衡后反而倾向于选择失败风险较小的模仿性创业。

3.互联网使用的影响。(1)互联网使用对强连带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关系的影响。这里遵循调节效应检验的一般方法进行检验。同时,考虑到强连带社会资本的联系频率变量对创业机会识别的作用不显著,在此仅报告了联系亲友数量作为强连带社会资本的代理变量。在稳健性检验中我们加入了联系频率及其乘积项,结果完全一致。回归模型M2比M1拟合度增量显著,且互联网使用强度与联系亲友数量的交互项影响系数为正,并在1%的显著性水平显著,说明互联网使用强度对强连带关系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实际上,网络联系的便利性、相对低成本性以及新生代农民工互联网使用强度的增加,使其可以花较少的时间和金钱去维护和扩大强连带关系网络资源,与强连带关系网络(亲朋好友)产生更多的互动和交流,以接触到更多来自强连带关系网络(亲朋好友)的新信息、新知识和不同视角,从而使自身的桥梁式社会资本增加,最终提高了创业机会识别的能力。(2)互联网使用对弱连带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关系的影响。回归模型M4比M3拟合度增量显著,且每月联系熟人数量与互联网使用交互项、联系熟人频率和互联网使用交互项两个交互项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检验,说明互联网使用强度促使新生代农民工扩大弱连带关系网络的规模,强化联系频率,增进感情和充分了解对方的动态,在动态的联系和感情的增进中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更大可能接触到对方提供的各种信息,提升了其识别创业机会的可能性。因此,互联网使用强度对弱连带关系社会资本与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

4.返乡创业或异地创业的影响。(1)选择异地创业对弱连带社会资本与创新性创业机会关系的影响。回归模型M6比M5拟合度增量显著,且创业所在地与每月联系熟人数量交互项,创业所在地与联系熟人频率交互项显著为正,表明创业所在地对弱连带关系与创新性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其调节方向为正。即随着新生代农民工选择在异地(城市或发达地区)创业,其可依赖的社会资本主要是弱连带关系社会资本,强连带社会资本的作用几乎消失殆尽。同时,相对新生代农民工童年经历熟悉的农村或欠发达地区情境而言,弱连带社会资本提供了大量新颖、陌生甚至惊奇的信息,这催生其识别创新性创业机会。(2)选择返乡创业对强连带社会资本与模仿性创业机会的影响。回归模型M8比M7拟合度增量显著,且选择创业所在地与每月联系亲友数量交互项显著为正,这表明选择返乡创对强连带关系与模仿性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即随着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返乡创业,一直影响着他们的亲友网络又将继续包围着创业者,其时间、精力都将浸泡于强连带网络的同质信息中,甚至其思维模式都将在一定程度上被家乡的亲友同化,因此,放大了其识别模仿性机会的可能性。

表2 回归分析结果汇总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实证结果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有助于创业机会的识别,其中强连带社会资本有助于识别模仿性创业机会,弱连带社会资本有助于识别创新型创业机会。互联网使用放大了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对创业机会识别的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同时,当新生代农民工在异地创业和返乡创业之间进行选择时,其作为外地人在发达地区弱连带网络和其作为家乡人在欠发达地区的强连带网络影响了其创业机会识别,前者有利于识别创新性机会,后者有利于模仿性机会。这意味着,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返乡创业还是异地创业,也一定程度上选择了模仿还是创新。

研究结论带来两点思考。首先,互联网使用在创业机会识别过程中的正面价值反应了新生代农民工创业的时代特征,意味着创业研究在关注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常规变量的同时应该注意到经济社会发展本身教育和改造了创业者。和历史上商帮和老乡会等组织在创业机会识别和开发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类似,对新生代农民工而言,互联网发挥了重要作用。显然,互联网并非唯一重要的“时代变数”,比如智能手机普及、朋友圈、游戏公会等对“90后”“00后”农民工和上一代农民工而言具有完全不同的价值。这些新的时代造物如何发挥作用的,其作用机制值得深化研究。其次,农民工在异地事业有成,回乡创业却遭遇失败的案例屡见不鲜。一方面,社会各界寄望于农民工返乡创业带动乡亲致富和家乡发展,返乡创业是农村创业的常见形态,但返乡创业的成功率和带动作用却并不如预期。事实上,异地创业、家乡养老依旧是不少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理性选择。本文虽然并不专门研究这一现象,但本文的发现对于分析这一问题具有一定的启发。本文发现,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的新生代农民工和回到欠发达地区的返乡创业者受到不一样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进而其识别了不一样的创业机会——前者是价值创造潜力较大的创新性创业机会,而后者是价值创造潜力较小的模仿性创业机会。因此,在发达地区异地创业,表面上看新生代农民工在“关系”方面处于劣势,但却更容易成功;而返乡创业,表面上看新生代农民工在“关系”方面处于优势,但却容易被强连带网络裹挟,创业决策和创业过程受到更多外部因素的干扰,更难以成功。这些发现进一步揭示了地缘在农业创业和企业成长过程中的作用。①杨学儒、李新春:《地缘近似性、先前经验与农业创业企业成长》,《学术研究》2013年第7期。

总的来看,本文的研究发现意味着上一代和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活动存在较大的差别。考虑到新生代农民工越来越成为新增农民创业的主体,农民创业的政策支撑体系可以适当调整。一方面,要重视信息在创业活动中的基础性作用。如果说城市创业者可以通过公共基础服务及时低成本地获取充足信息的话,农村的公共基础服务完全不能满足创业者的需求,尚需政府的大力扶持。因此,让有需求的农村居民能便捷、经济地获得互联网服务,以及推进电视、电话、互联网三网合一进农家,对于加速改善农民的信息劣势,活跃农村创业氛围,提升创业成功率都将是非常有益的。另一方面,农民工的异地创业和返乡创业、非农创业和农业创业常常意味着识别了不一样的创业机会,两两之间常常蕴含着巨大的差异,农民工本身和政府都不宜低估在二者之间转换的难度。换言之,我们需要认识到创业精英常常是与其识别的创业机会相联系的,离开了适宜其创业的土壤可能就不再是创业能手了。因此,政府主管部门不宜制定强度太大的“返乡创业”政策引导,过度补贴容易短暂地扭曲价格信号,导致模仿创业潮涌,使得大量创业企业缺失真实的市场竞争能力,为创业失败埋下伏笔。另一方面,欠发达地区的政府如果能够持续改善创业环境,全面清理相关职能部门“卡、拿、要”,降低创业者的经营成本,打造农村创业集群;②梁强、邹立凯、杨学儒、孔博:《政府支持对包容性创业的影响机制研究——基于揭阳军埔农村电商创业集群的案例分析》,《南方经济》2016年第1期。同时,政府管理部门应加强信息沟通,降低信息不对称,辅之以适当的可持续的补贴或优惠措施,当地独特的创业机会不仅能吸引有识之士“理性的”前来创业,更有助提升创业成功率,而成功创业的涌现才真正能活跃创业氛围,促进当地经济社会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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