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材教参问题举隅
2018-03-26姜相华
姜相华
[摘要]一些语文教材教参存在注释、解释(翻译)有误,当注释而未注,文本有误诸方面的问题。挖掘这些问题,意在警醒教师在教学过程中要认真研究教材,直面专家学者的看法,以期起到抛砖引玉、大兴教学研究风气的作用。
[关键词]语文;教材;教参;问题
[中图分类号]G633.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058(2018)04001102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语文教材教参由专家编写、审定,均为不刊之论。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面对专家、权威之“失”,大多数教师均不敢正视,甚至为其圆说。这当然不利于语文教材的建设,亦不利于语文教师教学水平的提高。尤其是语文教材中有些篇目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贯制,错误却依然故我,实在令人痛心。笔者在三十多年的语文教学生涯中,接触到许多语文教材教参,均发现了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现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一一举出,以就教于大方之家。
一、注释、解释(翻译)有误的
《寡人之于国也》一文“鸡豚狗彘之畜,毋失其时”中的“豚”被解释为“小猪”。笔者认为这样的注释漏洞百出、顾此失彼,未顾及具体的语言环境,失之生硬、简单。
首先,从语言环境来看,文言文以简约见长,句中“鸡”“狗”都是泛称,为何对猪要不厌其烦地以“豚”(小猪)、“彘”(大猪)来区别它呢?而且紧接其后的是“毋失其时”(不要耽误了它们的繁殖季节),既然有“豚”(小猪)、“彘”(大猪)之别,那“豚”(小猪)显然就与“时”(繁殖)无关了,小猪没有繁殖能力,何来“毋失其时”呢?
其次,从语序上来看,人们习惯说“鸡鸭鱼肉”“猪狗马牛”,断乎不会有注释者所理解的“鸡豚狗彘”(鸡、小猪、狗、大猪)那样的顺序。这样“猪”就重复了,不符合人们的表达习惯,也违背了人们的思维规律。
既然如此,那么“豚”到底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它就是人们俗称的“变鸭”(一种模样似鸭,头上长冠,嘴边有红色囊状物而又不喜欢下水的家禽)。据笔者所知,桐城人至今仍呼之为“小豚”,桐城人文化底蕴厚实,“豚”或许就是变鸭的古称吧。
另外,我们还可参见《论语》中的“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可知,阳货将“豚”当做礼物送给孔子。至今农村送壽礼、月子礼仍有送鸡送鸭的习惯,断乎没有带一头嗷嗷叫的小猪当做礼品去走亲戚的。可见阳货送给孔子的应为一只变鸭,而非一头小猪。这也算得上是把“豚”解释为“变鸭”的一个佐证吧。
“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出自高中语文选修课先秦诸子散文选读《庄子·无端崖之辞》中的第二节,教参把它翻译为“这是射箭的射箭,不是不射箭的射箭”。好笑吧!这真是原文难懂,译文更难懂,比庄子还庄子,简直把人弄糊涂了。其实结合具体的语言环境这句话并不难理解。当时列御寇在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技艺,自我感觉良好,正洋洋得意。伯昏无人却说“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并且补充道,你若登上高山,身临深渊还能如此卖弄吗?也许赞许的声音听得太多了,面对伯昏无人的不屑一顾,列御寇愣住了。正僵持间,伯昏无人带着列御寇登上高山,自己倒退着踏上悬崖,脚跟悬空向列御寇招手。列御寇双腿发软,冷汗直流,不敢上去,哪里还谈得上射箭呢?结合具体的语言环境,“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宜翻译为这是在用你擅长的方式射箭,而不是用你不擅长的方式射箭。言下之意是没什么了不起,不服气就跟我来。其实类似的情节在《卖油翁》中也出现了,面对尊贵的神射手,贫贱的卖油翁甚是轻慢,当神射手兴师问罪时,卖油翁也随手表演了一番,并自嘲道:“唯手熟耳。”神射手只得苦笑。其实这些“进乎技焉”的事例在庄子的文章里还有不少,比如庖丁解牛、运斤成风、轮扁斫轮等,庄子都不厌其烦,津津乐道,令人耳目一新。
《鸿门宴》中有“则与一生彘肩”句,文中有连带注释为“下文的生彘肩,是故意用生彘肩试樊哙”。注者认为司马迁用吃生肉来表现武将樊哙的彪悍,况且还吃得很多。笔者认为“生”在此有“冷”意。农村里有一种传统看法,认为妇女坐月子不能下“生水”,病人不能淋“生雨”。“生水”即冷水,“生雨”即冷雨。故“生彘肩”即炆熟的放冷了的猪前腿,它随时可以切块放入火锅里食用。试想当时在宴会上,怎么会摆上大块的生肉?另外,在那样的外交场合,项羽赏一块生肉给对方的将领做下酒物,那也是不合情理的。可见樊哙吃下的是一块炆熟了放冷了的猪前腿,当时正值寒冬,这种吃法也够吓人的了。
在《邹忌讽齐王纳谏》一文中,邹忌受了蒙蔽,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恍然大悟:“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在这个结论中,出现了一个关键词“美”字。编者把“美”字看作意动用法,“美我”即“认为我美”。在教学过程中,笔者认为这种解释是不妥帖的。说妻认为邹忌美于徐公勉强能说过去,而妾、客在主观上显然是不会认为邹忌美于徐公的。这一点连邹忌都悟出来了,编者怎么就忽视了呢?笔者认为,把“美”解释为“赞美”较好,这在语法上属于形容词活用为动词,这样的解释更合乎当时的语言环境。
鲁迅《药》注释“炒米粥:用炒过的大米煮成的粥”也难以令人信服。炒米也叫发米,它由糯米经水泡发、淘净,用蒸笼蒸熟,晒干后干炒或经沙烫而成,通常做干粮用,也可用来做炒米糖。《社戏》中孩子们看戏星夜归来,即有母亲“笑着邀大家吃炒米”之说。炒米也可以放在热粥里泡着吃,这就是“炒米粥”,味道很香。文中注释纯属望文生义,江浙一带也不存在“用炒过的大米来煮粥”这种吃法。
《荷塘月色》中的“妖童媛女”,“媛”应读第四声而非第二声。
二、当注释而未注的
比如《虞美人》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中的“一江”意思是“满江”。“一”当“满”讲在课文里也能找到间接例证,《琵琶行》里“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中的“满”字就可以换成“一”字。此字编者未注释,恐怕教师在讲解时都把它忽略了。就像那满江的春水浩浩汤汤、无穷无尽地滚滚向东流啊!李煜在诗中所表现的忧愁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文人墨客。
《师说》中“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句中“亦”字未注释,人们大多不假思索,把它理解为“也”。年龄比我大的我要拜他作老师,年龄比我小的我也要拜他作老师。试问,难道“我”是傻子吗?其实句中“亦”有“若(如果)”的意思。年龄比我小的,他懂得道理如果早于我,我就拜他作老师。这样便顺理成章了。
《邹忌讽齐王纳谏》中“皆以美于徐公”,句中“以”未注释,被编者默认作“认为”的意思。上文已提到妾、客都说了违心话,其实在心底里不认为邹忌比徐公漂亮。因此,“以”在此当注为“曰”,意即妾、客都说(我)比徐公漂亮。这样一来便文从义顺,一切疑虑便涣然冰释。补充说一句,将“以”解释为“曰”,并非牵强附会,在《两小儿辩日》里也有例证,其中“一儿以……”和“一儿曰……”对文,在此就不赘述了。
“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石钟山记》)和“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公输》)记得教材对“今”字均未注释,绝大多数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把它解释为“现在”。其实在此当注为“若(如果)”。还有《廉颇蔺相如列传》“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中的“今”字也当注为“若”。
《祝福》中四叔是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其中的“讲”字好像习以为常,无需注释。其实在这里“讲”字当研究讲。过去的军事院校称讲武堂即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拿来主义》中“毛厕”一词中的“厕”应读为“si”,而很多人都把它讀为厕所的厕了。
三、文本有误的
《套中人》中有“他躺在被子下,战战兢兢,深怕会出什么事,深怕小贼溜进来。”句中两个“深怕”当为“生怕”。严格地说“深怕”是翻译家想当然使用的生造词,很不规范,容易误导学生。
秦牧《土地》中“当时离乡别井的人们,都习惯在远行之前,从井里取出一撮泥土,珍重地藏在身边。他们把这撮泥土叫做乡井土。”这段话里,作者将“乡井土”中的“井”字理解为“水井”,显然误解了“乡井”这个词的结构和意思。如在“离乡别井”这个词中,“离”“别”同义,“乡”“井”同义。故“乡井土”中的“井”也是家乡的意思,而不是水井的意思。再说水井里的土是那么好取的吗?取出来便于携带吗?
张养浩《雁儿落兼得胜令》(节选)中有“云霞,我爱山无价。看时行踏,云山也爱咱。”句中的“云霞,我爱山无价”句读有问题。可将逗号去掉,按四三节拍读,这样才有韵味、有诗意,符合内容表达的需要。“云霞”后加上逗号,诗意一下子便去掉了一大半,读来索然无味,“我爱云霞”的意思便没了着落,也影响了后面意思的表达。再说,课文是节选了原作中的一小部分,将“云霞,我爱山无价”放到原作中读,会感到不协调。
《今天我喂鸡》(笔者在小学任教时上过该课)中小朋友中午放学回来捡了六个鸡蛋交给了饲养员阿姨,饲养员阿姨说:“好!真多,上午六个,下午再下六个,一共十二个呢!”这句话显然存在逻辑错误:上午下了六个蛋,下午也许不止下六个,也许一个也没有。作者在文中根据什么推导出下午也会下六个呢?显然,这句话犯了“推不出”的逻辑错误。
还有毕淑敏的《离太阳最近的树》“司务长说,拉一吨汽油上山,路上就要耗掉两车汽油。焦炭运上来,一斤的价钱等于六斤白面。红柳是不要钱的,你算算这个账吧!”“做饭可以用汽油,可以用焦炭,为什么要用高原上唯一的绿色!”谁见过用汽油做饭的,不要命啦!这恐怕只是作家想当然而已。
以上所谈及的是笔者不甚成熟的一家之言(文中所列举课文都是笔者亲自执教过的,由于时间跨度较大,涉及职高、普高,老教材、新教材,故对教材的版本、出版时间等不一一加以说明),难免偏颇。但笔者认为,教材建设是一项长期的系统工程,它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不可能由几个人一审定便盖棺定论了;它要不断地听取各方面的建议,取长补短,以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
(责任编辑陈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