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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建立:“女性”与家的内在性

2018-03-15

南方周末 2018-03-15
关键词:存在论私密性好客

朱刚

家的“内在性”由“女性”建立起来,“女性”构成家的“内在性”的条件。这是列维纳斯关于家与“女性”的一个基本观点。

家,首先意味着一种相对于公共世界而言的“内在性”。这种“内在性”的建立,自古以来即被认为与“女性”有关,这一点中西文化概莫能外。比如《周易·彖传》释“家人”卦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王弼注曰:“家人之义,以内为本,故先说女也。”又比如根据黑格尔的看法,从古希腊神话以来,“女性”也总是与各个私宅守护神联系在一起。

这里,我想谈谈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对家与“女性”之关系的一个理解。虽然他对从古希腊一直持续到今日的西方存在论哲学传统一直持激烈批判态度,对中国传统哲学也谈不上了解,但是他对家与“女性”之关系的看法,却与中西传统中的主流看法惊人相似。

首先,与中国古人和西方传统哲学类似,列维纳斯把家也理解为一种“内在性”或“内部性”。研究者JamesR.Mensch说:关于家,“列维纳斯的一般构想是清晰的。他把家设想为内部性(私密性)的一个场所,这个场所的在场涉及从世界中的回撤。”由于撤出了世界,所以相对于世界而言,家便具有了一种“治外法权”。由此,世界的法则便不再能延伸到家庭内部,存在论秩序在这里陷入一种“美妙的‘失灵”。所以相对于世界的敞开与公共而言,家意味着遮蔽与私密,或者如黑格尔所说,家所遵循的是“夜晚的法则”而非“白日的法则”。

正因为有了家,有了这种起庇护作用的内在性场所,人便是背靠着家而存在于世界之中。

然而家又何以可能?家的“内在性”由“女性”建立起来,“女性”构成家的“内在性”的条件。这是列维纳斯关于家与“女性”的一个基本观点。可是“女性”又何以能够如此呢?列维纳斯说,这是凭借“女性”“面容的柔和”和“女性”的“回撤”。

“女性”凭借其面容的柔和,欢迎着“我”,把“我”从匿名、非人的存在或自然的统治中拯救出来。而“女性面容的柔和”之所以能把我从存在的包围与统治中拯救出来,又是因为——在列维纳斯看来——这里的“柔和”不仅是指事物的一种性质,即其对于人类的适宜性,更是指一种“友爱”:一种来自他人的“对于这一自我的友爱”。正是因了这种友爱,这种作为柔和的友爱,“女性”才能对我充满好客之心,才能使我从自然、存在中走出,进入一个人与人之间的意义维度。在这个意义上,家的“内部性”就不仅是空间上的内部性,更是或首先是“一种与某人之间的内部性(私密性)”。这种“内部性”或“私密性”也意味着一种“亲熟性”。

好客就是款待,就是接纳,就是给客人以空间。于是,“女性”为了实现出这种好客,为了给所欢迎的“自我”以空间,她又不得不在出场的同时又有所回撤,不得不通过收敛来显现自身。这种既出场又回撤、既收敛又显现的双重性被列维纳斯称为“矜持”(ladis-crétion)。正是这种“矜持”中的不在场与回撤,才给“我”的到来留下空间,才有对自我的好客与欢迎,才能进而建立起作为内部性或私密性领域的“家”与“居所”。

总之,家是一种收敛、回撤、内部性,而唯有“女性”才使得家的这种收敛、回撤与内部性得以可能。归根到底,“女性”是卓越的欢迎者,自在的欢迎者。于是,没有“女性”就没有家。然而必须强调的是,这里的“女性”,是功能上的,并不一定是自然性别上的——自然性别上的男性也完全可以承担这种功能。

(作者为中山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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