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医门八法”辨治眩晕思路
2018-02-13宋媛媛尹硕淼虞鹤鸣
宋媛媛,尹硕淼,虞鹤鸣
(1.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9;2. 广州中医药大学,广州 510006;3. 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南京 210001)
眩晕,包括目眩与头晕,眩以眼花或眼前发黑、 视物不清或模糊为特征;晕以自身或周围旋转,站立不稳为特征;两者同时并见,称为眩晕。现代医学认为中枢性病变、内耳性病变、颅内占位性病变和颅内感染性疾病、外伤等均能够导致眩晕,主要予以积极治疗原发病,改善微循环等处理。祖国医学认为,外感及内伤均能导致眩晕的发生或加重。
“医门八法”见于程钟龄之《医学心悟》,包括“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种治法,此八法或单用或连用,对于辨治疾病有很重要的临床指导价值。笔者朝夕侍诊,临证日久,对应用“八法”辨治眩晕有所体会,今试论述之,以飨同仁。
1 汗法
《素问》有云:“其在皮者,汗而发之”,若外感六淫或外邪侵袭皮毛等表证之象,均可采用汗法,多适用于有表证者。头为诸阳之会,风邪易袭阳位,其性升发向上,故外风侵袭,头最易受邪,而发眩晕。杨文刚等[1]运用清上蠲痛汤祛风通络治疗偏头痛性眩晕疗效优于氟桂利嗪。对于外风入侵所导致的眩晕可以见表证的症状,诸如头痛、发热、恶寒、汗出、鼻塞流涕等,若偏于热者,多口咽干燥,咽喉疼痛,舌红苔薄黄,脉浮数;若兼燥者,多干咳少痰,口鼻干燥,苔薄少津,脉细;若夹有湿者,可出现头晕伴重,如裹装,舌苔薄腻,脉浮滑。对于此类眩晕,应着眼于祛风解表,若寒者,可予川芎茶调饮加减;若偏热者,可予桑菊饮或银翘散加减;若兼燥者,可予桑杏汤加减;若夹湿者,可予羌活胜湿汤加减。
2 吐法
吐法是用探吐的方法使上焦之痰邪排出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多用于治疗痰阻上焦的诸类病证。《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其高者,引而越之”即是此意。《医学心悟》云:“停痰蓄饮阻塞清道,日久生变……或头眩心悸……宜用吐法导其痰,诸症如失”,提示眩晕若由于痰饮阻塞清道所引起,则可选用吐法;张子和云:“夫头风眩运…在上谓之停饮,可用独圣散吐之……凡眩运多年不已,胸膈痰涎壅塞,气血颇实,吐之甚效”,又如《儒门事亲》记载眩晕治以吐法案:“头风眩运,登车乘船亦眩运眼涩……皆胸中有宿痰使然,可用瓜蒂散吐之”,顾继昌[2]认为应用吐法治疗眩晕的依据是:发作时胸中之痰随气上逆,病势向上,有痰而作,即无形之风痰;而“脾胃为生痰之源”,催吐胃浊能够杜绝其生痰之源。虽然吐法治疗眩晕近年来并不多见,但却不失为治疗眩晕的一种方法。
3 下法
下法是治疗运用攻下或者润下的药物来达到通腑、泻积、利水等目的。新安医家徐春甫在《古今医统大全·眩晕门》后附一方:“治头目眩运,大黄、荆芥穗、防风各等分,水煎服,以利为度”,方中以荆芥、防风配合大黄一攻下药,有上病下取之意,而判断有效的标准是“以利为度”,张玉臣等[3]用自拟方之黄麻荆防汤(大黄、天麻、荆芥、防风等药)治疗内耳眩晕,亦提出了“出现腹泻,即有效果”,周宿迪等[4]认为大黄有脱水、抗病毒、活血,改善微循环等效果,所以才有下法治疗眩晕的有效性和合理性。还有下利小便法来治疗眩晕者,当推仲景,如《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中:“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泽泻汤主之”,此眩晕之病机在于水湿郁遏、清阳不升,故下利水湿于小便而求阳气自布。
4 和法
和法是通过和解或者调和的方法,使得半表半里的邪气,或脏腑、阴阳、表里等失和之证得以解除的治法。和法在治疗眩晕中应用广泛。《丹溪心法》强调“无痰不作眩”,然“脾胃为生痰之本”,所以调和脾胃即能治疗眩晕,半夏白术天麻汤与泽泻汤便是调和脾胃治疗眩晕的方剂。治疗少阳病“口苦、咽干、目眩”之小柴胡汤,虽然是治疗邪在少阳半表半里的代表方,然其适应症中有“目眩”一词,同样能够治疗眩晕,也是和法治疗眩晕的应用体现。《内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且丹溪有“湿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之论,所以在调和好肝与胆的关系上,也要注重调和肝胆与脾胃的关系。肝胆与眩晕的关系须从风火气上着眼,而肝胆和脾胃与眩晕的关系要多从痰浊上考虑。
如果从大的角度考虑,气与血、阴与阳等均是和法的适用范围。张伯礼教授以和法治疗眩晕,从“调和肝肾、滋水涵木”“调和中焦、辛开苦降”“调和阴阳、滋阴敛阳”“调和气血、益气养血”和“调和痰瘀、痰瘀并治”5个方面论治眩晕,经验颇丰[5]。
5 温法
温法是通过温里散寒的方式达到驱散寒邪的治法,多和“通法”和“补法”合用,称为“温通法”和“温补法”。通法虽然与温法常结合运用,但通法的含义广泛,不仅仅是“温通”法,还有“通窍”法、“通下”法等,例如在治疗虚证时,通法的目的是加入扶正之品中使补而不滞;若治疗实证,如痰浊、瘀血、气滞等病理因素存在时,通法的作用就是正治。眩晕由于瘀血、痰浊者不在少数,故通法在眩晕中运用频繁,最具代表性者当属王清任之通窍活血汤。而通下治疗眩晕者,当属仲景之大承气汤,《伤寒论》第244条云:“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本证之眩晕在于下有燥屎,郁积化热,邪热上扰清窍而见“冒”症,即眩晕象,所以用大承气汤清泻阳明腑浊,是溯本清源治本之策。“通下”法虽然常联合使用,但侧重点还是有所不同,《伤寒论》所述大承气汤之眩晕是内有燥屎而致,《古今医统大全·眩晕门》所记者为上病取下,和 “提壶揭盖”法有几分类似。
温补法治疗阳虚寒凝型眩晕患者临床并不少见,此类眩晕患者临床上多见。自觉头晕目眩,动则加剧,颈项僵硬恶风、恶寒喜暖,胸脘痞闷,恶心呕吐,食少多寐,倦怠乏力,舌淡,苔白腻,脉弦滑。江运超[6]认为本病多夹杂气滞,而温通经络是治疗阳虚寒凝气滞型眩晕的原则。针刺的手法能够到达扶正与驱邪、补与泻的不同目的,通过温针灸达到温通或温补的作用,能够治疗眩晕。刘道龙等[7]温针颈百劳为主结合拔罐疗法治疗颈性眩晕,可改善局部供血,促进血液循环,增加脑供血,从而改善眩晕症状;董乃相等[8]温灸督脉结合电针治疗颈性眩晕50例疗效观察,认为温灸督脉结合电针治疗比单纯电针治疗颈性眩晕疗效更佳。
6 清法
清法是清除里热邪气的治法,“火”为眩晕病理因素之一,分为“内火”与“外火”,“内火”可包括阴虚之虚火和脏腑之实火,若素体阴虚,阴虚不能涵养肝木,遂发眩晕;或因若情志过激,肝胆气火暴升,阳升风动上犯头目亦能发为眩晕。“外火”则主要指外感热邪,上扰神明,发为眩晕,张广修[9]总结临床上运用清暑益气汤治疗夏季感冒、头痛、眩晕具有良好疗效;李宝玲[10]分析叶氏《临证指南医案》中的痰火眩晕发作突然,症状重,治疗以清热降火为主,这是叶天士运用“清法”治疗眩晕的具体体现。《丹溪心法》云:“气有余便是火”,气机郁滞不畅,内生火热,若鼓动肝胆之阳,上攻头目,可发为眩晕,临床常用味甘性凉之钩藤,《本草纲目》云其可主“大人头旋目眩,平肝风”;牛膝味甘苦,补肝肾的同时又可引火下行,两者相伍为用,共奏清火之妙。
7 消法
“消者,去其壅也”。无形邪气可和可汗,有形实邪可通可消。对于一些占位性病变引起的眩晕,或良性或恶性者,消法是治本之策,有性之邪不去,则眩晕难止。正如《医学心悟·消法》讲:“本无此物而忽有之,必为消散,乃得其平”。无形邪气易去,有形之邪难消,所以由有形之邪导致的眩晕,最为难治,必定要用到金石虫毒,其性多动,最易暗耗气血,伤及脾胃,而且若实邪处于脑中,则非重剂或久服恐难以起效。用消法治疗一些占位性病变引起的眩晕时,活血化瘀之品为常用之药,疗程要长,药量要大,甚至会有毒副作用,而且最易损伤正气,所以一定要兼顾到病患的体质和阴阳虚实,健壮者可猛攻,羸弱者要渐增,中病即止,务必做到虚实兼顾,寒热平调和攻补兼施。朱永峰等[11]运用通窍活血汤加减治疗中老年突发性耳聋可明显改善耳鸣、耳聋、眩晕等症状。在运用消法时,如辨证得当,可与温法共进,“阳化气,阴成形”,不少医家认为有形之邪乃至阴邪凝聚而成,非温燥之品所不能破,然要根据病患的情况,不可冒进,若病患本属阴虚阳亢之体,冒进温燥药物,恐因小失大,不可不知。
8 补法
补法多与温法配合使用,补者,补其虚也。对于肾精不足之眩晕,或脾胃虚弱,不能助心生血,濡养脑髓之眩晕,必用补法,或滋补肾精,或补益脾胃,或补气养血,均是补法之范畴。陈萍等[12]认为脾胃虚弱、脾失健运、中气亏虚是眩晕发生的后天之本,从脾胃论治是治疗眩晕的一个重要思路;王艳霞等[13]认为肾精亏虚,清窍失养,或肾水不能内涵肝阳,虚阳上越,扰动清空,亦能造成眩晕,根据病机要点,调肝、补肾、调理脾胃是眩晕的重要治法。补法好用,但也最难,难在辨别阴阳气血、脏腑虚实。滋补之品多味重,稍有不慎则易化火,或碍胃生湿。故在滋补的过程中,尤其要注意病患之脾胃强弱,若中焦本虚,贸然进补,则脾胃功能难以运化药物,甚至不能运化水谷,进一步导致眩晕的加重,痰浊湿阻也是眩晕的一个病机。在运用滋补药的同时,要佐以理气化痰祛湿药物,或选用补而不滞、滋而不腻之品。
9 小结
综上所述,“医门八法”对辨治眩晕有很强的指导意义,眩晕的辨治与“医门八法”息息相关。眩晕是临床常见病和多发病,外感、七情、饮食等均可导致眩晕的发作或加重,中医药辨证眩晕疗效显著,从古至今,辨治眩晕的思路不断扩充和完善,尤其是与现代药理研究方法相结合后,一大批药物有效成分得以提取或制成不同剂型在临床上广泛使用,其有效者多,无效者也不少,究其原因是脱离了“辨证”两字,而“辨证”的关键在于治法和思路,“医门八法”就是提供思路和治法,“师其法而不泥其方”,思路决定辨证的合理性,辨证影响着治法的可行性,从而决定着用药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