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时间观念中的“自由与休闲”
2017-11-10胡慧远朱必法
胡慧远++朱必法
摘要:在马克思的时间观念中,时间作为人的生命尺度和存在方式而成为“人的发展空间”。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异化劳动,以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的方式,全面挤占了工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工人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的物质基础、精神空间与社会保障。共产主義社会则以自由劳动的方式,将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真正实现出来,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关键词:社会时间;异化劳动;自由劳动;自由与休闲
中图分类号:B01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7)10-0060-05
随着现代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在忙碌操持的现实生活中普遍感到时间的匆忙易逝和快速流动,从而产生一种强烈的时间意识。令人不解的是,在物质生产力与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的情况下,我们似乎仍然没有充分的时间进行“自由发展”与“休闲活动”。为此,我们需要深入到马克思的时间观念中,去考察马克思对于自由劳动与休闲时间的阐释,以此对我们当下的生存状态有所启示。
一、“人的发展空间”:马克思对“时间”的澄明
无论就个体抑或是类而言,人总是在一定的时间向度中存在。时间连同空间,构成人乃至所有事物的基本存在方式。当然,我们平时指称的时间,是物理意义上的自然时间,它悄无声息地流逝并有着精确刻度的衡量标准(如钟表)。马克思所探讨的时间概念,却超出这一自然维度而具有深刻的社会历史内涵,如劳动时间、自由时间、休闲时间等,马克思将它们统称为“社会时间”。在关于人的自由与休闲论题上,“社会时间”具有重要表征。
本质而言,社会时间是人为了在有限生命时间中获得相对自由,从而以能动的方式对时间进行的社会化规定。马克思在研究人类社会时,时间被其视为人的积极存在方式,“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①。马克思对时间的这一深刻见解,将人与时间的辩证关系揭示出来。一方面,人的存在与活动始终无法摆脱自然时间的规定,人总是历史性地存在于有限的时间中,即社会生活具有时间维度;另一方面,人又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充分展开生命活动。人拥有对时间的主观能动性,能在有限的时间中丰富和发展自己的生活空间,这意味着时间也具有社会意义。在人们的物质生产与日常生活中,自然时间就具有了社会实践的基础,社会时间就在人的能动性中产生。由于社会时间蕴含了人的自由创造本性,马克思对于自由时间与休闲时间的探讨,正是立足于社会时间。
其一,社会时间体现人的生命尺度。人的存在首先是具有自然属性,但人之所以成其为人,更重要的是人的存在还具有社会属性。在此前提下,我们对于时间的领悟必须以社会时间为根据。动物只会被动地顺应自然时间,所以动物没有真正的“历史”,而人能够通过劳动的方式在有限的自然时间中创造社会时间。正是通过有目的、有意识的自由创造,人最终使自身从动物中超越出来。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曾认为,生命活动的性质反映了一个类的特性,“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②。在马克思看来,时间之所以能体现人的生命尺度,是因为劳动作为中介起到关键作用。劳动这种自由自觉的活动,构成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源动力,并且成为人类价值的体现。在具体的生产劳动过程中,当劳动强度相同时,时间就成为劳动价值的客观标尺(如计时工资),这就意味着人们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显示自身的存在价值。所以,当时间成为劳动尺度时,它也成为人的生命的尺度。
其二,社会时间昭示了人的积极存在。自从人类在劳动实践中形成意识以来,人类在面对客观自然世界的快速变迁,以及面对生命成长的光阴飞逝时,就随之产生了时间意识。从心理层次而言,人类的时间意识与死亡意识紧密相关,因为每个人的自然生命时间是有限的,存在着一个必将结束的终点(死亡)。在“向死而生”的生命途程中,人类可以尽可能地发挥主观能动性,以自在自为的活动去积极面对有限的自然生命时间。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但能积极地增加生命的宽度和厚度。某种意义上,生命之所以显得弥足珍贵而充满魅力,就是因为它存在一个必将到达的终点,而这个终点又是那么的不可预知。于是,人只能以自由自觉的活动,即以劳动的方式为自身拓展时间的疆界,从而在劳动中使社会时间获得人的主体性。正如马克思说:“劳动时间本身只是作为主体存在着,只是以活动的形式存在着。”③ 把握人的存在与社会时间的内在关系,我们才能充分理解人的自由与休闲。不仅如此,我们还应该将社会时间放置在历史的维度中进行考察。
按照马克思关于时间的分析,社会时间由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构成,前者是进行物质生产所花费的时间,有必要劳动时间与剩余劳动时间两种形式;后者是人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它被用于开发个人潜能和本质力量,如进行教育培训、社会交往、科学探索、艺术创作等。总之,自由时间即是“非劳动时间”。在生产力极大发展与工人阶级斗争的推动下,剩余劳动时间逐渐减少以至于最终转化为自由时间。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对自己的本质力量实现全面占有,也就是劳动成为人的第一需要,劳动时间同时也是自由时间。这样,社会时间的形式划分已经显得无意义,每个人都在以自由自觉的活动来达到自由全面的发展。人类成为时间的主人,劳动时间与自由休闲时间达到同一。
由于人类实践活动的不断深入,加之一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生产力限制,长期以来,人类的劳动时间远远大于自由与休闲时间,成为第一位的时间要素。然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自由与休闲时间逐渐成为人类生命活动的重要追求,它也越来越具有实现的社会条件。在这里,自由与休闲时间逐渐从必要的生产劳动时间中游离出来,丰富劳动者的工作闲暇与生活娱乐,这也是现代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自由与休闲时间最终发展趋向是被全体社会成员所共享。马克思将自由与休闲时间纳入人的全面发展维度,明确了获得充分的自由时间是人类全面发展的基本保障。在人的劳动时间之外,人可以根据自身的兴趣爱好与个性追求,充分丰富自己的感性存在。这种自由闲暇,可以是追求完善自身的自由,也可以是什么都不做的自由,这都是现实的生命个体不可或缺的部分。现代企业管理的实践也证明,人获得充分的自由与休闲时间,不仅不会降低劳动生产率,反而会在人的积极进取中使之提高。换言之,在自由与休闲时间里享受自由发展的个人,会积极地反作用于社会,从而将个人的自我实现与社会的发展进步统一起来。因此,时间是人的发展的空间,而自由时间则是人自由发展的必要条件。endprint
依循马克思的社会时间观念,我们不难发现,自由与休闲时间成为人类能力发展的重要空间,它使得人得以全面丰富自己的社会关系、精神生活与个性发展。然而,资本主义条件下工人阶级遭受的异化劳动,以大量的剩余劳动时间挤占和否定了自由与休闲时间,注定成为马克思的批判所指。
二、异化劳动:对“自由与休闲”时间的否定
劳动是人本质力量的展现和基本存在状态,这一点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已成共识。自由与休闲作为人类的一种内心追求,是人存在和发展的重要空间。在马克思的思想体系中,自由与休闲一直处于隐而不彰的状态,但我们依据社会时间观念去审视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分析,不难发现马克思对自由与休闲也具有深邃洞见。
众所周知,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工人阶级的异化劳动做出深刻分析,并从四个方面将异化劳动的规定揭示出来。马克思的分析侧重从劳动的角度来反映工人阶级的现实生存处境,与之相对应的是,工人阶级的自由与休闲状况也在其中得以澄明,即资本家的休闲时间等于工人的劳动时间,而剩余劳动时间就是对工人自由与休闲时间的剥夺。在这种状况下,工人根本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
首先,工人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的物质基础。在马克思看来,人要获得生存,必须解决吃、穿、住等基本问题,这是人类存在的第一个前提。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也认为,生理的需要是人类最低但却是最基本的需求。可见,只有事关生存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才是进行其他活动与追求的基础。人类的自由与休闲也是如此,即自由与休闲必须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作为保障。然而,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工人阶级连这一最起码的物质基础都不具备,又何谈自由与休闲?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由与休闲是在解决生存第一需要之上的一种享受与发展。对于工人阶级来说,自从被“圈地运动”剥夺土地与失去家园之后,他们除了自身的劳动力之外就一无所有,但为了生存和生活,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劳动力当成商品廉价出卖给资本家,进入到资本家的工厂接受敲骨吸髓式的剥削。工人只有不断地劳动,才能保证获取基本的生活资料,即使是短暂的劳动中断,也是为了恢复体力以重新投入劳动。作为劳动的价值体现,工人获得的报酬微乎其微,还不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根本谈不上享受自由与休闲时间。所以,马克思说:“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④ 在极度贫困的情况下,满足生存成为工人唯一的需要,人原本丰富的感性存在样式全部消失,工人沦为每天进行简单操作与重复劳动的机器。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资本家却拥有充裕的“非劳动时间”来进行自由与休闲活动。
其次,工人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的精神空间。自由与休闲是人们内心的一种自在体验,它是人们释放生理和心理本能的自然需求。自由与休闲不仅仅在于身体的放松休息,更在于获得精神慰藉和打开心灵空间,去体验生命存在的意义。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具有物质保障,毕竟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总是“现实的人”。工人阶级没有享受自由与休闲的物质基础,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去营造精神发展的空间。不难想象,对于饥寒交迫、极度贫困的人来说,再优美的音乐也变得毫无意义。倘若劳动是作为工人本质力量的体现,劳动产品成为工人对象化存在的话,即使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工人也会在这种自由劳动中感受到快乐和愉悦,但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劳动偏偏又是异化劳动,“是一种自我牺牲、自我折磨的劳动”⑤。因此,只要有机会,工人就会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劳动。而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工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表现为剩余劳动时间,他们的自由与休闲是从事剩余劳动。以此看来,工人只有劳动而没有休闲。反观资本家,“时间就是金钱”的观念被奉若圭臬,他们虽然拥有大量的自由与休闲时间,却将之用来进行挥霍纵欲,从而将自由与休闲时间以金钱的形式表现出来。资本家的“非劳动时间”并没有用来进行生命的自由发展,而体现为一种异化的休闲。因此,从异化的劳动到异化的休闲,资本主义社会就是一个全面异化的社会。
再次,工人没有自由与休闲的社会保障。自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封建社会的胞胎中产生以来,无论是资产阶级政治革命还是意识形态,都是为其开辟前进道路,而工业革命则作为强大推动力,最终使得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被确定下来。掌握社会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通过政治与法律的形式,在工人的雇佣方式、工作条件、劳动报酬、社会福利等方面都做出有利于资本家的规定,而置工人的现实生存处境于不顾。在这种情况下,工人阶级的劳动没有得到基本的社会保障,他们每天在恶劣的环境中进行十几个小时的繁重劳动,却只能换来微薄的报酬。资本家留给工人的只有劳动时间,就连基本的“家务劳动时间”与“满足生理需要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获得教育和发展自身的时间。工人的一切劳动都在满足资本自我膨胀、自行增殖的逻辑本性。同时,在现代科技发展的推动下,工人被紧紧绑定在机器生产的流水线上,从事着单调的片面劳动。对工人而言,机器的开动就是无法抗拒的命令,机器的齿轮和传送带的速度规定了劳动的节奏。在长时间的紧张繁忙、枯燥乏味的劳动过程中,工人的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甚至出现精神崩溃。所以,资本主义没有从制度上为工人的自由与休闲提供保障,也没有从科技与管理方面为之带来福利。资本家只是专注于开发挖掘工人的劳动时间,而工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却从未进入到他们的关注视野。从根本上说,资本主义制度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无产阶级作为这一制度的最大贡献者却被排除在其保障体系之外。
从社会历史发展的意义上来说,人们劳动的异化致使自由与休闲时间的减少甚至丧失,除了受到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决定之外,还受到社会分工状况的制约。在现实的物质生产劳动中,每个人都在一定领域从事特定的生产劳动,社会分工导致人们从事的生产劳动各不相同,这在现代社会专业分工达到极致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社会分工是社会发展客观存在的过程,个人很难具有自主决定的空间。处于不同分工体系下的人们,成为某项具体操作和技能的承担者,一方面,他的个人才智和特殊技能可以得到充分发挥与展示;另一方面,他也被限定在这一特殊领域中,一旦走出这个分工体系,将茫然地面临着陌生的生產劳动方式,从而自身的才智和技能难以得到充分发挥。可以说,社会分工的出现,在一定意义上使人发展进步,同时也限制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而这正和自由与休闲时间所要达到的目的背道而驰。进入到私有制社会尤其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社会分工造成的个人片面性,又遭遇到劳动异化的困境。在异化劳动状态下,工人的劳动不是一种自由的、感性的活动,因为他在劳动中体验不到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质。相比之下,只有自由自觉的劳动,人们才能体会到劳动即是休闲,而休闲的主要方式也是进行劳动,因为自由的劳动使人走向全面自由的发展。所以,马克思认为,未来社会的发展要将劳动的社会分工界限打破,消除工农、城乡、脑力与体力这三大差别,使人真正成为自然、社会与自身的主人。届时,劳动即是自由与休闲,社会时间的划分将显得毫无必要。endprint
总体而言,在资本主义异化的劳动方式下,工人的社会时间仅仅体现为劳动时间。至于工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则没有享受的物质基础、精神空间与社会保障,异化劳动纯粹是对工人自由与休闲的否定。可见,马克思对异化劳动批判所体现出来的时间向度,同样具有强烈的革命意蕴。
三、共产主义:“自由与休闲”时间的真正实现
作为对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异化劳动的克服和否定,共产主义是马克思寻求的一种全新的社会制度。在这一每个人都得到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状态中,劳动不再是谋生的手段,而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自由自觉的劳动,将人的自由与休闲时间都包含其中,因而是人的生命本质的自由展现。
在自由自觉的劳动中,劳动的主体和休闲的主体不再分属于不同群体,它们是直接同一的。由于不存在阶级与阶级差别,资本主义社会中那种“劳动是工人的义务,休闲是资本家的特权”的现象将不复出现。在共产主义社会,人们同样需要进行物质生产活动,以满足社会发展带来的多样性需求,同时也为人们的自由与休闲提供物质基础。然而,劳动者此时进行的劳动不再是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而是充分发挥人的主体性和创造性的自由劳动。原本存在的不平等雇佣关系消失,社会拥有平等、协作、互助的生产关系,劳动平等地分配给各社会成员,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身的技能与特长,从事相应的生产劳动。
在自由劳动状态中,劳动同时也是自由与休闲,人们因而能够全面占有发展自身的社会时间。这种自由舒展的劳动与异化劳动具有本质不同,将释放出巨大的创造性与生命力,“必将比役畜的劳动时间具有高得多的质量”⑥。一是“人人参与劳动”。逻辑上说,在同等生产力发展条件下,人人参与劳动将比只是一部分参与劳动所花费的时间更少,而创造的财富更多。资本主义社会仅仅是一部分(工人阶级)进行劳动,而且这部分人没有自由与休闲时间;共产主义社会将劳动平等地在社会成员之间分配,形成人人参与劳动的局面,这样将大大地缩短劳动时间,从而人们具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其他自由与休闲活动。二是“人人享受劳动”。由于劳动既不会受到饥寒交迫的生存威胁,也不受制于机器绑定、流水线操纵等外在规定,人们在劳动中不会感到压抑与被统治,进而可以充分享受劳动带来的成就感。劳动成为自我实现与自我价值确证的主要方式,它由个人的生存抗争变成社会的普遍权利,劳动成为人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体现。因此,人们乐于从事劳动并在其中享受到快乐与愉悦。三是“共享劳动成果”。在公有制基础上,由于人人参与并乐于从事劳动,劳动的成果将以按需分配的方式被社会成员所共享,资本家窃取工人劳动成果的现象将彻底消失。在劳动时间大大缩短的情况下,全体社会成员在尽情享受丰硕劳动成果的同时,也充分享有自由与休闲时间,即自由与休闲不再是一部分人的专属,而是所有社会成员的基本权利。这样,“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⑦ 。
在共产主义社会,人们劳动的过程和目的不再是为了服务于资本的增殖逻辑,而是为了丰富个性和自由发展。由于解除了劳动的外在强制性,人们的劳动是一种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人们即使在劳动中也能体验到自由与休闲的愉悦感。人们出于内心的需要而主动进行的脑力与体力劳动,将比那种作为雇佣关系的劳动更有意义,因为前者是人“天性的能动表现”,后者则从属于资本并受到资本的统治。由此可见,劳动一旦摆脱任何外来的强制,劳动的过程将充满创造性。这是真正的自由劳动。正如马克思反复提及的那样:“我的劳动是自由的生命表現,因此是生活的乐趣。”⑧ 在这种劳动过程中,自由生命的本质得到确证,丰富个性得以发挥,不仅仅是劳动成果,就连劳动本身都成为人的活的财富。劳动曾经作为奴役人的手段,届时将转变为解放人的方式。从劳动的目的来看,它不再是一种谋生手段,人们的劳动无需为了获取报酬以解决生存之需,因为生产力的极大提高与生产资料公有制会为劳动者提供物质保障。此时,人们的劳动完全是自身个性潜能的充分释放,自由生命的充分激发,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样式得以充分展现,达到一种劳动与自由休闲相统一的境界。
所谓劳动时间与自由休闲时间相统一,绝非意味着劳动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纯粹消遣和自由嬉戏,如此理解未免显得过于肤浅和草率。那么,我们该对此做何理解?自由劳动是在人全面地认识和把握自然规律、社会规律以及人的思维规律基础上,通过劳动的方式来实现人自身的价值。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状态下,人的劳动时间占据了全部社会时间,工人既没有在劳动中体验到自由和休闲,也没有感到劳动是生命的自由创造,因为劳动不过是一种内心压迫和外在强制的产物。而在共产主义社会,人们出于主观意愿从事的劳动,是人个性丰富和自由发展的途径,人在劳动中克服了片面与畸形发展,从而实现全面发展和丰富自身。正如马克思所描述的那样:“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⑨ 这并非指人们的率性而为和自由散漫,而是强调人们劳动的丰富性和全面性。人们在自由与休闲中进行劳动,又在劳动中体验到自由与休闲。无疑,这是人类劳动的本真状态和最高境界,也是真正具有高尚意义的自由与休闲。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主义才真正将人的自由与休闲实现出来。
目前,从现实生活中自由与休闲时间的表征来看,不少人在自由时间里进行的休闲活动,明显以物质财富的占有形式表现出来,构成所谓的“休闲物质化”现象。不少人以逛高档商场、购买奢侈品等来展示休闲,同时也间接地炫耀自己的物质财富状况,认为这就是休闲的真正意义。其实,这不能不说是对自由与休闲的庸俗理解。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财富的尺度并非仅仅指物质财富,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这种自由支配的时间如何使用?是用来提升自身的智力水平、精神世界以及表达个性。尤其重要的是,传统意义上的劳动将消失,而作为人生命活动第一需要的劳动,将推动人们走向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依循马克思的时间观念,我们应当对现实的生存状态有所领悟。当前,我们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提高劳动生产效率,以此来缩短必要劳动时间,使人具有充分的自由与休闲时间去从事艺术与科学方面的活动,充分发展自己的个性与能力。只有创造丰富的物质财富,才能为人们进行精神生活奠定基础。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与管理经验,是提高社会生产力的最主要方式。在发展社会生产力的诸种要素中,科技与管理在现代社会已成为至关重要的因素,它们对节省劳动时间和延长自由与休闲之间具有重要意义。此外,我们还应该珍惜时间、节约时间,将有限的生命时间用来从事有意义的事情,全面丰富自身的个性与能力,而不是沉迷于一些“虚假的繁忙”甚至是“瞎忙”。
马克思时间观念的精髓,在于指明了时间是人的发展的空间。人只有通过自由劳动和自主休闲使自身获得全面发展,才能成为时间的主人。在马克思的时间观念中探讨自由与休闲,既丰富了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理论视野,又是对人们当下生存处境的现实把握。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32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73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1页。
④⑤⑧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4、55、184页。
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282页。
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19页。
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5页。
作者简介:胡慧远,湖北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副教授,湖北武汉,430065。朱必法,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北京,100732;湖北中医药大学讲师,湖北武汉,460065。
(责任编辑 胡 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