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生意创业者工作家庭平衡影响因素研究

● 原晓惠 程熙鎔 于晓东

中小生意创业者工作家庭平衡影响因素研究

● 原晓惠 程熙鎔 于晓东

本文以中国的中小生意创业者为研究对象进行访谈，并通过分析构建出中国特殊社会文化环境下中小生意创业者的工作家庭平衡模型，针对创业者自我雇佣的性质，对影响工作家庭平衡的因素和工作家庭平衡的表现进行了新的解释。本文在工作家庭平衡的概念下，将以往对工作家庭关系中冲突和促进两方面的前因变量研究整合在一起，强调冲突和促进分别是工作家庭平衡中的消极和积极方面。另外，工作家庭平衡的影响因素对于普通员工和创业者是不一样的，在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下也是有差异的。

工作家庭冲突 工作家庭促进 工作家庭平衡 中小生意创业者

作为新兴经济体，中国市场经济实现有效增长的一个重要力量就是富有活力的创业活动。随着中国创业活动的不断涌现，创业者的行为和策略也越来越受到广泛关注。各种各样的创业者中，小生意创业者由于其资金、技术、人才、场地、市场等要素门槛低，创业动机倾向于“迫于生计”的被动式创业等特点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关注。

与一般企业员工不同的是，创业者属于自我雇佣者。初创期的企业一般规模小、风险高、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强，由于扁平化的组织结构和复杂动态的创业活动，创业者的工作内容较繁琐，往往需要倾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而导致创业者面临较强的工作家庭冲突。同时，创业活动带来的个人经验的增加、情志的磨炼、与家人同甘共苦的体验等也会带来明显的工作家庭促进。作为中小生意创业者而言，他们的创业家庭冲突和促进有着区别于一般雇佣性的工作。此外，小生意创业者能够寻求的支持因素也较为丰富和不受限制，在支持因素的调节作用下，他们的冲突因素和促进因素被缓和、削弱或增强。这些都对小生意创业者的工作家庭平衡状态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本文旨在探究影响创业家庭平衡的冲突因素、促进因素以及支持因素。

一、文献综述

工作家庭冲突、工作家庭促进，或是工作家庭平衡的概念，都是建立在家庭和工作这两个相互密切关联但是各有其鲜明特征的领域的假设前提上的，所以对于二者关系的界定必须建立在工作和家庭概念的清晰界定。根据以往文献研究，我们把工作定义为为了获得商品和服务来维持生活所进行的工具性活动。家庭的定义为两个或以上个体为了实现共有的目标而扮演相互依赖的角色。在此针对本研究，我们的家庭仅包括原核家庭和双职工家庭。

以往关于工作家庭关系的研究，大概可以分为两个代表性的领域，一个是工作家庭冲突研究，一个是工作家庭促进研究。工作家庭冲突研究以角色冲突的概念（Kahn et al.，1964）为基础，认为由于参与工作、家庭领域的多个角色，加之主观认知及自我期望和客观环境的影响，个体参与的工作和家庭两个角色会产生互不相容的压力，从而形成工作家庭冲突。工作家庭促进研究也是从角色的角度出发，认为多重角色会有一定积极溢出，从而使得角色之间有相互促进的积极效果，工作和家庭的双重身份会使得两个角色得到更好的发挥和执行。工作家庭冲突和促进可以看做工作家庭关系的两个维度，因此两方面的研究可以融合在一起。但是，目前对工作家庭关系的大多数研究主要聚焦于工作家庭冲突，而对工作家庭促进的研究还不够，同时考察冲突和促进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对冲突的实证研究和结合冲突和促进的实证研究对于工作家庭关系理论的完善尤为重要。

（一）工作家庭冲突研究

工作家庭冲突就是家庭和工作中的双重角色压力之间的冲突。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当不能同时满足工作和家庭的角色需求时，就会出现工作家庭冲突。工作和家庭可以被看作两个不同的范围，人们在这两个不同的范围内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需要遵守不同的规则，而拥有多个角色的人则被看做是工作和家庭的边界跨界者（Clark，2000）。工作和家庭中除了边界跨界者之外，还存在边界维持者，即维持不同范围内的活动，并对范围内其他成员提出相应要求。对于个人而言，工作中的边界维持者大多是上司，家庭中的边界维持者大多是配偶。边界维持者和边界跨越者对工作和家庭范围的不同认识和需求是导致边界跨越者角色间冲突的一个重要因素。一般而言，工作家庭冲突存在三种主要形式：时间冲突、压力冲突、行为冲突（Greenhaus & Bertell，1985）。另外，工作家庭冲突往往是有方向性的，分为工作对家庭的冲突以及家庭对工作的冲突。我们认为从工作家庭关系的研究来看，工作与家庭是相互影响的，其方向性可以作为理论总结和调研问题设计的切入点。

关于工作家庭冲突的研究主要分为对前因变量的研究和解决冲突的策略研究。目前对工作家庭冲突前因变量的研究较为成熟，大部分研究发现工作要求和资源都对工作家庭冲突产生影响。Aryee等（2005）发现工作角色的压力、工作角色投入程度与工作家庭冲突正向相关，工作方面的社会性支持与工作家庭冲突负向相关。Premeaux和Mossholder（2007）也发现工作自治度属于工作家庭冲突的前因变量。鉴于中小生意创业者属于自我雇佣性质，我们认为其工作自治度很高，工作灵活性强，对工作家庭冲突会有一定缓解作用，这在我们的访谈中也得到了充分的支持。Lu等（2009）发现工作时间和工作薪资报酬与工作家庭平衡中的冲突方面正向相关。从性别方面来看，男性往往会有较高的家庭对工作冲突，而女性则会有较高的工作对家庭冲突（蒋莱，2012；Duxbury和Higgins，1991）。但在我们的研究中发现男性女性在工作对家庭的冲突方面没有显著差异，我们认为可能以往的工作家庭关系研究大部分都在西方背景下做研究，很少考虑社会制度以及文化的情境因素，中国目前社会文化情境中以工作为重，当出现工作家庭冲突时，家庭其他成员不一定反对，反而会提供帮助，减轻个人的家庭角色需要，从而满足工作需要（张勉等，2009）。

关于家庭领域的前因变量的研究，Aryee等（2005）发现家庭角色的压力、家庭角色投入程度与工作家庭冲突正向相关，家庭方面的社会性支持与工作家庭冲突负向相关。Lapierre和Allen（2006）发现工具性支持与工作家庭中的时间冲突和压力冲突负相关，情感支持与工作家庭中的压力冲突负相关。Schneer和Reitman（1993）把家庭结构分为6种：S（单身无小孩）、M1（已婚无小孩单收入）、M2（已婚无小孩双收入）、SC（单身有小孩）、MC1（已婚有小孩单收入）、MC2（已婚有小孩双收入）。Premeaux和Mossholder（2007）发现家庭小孩数量和照顾老人的责任对工作家庭冲突也有影响。Lu等（2009）也发现照顾小孩的责任与工作家庭冲突正向相关。

个体差异也作为调节变量引起了很多学者的关注。第一，Bateman（1993）提出前摄性人格的个体遇到工作家庭冲突时，会积极主动地采取措施去解决工作家庭冲突，进而促进工作家庭平衡。第二，神经质是大五人格的一个维度，是消极情感的一个组成部分。由于神经质人格的个体一般不善于解决冲突，Wayne等（2004）认为神经质对工作家庭平衡有负向影响。第三，乐观性人格对解决工作家庭平衡非常有利，因此乐观性一般与工作家庭平衡正向相关。相反，Stoeva等（2002）发现负性情感较高的人更容易感知到压力，并难以有效地应对压力。第四，Rantanen等（2011）发现个体应对策略在冲突和幸福感的关系中起到调节作用，其中聚焦于问题的应对策略起正向调节作用，聚焦于感情的和逃避的应对策略起负向调节作用。Bolino和Turnley（2005）发现个体对工作的主动性与工作家庭冲突负向相关。另外，也有研究发现个体可以通过角色在定义，即重新定义工作和家庭的角色，如改变自己或他人的期望、家庭事务的外包和授权等做法，通过降低个体的精神压力来缓解工作家庭冲突。

综上所述，对于工作家庭冲突研究主要聚焦于影响冲突的前因变量上，包括工作方面的影响因素、家庭方面的影响因素以及个体因素。工作方面的变量主要是个体在工作上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工作强度和工作时间弹性、以及工作对家庭支持的程度等；家庭方面的变量主要是个体在家庭方面获得的支持、感情和婚姻的满意度、配偶工作收入和工作压力等情况、孩子数量和其他家庭压力因素等；而个体因素一般指个人的性格特征、心态调整能力、对工作家庭冲突的应对策略等（李永鑫、赵娜，2009）。根据以往研究，我们把个体变量从中抽离出来，看做是解决策略，通过调节这些前因变量来影响家庭工作关系。

（二）工作家庭促进研究

如果把冲突看作工作家庭平衡关系中的消极方面，那么工作家庭促进则是工作家庭关系中的积极方面。由于个体对多角色的参与可以拓展不同领域的资源，进而创造能量，提升整体的幸福感（Greenhaus & Parasuraman，1999）。一些学者认为除了工作家庭间的冲突和压力以外，更应该从如何实现工作家庭间的促进和融合方面以更加积极的角度来认识工作家庭平衡关系。Grzywacz和Marks（2002）从理论方面分析如何让个体在工作和家庭中的不同角色间实现良性的互相依赖，从多角色的参与中实现资源共享的角度提出工作家庭丰富机制模型。该模型分析了可以促进工作家庭平衡的资源以及相关途径。

工作家庭冲突和促进一样，都会受到工作资源和工作要求的影响（Voydanoff，2004；Lu et al，2009）。工作家庭促进中的前因变量主要有个体特征、工作家庭认同、工作家庭支持等。与工作家庭冲突相类似，个体变量也是工作家庭促进的一个重要因素。首先，工作方面和家庭方面的认同感一般都会促进工作家庭关系的平衡。其次，工作或家庭方面的支持也与工作家庭促进正向相关，包括工作上的官方和非官方支持以及家庭上的情感支持和经济支持。例如，Lu等（2009）发现家庭支持型领导和配偶支持与工作家庭促进正向相关。Shelton（2006）发现对于女性创业者来说，角色共享策略可以使得她们更好地享受工作家庭促进而避免工作家庭冲突。Roomi（2012）在研究巴基斯坦的女性创业者时发现小生意带来的弹性工作时间和工作自由度可以使她们获得工作家庭平衡，除此之外，配偶支持和个体态度对工作家庭平衡也有正向相关关系。

资源保存理论指出，一种类型的资源有助于个体获得其他类型的资源，以使资源总量最大化（Hobfoll，1989）。工作资源不但可以直接作用于工作领域，还有助于个体获得更多的个人资源，而个人资源则可以灵活运用于工作和家庭两个领域。Wayne（2004）整合得出资源获取发展观，认为工作家庭促进最关键的原因是个体特征和环境资源。个体特征和环境资源能帮助个体在某一领域发展新技能和观点，积极的情感、金钱、社会或健康资本以及更高的效率，而这些将会提高其在另一领域的生活质量。Grzywacz和Marks（2000）在此资源获取发展观的基础上强调工作家庭溢出有积极与消极之分。

可以看出，对工作家庭促进的前因变量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工作领域、家庭领域和个体特性三方面。我们认为工作家庭促进和工作家庭冲突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分别属于工作家庭平衡关系中的积极和消极方面。所以关于冲突和促进的前因变量可以相互借鉴并整合在一起，作为研究工作家庭平衡关系的前因变量。

（三）工作家庭关系平衡

综上所述，工作家庭冲突研究和工作家庭促进研究都是基于角色认知的概念分别发展了两个理论性框架，即“加强假说”和“稀缺假说”（Aryee，2005）。“加强假说”认为个体面对的不同角色会使得其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依赖，而“稀缺假说”认为个体承担的角色数量越多，对个体时间和精力的消耗越大，进而影响甚至损害个体利益。然而，任何事物都存在积极的一面，也存在消极的一面。为了更好地理解工作家庭关系平衡，就要把“加强假说”和“稀缺假说”有效地结合在一起，全面辩证地去分析工作家庭两种角色间的相互作用。工作家庭平衡的实现与冲突和促进都是密不可分的：解决工作家庭冲突，并不一定能实现工作家庭平衡；而实现工作家庭关系的促进也不能完全说明工作家庭关系的平衡（张再生，2002）。只有消除冲突并实现促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作家庭平衡。因此，我们将冲突和促进两方面的变量作为消极和积极的两面整合在一起，并将两方面的个体变量抽离出来，作为个体方面的调节变量，进而研究工作、家庭和个体三方面因素对工作家庭平衡的影响。

（四）文献评述

综合以上前人的研究，我们发现：一，以往文献研究比较多的是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关系，对于创业研究得不多，但创业与工作相比，存在时间更自由、决策更自主、任务更综合、风险更大等特点，这对冲突、促进和平衡这三个方面都带来了新的因素；二，前人研究大部分聚焦于冲突、促进和平衡各自的内部关系，缺少对冲突因素、促进因素和平衡状态的综合考察；三，对中国情境下小生意创业者的研究较少，作为强势崛起的新兴经济体和市场经济中最活跃最普遍的小生意者，他们在创业与生活之间能否达到平衡，对于中国经济能否得到来自最基层的持续支持非常重要。在此基础上，本文探索中国小生意创业者在创业与生活中的各种冲突因素、促进因素和寻求支持下达到的平衡或不平衡状态，可以对以往的理论进行有益的补充。

二、数据和方法

（一）数据的获取

1.调查内容与访谈提纲的确定

根据以上三个模型中工作家庭平衡机制的分析框架，本研究首先确定了调查的具体内容，包括：小生意创业的具体情况、创业者家庭的男女分工及创业业绩、创业者工作家庭冲突的处理方法、小生意创业带来的益处、创业者子女的生活学习情况等。本次调查以个人访谈的形式进行。个人访谈提纲的设计是在吸收文献研究的基础上，参考了国内一些成熟的工作家庭平衡机制的研究，结合我们的目标进行了改进。调查前我们曾到被调查地进行了试调查，对访谈提纲做了一些针对性的修改。最后形成的访谈提纲主要包括：

（1）有关受访者的个人基本情况、店铺情况和社会关系等。

（2）请受访者阐述在其家庭中男性和女性扮演的角色有无差别，并说明自己感知到家庭中的女性角色、家乡中的女性角色和中国的女性角色之间的相同点和不同点。

（3）请受访者评价在小生意创业中，不同性别分别有什么影响，以及做小生意为家庭及社区带来了什么好处。

（4）受访者认为其事业与家庭是否存在分歧，感到他们之间是否平衡、相互匹配？不平衡或平衡和匹配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在面临事业与家庭角色冲突的时候，会优先满足哪一方面，事业需求还是家庭需求？

（5）受访者的子女情况。上班时谁来照顾子女？当孩子们长大后是否希望他们也做这门生意？

2.调查地

本研究选取北京市金马大厦服装市场作为本次数据的调查地，选择金马大厦服装市场原因如下：一是金马大厦服装市场在几年前落成，其中的小生意者还处于创业初期，没有形成完整和完备的创业模式，因而能够观察到小生意创业者在一开始所经历的创业机遇与挑战及其对家庭的影响；二是金马大厦位于海淀区五道口，人口流动和顾客数量与动物园、秀水街等地相比较少，能够争取较多的时间和受访者进行充分的调查与交流。同时，在前期的试调查中，我们发现金马大厦的小生意创业者们在态度上较愿意配合，因此最后选择金马大厦作为被研究的调查地点。

3.抽样与样本描述

本研究于2015年11月对金马大厦的小生意创业者进行了调查。对个体的访问抽样分为两步：第一步，确定金马大厦的三个楼层为调查点，按照服装、鞋类、杂货类各抽取数量相近的商户；第二步：在每个楼层内，按照年龄、性别分别抽取数量相近的商户。因为要调查工作家庭平衡情况，所以所有受访者都是已婚状态，否则视为无效调查样本。最后，我们共获得120份访谈资料，其中有113份录音，7份因受访者拒绝录音改用笔录，成为本研究的重要数据，调查后将全部声音文件转录为文本文件，录入时为保证细节不缺失，尽量记录所有语音信息。所有研究内容均不具名，仅保留商户号信息，确保小生意创业者的隐私不被泄露。调查样本的描述统计见表1。

（二）分析方法

本文采用“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通过从实际观察到的人或现象入手，对原始资料进行总结、归纳并建立理论。首先，本文对原始录音资料进行文字整理，并通过逐字逐句地分析关键词出现的频次和特点将不同的工作家庭关系影响因素进行初始概念化。通过对原始资料进行分解，形成若干信息元，再进行概念化和范畴化，本研究抓取了影响工作家庭平衡的35个原始性概念，并把这些概念按照相似性进行归类，形成了14个初始研究范畴。在此基础上，我们通过对各范畴的进一步总结，得出4个主要范畴（见表2）。其中A为影响小生意创业者工作与家庭平衡的冲突因素，B为小生意创业者所感受到的工作对家庭及家庭对工作的促进因素，C为小生意创业者在面对工作与家庭冲突时所能获得的支持帮助因素，D为小生意创业者在工作与家庭之间最可能做出的策略与选择。

表 1 调查样本的描述统计

表 2 编码后的主要范畴

图 1 小生意创业者工作与家庭选择影响因素模型

三、结果

在整合并分析访谈资料后，我们发现前3个主要范畴“冲突因素”、“促进因素”、“支持条件”共同影响了“创业家庭平衡状态”。小生意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必然会同时面对工作与家庭的冲突和促进，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小生意创业给工作家庭平衡带来的影响既有正面作用也有负面作用，而“寻求支持”中的各种支持因素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冲突”，实现“促进”，从而在冲突因素和促进因素对创业家庭平衡的影响中发挥了调节作用。在个体的创业与家庭平衡中，这三者共同决定了其是否能够达到真正的平衡。根据这一思路，本文将表2中的四个范畴关系总结为一个小生意创业者工作与家庭影响因素模型（见图1）。

在图1的模型中，冲突因素对创业家庭平衡的影响在调查小生意创业者的过程中体现得较为明显。创业家庭冲突的具体体现有“每天都得来店里……家里的事只能起早贪黑地做”，“小生意时好时坏的……勉强糊糊口”，“……孩子小的时候根本没法出来（工作），现在才稍微好一点”，“……刚出生的小孩只能自己在店里带”等。这些冲突因素导致有些受访者表示，“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可能过几年就不干了”。另一方面，促进因素则会让受访者对自身的创业家庭平衡情况较为满意。促进因素具体表现有“……赚了蛮多，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想回家做饭、接孩子的时候，把店一关就走了”等。促进因素主要体现在创业时间的自由和创业收入对家庭的帮助。在调节作用方面，支持条件在冲突因素和调节因素对创业家庭平衡的影响过程中发挥了作用。支持因素的作用在访谈者的工作生活中具体体现有“……孩子都是我婆婆在带，我基本上只要管开店就可以了”，“……心态要淡定，不把情绪带到家里”，“……找人帮忙看店或请导购……”，“……开店贴补点家用，这样才能平衡”，“老公下班后也可以来店里帮忙……”。

本研究把工作家庭冲突和促进研究结合在一起，看做是工作家庭平衡中的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强调影响工作家庭冲突的因素和影响工作家庭促进的因素都会影响工作家庭平衡。本研究的创新点在于：第一，工作家庭平衡的表现不仅表现为个人认知上的“感觉工作家庭没有冲突”，而且表现为创业者是否愿意维持工作家庭关系现状，把生意继续做下去。这对工作家庭平衡的概念提供了进一步的深化和扩展。第二，根据中国创业者具体工作生活的特殊性，我们在调节因素方面引入了支持条件。尽管国内经济方面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由于创业风险高，创业压力大，小生意创业者对工作家庭生活平衡重视较少，一般还是以工作为生活中的核心, 因此在工作和家庭发生冲突时, 基本上是以满足工作的要求为主。小生意创业者如果出现工作家庭冲突时，不但不会遭到家庭成员的反对，反而可能会得到家庭成员更多的帮助，使之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第三，作为中小生意创业者，其工作时间比在职员工要有弹性，我们基于访问资料加入了工作场所支持的维度，在我们的访谈中，有些受访者认为工作地点和工作时间的灵活性对于缓解工作家庭冲突有极大的帮助。

四、讨论

本文利用扎根理论，对中小生意创业者进行访谈并编码分析其创业家庭平衡的影响因素，发现小生意创业者在创业与家庭活动之间的平衡不仅受到工作不稳定和家庭压力等冲突因素的影响，也会受到工作时间弹性和个人事业发展等促进因素的影响。同时，我们发现这些影响中小生意创业者创业家庭平衡的因素受到特定支持条件的调节，如家人支持、个人心态、工作收入等。这些因素共同作用决定了小生意创业者在创业与家庭之间能否达到平衡。其中“家人支持创业”和“工作收入”是区别于以往研究的创新因素。本文以国内中小生意创业者为研究对象，发现由于国内中小生意创业的特殊性，创业者创业收入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因此工作收入较高时家庭成员对工作家庭冲突感会下降，工作家庭满意度会上升。相应地，中小生意创业者受到的家庭支持也较高，尤其是女性创业者在家务和抚养子女方面受到的支持，因此中小生意创业者的工作家庭平衡也受到家庭支持的重要促进作用。现有文献以工作家庭冲突为主的工作家庭理论是理解工作家庭平衡的重要理论。然而，该理论在应用到小生意创业者的工作家庭平衡时，需要引入缓解冲突因素和强化促进因素的支持条件进行进一步的解释。如果不考虑创业与工作的不同、寻求支持的调节作用以及中国情境和文化传统，而直接套用工作家庭冲突和促进的理论，对于小生意创业者的创业家庭平衡的解释力是有疑问的。

1.理论意义

本研究丰富了工作家庭平衡理论，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构建了冲突因素、促进因素、支持条件对创业家庭平衡影响机制的理论模型，将工作家庭冲突、促进和平衡的理论元素整合在一个模型中；二是将冲突因素和促进因素这两个原先较为独立的概念联系了起来，指出这两方面虽然同时存在，但在支持条件的调节下能够实现创业和家庭“双赢”；三是以中国小生意创业者为研究对象，探讨了具有小生意和创业这两种特征的工作类型在中国的创业家庭平衡状况，拓展了工作家庭平衡理论的应用范围。是否还有其他工作内容、类型或地域条件会挑战前人所得出的工作家庭平衡理论，这是值得学术界关注的问题。

2.实践意义

对创业者而言，本研究构建的理论模型也具有下面的指导意义：第一，创业者会面对工作和家庭之间的冲突，也会感受到工作与家庭之间的促进，个人心态调节对于工作家庭平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调节工作家庭平衡的支持条件能够有效地缓和冲突并增强促进，争取到这些有利条件会帮助创业者更轻松地做出最符合利益的创业家庭选择。

3.研究不足与未来展望

本文的研究不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由于访谈地点和访谈经费的限制，没有扩大访谈样本所在的城市，可能存在一定的样本选择偏差；第二，访谈时间有限，难以跟踪调查样本中个体工作家庭平衡的后续进展；第三，本文仅对中小生意创业者作为研究对象进行访谈和分析，如果能对创业者的供应商、重要客户以及创业者配偶和其他家庭成员也进行访谈分析，则能进一步充实研究结果，丰富创业者工作家庭理论。

基于上述研究不足，未来关于创业者工作家庭生活平衡，尤其是针对中小生意创业者的研究应注意以下几点：第一，要考虑中小生意创业者，尤其是中国特殊社会文化情境下的小生意创业者的特点。中小生意创业者出于生存压力而“被迫创业”的比率较大，创业者是家庭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往往能得到配偶和其他家庭成员更多的支持，因此中小生意创业者的工作家庭关系有着一定的特殊性；第二，在性别方面，本文发现女性与男性中小生意创业者面临的工作家庭平衡可能没有较显著的差异，这与以往研究有一定的区别。访谈中很多创业者表示自我雇佣性质的创业方式反而能促进其工作家庭平衡，本文认为这可能是导致性别因素对工作家庭平衡影响不显著的一个原因，未来研究可以针对这一点进行扩展研究。

1.蒋莱：《领导力发展视角下的职业女性工作-生活平衡策略研究》，载《妇女研究论丛》，2012年第2期，第14页。

2.李永鑫、赵娜：《工作-家庭支持的结构与测量及其调节作用》，载《心理学报》，2009年第9期，第863-874页。

3.张勉、魏钧、杨百寅：《工作和家庭冲突的前因和后果变量：中国情景因素形成的差异》，载《管理工程学报》，2009年第23期， 第79-84页。

4.张再生：《工作-家庭关系理论与工作家庭平衡计划》，载《南开管理评论》，2002年第4期，第55-59页。

5.Aryee S, Srinivas E S, Tan H H.Rhythms of life: Antecedents and outcomes of work-family balance in employed parent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2005, 90(1): 132.

6.Bateman T S, Crant J M.The proactive component of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 measure and correlates.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1993, 14(2): 103-118.

7.Bolino M C, Turnley W H.The personal costs of citizenship behavio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 initiative and role overload, job stress, and work-family conflict.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2005, 90(4): 740.

8.Clark S C.Work/family border theory: A new theory of work/family balance.Human Relations, 2000, 53(6): 747-770.

9.Duxbury L E, Higgins C A.Gender differences in work-family conflict.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1991, 76(1): 60.

10.Greenhaus J H, Beutell N J.Sources of conflict between work and family role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985, 10(1): 76-88.

11.Greenhaus J H, Parasuraman S.Research on work, family, and gender: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directions.In Powell, N Gary (Eds), Handbook of gender and work.Sage, 1999: 391-412.

12.Grzywacz J G, Marks N F.Reconceptualizing the work-family interface: An ecological perspective on the correlates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spillover between work and family.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Psychology, 2000, 5(1): 111.

13.Hobfoll S E.Conservation of resources: A new attempt at conceptualizing stress.American Psychologist, 1989, 44(3): 513.

14.Kahn R L, Wolfe D M, Quinn R P, Snoek J D, Rosenthal R A.Organizational stress: Studies in role conflict and ambiguity.Oxford, 1964.

15.Lapierre L M, Allen T D.Work-supportive family, family-supportive supervision, use of organizational benefits, and problem-focused coping: Implications for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employee well-being.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Psychology, 2006, 11(2): 169.

16.Lu J F, Siu O L, Spector P E, Shi K.Antecedents and outcomes of a fourfold taxonomy of work-family balance in Chinese employed parents.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Psychology, 2009, 14(2): 182.

17.Premeaux S F, Adkins C L, Mossholder K W.Balancing work and family: A field study of multi-dimensional, multi-role work-family conflict.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2007, 28(6): 705-727.

18.Rantanen M, Mauno S, Kinnunen U, Rantanen J.Do individual coping strategies help or harm in the work–family conflict situation? Examining coping as a moderator between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well-being.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tress Management, 2011, 18(1): 24.

19.Roomi M A, Rehman S.Gender and work-life balance: A phenomenological study of women entrepreneurs in Pakistan.Journal of Small Business and Enterprise Development, 2012, 19(2): 209-228.

20.Shelton L M.Female entrepreneurs,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venture performance: New insights into the work-family interface.Journal of Small Business Management, 2006, 44(2): 285-297.

21.Schneer J A, Reitman F.Effects of alternate family structures on managerial career paths.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1993, 36(4): 830-843.

22.Stoeva A Z, Chiu R K, Greenhaus J H.Negative affectivity, role stress, and work-family conflict.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 2002, 60(1): 1-16.

23.Wayne J H, Musisca N, Fleeson W.Considering the role of personality in the work-family experience: Relationships of the big five to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facilitation.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 2004, 64(1): 108-130.

■责编/李朋波 Tel:010-88383907 E-mail:lpbup@sina.com

Research on The Antecedents of Small Business Entrepreneurs’Work-family Balance

Yuan Xiaohui1, Cheng Xirong1and Yu Xiaodong2
(1.School of Busines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2.School of Business, Central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This study conducts interviews on small business entrepreneurs, establishes a model for small business entrepreneurs' work-family balance under Chinese specific social environment, and explains the antecedents of work-family balance based on the self-employment nature of entrepreneurs.We combine the research of work-family conflict and work-family support, to emphasize that the concept of conflict and support are two sides of the work-family relationship.Moreover, the antecedents of small business entrepreneurs' work-family balance are different from the antecedents for normal employees, especially under specific social environments.

Work-family Conflict; Work-family Support; Work-family balance; Small Business Entrepreneurs

原晓惠，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

于晓东，中央财经大学商学院，讲师、管理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