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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稿本《师石山房书目》论姚振宗的版本学造诣*

2017-03-09王承略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姚氏刊本版式

王 珂 王承略

(1山东省图书馆,山东济南 250100;2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济南 250100)

册府说苑

从稿本《师石山房书目》论姚振宗的版本学造诣*

王 珂1,2王承略2

(1山东省图书馆,山东济南 250100;2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济南 250100)

姚振宗向来以目录学著名,同时他还是一位出色的版本学者。他在《师石山房书目》中运用娴熟的版本鉴定方法和技巧,对于很多版本问题做了深刻的揭示,表现出极高的版本学造诣。本文从细微之处入手,深入总结姚振宗的版本学成就,以利于对姚振宗的学术贡献做出全面的再评价。

姚振宗 版本学 成就

姚振宗是清末著名的目录学家,目录学著述甚丰,有《师石山房丛书》行世,其中的《汉书艺文志条理》和《隋书经籍志考证》两书犹为学界称道。《清史稿》称他“目录之学,卓然大宗”。[1]然而,学界对其版本学造诣一直未有论述。笔者在点校整理稿本《师石山房书目》的过程中,发现姚振宗在每书的提要和案语中做了大量的版本著录、版本鉴定工作,表现出极高的版本学造诣。深入发掘整理这些版本学内容,对于全面研究和评估姚振宗的学术成就具有重要意义。

1 姚振宗所作的版本工作

在《师石山房书目》中,姚振宗通过提要、案语,或揭示版本,或考订源流,或考定底本,或校版本异同,或品评版本优劣,或鉴别作伪,或追述递藏源流,或记录书林掌故,做了大量的版本学工作。现一一详论如下:

1.1 标注版本

姚振宗在《师石山房书目》每书书名之下,著录其版本。大多只标明版本类型,如:《国子先生全集》四十三卷,原刊本。《六如居士集》七卷《画谱》三卷,通行本。《曾文正公奏议》十卷《补编》四卷,新刻本。《三国志辨疑》三卷,家刻本。《读通鉴纲目条记》二十卷首一卷,自刻本。《卢忠肃公集》十二卷卷首一卷,宜兴官刻本。

宋元明刻本多标明时代和类型。如:《东莱吕太史外集》五卷《附录》三卷《拾遗》一卷《丽泽论说集录》二卷,宋椠本。《战国策校注》,元刊本。《石屏集》八卷《附录》二卷,明刊本。

也有少数版本时代、出版者、版本类型俱全者。如:《松雪斋集》十卷《外集》一卷《续集》一卷,康熙间海上曹氏重刻本。《陵川集》三十九卷《附录》一卷,乾隆间凤台王氏刊本。《汪氏说林》一卷,乾隆戊子历下朱氏重刻本。

部分藏书标注出版者。如《词林典故》八卷,武英殿本。《南省公余录》八卷,二思堂本。《避讳录》五卷,三长物斋本。

丛书零种注明其所属丛书。如《陶说》六卷,《龙威秘书》本。《农说》一卷,《廿二子全书》本。《算迪》八卷,《岭南遗书》本。

对于版本时代不清者,称为旧刊本,旧钞本,或径称为刊本,钞本。如:《杜东原集》一卷《补遗》一卷,旧钞本。《杨铁崖文集》五卷《史义拾遗》二卷,旧刊本。《醉白堂文集》,无卷数,刊本。

1.2 考版本源流

古籍在流传的过程中,往往会一再传抄、刊刻,同一种书往往会有众多版本,梳理其版刻先后源流,有助于厘清这些版本的嬗变关系。目录学需要“辨章学术,考镜源流”[2],版本学亦是如此。姚振宗深谙此道,注意在提要、案语中考定原书的版本源流。

再如,粤雅堂本《声类》四卷案语曰:“按是书稿本为其门人江宁汪恩芝亭所得。道光五年陶文毅澍抚皖,汪官安庆知府,以此书进文毅,遂属之校雠诠次以付梓,故《潜揅堂全书总目》注云:‘别刻,版存安庆府署。’廿九年己酉,江宁陈士安复重刻以广流传,至是已凡三刻,皆有刻书跋。”[3]可知,《声类》的版本先后为清道光五年(1825)汪恩刻本,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陈士安刻本,《粤雅堂丛书》本。

1.3 考定抄刻底本

由于考据学的发达,清人抄刻书非常重视底本的选择。段玉裁云:“校书之难,非照本改字不讹不漏之难也,定其是非之难。是非有二:曰底本之是非,曰立说之是非。必先定其底本之是非,而后可断其立说之是非。”[4]受时代的影响,姚振宗也十分留心考定所藏书籍的抄刻底本。

如,粤雅堂本《瑟谱》六卷案语曰:“按是书四库从《永乐大典》中录出,嘉兴钱侍讲(姚振宗注曰:钱心壶给谏仪吉之伯父也,未详其名)为纂修官时录出底本,道光二十七年松君观察刻之(姚振宗注曰:亦未详为谁氏),咸丰二年伍氏崇曜复刻入丛书。”[3]由此可知此书底本为《永乐大典》本。

再如,师石山房抄本《沈下贤集》十二卷案语曰:“此亦从吴氏西斋旧抄本过录,与《皇甫持正集》同其源流,盖亦从钱氏宋版写出,故与《提要》一一相合。”[3]通过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比对,姚氏推测其所抄底本为钱曾所藏宋本。

1.4 校版本异同

目录学家章学诚指出校雠要广储异本,“夫博求诸本,乃得雠正一书,则副本固将广储以待质也”。[5]姚振宗藏书也往往广储异本,有一书两个版本者,有一书三个版本者,有多至数个版本者。姚氏寓藏于用,每每校其异同。

如金声的文集,姚振宗藏有乾隆时重刻《金正希先生文集辑略》九卷本,道光时重刊《金忠节公集》八卷本。在后者的提要中,作者校其异同曰:“此本为道光七年嘉鱼知县邵勷、训导龚斗南校刊。以前本互勘之,此所无者,凡诗九首、疏五篇、书二十篇、序三篇、襍文二篇。止于友助事宜,无书说、语录。其为前本所未收者,《与黄劬庵书》《嘉鱼文庙碑记》《募建关圣祠亭疏》《题伯翁仰山公像》四篇而已。”[3]

再如,《朱子年谱》四卷《考异》四卷《附录》二卷附《校勘记》,姚氏藏有永康应氏重刊白田草堂本,粤雅堂本。其案语曰:“桉此两本无大异同,惟应敏斋方伯所刻者后有元和王炳所撰《校勘记》三篇,粤雅堂则分《年谱》各为上、下卷。”[3]

1.5 品版本优劣

严佐之先生说:“归根结底,研究古籍版本的作用,意义是在为各种学术研究提供丰富的善本。所以在版本考订乃至版本研究的所有工作中,版本优劣及其比较乃是头等重要的核心问题。”[6]姚振宗在其版本实践中,非常注意品评版本优劣。

如,汪氏振绮堂原刊本《汉书地理志校本》二卷案语曰:“案振绮堂所刻书皆精善,今已寥寥不可得见。惟此与所著《国语校注本三种》字书版式皆仿宋椠,从旧本繙雕,故犹不失为古雅焉。”[3]姚氏高度赞赏了振绮堂刻书,因其版式仿宋,底本古旧,较为古雅。

再如,高邮重刻本《淮海集》十七卷《后集》二卷《淮海词》一卷《补遗》一卷《年谱节要》一卷《附纂》一卷提要曰:“此道光丁酉邑人王敬之宽甫所刻,宋茂初为之序。……其《补遗》中所录孙退谷《庚子销夏记》一则,前后两见。后入者附以按语,而正文反不完,似有所佚脱。又《补遗》卷中已备录其词,合为一卷矣,而又别刻《淮海词》一卷于后。皆失于厘订,殊为眩惑。首既刊列《四库提要》《敕书》《本传》《象赞》之类,而不刻目录,亦殊失体裁。据后跋所云,盖一时书帕之本,然亦不应淆杂如此也。”[3]姚振宗认该书部分内容重复,失于校勘,体例亦不严谨,版本颇为拙劣。

1.6 辨别作伪

宋元旧版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往往为各类藏家所追捧。但其历经兵燹水火之后,往往日传日稀。资源的稀缺性,决定了其高昂的价格。鉴于有利可图,书贾往往想方设法伪造。姚氏亦精于辨识,往往能识破奸商的伎俩。

如,明弘治间刊本《韦斋集》十二卷提要曰:“此本首惟载淳熙七年河阳傅自得序,盖割去他序以充宋刻,实则弘治丙辰邝氏所刊。”[3]姚振宗就识破了该书割去新序以充旧刊的伎俩。

再如,元至正刊本《尚书集传音释》六卷《书序》一卷附《尚书纂图》一卷提要曰:“按此本镌刻甚精,纸墨颇旧。考之张氏金吾《爱日精庐藏书志》载,此编为元至正十一年德星书堂所刻,原有《重刊凡例》三条,系以木印款识。(姚振宗注:其《凡例》张氏并全录其文。木印文曰:“至正辛卯孟夏德星书堂重刊。”)此本不载,殆为书贾剪去,欲以充宋椠耳。”[3]姚氏通过目录比对,识破了书商割去牌记冒充宋本的奸计。

又如,旧刻巾箱本《具茨集》十五卷提要曰:“巾箱本雕镂甚精,染纸作古色,而割去其跋,殆欲赝为宋椠者。”[3]虽然本书综合采用了染纸做旧、割去跋文两种手段,依然被姚氏勘破。

1.7 考递藏源流

清人藏书颇为重视考察书籍的递藏源流,并在其书目题跋中多有体现,张金吾《爱日精庐藏书志》就是其中之一。姚氏对张书多所参考,可能受其影响,也注意考察古籍的递藏源流。他一方面在提要末尾以双行小字的形式著录藏书印,另一方面也在提要中进行考察。

如,其所藏何义门校藏乌丝栏写本《白莲集》十卷提要曰:“此本旧为常熟冯班所手校,后转入钱遵王家,又为何义门所得。”[3]道出了此书先后经冯班、钱曾、何焯三位名家递藏。

再如,《古列女传》七卷《续列女传》一卷的提要考察了四库底本的递藏源流:“桉《四库》所录为钱遵王家藏南宋建安余靖庵刊本,何氏义门所谓万卷堂本也。曾藏明代内府,乾隆时入顾抱冲家,又转而归阮文达。”[3]

1.8 述书林掌故

姚振宗身处清末,与许多刻书人、卖书人熟悉,熟知书林掌故,他在《师石山房书目》中把这些掌故著录下来,为我们研讨清末出版史提供了难得的资料。

如,姚氏在洪氏重刊宋本《名臣言行录》提要中说:“此为洪钤庵殿撰瑩所刻麻沙重雕朋溪本。(姚振宗注:朋溪即李氏原刊本。)……道光壬寅洪殁后,其版为镇江包训松溪所得。(姚振宗注:包氏,淮南商人也。)遂印以充馈贻,纸墨颇精。包氏今居扬州,其版不知如何矣。”[3]据此可知本书之版片曾为扬州盐商包松溪所得,并印行送人。

再如,八史经籍志本《明史艺文志》四卷提要曰:“光绪九年三月,得日本国人所刻《八史经籍志》,但于书后署文政八年,不著编刻人姓名,向未见有印本。近镇海张寿荣于上海购得其版,遂为序而行之。今年正月间始出。……然荟稡一编,取便观览,故不数月间不胫而走,颇盛行之。予从陶子珍学使处先得为快。”[3]叙述了当年《八史经籍志》风行一时的盛况。

又如,胡氏退补斋重刊本《丧服表》一卷附《觞服表》一卷提要曰:“光绪元年,武康胡月樵观察凤丹,复序而付梓。(姚振宗注:观察前官湖北,尝提调崇文书局。今告归,寓杭州,刻《金华丛书》行世。设退补斋书肆于珠宝巷,传刻较夥,颇有功于典籍云。)”[3]详细介绍了胡凤丹刻书、卖书的历史,充分肯定了他的出版贡献。

此外,《五雅全书》本《释名》四卷提要曰:“序文标题之下有‘抱经堂本参校’六字。其下又有‘积古斋’楷书图记一。积古斋旧为杭州城隍山陶姓书肆,其所鬻书用此为识。”[3]姚氏告诉我们积古斋的营业地点、主人姓氏及售书图记。

2 姚振宗鉴定版本的方法

上述工作的完成,得益于姚振宗娴熟的版本鉴定方法。他或从古籍本身考察,或从外部寻找依据,或综合运用多种方法考校,对所藏古籍的版本做出了准确的鉴定,展现出极高的鉴别力。

2.1 据序跋

古人刻书往往有序跋,详细论述其版刻源流与刻书过程。李致忠先生说:“依据古书原有的序跋来鉴定古书版本,是古书版本鉴定中最常用的办法,有时也是最可靠的办法。”[7]历代藏家往往以此为依据,鉴定经眼古籍的版本。这也是姚振宗最常用的一种方法。

如,家刻本《三国志辨疑》三卷提要曰:“此为其孙师璟与所著《后汉郡国令长考》同刻于道光二十四年,有刻书跋。”[3]可知此本为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家刻本,《续修四库全书》据上海图书馆藏此版影印。

再如,明刊本《甲秀园集》四十七卷提要曰:“是集自刻于万历戊申,时三十三,有自序、自记,言之甚悉。同时友人陈继儒、屠隆、周婴并为之序。”[3]

2.2 据牌记与款识

古人刻书,常在内封、目录末、卷末等处刻印牌记或题写款识,写明刻书时间、地点、刻书人等信息。李致忠先生说:“明清两代此风尤盛。”[8]姚振宗也善于利用这些信息鉴别版本。

2.2.1 据牌记

如,明刻修补本《西山文集》五十五卷提要曰:“桉此本卷后有‘万历丁酉岁重梓于景贤堂’木记款识。”[3](作者案:应为“万历丁酉岁季冬/月重梓于景贤堂”,姚氏在“岁”下脱“季冬月”三字。)

再如,明刊本《玉岩集》九卷提要曰:“桉此本有‘嘉靖戊午冬刻于杏华书屋’木印。”[3](作者案:应为“嘉靖戊午冬/刻梓于杏华书屋”,姚氏在“刻”下脱一“梓”字。[9])

2.2.2 题识

如,万卷堂刊本《今献备遗》四十二卷提要曰:“目录之后有‘癸未孟秋万卷堂刻梓’款识。考癸未为万历十一年,万卷堂或即为其藏书之所,则此本为其自刻者矣。”[3]

再如,福州重刻聚珍《宋景文集》六十二卷提要曰:“末有‘道光八年五月福建布政使南海吴荣光重修’款识。”[3]

虽然牌记与款识在形式上略有区别,但其鉴定版本的作用是一致的。姚振宗在明嘉靖三十一年山东按察司使周珫刻《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三十卷的提要中说:“又有金泰和甲子晦明轩刊书碑式木记一页。(姚振宗注:桉即刻书款识,其碑额刻双龙,题曰“重修本草之记”,下亦刻双屃座,颇具别裁,古本中亦罕有也。)”[3]可见,在姚氏眼里,牌记即刻书款识。因此,笔者把这二者放在一起论述。

2.3 据书名页

严佐之先生说:“书名页除题刻书名外,还常有作者姓名、刊刻时间、地点、刊刻者姓名、斋室、藏版处等文字。这是直接可作鉴别版本依据的材料。”[10]姚振宗也注意利用这一特征去鉴别。

如姚氏在《宗忠简集》七卷案语中曰:“一本封面署‘同治乙丑仲夏,刊于鸠江戎幄’,版心题‘半亩园藏书’。”[3]

再如,《释服》二卷提要曰:“今此本卷端署:‘书种堂藏版,嘉庆二十三年镌。’”(作者案:实际为封面题:“嘉庆戊寅镌,释服二卷,书种堂藏版。”姚氏直接把干支纪年转换了。[11])

2.4 据卷端题名

杜泽逊先生说:“到了明清时期,刻书者往往在每卷第一页书名之次行题撰人,三行四行题校者或评阅者姓名,这个校者或评阅者往往是参与刻书之人,或者出资之人,因此与刻书时间有密切关系。”[12]姚振宗也几次运用了这一方法。

如,明刊本《庄渠遗书》十六卷提要曰:“每卷题‘苏州府知府太原王道行校刻,崑山县知县清河张同梓,门人归有光编次’一条,盖犹当时初印。”[3]此本为明嘉靖四十年(1561)王道行刻本,姚振宗敏锐地抓住了卷端题披露的校刻人信息。

再如,《苏学士集》十六卷案语曰:“桉此本首题:‘商丘漫堂先生宋荦鉴定。’盖康熙时,宋官江苏巡抚,既修复沧浪亭遗迹,复出旧本,俾震泽徐悙孝念修、徐悙复七来重校刊行。”[3](作者案:据《四部丛刊》影印该本,宋荦鉴定一行字位于《苏学士文集总目》卷端,而非卷首。《苏学士文集总目》卷末题:“震泽徐悙复七来挍。”)

2.5 据版心题

古籍的版心不仅镌有书名卷数、页次、字数、刻工、丛书名等信息,有时还镌有刊刻、修补的时间,或者刻书人堂号等信息,是鉴定版本的一个重要信息来源。姚振宗也善于借助这些信息进行版本鉴定。

如,明晋府刊本《初学记》三十卷提要曰:“今检此本,与孙氏所载悉同。首有绍兴四年右修职郎建阳县丞福唐刘本序。而每卷首叶及目录首叶并刘序,其版心上方皆明著‘晋府重刊’字,则碻为晋藩所刻,为明版中最善者。”[3]姚氏通过版心“晋府重刊”字,坐实了此书的版本。

稿抄本的鉴定,稿纸的版心题也是一个重要依据。如十经斋写本《栲栳山人集》三卷案语曰:“按此本首末断烂,故序、跋、目录亦并无存,版心有‘十经斋学’字,知出于嘉兴沈匏庐先生家。”[3]十经斋为嘉兴沈涛的斋号,姚氏据此推知此本为沈氏抄本。

2.6 据避讳字

避讳是封建社会的长期传统,“其流弊足以淆乱古文书,然反而利用之,则可以解释古文书之疑滞,辨别古文书之真伪及时代,识者便焉。”[13]清代学者往往用避讳字鉴定版本,姚振宗也善于运用这一方法。

如,原刊本《居易录》三十四卷案语曰:“桉此本首末并自为序跋,其名下一字犹书作‘禛’,双黑口本,殆犹为原刻者。”[3]《池北偶谈》二十六卷案语曰:“桉此本首有康熙辛未自序,海宁门人陈奕禧书之。其名下一字并未缺一笔,亦双黑口本,与《居易录》并为原刻无疑。”[3]姚氏根据王士禛的“禛”未缺末笔避雍正皇帝名讳,断定二书为康熙时原刻。姚氏亦用此法鉴定所藏《香祖笔记》,不赘述。

2.7 据版式

古籍具有相对明显的时代特征,“不同时代雕刻的书,其版式有着不同的特点。”[14]长期经眼古籍的人,往往能依据其版式,断定其刊刻的大致时代。作为藏书家的姚振宗也有此眼力,常据版式以鉴定其藏品。

如,明刊本《李忠定公奏议》六十九卷《附录》九卷提要曰:“不知刻于何时。卷端题曰:‘邵武知县泰和萧判绣梓,同郡后学畏庵朱钦汇校,邵武儒学教谕严陵洪鼐校正。’其版式似明万历以前所刻,颇见古雅。”[3]姚氏据版式认为其为明万历前所刻。

再如,宋本《山谷刀笔》二十卷案语曰:“按此本所载凡六百七十余首,首有目录,又有《山谷老人传》。其版式视巾箱差大,颇似麻沙坊刻本。《存目》所谓宋椠本,殆即此类。盖当时坊肆通行者,每页廿四行,行十九字。”[3]姚振宗据版式定其为宋麻沙坊本。

2.8 据藏书印

古人藏书好钤藏书印,尤其是在善本上。通过藏书印我们可知书的递藏情况,更重要的是可以确定“版本的时间下限当早于藏书家收藏时间”。[47]作者的藏印还是鉴定稿本的重要依据。

姚振宗在钱绎撰原抄本《方言笺疏》十三卷的提要中说:“此本纸色颇旧,字书极工。行间细点句读,亦间有涂抹改正之处,是已校点一过者。……每叶十八行,行大小各廿三字,每条首行廿四字。张学使谓‘未刊’,则亦绝无仅有之本,安得好事者为寿之梨枣焉?(卷端二印,曰“泉绎”,曰“红稻村农”,其自号也。余藏先生所题《隋美人墓志》拓本,亦署此号。证以毛氏所作《农夫像赞》,亦相印合。)”[3]姚氏通过考察藏印的主人,证明此本为钱绎稿本,即所谓“原抄本”。

2.9 核书目题跋

清代藏书家,尤其是著名大藏书家喜欢把其版本工作以书目、题跋、藏书志等形式记录下来。这些成果往往成为后人鉴定古籍的重要借鉴。姚振宗常常依据其所藏的《爱日精庐藏书志》《平津馆鉴藏书籍记》等,以核其宋元旧椠之真伪。

如,姚氏在所藏宋本《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提要中曰:“此本版式纸墨颇旧。前有洪文敏《进书札子》一篇,《授直秘阁告词》一道,《谢表》一篇,皆挑行抬写,与扫叶山房所载不同。目录之后有长木印分两行题识云‘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覆板’十六字。孙氏《平津馆鉴藏记》《廉石居藏书志》均不载。张氏金吾《爱日精卢藏书志》仅载残本六十卷,所云每叶二十四行,行二十四字,则与此本同。盖即张氏所见之本,而此为全帙,尤可珍也。惟首末无一收藏家印记,其刊于何时及程舍人始末并不得其详。”[3]为鉴定此本,姚氏先后翻阅了《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廉石居藏书记》《爱日精卢藏书志》。

再如,姚振宗在宋椠巾箱本《春秋传》三十卷《诸国兴废说》一卷提要中说:“此本一无缺佚,纸墨极古,装治极精。考之孙氏《平津馆鉴藏书籍记》、黄氏《百宋一廛赋注》、张氏《爱日精庐藏书志》,皆未之及。每页十八行,行大小十七字。”[3]虽然经过比对未见诸著录,但仍能说明姚氏在鉴定版本时善于借助前人成果的审慎态度。

2.10 版本比对

“在鉴定版本的过程中,用别一相同或相关的本子比勘是最可靠、最有说服力的方法。”[16]姚振宗在元刊本《战国策校注》十卷提要中说:“此本为元至正十五年浙西佥宪椽刘瑛廷修所刊,与《提要》所载不同,乃陶子贞亲家家藏旧物,为题识于卷端持以见赠者也。……每叶二十行,行二十字。……考孙氏《平津馆鉴藏记》载,此书为至正十五年刘椽刻置学宫,卷末有‘平江路儒学正徐昭文校勘’十一字,此本无之。又载黑口版,每叶廿二行,行廿字。此本则并非黑口版,行款又不相同,惟所载序跋则不及此本完具耳。同为是年是人所刻,而乃互异若此,疑两本中必有一同时坊贾繙刻者在内。惜不得孙氏藏本而对勘之,因并识所疑于此。”[3]通过考核孙星衍藏记,发现二者校刊人、版式、行款均不一致,于是想和孙氏藏本进行比对,从而鉴别原刻与翻刻,可见姚振宗是掌握异本比对这一鉴别方法的。

2.11 综合考据

姚振宗在鉴定版本的时候,并非孤立的运用上述方法,而是综合运用看版式、核牌记、查书目等多种方法进行考证,从而提高了结论的准确性。如,明刊本《洺水集》二十六卷提要曰:“《提要》著录为明崇祯时其裔孙至远所刻,凡三十卷。此本不知为何人所编……每卷题锓刻人姓名,而模糊不可辨。惟末卷犹存裔孙梦龙字,则为梦龙所刻别本。相其版式,似犹在崇祯之前。考倪氏燦《宋艺文志补》,载是集一本二十六卷,殆即此也。”[3]显然,姚氏采用了查书目、核校刻人、看版式等多种方法,得出此本为明崇祯之前刻本的结论。

2.12 其他

此外,古籍的字体、纸张、装帧形式等对于鉴定古籍版本也具有重要意义,姚振宗也注留心考察这些特征。

先看字体。姚振宗在棉宣纸原刻初印残本《黾记》二卷提要中说道:“每篇首行署‘日启新斋’字,字书皆作行楷而大,纸墨甚佳,或其手写付刊者。”[3]姚氏通过该书的行楷字体,推测可能为手写上版。再如,明刻初印精本《嵩书》二十二卷提要曰:“此棉宣纸初印本,字迹如宋椠之颜平原体,雕印颇精良焉。”[3]注意了该书字体为颜体字,类似于宋刻。

再看纸张。如明万历间东洋国人刊本《东医宝鉴》二十五卷提要曰:“书以卷为册,版式颇大,高丽纸印本。每页二十行,行二十一字。”[3]姚氏指出了该书的高丽纸。姚振宗犹其喜爱棉宣纸印本。他在原刊初印本《黄山志定本》七卷卷首一卷的提要中说:“此棉宣纸初印本,颇为精洁”。[3]姚氏所藏棉宣纸印本尚有《唐宋白孔六帖》一百卷、《五剑尊闻》十卷等。

最后看装帧形式。对于特殊的装帧形式,姚氏也在提要中予以著录。他在文选楼重刊宋万卷堂本《古列女传》七卷《续列女传》一卷提要中说:“此册旧为蝴蝶装,如今之册页作两翼相合对之形,今依其装治为上、下二册焉。”[3]

3 局限与不足

姚振宗毕竟不是以版本为业,囿于资料、眼力等限制,他的版本鉴定也存在某些错误和不足。试举一例,姚振宗在汲古阁刊本《津逮秘书》一百四十二种的提要中说:“又如第四集内所载《古本葬经内篇》《葬经翼》及第十集《洛阳伽蓝记》三种,为绿君亭刊本,版式行款并与毛氏、胡氏不同,所见数本皆然。是毛氏又辏合绿君亭旧版,不仅胡氏之刻矣。”[3]《津逮秘书》中有大量的胡震亨《秘册汇函》的原版片,这一点姚振宗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绿君亭同样是毛晋的堂号,因此误以为《古本葬经内篇》三种为别家板片。其实不仅姚氏,就连以版本名家的叶德辉也在《书林清话》中对此存疑。刘尚恒《绿君亭乃毛晋书堂》对此论之甚详,不赘述。[17]

综上所述,姚振宗在读书、藏书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版本经验,在《师石山房书目》中做了很多版本著录和鉴定的工作,在古籍版本学上有相当的造诣,为他卓越的目录学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我们可以说,姚振宗不仅是著名的目录学家,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版本学者。

〔1〕 “国史馆”校注.清史稿校注[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99:11193

〔2〕 (清)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1

〔3〕 (清)姚振宗.师石山房书目[M].稿本

〔4〕 (清)段玉裁.钟敬华.经韵楼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332

〔5〕 (清)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37

〔6〕 严佐之.古籍版本学概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169

〔7〕 李致忠.古书版本学概论[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143

〔8〕 李致忠.古书版本学概论[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148

〔9〕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五八册[M].济南:齐鲁书社,1997:309

〔10〕 严佐之.古籍版本学概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131

〔11〕 《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续修四库全书一〇八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655

〔12〕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8:125

〔13〕 陈垣.史讳举例[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卷首自序

〔14〕 程千帆,徐有富.校雠广义·版本编[M].济南:齐鲁书社,1998:330

〔15〕 程千帆,徐有富.校雠广义·版本编[M].济南:齐鲁书社,1998:382

〔16〕 程千帆,徐有富.校雠广义·版本编[M].济南:齐鲁书社,1998:392

〔17〕 刘尚恒.绿君亭乃毛晋书堂[J].文献,1992(1):57

Research on Yao Zhenzong’s Achievements in the Edition Science from the Manuscript ofShishishanfangshumu

Wang Ke Wang Chenglüe

Everyone knows that Yao Zhenzong was a famous bibliographer, but few people know he was also an edition scientist. He used lots of methods and skills to identify ancient books inShishishanfangshumu,which showed his high attainments in edition identification. The paper mainly discusses Yao Zhenzong’s achievements in the edition science to give a new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of Yao Zhenzong’s academic contributions.

Yao Zhenzong; Edition science; Achievement

*本文系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项目“《师石山房书目》点校”(项目编号2014-1452)研究成果之一。

G256.2

A

王珂(1981-),男,博士研究生,馆员,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省图书馆。王承略(1966-),男,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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