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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时期平越府之设立与西南新格局初探

2016-03-29朱皓轩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播州万历土司

朱皓轩

(黑龙江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

万历时期平越府之设立与西南新格局初探

朱皓轩

(黑龙江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

明廷在彻底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后,即于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对播州进行“改土归流”,将之分为遵义府、平越府;前者属川,后者属贵。明廷设立平越府之后,土司间之版图、明廷流官与土官间之管理区域及整个西南地区之形势均发生了改变,形成为一种新格局。平越府一方面形成对贵州、四川以及云南等地土司的监督;另一方面更是保障了明廷于西南地区驿道的安全与畅通。明廷由此得以加强对西南地区之控制。

万历;平越府;土司;西南新格局

明廷在彻底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后,即于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对播州进行 “改土归流”,将之分为遵义府、平越府;前者属川,后者属贵。

一、平播之役与平越府的设立

播州,今贵州遵义市及周边地域,明代播州土司为杨氏。据载,杨应龙 “先世有名 (杨)端者,唐乾符 (874-879年)中南诏反,(杨)端纠兵破走之,遂据播地。”[1]卷4由此可知,杨氏最早于唐朝末年便进入播州并占据其地,世代相袭,传至明万历时期(1573-1620年)之杨应龙,历29代,720余年[2]3。播州位置极为重要,东可入湖广,南可下云南,西可进四川,为西南之要地。

隆庆六年 (1572年)十二月,播州宣慰司舍人杨应龙承袭宣慰使,成为播州新任统治者。杨应龙,杨烈之子。他任职之初,尚能守臣节。明廷每有征战,必从调遣,且积极备战。然而在受到明廷多次赏赐之后,杨应龙的政治野心开始膨胀,史载,“(杨)应龙性猜狠,嗜杀。数从征调,恃功骄蹇。”[3]卷228列传116杨应龙之罪行终不可掩盖,在部下及其他土司纷纷告状的同时,当地官员亦弹劾杨应龙。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十月,明廷命侍郎邢玠总督川、贵2省。(杨)应龙按邢玠之意,“照昔年安国亨例,令其纳银赎罪,革职为民。伊子杨朝栋姑以土舍署印管事,候善后事与其赎银完日,方许次子杨可栋放回。其首恶黄元、阿羔等如律处决。”[4]卷290万历二十三年十月丁巳条由此邢玠以为杨应龙真心听抚,于万历二十三年 (1595年)便撤兵复命。然而杨可栋死于重庆,杨应龙闻之悲痛不已,遣人取其尸体,被拒。杨应龙乃率兵至重庆,为子招魂,并在其后多次扰乱地方,以此挑衅明廷。

杨应龙于西南之嚣张行为引起明廷极大的关注。经君臣一番讨论,决意平叛。明廷集聚总兵力约24万,分8路进军播州。明廷管辖的卫所兵约占3成,地方少数民族土司兵约占7成。其中,四川4路:川东、綦南、川南、永合;贵州3路:乌江河渡、沙溪、平越;湖广1路:偏桥。经过明军数月之艰苦作战,于万历二十八年 (1600年)六月彻底攻陷杨应龙最后的据点海龙囤。杨应龙与爱妾周氏、何氏登楼自缢,纵火自焚[5]。

明廷在彻底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后,时任总督湖广、川、贵军务兼巡抚四川的李化龙,立即上书“议改土为流”[4]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万历帝从之。明廷遂于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将播州分为2府,“以关为界,关内属川,关外属黔;属川者曰遵义,属黔者曰平越。”故史书云:“播自唐乾符(874-879年)中入杨氏二十九世,八百余年,至 (杨)应龙而绝。以其地置遵义、平越二府,分属川、贵。”[3]卷228列传116至此再无播州。

然而此处关于平越府辖区,却存在两种说法:其一,据郭子章 《黔记》载:“以黄平安抚司改黄平州;草塘、瓮水二安抚司,白泥、余庆、重安、容山四长官司,改余庆、湄潭、瓮安三县,而建平越军民府于卫城以统之。并割清平卫凯里安抚司、平越卫杨义长官司俱属于府。于是府领州一,县三,黄平千户所一,安抚司一,长官司一,卫领千户所五。”[6]卷7其二,据 《明神宗实录》载,平越府 “领一州曰:黄平;县四曰:湄潭、余庆、瓮安、安化。”[4]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在此两种说法中,《黔记》言平越府下设1州、3县;然而 《明神宗实录》却言,平越府下设1州、4县。

支持 “三县”一说的有曹学佺,文云:“万历二十八年 (1600年),播州平,以黄平安抚司改黄平州;草塘、瓮水二安抚司,白泥、余庆、重安、容山四长官司改余庆、湄潭、瓮安三县;而建平越府于卫城以统之,并割清平卫凯里安抚司、平越卫杨义长官司,俱属焉。”[7]卷3又 《明史·地理志七》载,平越府“领卫二,州一,县三,长官司二。”[3]卷46志22然而在 《明史·贵州土司》中却出现了与 《地理志》相悖的说法,文云:“平越……万历 (1573-1620年)中,始置府,属贵州。领州一,曰黄平,即黄平安抚司地。领县四:曰平越,曰湄潭,曰瓮安,即瓮水、草塘二长官司地;曰余庆,即白泥、余庆二长官司地。领长官司一,曰杨义。”[3]卷316列传204《地理志》中言平越有 “县三”,而 《贵州土司》则言 “领县四”,是为自相矛盾。《明神宗实录校勘记》校勘 《明神宗实录》云:“命分播地为二郡,以关为界,关内属川,关外属黔……平越,领州一,曰:黄平;县四,曰:湄潭、余庆、瓮安、安化……龙安所属石阡,今改龙泉。”[4]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校勘 “龙泉”时言:“广本作安化。检 《明史·地理志》,安化置县在万历三十三年 (1605年)四月,则作安化疑误。第九页十二行安化二字,或亦应改作龙泉,俟考。”[8]卷358,1587认为平越府的第四个县应当为龙泉县,而不是安化县。由此可以看出其支持 “四县”说;那么平越府设立之时,辖县到底是 “三县”或是 “四县”?除去湄潭、余庆、瓮安3县无疑外,若 “四县”,其第四县为“安化”?亦或是 “龙泉”?此处存疑。

播州 “改土为流”后设置的平越府,据郭子章 《黔记》载,乃 “梁州①《禹贡》将当时的中国分为冀、衮、青、徐、扬、荆、豫、梁、雍共9州。南境也”。秦时为黔中郡之辖地,汉唐之时 “为蛮夷所据”;宋代居住于此之少数民族开始与中央王朝有较多的接触,“宋嘉泰(1201-1204年)初,土官宋永高客服麦新地内附,号黎峨里寨。”[6]卷7麦新,宋代设置,治所大约位于今贵州贵定县附近;《明史》亦云:“平越,古黎峨里。”黎峨里,即今贵州福泉市东边的黎峨山。土官宋永高占据麦新后归附宋,宋廷于此设黎峨里寨。此应为古平越地区较早归附中央之记录。入元后,元廷“置平越长官司,隶八番顺元宣慰司。”平越长官司,又作 “平月长官司”[3]卷316列传204。明朝建立后,明廷先于洪武十四年 (1381年)设平越守御千户所,后又改 “平越千户所为平越卫指挥使司”[9]卷143洪武十五年闰二月戊子条,十七年 (1384年)二月再 “改平越卫为军民指挥使司”②郭子章《黔记》载,平越卫军民指挥使司为洪武十四年(1381年)置,考虑郭子章生活于嘉靖(1522-1566年)至万历时期(1573-1620年),其成书较晚,故《明太祖实录》的记载有较高的可信度。[9]卷159洪武十七年二月甲申条。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正式设置平越府。

平越军民府 “东有黎峨山,又有七盘坡。东南有麻哈江,其上源即黄平州之两岔江。南有马场江,又有羊场河,俱东入于麻哈江。南有武胜关,西南有通津关,东南有羊场关。”[3]卷46志22其地势是:东边为峨黎山、七盘坡两座大山,其南为武胜关,西南为通津关,东南为羊场关;上游为两岔江的麻哈江,亦从平越府东南穿过,位于平越府南的马场江与羊场河均汇入麻哈江。《黔记》又言,平越府 “边方冲要之地,苗蛮丛蕞之墟。北距三百涝,东枕七盘坡。马鬃岭扼其喉襟,羊场河设其险阻。南临天马,北负群峰,东起叠翠,西涌清泉。”[6]卷7其地势险要由此可见。平越府于贵州亦颇为重要;正统时期(1436-1449年)任巡按御史之黄镐曾言:“平越,贵州咽喉,无平越是无贵州也。”[3]卷157列传54焦竑亦言:“平越者,云贵往来孔道也。”[10]卷102平越为贵州之咽喉,同时贵州 “西接滇、蜀,东连荆、粤”[3]卷316列传第204,为入西南腹地必经之地,故焦竑称之为云贵 “孔道”;平越府于贵州、云南之重要性由此可见。然而平越府设立之前,其大部分地区均为播州杨氏土司所治,而杨氏终究为土官且叛服不定。正因平越所处之特殊地位,故其设置后,西南地区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二、土司间版图之新格局

平越府设立后,四川、贵州等地部分土司间之版图界限得以明确,形成为一种新格局。平越府设立前,就整个西南地区而言,土司之间互相杀伐、侵占土地之记载不绝于书。土司间弱肉强食,明廷亦“听其自相雄长”[3]卷311列传199,故强者如播州杨氏、酉阳冉氏、水西安氏等大土司往往占据数州、数县之多,明廷亦重之。较弱之土县、土舍等为避免被欺凌,往往会依附在势力较大的土司之下,然而他们依然遭受大土司之欺凌。如永乐时期 (1403-1424年)之丽江木氏,便曾侵削其邻土千户刺马非之土 “几半”[3]卷311列传199;播州杨应龙 “用诛罚立威,所属五司七姓不堪其虐。”[3]卷228列传116权势较大的土司之间亦有矛盾,互相仇杀并不少见。如宣德时期 (1426-1436年),四川都司掌司事都督徐甫等奏:乌蒙、乌撒二府土官禄昭、尼禄 “争地讎 (仇)杀”[10]卷103宣德八年六月丙午条;播州杨应龙亦 “侵水西、乌江地六百里。”[3]卷316列传204造成西南地区局势不稳之因有三:其一、西南地区山头林立、树林密集之地势,加上该地少数民族众多,使其较易形成割据势力。其二、西南土司往往世代居于其地,拥有颇为牢固的根基;如播州 “自唐乾符 (874-879年)中入杨氏二十九世,八百余年”[3]卷228列传116;思南田氏从宋代宣和(1119-1125年)时便“世有其地”[3]卷316列传204。其三、明廷对西南土官采取土司制度进行间接管理,造成该地土官有较强的实力。

正是由于土司间冲突较多且互占土地,同一块土地易手频繁极易造成辖区界限模糊;若再历经数代,问题则益加复杂。版图争端为土司间兵戎相见的导火线,时刻威胁着西南地区的局势。如正德五年(1510年),永顺与保靖两土司便因争地相攻而 “累年不决”,不得已,只得 “诉于朝”,然明廷亦不能决,只得各打五十大板,“命各罚米三百石”[3]卷310列传198。土司间形势之复杂可见一斑。

如前所述,播州杨氏为西南地区势力颇大的土司之一,常侵占周边土司之地。随着明廷平定杨应龙之乱并采取 “改土为流”之策,播州成为历史,然播州与周边土司间之边界争端并未随播州改流而消逝,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水西土司属地引起的朝廷争论。

随着平越府之设置,总督王象乾取代李化龙之位后,便命水西土司安疆臣归还其所侵播州地。此处所言之地为水烟、天旺地区,该地区最早属水西土司,后为播州所占。嘉靖时期 (1522-1566年)播州内部发生动乱。土司杨相宠爱其庶子杨旭,引起其嫡子杨烈之母张氏的强烈不满,张氏 “悍甚”,故与杨烈“盗兵逐 (杨)相”。杨相逃跑至水西,并客死于此。杨烈向水西土司讨要其父尸体,时任水西宣慰安万铨乘机 “要挟水烟、天旺故地,而后予尸。”杨烈许之,“及 (杨)相丧还,(杨)烈靳地不予,遂与水西构难。”[3]卷312列传200万历时期 (1573-1620年)明廷出兵播州之时,巡抚郭子章为争取水西土司安疆臣征讨播州,故 “以 (杨)应龙平后,还播所侵水西乌江地六百里以酬功,于是 (安)疆臣兵从沙溪入。”[3]卷316列传204平定播州后,王象乾提出退还安疆臣土地之要求遭到郭子章的强烈反对。郭子章说:“侵地始于(安)万铨,而非 (安)疆臣。安氏迫取于杨相丧乱之时,非擅取于 (杨)应龙荡平之日”,并表示 “臣曾许其裂土,今反夺其故地,臣无面目以谢 (安)疆臣,愿罢去。”王象乾又上疏言,安疆臣在平播中并未出力且欺君助逆。双方争辩甚为激烈,“清疆之议,累年不决。”兵部 “责令两省巡按御史勘报”,然争议并未因此而降温,且有不断扩大之势;支持郭子章的南、北言官 “交章诋 (王)象乾贪功起衅”。支持王象乾的科臣吕邦耀 “复劾 (郭)子章纳贿纵奸”。郭子章辞官益力,王象乾则 “执 (安)疆臣所遣入京行贿之人与金”,双方互不相让。尚书萧大亨支持巡按李时华,并言 “征播之役,水西不惟假道,且又助兵。矧失之土司,得之土司,播固输粮,水亦纳赋,不宜以土地之故伤字小之仁,地宜归 (安)疆臣。”于是明廷为安疆臣 “增官进秩,其母得赐祭。”[3]卷316列传204至此该事方平。

在上述事件中,通过土司属地争执累世不断、土司贿赂流官、流官间利用土司事件互相攻击等事象,可以看出明廷在播州之役前后,其统治有些乏力。如明廷在平定播州之时,安疆臣以 “戕杀安定事为有司所案”为由,拒不出兵;故有科臣言 “其逆节渐萌”,然而明廷 “诏不问,许杀贼图功”,安疆臣竟言“播警方殷,臣心未白”[3]卷316列传204,再次拒绝。郭子章不得已才通过许诺归还水西故地的方式换取水西土司的出兵。此至少说明:其一、明廷对土司的威慑力在下降,最根本的表现为明廷统治力的下降;其二、明廷独立平播乏力,不得不借助土司兵,其背后依旧是国力衰弱的真实写照。所以,明廷认可水西土司对水烟、天旺地区的占领实质上是一种安抚土司式的妥协。

水烟、天旺之争的发生,是伴随平越府、遵义府之设立而产生的,其根本原因为明廷在 “改土为流”时,官员对触及土司属地之争这一历史残留问题的不同看法。类似的争执还有很多。明廷对这一问题的处理,解决了持续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属地争执,使土司间的管理界限得以明确,史书言:“川黔争执经界数 (少)[年]①(少):原版误字; [年]:校勘字。始定。”[8]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西南地区由此形成一种新格局。然而这种土司间新格局的形成建立在明廷对土司妥协的基础上,故这种 “新格局”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水西土司由于重获属地而势力得到增强,“水西尾大之患,亦于是乎不可制矣。”[3]卷316列传204后来水西不断的动乱亦应验了 “尾大之患”。

三、明廷与土司间管理区域之新格局

明廷于西南地区推行土司制度,然该制度易使土司形成较大的势力。在中央统治力较强时,土司尚敢抵抗明廷。明廷式微,土司益有野心。如水西土司与东川相邻,安万铨 “有阴据东川之志”[3]卷311列传199,兵科张辅之言安疆臣 “逆节渐萌”,建议明廷 “宜行各抚按,相机制驭”[8]卷324万历二十六年七月庚寅条;杨应龙“知川兵脆弱,阴有据蜀志,间出剽州县。”[3]卷228列传116势力较大之土司不仅有兼并周边土司之心,亦敢觊觎明廷设置之流官管理区域,播州杨应龙是其践行者之一。西南土司在局部地区开始挤压明廷所置之流官,两者间之矛盾必然升级,故播州之乱实为两者间矛盾爆发之产物。

明廷平定播州后,“改土为流”分其为平越、遵义2府,并派流官、收赋税、置儒学,于是西南首屈一指的土司荡然无存,土司与流官管理格局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由于平越府辖区所辖政权存疑,故对安化暂不讨论;而史料记载一致的,如黄平安抚司改黄平州,草塘、瓮水2安抚司改为瓮安县,白泥、余庆2长官司改为余庆县,重安、容山2长官司改为湄潭县等可作解析,此1州、3县之设置,对流官于西南地区管理格局产生的影响较为深远。

黄平州,今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下辖县。它位于平越府之东。洪武五年 (1372年),播州宣慰使杨铿来归,明廷仍置播州宣慰使司,杨铿仍旧职 “领安抚司二,曰草塘;曰黄平。”[3]卷312列传200后 “以其地皆夷獠,多叛,故添置黄平所,以守御之。”隶属四川都司;洪武十五年 (1382年)改隶贵州都司。播州平定后,“革安抚司,改为黄平州,与所同城。”[6]卷7据此可知,黄平安抚司原本为播州土司杨氏颇为重要的管辖区域,其行政调整由隶属四川都司转为贵州都司。《明史》又言,黄平 “川贵要区,故设府治。”[8]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由此可见,其地理位置于川、贵地区颇为重要。

湄潭县,今属贵州遵义市。湄潭 “地里 (理)广邈,尽三里、七牌设为湄潭县。”[8]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湄潭县志》载:“明万历二十八年 (1600年),播平建县,以关外三里、四牌地置湄潭县。”[12]卷1《明实录》言湄潭县是由 “三里、七牌”合建,《湄潭县志》却言 “三里、四牌”,此处存疑;至于三里、四牌或七牌等地区,在征讨播州的有关文集中提及颇多,如 《蜀中广记》言,余庆 “地接七牌苗巢”[13]卷37。瓮水安抚司“其地东至播四牌界二十里”[13]卷38。据此可推测,四牌、七牌均为播州杨氏之辖区,主要为苗族在此聚居。《湄潭县志》亦言,湄潭县 “东有江水流转至县之主脉玉屏山北,环绕县城,转西至南,有湄水桥之水颠倒流合,汇为深渊,弯环如眉,故曰湄潭。”[12]卷1《明史·地理志》言湄潭 “西有容山长官司……南有湄潭水,又西有三江水,下流俱入于乌江。”[3]卷46列传22据庞乃明考正,此处有误,容山长官司在湄潭县东,三江水亦应在湄潭县东[14]473。

余庆县,今贵州遵义市下辖县。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余庆、白泥共设余庆县。”[4]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据 《明史》载,“余庆州。本余庆长官司,洪武十七年 (1384年)置,属播州宣慰司。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改为县,来属。东有白泥长官司,亦洪武十七年 (1384年)置,属播州宣慰司,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省入余庆县,南有小乌江,下流入于乌江。东南有白泥河,下流合于思南河。又有走马坪寨,嘉靖三十四年 (1555年)置。”[3]卷46列传22庞乃明认为,余庆县当在黄平州东北,“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改为县”亦不准确,当在四月[14]472。据此,余庆县是由余庆长官司、白泥长官司合并而成,“改土为流”之前,均为播州辖区。另据龚荫考证,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设县后,余庆长官司改为土县丞,土司为毛氏;白泥副长官司改为土主簿,土司为杨氏[15]883、884、885。

瓮安县,今属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瓮水、草塘兼重安之地,合为瓮安县。”[8]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即瓮安县由瓮水、草塘两安抚司合并而成。据 《明史》载,“瓮安州西北。本瓮水安抚司,洪武(1368-1398年)初置。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四月改为县,来属。东有草塘安抚司,洪武十七年 (1384年)六月置;又有重安长官司,永乐四年 (1406年)九月置,俱属播州宣慰司。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俱省入瓮安县。东南有万丈山,西有乌江,县境诸山溪之水皆流合焉。又有黄滩关,东北有飞练堡,有天邦囤,西有西坪等寨。”[3]卷46列传22庞乃明考证,“又有重安长官司,永乐四年 (1406年)九月置”有误,当在洪武八年 (1375年)置[14]472。龚荫考证,明廷平定播州后,“以草塘、瓮水两司地归县治,罢安抚司为土县丞。”瓮水土司为犹氏,草塘土司为宋氏[15]878、879、880。

通过设置平越府,西南地区流官与土司之间在一定区域内形成新格局。首先,播州其本身作为颇有实力的大土司,“改土为流”后的行政调整使西南地区流官与土司管理区域发生了较为重大的变化。其次,对平越府辖区内土司的调整:其一是土官性质的变化。明代土官分属兵部、礼部两个管理系统。属兵部的有安慰司、宣抚司、安抚司、长官司等;属礼部的有土知县、土知州、土县丞、土主簿等。属兵部之土司军事性质较重,其权力大于礼部所辖之土官。平越府中如草塘、瓮水之前均为安抚司,后改为土县丞。土官职权的变小,相应的流官职权得到加强。其二是平越府辖区之土官置于明廷的直接管辖之下。平越府设置前,黄平、余庆、白泥等均为播州土司杨氏的属地。设置后,其虽仍旧保持土司性质,然其管理者已由播州杨氏转换为明廷设置之流官,流官管理区域由此得到极大的增强。最后,明廷设置平越府后,对西南地区亦有后续调整。播州分为遵义府和平越府后,吏部认为 “其统辖监司委不可缺”,于是万历二十九年 (1601年)四月,明廷 “于四川按察司添设佥事一员,分巡兼兵备,驻劄 (扎)白田坝府城,整饬新复郡县,并重庆卫、忠、黔二所、永宁、酉阳、石柱、平邑等土司兵务。其重庆府巴县、綦江、南川、涪州、武隆、彭水邻近地方悉听管辖,并平越府州、县与贵州山西宣慰司兼听节制。”[4]卷358万历二十九年四月丙申条由此可以清楚地了解此措施的涉及范围便不再局限于平越府,包括四川、贵州、重庆均受此影响。总而言之,明廷加强了流官在该地区的话语权,土司与流官管理区域形成一种新格局。

四、西南地区整体之新格局

平越府之设立对西南整体格局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明廷加强了对西南土司的震慑和节制。

西南地区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及土司制度,使该地区向来为明廷统治下的多事之地。而贵州地区则更具代表性,据高岱 《鸿猷录》载,“贵州地阸塞险,阻林箐蒙密,易薮匿为寇,诸苖生长山谷,性鸷悍嗜杀,又守臣或时科扰,猾民多并缘为奸利,故诸苗辄相煽为乱。”[16]卷13该叙述不免有贬低明代贵州少数民族之嫌,但从侧面还是可以想象出贵州各土司的生存条件及其性格 “鸷悍”与 “嗜杀”的一面。凡此种种原因,使土司叛服不定。土司叛乱,明军至,则降;明军撤,土司又生事端。杨应龙先祖杨辉就言:“各寨苗蛮,近颇知惧,但大军还后,难保无虞。”[3]卷312列传200对此明廷颇为无奈。势力较大的土司是 “山高皇帝远”,多行不法;如永宁宣抚奢崇明 “有异志,潜结奸人,掠卖子女。”[3]卷290列传178土司的不法行为不但祸害本地人民,亦会动摇明廷对地方的管理与统治。

平越府设立后,其管辖多为诸如黄平、湄潭、草塘、瓮水、凯里等小土司,这些小土司依旧有较大的自治权;平越府似乎为一个空壳流官机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平越府取代播州成为湄潭等土司的合法上级,这些土司均需听从平越府的调遣;故平越府可节制辖区内各土司的不法行为。同时,平越府可调解辖区内各土司之间的矛盾以达到管理的目的。除节制境内的土司外,平越府亦可震慑周边权势较大的土司,如觊觎播州土司属地久矣的水西安氏土司。平越府西南与水西、永宁相接,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平越成为军事上之要地。总体而言,平越府的设立,在内可以有效地管理辖区内的小土司,在外又可节制势力较大的土司,以免出现第二个杨应龙。自此以后数十年,贵州、四川地区边界明确,西南局势趋缓。故 《明史》言:“播州改遵义、平越二府以后,稍安戢云。”[3]卷311列传199

平越府之设立对西南整体格局的影响亦表现在明廷进入云南的驿道更为畅通、安全。

明代之前,历代中央政府均视贵州为 “化外”地区,并未获得较大的关注。当初蒙古人顺利突袭进入云南,形成对南宋的包围之势,并最终使之灭亡,内陆的边疆安全问题开始凸显。朱元璋起兵建明后,南方的蒙古残余势力依旧能够盘踞云南数十年之久,此引起明朝统治者的思考。此前进入云南的主要驿道为从四川出发越过青藏高原东部的高山深谷,而后直接进入云南地区。然而这样一条入滇之道,由于道路的险阻,常常容易遭受敌对势力的阻击。明廷为守住云南,开拓新道路成为不二之选。经过规划,新入滇的主干道必须横穿贵州,贵州地区的战略价值由此凸显,故 《明史》云 “贵州省乃川、楚、滇、桂之衢”[17]卷1不无道理。这条主干道 “东起湖广行省的辰州,从东向西横贯贵州全省,直抵云南昆明,这就是明代地方志中形象所称的 ‘一线路’。”[18]58

开拓出新驿道,明廷还需派兵戍守维护。沿线设置卫所成为必须之举,清平卫、新添卫、龙里卫、贵州卫依次排列在该主干道之上。洪武时期 (1368-1398年)所设的平越卫亦有此功能。然而明廷所置之卫所,日常的物资供应却成为一大问题;后来所设的贵州省受限于自身的财政能力,并不能提供所有卫所的物资。平越府设立后,便将其辖区内之民众编户、收税,由此贵州财政收入相应增多,可以缓解卫所供应之急。正统时期 (1436-1449年)巡按御史黄镐曾言:“平越,贵州咽喉,无平越是无贵州也。”[3]卷157列传54然而贵州之 “咽喉”、入滇之要道,之前大多处在各个土司势力的包裹之中,如郭子章在探讨是否复立播州 “五司”之时言:“若复立五司,于蜀无损,于黔大不便,黔中一线之路,四顾皆苗,即五司地也,顷属于播,沦于异域,下卫走马,抗顽不上,驿递之困,实由于此。”[19]卷419故一旦发生土司叛乱势必会影响各卫所之安全,进而阻隔驿道。平越府设置之后,这些地区成为流官的管理区域,其安全性得到增强。为保障驿道畅通,明廷还 “设贵州、新添、平越、威清等十四卫,分布上下,以通云南之路;而一线之外,北连四川,东接湖广,南通广西,皆苗仲也。”[8]卷414万历三十三年十月甲寅条故平越府之设置,除入滇外,入四川、广西、湖广等地区之道均由此受益。

平越府之设立对西南整体格局的影响还表现在平越府成为贵州正式的府一级行政机构,此举使贵州行政版图更趋合理。

从地理位置而言,播州所处位置为贵州之腹地,两者间成交错之势,然而播州长久以来却隶属四川,正如 《明史》所载:“四川土司诸境,多有去蜀远,去滇、黔近者。如乌蒙、东川近于滇,乌撒、镇雄、播州近于黔。”[3]卷311列传199由于播州远离重庆,由四川管理实际上是鞭长莫及。虽然播州属四川,然涉及播州事务,却常常需要贵州参与协商,此便导致地理与行政所属的不统一,各种不便比比皆是;两省官员对待播州事务亦往往互相推诿,或者意见不一。如贵州巡抚叶梦熊上疏杨应龙作恶,请对五司 “改土为流”,而四川官员却与之相左,“在蜀者谓 (杨)应龙无可勘之罪,在黔者谓疏有私暱 (杨)应龙之心。”[3]卷312列传200再加上个别土司 “虽受天朝爵号,实自王其地。”[3]卷311列传199应当说,杨应龙坐大与明廷对西南行政规划不合理有不可推卸的关系。另外,贵州建省后,其东部的思南府、石阡府与西部的贵州宣慰司为隔离状态,若想从东部进入西部,捷径路段则须跨越四川地界,否则需要绕道较远的山路,这样的行政格局给交通亦带来极大的不便。平越府设置并划归贵州后,贵州原本隔离的东西部连成一片,省内间的道路由此得以连接成线,极大地便利了贵州交通,便于各府间的资源调配。川黔古道亦从划归贵州的部分穿过,其位置颇为重要,入黔的交通便利有利于贵州各项事业的发展。同时,贵州省的完整性也得到加强,并奠定了现代贵州省的版图基础。

总之,土司与土司之间受平越府之设立影响,边界得以调整,部分区域界限得以明确,有利于其内部安定,归根到底是有利于明廷在西南之统治。明廷设置之流官管理区域于西南民族地区比例增加,其管理更为直接。同时,流官还起着对土司的监督及节制作用,明廷于西南之影响力得到加强。西南交通要塞的周边环境开始由土司转为明廷直接控制,有利于明廷对西南地区的整体控制;平越府之设置及划归贵州,亦使贵州行政区域规划趋于合理。虽然万历时期 (1573-1620年)明王朝已走上不可逆的衰亡之路,平越府之设置亦有其局限性,但从长远来看,此次改土为流是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为西南民族地区未来的发展及改设流官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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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丹 兴]

K248.3

A

1674-3652(2016)06-0007-07

2016-08-10

朱皓轩,男,江苏泗阳人。主要从事西南土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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