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魂信仰

2016-03-25马银福

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叫魂祭司泰国人

马银福

（云南大学泰国研究中心，云南昆明 650091）

・泰国研究・

泰国的魂信仰

马银福

（云南大学泰国研究中心，云南昆明 650091）

泰国是信仰佛教的国家，同时也信仰其他宗教，其中魂信仰在泰国民间有着重要影响，泰国人魂信仰与其生活的地理环境、宗教信仰、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社会组织以及传统的农业国家等因素密不可分。对泰民族魂信仰进行探讨，对于了解泰国宗教信仰的多元化，以及开放、包容、和谐的社会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泰国；魂；信仰

泰国位于中南半岛，全国约有95%的人信仰佛教，同时也有其他宗教信仰，例如伊斯兰教、基督教、婆罗门教、印度教、锡克教、原始宗教、万物有灵论等。但是最终以佛教为主要的宗教信仰则经历了一段历程。在泰民族到达现在的泰国境内之前，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3世纪，已有孟－高棉民族在泰国境内定居，并建立了孟族的政权和国家，例如早期的金林、罗斛、哈里奔猜、堕罗钵底等均是孟族建立的国家。因孟族深受印度文化影响，信仰婆罗门教，泰民族先民也受其影响主要信仰婆罗门教，但在13世纪泰民族建立了第一个泰民族国家——素可泰之后，从斯里兰卡引进佛教经典，确立了佛教的核心地位；15－16世纪，阿瑜陀耶王朝时期，因国家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国内统治者更迭频繁；对外与缅甸战事不断，使得统治阶层转而借用婆罗门教“君权神授”观念作为统治者统治国家的合理依据，此时宫廷礼仪多采用婆罗门教仪式和祭司主持，婆罗门教信仰稍占上风；之后的吞武里王朝和现在的曼谷王朝，泰国还是以信仰佛教为主。

然而，除佛教外的其他宗教例如婆罗门教、万物有灵论、原始宗教信仰等并未消失，而是一直与佛教和谐并存，在泰国民间信仰中有着重要影响，是泰国宗教信仰不可或缺的部分。尤其是魂信仰，作为泰国民间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具有强大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在东南亚以及包括中国西南如贵州、云南和广西等地，魂信仰已流传了上千年，尤其在农村和边远地区，至今仍有着重要影响。魂作为一种信仰，“是人类最基本、最深刻的极为复杂的精神现象和社会现象，是信仰主体对一定信仰对象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态度和行为，它决定、支配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从而在根本上影响人的精神生活和社会生活，并由此作用于社会的发展和历史的进程。”［1］对泰国魂信仰进行探讨，对于了解泰国除佛教外的宗教信仰、宗教信仰的多元化、宗教融合、民间信仰文化及其开放、包容和融合的社会文化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魂、鬼和灵魂

鉴于很多著作、论文将泰国人信仰的魂、鬼和灵魂信仰习惯于统称为神、鬼、神灵、精灵、鬼神崇拜或信仰，因此，在探讨魂信仰之前，我们有必要弄清楚这三个概念在泰国人信仰里的定义，这几个词的意义在泰国人的信仰里是有所不同的。泰民族魂信仰源于何时现已无从考证，但它脱胎于最早原始宗教信仰里的鬼神崇拜和万物有灵论却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其信仰的魂“khuan”，并不是人死后的“魂”，“灵魂”、“魂魄”、“亡灵”或“鬼”。由帕耶阿奴玛拉差图、帕耶丹隆・拉差帕亲王和蒙召普披萨麦・迪舍古所著的书中说：魂，无形，能够控制人的心，它在人身体里，能够使人痛苦或快乐。如果魂脱离了人的身体或去游玩，就会有疾病或噩运降临。如果要使魂回到体内，就要举行祭魂仪式，才使其回到主人身上。［2］

“泰国著名民俗学家披耶阿奴曼拉查东说：有人认为泰语中的‘宽’与汉语中的‘魂’是一个相同的词。据此推断，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泰语‘宽’，其最初含义就是‘魂’。”［3］泰国信仰的魂，并不是“灵魂是宗教信仰者所信仰的、居于人的躯体内并主宰着躯体的一种超自然体；一旦灵魂离开了躯体而他往，就意味着躯体的死亡。”［4］它与人的生死无关，却与人的精神状态、面貌紧密相关，如果人因生病或受到惊吓或遭遇事故，魂就会暂时离开身体，跑到他处，人就会表现出精神恍惚、萎靡、状态低迷、魂不守舍，此时就只有通过叫魂或还魂仪式把魂请回来，人才会恢复原来的精神状态。因此，我们将泰国人所信仰的魂定义为：魂是一种寄于人身上，无形，会移动，有灵性，能感知人的生命体征与思想，与人的生病、精神面貌、精神状态、心理活动等密切相关的一种超自然力。

泰国自古就有鬼“phi”，鬼神信仰。“在素可泰时期泰国人就对灵魂、鬼神的信仰很普遍，认为鬼神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鬼神又分为‘善神’、‘凶神’、‘恶鬼’等，人们无法看到其真面目，只能看到它显灵。”［5］因此，我们认为泰国人所说的鬼，指的是人死之后还没有得到重生（泰国人有生死轮回的信仰），其死后的灵魂还在流浪，就会对人的生命活动造成影响的一种超自然力。例如，人生病就有可能是被鬼作弄的，就要驱鬼或准备好鸡鸭鱼肉举行祭鬼仪式，期待显灵。至于灵魂指的是人死亡之后，魂就永久地离开了身体，人死之后的灵魂则称之为“winjan”，意即灵魂、魂魄或亡灵。泰国人认为，灵魂并未因人死亡就消失或终结，而是与家人在一起。“泰国人认为他们的祖先虽已故去，但灵魂还在。他们变成了家鬼，与子孙们生活在一起，保佑家人。”［6］因此魂、鬼和灵魂在泰国人的信仰概念里是有所区别的，但是三者之间没有明确的信仰界限。

二、泰国人与魂信仰

泰国信仰的魂是有别于其他宗教信仰的魂。正如前文已述，魂只是寄存在人身上、会移动的超自然体，如果因外因使其游离到体外其他地方，则可以通过叫魂仪式把它请回来。否则，人的精神状态就会萎靡不振、颓废，进而影响到正常的生产与生活。因此，泰国人的魂信仰主要体现在日常生产生活中因出生、满月、出家、结婚、生病等一切与人密切相关的叫魂或还魂（各部称呼有所差异）仪式上。泰国人的祭魂、叫魂或还魂可分为两类，一是给人叫魂，另一种是给某些特定的物品、用具或牲畜祭魂，“只有那些对人类生产、生活有巨大价值的自然力和自然物，才在原始信仰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并逐渐形成了最初的宗教形式。”［7］

泰国共有77个府，按照大的地理区划，可分为北部、中部、东北部和南部四部，其中中部34个府、北部9个府、东北部20个府、南部14个府。各部因历史传统、地理环境、经济发展有一定差别，使得各部在社会生活、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与仪式方面也存在地域差异。下面将从四部对两类祭魂、叫魂或还魂仪式来分析泰国的魂信仰。

（一）人的叫魂或还魂仪式

中部有关于给人祭魂的记载，目的是为了给人带来吉利和勇气。往往在人生的各个年龄段或是生命的转折期祭魂，即小孩祭魂、满月祭魂、出家祭魂、新郎新娘祭魂。虽然给人祭魂的仪式在城市里已不多见，但仍然保留的是出家祭魂仪式，参加仪式的有即将出家为僧的男子、男子父母、祭司及亲朋好友。出家祭魂仪式在晚上举行，举行仪式的用具有祈福时放祭品的器皿、芭蕉叶、木条、布、鸡蛋、粉蕉、装有米用于做巡烛礼的烛台、装有水的器皿、蜡烛、蒌叶、面制甜点（甜蛋丝、蛋黄花、蛋黄球）、嫩椰子、法纱、鲜花、香烛。开始由即将出家的男子祭拜三宝（佛、法、僧）、祭拜投胎转世魂（念佛本生经）、取僧名（念佛本生经）、制作祈福时放祭品的器皿（念佛本生经）、雕刻祈福器皿（念佛本生经）、教导出家男子，请魂，行巡烛礼。出家祭魂仪式的歌曲既有传统的泰国音乐，也有佛本生经风格的乐曲，或是国际风格或者民间音乐。出家祭魂仪式由祭司主持。祭司需具备以下三个资质：身体素质：身体健康，能够主持完整个仪式；语言素质：声音柔和动听、所有言辞能有助于男子出家为僧，使参加仪式的人可以信任、深刻动人，并能把人心带入情景之中；心理素质：祭司需心地善良，为社会所认可和敬重，同时要乐意支持出家祭魂仪式，教导即将出家男子皈依佛门，不看重钱财。

泰国北部魂信仰历史久远，包括大泰族、傣泐以及泰北下北部①的人相信，魂存在于每个人的身体内，它很轻，能移动，看不到它的形状。它存在于人、动物和事物的身上，魂如果变弱或衰退，就会使魂的主人的身体或心灵感到伤心、惊恐、气馁；如果主人身上的魂状态良好，就会感觉舒心，精、气、神饱满，全身充满力气，兰那泰人称之为“魂与身同在”。此外，兰那泰人还将魂的这个特点称为“感知身体”，意思是它能认知事物、了解身体、理解各种事物，人说的和做的每件事它都能感觉到。魂是抽象的力量隐藏在人心灵之中，保持心灵与灵魂的平衡。兰那泰人对魂的分类与其他各部的大致相同，即有人魂、植物魂、动物魂、事物（房屋或农具）魂。古代兰那泰人有“hɔ：ŋ khuan”礼，意思是喊魂归还原身，它是魂信仰、佛教信仰、婆罗门教信仰和超自然力信仰的融合体，是在人的生命历程发生变化或是要出远门、生病或发生事故或有重要人物来访时举行，常与驱灾辟邪礼仪和命运礼仪②一起举行。在泰国泰北的兰那泰人、泰北下部泰人还保留“hɔ：ŋ khuan”礼。叫魂，在北部泰人有许多种，有给小孩叫魂、给即将出家男子叫魂、给病人叫魂、给新郎新娘叫魂、给远行的人叫魂、给来访者叫魂、给村长叫魂、给僧侣叫魂。参加叫魂仪式的人有：叫魂祭司以及叫魂者的亲朋好友。叫魂用具有祈福时放祭品的器皿（用芭蕉叶和有香味的鲜花分层制作而成）、鸡蛋、米、香蕉、水、蒌叶、槟榔、香烟、粗纱和系手腕纱。举行“hɔ：ŋ khuan”礼的程序：首先准备好仪式地点和用具，同时在事先定好的良辰去请祭司，祭司邀请各路神仙和念诵叫魂文之后叫魂开始，在叫魂期间，要举行魂是否来了的猜测仪式，接着，祭司将法水洒在叫魂人身上，同时祝愿其幸福安康，并将法纱拴在其左手，目的是叫魂回来；将法纱拴在其左手，目的是使魂与其身同在。接着，参加叫魂仪式的人一起用餐，受魂者也一并用餐，并吃下仪式上用的鸡蛋，之后，亲戚将祈福用的器皿放在受魂者的床头。叫魂内容因仪式不同也各不相同。

古代东北泰人就信仰魂，魂没有形状，人和动物生下来就有，就像精神和灵魂一样隐藏在身体里，如果让魂不舒服，例如，去外地工作生病或受惊吓、伤心难过，魂就会暂时逃离身体，就要叫魂，泰东北泰人称之为“还魂礼”，为了使魂回到身上，使身体有力气。东北泰人还魂礼有很多种，小孩还魂礼、孕妇还魂礼、坐月子还魂礼、坐完月子还魂礼、出家男子还魂礼、新郎新娘还魂礼、病人还魂礼、僧人还魂礼、大人还魂礼、从远方归来者还魂礼、即将出远门者还魂礼、来访者还魂礼。可以看出东北泰人还魂礼种类较多，还魂词也各不相同。还魂词有吟唱的诗歌，语调悦耳，往往寓意深刻。东北泰人在很多情况下都会举行还魂礼，可以看出他们看重魂和精神力量。有可能是因为东北泰人要和周围的苦难和一切灾害做斗争，因此使得魂很容易逃走或消失，故而要经常举行还魂礼。东北泰人还魂礼融合了佛教信仰和婆罗门教信仰，佛教仪式由5位僧人来诵经，并洒法水，之后主人敬献斋饭。而婆罗门教仪式由婆罗门祭司主持仪式，并准备用具，有黄铜高脚盘，并将其摞成3层或5层或7层，将芭蕉叶、树叶、鲜花、粉蕉糯米粽、甜品、甘蔗、芭蕉、糯米团、棉花、蜡烛放在上面，此外需要另一个高脚盘，放上2米丝绸、布、梳子、镜子、花露水、香水或者还魂者的化妆用具，5个菜，一碗饭和一瓶酒。还魂仪式时辰由婆罗门祭司规定，参加仪式的有祭司、受还魂者、亲戚和邻居。举行仪式时。亲人和邻居双手合十围坐在还魂法器旁边，祭司点燃蜡烛插在法器顶部，念还魂经，经文有的是诗歌有的是韵文，开始用巴利语，然后用方言，每段经文结束前，祭司将以叫魂结束：“魂兮，归来！”围坐在还魂法器旁边的人也一起喊道：“魂兮，归来！”当叫魂结束，祭司就把棉线拴在受魂者的手腕。接着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也来给受魂者栓棉线。以前，习惯将棉线拴在左手，之后左右手都拴。拴在手上的棉线一般保留2－3天或5天后扯下，有时为了吉利也就保留着。现在，东北部还保留着还魂礼，特别是给新人和来访的客人举行还魂礼，但比起以前已经式微了。

（二）物品、用具或牲畜祭魂、还魂或叫魂仪式

除了人有魂外，其他与人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事物也有魂，这些物品、用具或牲畜与泰国人日常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甚至是不可或缺的，泰国人给这些事物举行祭魂仪式，赋予其“生命”与“灵性”，表明泰国人对这些物品、用具的重视程度，同时也是万物有灵论的体现。动物如水牛和黄牛有魂，事物和农具例如房屋、柱子和农具等都有魂。这是一种“把自我‘灵魂’观念比附、投射到关于自然物或自然力的观念上”［8］的信仰，使其也具有了“生命”与灵性，这与泰国的地理环境和经济生活是密不可分的。泰国是东南亚传统的农业国，全国有70%人口是农民，主要从事水稻、橡胶、果树以及其他经济作物种植，因此，泰国农民对其重要的劳动力如水牛、牛车等生产资料十分重视，深怕有何闪失，于是就把人所具有的魂比附到它们身上，希望它们的魂安好，能够更好地帮助其从事农业耕种。

对粮食作物的祭魂，最典型的例子是要数泰国东北部的祭祀稻谷女神。祭祀仪式在清早举行，由田主家的女方来完成，女性必须穿戴白色衣帽，将稀饭、芋头、油、鸡蛋、五蕴③、水壶、杯子、金银戒、胭脂、梳子、镜子和披巾放在一块白布内，用白布包好放入竹箩里，沿着自家田塍，嘴里念道：恭请稻谷女神下凡到我家或村子的粮仓，邻居（代表稻谷女神）应答，边走边应答，一直到家，回家后把竹箩挂在粮仓，有的地方婆罗门祭司还要主持叫谷魂仪式。［9］谷魂祭司则举行祭祀稻谷女神仪式，念诵邀请众神祭辞，行巡烛礼，念祈雨辞，及适于播种的日期。祭祀稻谷女神是泰国东北部农民对田地的感恩仪式，目的是希望田里的水稻丰产，并将下凡到田里的稻谷女神请回到家里的粮仓，祭拜稻谷女神也是为了预防害虫和动物去破坏庄稼，同时也表达对稻谷女神的敬意和感谢，因为她就像一位神照看着庄稼，并祈盼来年丰收。

由于泰国各部地理环境存在差异，导致各部祭祀重点也大相径庭。例如泰国南部西面濒临安达曼海，东临泰国湾，渔业资源丰富，泰南多数人从事渔业捕捞和水产养殖，因此，泰国南部祭祀的主要对象是船。南部泰人还魂礼传承于“给船叫魂”。给船叫魂分为渔船叫魂礼和长尾竹筏赛船叫魂礼。给船叫魂仪式常在渔船到河里或大海上捕鱼时进行，一般在星期六或星期二，认为这两个日期是强势之日。参加叫魂仪式的人有祭司、船主和船主的家人、船员（水手），一般外人和邻居不参加仪式。叫魂祭品有12个菜、鱼、虾、蟹、煮的鸡蛋或煮的鸭蛋、糕点、酒、饮用水、甜食和水果，还有用来系在船头的丝绸、红纱、白纱，花环和鲜花、银纸钱、金纸钱、金箔、香粉，用来洒在船头的梧桐油；用具有盛法水用的长嘴碗，用于洒法水的白斑叶和红斑叶。叫魂时，祭司先点上香烛，祭祀三宝④，并在荤菜和甜食上面各插一枝香，接着，祭司念诵经文，经文由以下部分组成：邀请各路神仙归来篇、祝福篇和告别祭品篇，但最后一篇快念完时就将丝绸系在船头，把金箔贴在船头，接着在船头点法粉、洒香水，在船身上系上红纱、白纱，之后放鞭炮，仪式才算结束。为了吉利，参加仪式的人可以吃祭品。给船叫魂有三个作用：心理作用、文化作用和社会教化作用。心理作用，指的是通过举行仪式，能给出海的人暗示安全。但不管怎样，随着生活方式和社会发展，有的地方给船叫魂的仪式正在逐渐消亡。

此外，泰国各部均有对物叫魂或还魂仪式。例如泰国中部有：（1）给与人相关的动植物祭魂仪式，祭魂是为了增进信任，感谢其恩德和吉利，给祭魂的动物大都是对人和集体有用的，例如，祭谷魂，祭水牛魂，祭象魂；（2）给物祭魂，目的是为了给物增添喜庆与吉利，例如，给房屋祭魂，给柱子祭魂，给牛车祭魂，给佛像祭魂。泰国北部有给稻谷叫魂、给牛（水牛和黄牛）叫魂、给房屋叫魂、给柱子叫魂等。泰国东北部则有给牛（水牛和黄牛）还魂礼、象还魂礼、田还魂礼、院子还魂礼、谷还魂礼、圈还魂礼、牛车还魂礼、房屋还魂礼等。

泰国人通过叫魂或还魂仪式，不仅可以减轻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泰国魂信仰表明了个人与亲族、社区之间的一种个体与集体的关系，具有加强人际交往、促进伦理道德建设、规范行为举止的社会功能，“以获得群体的文化认同，形成群体的内聚力。”［10］人生的各个重要阶段都会举行叫魂仪式，例如出生、出家和结婚等。“这其实是由社区的长辈们为转型中的年轻人灌注生命和道德的力量，让他们顺利通过转变的仪式。”“招回某人的灵魂是让他重新回到社区生活和秩序之中”［11］，在叫魂仪式结束后，往往都有白色的棉线和绳子拴在手上，则“是为他们注入社会道德的力量，使他们能够适应新的社区身份和规范，这其实也是社区本身在代际上的一种传承方式”［12］。

通过叫魂仪式，不仅向年轻人传递社区礼仪、伦理法度和宗教信仰，更重要的是它将社区规范和社区秩序灌输给了年轻人，并内化为内心的行为规范加以遵守，一代代地传承下去，最终形成社区的行为准则，规范社区成员行为，调解矛盾与纠纷，促进社区稳定与和谐，同时也是在传承泰国民族宗教文化。正是通过举行仪式，足见泰国人特别是广大农村对魂的重视，魂信仰在泰国民间信仰的地位也可见一斑。

佛教、婆罗门教和鬼神或魂信仰在泰国是除伊斯兰教、基督教、儒家思想和道教之外的另外三大宗教或信仰，这三种宗教在泰国并未相互抵牾，更多的是相互促进与补充。事实上，正如在前文提到的，泰国人对魂、鬼、灵魂信仰和崇拜不是泾渭分明，而是笼统的信奉。因为三种宗教在生产生活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能解决某种宗教不能解决的“问题”。通常情况下，这三种宗教各司其职，在举行各种仪式时也由专门的不同宗教的祭司执行。村民们去寺庙行善积德，听诵经，参与佛教仪式；但要举行叫魂仪式就会去找婆罗门祭司；如果有人生病就去找与鬼有关的巫师。婆罗门教祭司负责祭祀灵魂宗教仪式，僧侣负责佛教、行善等仪式。因此，泰国的魂信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是一种多元混合或综合的宗教信仰。例如泰国东北的祈雨仪式，就是由僧侣、婆罗门祭司和村民共同举行的，僧侣则不参加与鬼有关的仪式。如上文所述，东北的还魂礼也是由僧侣和婆罗门祭司分别先后举行的。例如人生病，可能是身上的魂受到惊吓跑来，也有可能是遭到恶鬼的捉弄，这时就有可能举行叫魂和驱鬼仪式。再如泰国电影《鬼妻》中的鬼妻，可以说是鬼、鬼魂或是亡灵在现实生活中的写照。在举行叫魂仪式过程中，由僧侣参与念诵经文、洒法水，之后再由婆罗门祭司主持具体事宜。可见，它是将万物有灵论、佛教、婆罗门教以及原始宗教信仰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民间信仰，足见泰国宗教信仰的多元化，它可以将不同的宗教融合在一起，取长补短，为我所用，和谐并存，三种宗教相互融合、交汇、和谐共存，表明泰国信仰多元化特点。该特点表现在社会文化之中就是泰国社会有很强的的包容性和开放性，能够接受各国的不同文化，并吸收其精华为我所用，从而促进社会进步与发展。而泰国宗教文化信仰的多元化特点，其实就是整个东南亚宗教文化的缩影。

三、结语

尽管泰国是信仰佛教的国家，但是魂信仰在泰国农村仍扮演着重要角色，泰语中与“khuan”有关的词高达31个［13］，可见魂在泰国人日常生活和宗教信仰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作为佛教信仰的一种补充，它能解决佛教所解决不了的“问题”，配合着佛教及其他宗教，完善了泰国人的宗教信仰，体现了泰国人信仰多元化特点。毕竟“灵魂观念，在一切宗教观念中无疑是最重要、最基本的观念之一。灵魂观念的出现，以及由此形成的‘灵魂世界’，是原始信仰，也是人类一切信仰得以发端和赖以存在的前提条件。”［14］而魂信仰与佛教、婆罗门教的交汇与融合，“佛教与非佛教信仰并存，是各种文明在时空中铺陈、交融的历史结果”。［15］

同时，作为泰国最基层的社会组织——社区，也是通过叫魂及其他的宗教仪式来传递社区规范与秩序，可以说，泰国民间社区文化和信仰也正是通过宗教仪式传承下来的。同时，泰国的魂信仰与佛教、婆罗门教、万物有灵论等宗教信仰交织在一起的，和谐共存，共同构建了泰国的宗教文化，并创造了开放、包容、和谐的社会文化。

注释：

①为了更具体地说明地理位置，泰国有时会以某一部的中间为基线将其划分为上部和下部。例如会把北部分为上北部和下北部。

②命运礼仪是泰北重要的风俗之一，目的是为了使人延年益寿或国家长治久安，幸福安宁，同时消灾纳福，趋利避害，远离危险灾难等而举行的一种宗教仪式。

③佛教用语，包括色、受、想、行、识，佛教认为人身就是由这五种东西集合而成的。

④佛教用语，指的是佛、法、僧三宝。

［1］何光渝，何昕．原初智慧的年轮——西南少数民族原始宗教信仰与神话的文化阐释［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83－84．

［2］【泰】卫生部泰医与医药选择局编．泰人生活里的魂，节选自《魂：泰人的生活》［EB/OL］．http：//www．stou．ac．th/ study/projects/training/culture/content/kruan/index．htm．

［3］姜永仁，傅增有，等．东南亚宗教与社会［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2：200．转引自披耶阿奴曼拉查东．泰国传统文化与风俗［M］．中山大学出版社，1987：154．

［4］何光渝，何昕．原初智慧的年轮——西南少数民族原始宗教信仰与神话的文化阐释［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87．

［5］［7］姜永仁，傅增有，等．东南亚宗教与社会［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2：170．

［6］［10］姜永仁，傅增有，等．东南亚宗教与社会［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2：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