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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巨变 笔底波澜
——读张天健《听雨敲诗录》

2016-03-25何世进

关键词:诗人

何世进

(开江县文教局创作办公室,四川达州 636250)

沧桑巨变 笔底波澜
——读张天健《听雨敲诗录》

何世进

(开江县文教局创作办公室,四川达州 636250)

张天健是研究唐诗的专家,对旧体诗词创作也颇有心得,在数十年的教学与学术生涯中,精研唐诗,出版了约一百二十多万字的著述。在古典文学教学中还亲力亲为,实践示范旧体诗词创作,出版《听雨西窗试剑鸣》。近年他又从格律诗中精选一百首七绝,辑为《听雨敲诗录》。在此括其生涯,知人论诗,从游履、落难、亲情多方面解读《听雨敲诗录》,以知社会沧桑巨变,诗人笔底波澜的创作,这也可窥见杜诗饷馈后世文士创作诗词的例子。

张天健;七绝;《听雨敲诗录》;读评

张天健不仅是研究唐诗的专家,对旧体诗词创作也颇有心得,20世纪80年代曾任教于成都大学中文系。在其数十年的教学与学术生涯中,不仅精研唐诗,出版了《唐诗答客难》《唐诗答疑录》《唐诗异闻趣事今说》《唐诗趣话》诸著,共约一百二十多万字。而且在古典文学教学中还亲力亲为,实践示范旧体诗词创作,出版《听雨西窗试剑鸣》诗词集,加入四川省诗词学会,退休后曾当选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学术部副主任,与李伏伽、马识途、李维嘉、滕伟明等省内诗词界名家多有往还,20世纪80年代其诗词创作多在日本诗词刊物《一衣带水》发表,亦曾在国际汉诗大赛、杜甫杯诗赛等国内外诗词大赛中获奖。近年他又精选一百首七绝辑为《听雨敲诗录》[1]。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夫神思方运,万涂竟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2]。齐梁时期的美学家刘勰在这里描述的是诗人在创作中灵感突发,构思命笔的情感状态,推之于诗人学者张天健的命运浮沉,同样适用于刘勰所论“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本人在以往评述张天健诗文时不止一次说过:1957年他还是大学一年级学生时便在省内外文学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惜乎“小荷才露尖尖角”便遭摧折。发配西昌劳动改造,即是青年学子的大不幸,也为此后复出,昔日的饱经忧患与磨难具有了丰富的生活体验。十一届三中全会还他以政治清白,重返讲坛和文坛后,他之文采焕发,无论是诗词研究,还是诗文创作,可谓一步一台阶,不仅声名震于巴蜀,且载誉全国,为文坛与学人所共知共识,引为良师益友。此乃不幸中的大幸。他的这部《听雨敲诗录》便是从他创作诗词中精选的一百首七绝。张天健七绝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大,恰如云南著名诗人兼学者欧小牧所评述 :“余自得读君诗词,已将其中十首,分别选入我社编印之《滇海求珠录》四、五两集中。并赠以‘灵雨幽篁山鬼恨,寒江落月杜鹃悲’,状其诗境之幽矣;又以一绝,赞其钻研之刻苦,博约之功力:‘放逐归来笔未干,图书万卷任披看。四唐诗史从君问,夜雨巴山答客难’。”[3]欧小牧不仅一往情深地赞誉张天健放逐归来后刻苦自勉,勤奋写作,从而攀越了一个又一个文学台阶;而且还在序言结尾中言:“谨借放翁名句,以勖吾友天健耳:‘功名在子何殊我,只恨无人快著鞭!’”综观张天健后半生四十年来的扬鞭催马,在学术与诗文创作中纵横驰骋所留下的闪光足迹,丝毫未辜负文友们的勖勉与期待。

青城山,乃蜀中名胜。诗人张天健《建福宫夜泉》一诗,何其清丽悠远而又情思缠绵:“一水送君一水迎,莫言流水本无情。赤城阁外寒溪水,客枕潺话到明。”[4]28个字,既描画出了山泉的清悠与潺,也深情地表达了与文友心贴心的娓娓叙谈。话犹未尽,离别在即,个中感喟,令人遐思远想。诚如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其一所云:“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品读张天健《建福宫夜泉》,其所以列于诗集之首,大抵在诗境造诣上真正做到了“天工与清新”。峨眉是堪与青城并举的蜀中名胜,其声名远播,游人如织,更胜一筹。张天健游峨眉的组诗《洪椿坪》,怀古思今,又平添无限的沧桑之感:“梦里寒惊晓寺风,洪椿烟雨空。禅门煅熄残枯木,莫问兴亡听杵钟。”解读这首诗的思想意蕴,诗人作了必要的注解:“寺门焚余千年古洪椿犹存”。故此诗人慨叹“禅门煅熄残枯木,莫问兴亡听杵钟”。读者可以想见中华文明数千年的历史,是用多少人的血与泪演绎而成的。即便是巍巍峨眉山上的寺庙,都避免不了惨遭焚毁的悲剧,而今仅只留存洪椿枯木。诗人怎能不抒发出“莫问兴亡听杵钟”的无限忧忿与感慨呢?

《大坪》一诗,诗人亦有感而发,他题解道:“初度大坪尚义师导指莲花峰。再度大坪,尚义师故,怆然满怀。”张天健之重情重义,不失诗人赤子之心。“烟云缭绕认莲峰,客梦依然是旧从。寄语禅关休上锁,空山何处觅灵踪。”诗人再度寻访大坪,当年仁性蕙心的尚义师父早已仙逝。诗人痛悼之切徒增“空山何处觅灵踪”的失落与怅惘。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作诗本乎情素,孤不自成,两不相背。诗乃模写情景之具,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夫情景相融而成诗,此作诗之要也。”[5]。张天健多年来致力于唐诗之深湛研究,便也独擅作诗的妙道要义。此诗开头一句“烟云缭绕认莲峰”便是刻意表现莲峰之云雾缭绕,真相难辨的迷离景状,紧接第二句“客梦依然是旧从”显然是触景生情。诗人身为游赏者,怎能忘记昔日导引的尚义师父呢?诗人备感失落与忧伤的是如此大仁大义的尚义师父却驾鹤西去,诗人心中的郁闷与忧伤无法排解,怎能不发出“空山何处觅灵踪”的浩叹呢?诗之情真意挚,令人掩泣。

《金顶夜月》一诗,强烈而又集中地显现了诗人胸襟之开阔,以一有限观览抒写出金顶望月气象缈远的无限,“阴阴壑色夜中舒,百虑沉消蝉蜕如,脊岭光山回望眼,青空万里月同孤。”世人皆知“金顶望月”是天下之秀的峨眉最让游人心醉神迷的胜境。诗人融情于景,因为成日云遮雾绕的峨眉一旦有明月朗照,景象豁然开朗,诗人(包括所有游客)能不心神为之舒展么?以下更以“百虑沉消蝉蜕如”千思百虑顷刻化解,恰似秋蝉脱壳,如此比喻,何其贴切!三句四句气象更为绵远:“脊岭光山回望眼,青空万里月同孤。”于此,我们可以联想到苏轼关于中秋月夜的抒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诗人张天健虽未明白指出与谁“万里月同孤”也许涵盖更为众多与广大,这一切只能交给读者发挥想象了。

诗人走出四川盆地,进入华北大平原,视野更为苍莽辽阔。《京华诗抄》中《长城》凭古话今,别是一番意象。“重台雉堞卧千村,浓锁战云忆石痕。北国雄威秦帝业,东风长祭万夫魂。”诗人既称许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称霸天下的雄图伟业,又禁不住哀叹孟姜女哭长城似的数十万民夫掩埋的鬼魂。诗人的感情既慷慨昂扬,又沉雄悲怆。

诗人在颐和园的万寿山上放眼远眺,极目所见一派苍郁,不由发思古之幽情,一百多年前铁马战车穿云破雾在耳际鸣叫,九子铃声发出刺耳的震响。诗人在清寂中游览颐和园万寿山,胸中卷起的情感风暴何其凛冽!

诗人涉足云南边陲,畅游滇池,再不似北方那样沉重悲郁,而代之以鸥飞水天、渔歌互答、箫鼓不绝、落日金的美好景观。“山色苍深鸥点破,水云红镀海天波。落日金盆渔网重,归船箫鼓夕阳拖。”《滇海风情》好一派锦鳞潜游,老鱼跳波,箫鼓声中,满载而归的升平气象,恰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过桥米线》一诗,着意表现昆明小吃的美色美味:“漫与青钱试一瓢,银丝米线酒帘招。叮咛此是忘忧地,着意留君思过桥。”张天健心声之愉悦,莫过于20世纪80年代末,不仅在政治上还他清白,更在于在创作与学术研究上进入了高峰期。频频出席全国各地的学术研讨会,与学界名流,如云南的欧小牧等密切交往、促膝畅谈,且泛舟于昆明滇池,品美味滇中名小吃“过桥米线”于街头小店,于寻常中见出珍奇,寄游览于画意诗情的人生审美体验。乐而忘忧,却留君不得,终有一别,过桥而去,挥手致情,不知再次相逢于何年何月。欢愉中隐含淡淡的感伤与愁绪。原也是人生值得眷顾的真情实感,思绪诗化而为,能不引起读者的共鸣么?

《江南诗踪》活画出诗人光临杭州西湖的美情美韵。“睡态朦胧西子湖,仙姿丰韵几时苏。三朝烟雨浓情足,泉石山云醒也无。”西湖之美,自苏东坡那脍炙人口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遂成千古绝唱,难有出其右者。张天健则从另一巧妙的视觉上状写西湖之美,他刻意描摹西湖如同美女西施的朦胧睡态,由此赞叹“仙姿丰韵几时苏”。不仅活画出西湖如同西施的仙姿丰韵,最为奇警的当数一个“苏”字,既可解读为睡态朦胧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苏醒,亦可隐喻当年治理西湖并作诗吟唱西湖的一代名人、文学巨匠苏东坡。张天健的七绝思想文化内涵之丰厚博赡,渐次达于至境。

《中山陵抒怀》:“钟阜长云袖敛收,山形依旧枕前流。秦淮细说繁华梦,夕照苍烟霸业秋。”这首诗抒发瞻仰中山陵的无尽感慨。南京是著名的古都,多少帝王将相为争夺强权,做着富贵繁华梦,到头来终会如夕阳残照,日暮途穷,只能够留下一些渔樵闲话,究竟又有多大价值与意义呢?

张天健创作有多篇游览西湖的诗篇,除前面已经提及之外,《西湖苏堤》亦耐人玩味:“西子明眸郁郁忧,长条梳理女儿柔。撩人最是无情柳,处处牵衣认旧俦。”这首诗贵在入心入神的感性描画。诗人纯然将西湖比拟为美女西施,这原是九百年前的苏东坡唱绝了。今日之张天健却要情浓意深地再创一幅西子画图。他一开笔便描绘西子美目巧盼的忧郁之色,继而描绘她长发披肩的秀美姿采“长条梳理女儿柔”。进而过渡到“撩人最是无情柳”,这柳缘自于“长条梳理女儿柔”,其长发披肩的柔姿媚态与苏堤上迎风飘曳的柳丝多么契合,而又惟妙惟肖。“处处牵衣认旧俦”,以无情写有情,这一结语不仅活画出西湖游人之盛,且多情男爱女,还抒发出恋恋不舍、眷顾往昔的诸般感怀。沈约在论述诗歌的音色之美时称:“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觅,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6]张天健的七言绝句,不仅视角新颖,善于化腐朽为神奇,而且其音韵之抑扬顿挫、低昂起伏、错落有致,极富乐感与回环之美。

如果说张天健的江南行吟具有阴柔之美,极尽婉约缠绵,那么他的《三峡放歌》则如高江急峡般奔腾豪放:“千里扬波去不还,摇天撼地逼夔关,奔涛呐喊瞿唐峡,万马脱缰滟滩。”(《夔门绝句之一》)此诗之豪纵,之如万马奔腾的江峡激情,不禁使人联想到杜甫的《秋兴八首》和《登高》等经典名篇。杜甫的《秋兴》之一:“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再读杜甫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老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亭浊酒杯。”张天健与之相同的是题材皆为三峡,且气势同样豪纵,不同的是杜甫在描绘三峡壮观之时,寄寓着身世之叹和家国之思。张天健囿于七绝仅四句,不似七律那样以八句的篇幅既写景亦抒怀,并寄托身世之叹与家国之思。然其格调风格,对于杜甫亦有所继承与借鉴。张天健此诗之奔腾澎湃一泻千里多少有些效法李白的浪漫主义风格。不难发现,张天健“转益多师是吾师”,他对前人多所借鉴,而又有着自出机杼的独特创造。

张天健最具杜诗苦辛之味的当推《南流》。诗人在题记中郑重说明:“余因五七年事斥逐南流,役遣遐方于西昌安宁河畔黄连关之大树村,三载而还。风沙烟瘴,虽备历苦辛,而风物人事难忘。存于诗者二十二首。雪泥鸿爪,聊记往迹,爰弁简端,以识缘起。”前贤曾说“国家不幸诗家幸”,张天健历经放逐三年的磨难,写下的诗篇赠予读者的是寒彻入骨的人生体验,“一枕寒光透骨清,乡心客旅动悲情。南来思苦长无睡,犹听不如归去声。”(《秋夜》)诗人在放逐西昌的秋夜中那种远离亲人的悲情,因之而长夜无眠的忧愁忧思,还听见子规鸟在用泣血的声音啼叫着“不如归去”入心入肺的呼唤与哀鸣。诗人心神之痛,痛何如哉。

诗人在放逐中的念家思妇,《黄家山沟闻舂》一诗表达得更为深切。“久病销人镂骨空,归心无计叹时穷。思长苦自怜贫妇,人寐宵寒起碓舂。”在那缺医少药的20世纪50年代,身为遭放逐的青年知识分子,其处境之艰危与心灵情感之痛苦,远非常人所曾体味。诗人此时此际最为思念的反而是山中的近邻贫妇,那“舂声”仿佛想见老母和年轻的妻子为了维持起码的生存,大抵摸黑起早在用碓窝舂口粮了吧!这是多么卑微的事理,在诗人的情怀中涵蕴的是无尽的悲凄与人道主义情怀。

《马帮》:“铃驮过山响巨鸣,天高云净马帮行。时闲日定音悠远,百里河原入此声。”这首七绝从始至终都在状写马帮的驮铃声宏亮而且悠远,实则借以抒发放逐僻远山寨的孤独单调与意欲超越困境的遐思远想。

《安宁河鱼》一诗同样表达孤寂中的渴盼与企求,却别具匠心,以清澈的春水中鱼儿徐徐出水,寄托情思。“夜雨南天露真晴,安宁春水渌明明。队队文鱼徐水出,行人看入画中行。”诗人通过观览水中游鱼,寄寓了放逐之身得以像鱼儿戏水般的自由自适。自由,本是人性的基本需求,诗人以戴罪之身观鱼,能不感慨良多,寄意遥深么?

《耕犁》一诗以如牛负重,苦撑苦磨,状写流放生涯,更加彰显经受磨难的沉重与苦涩。“久伴吴牛喘月威,春风剪剪寸苗肥。蓬头漆发瘦穿眼,何日南山放马归。”李白《丁都护歌》有“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之叹,诗中张天健则借典故感叹己身遭逢放逐贬斥,状写自己处处疑心害怕的不正常心理。而南流的日子也如牛负重的艰辛磨难,躯体容貌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一心想着何日才能大开天眼,释放己身归返家园呢?那种自由遭受桎梏,归家不可得的凄零与酸楚,让诗人表达得淋漓尽致。

《受戒》抒写的是苦行僧似的深重磨难。“东君驱驾火云霞,砾石河源汗种瓜。粪桶轮回勤受戒,肩担红日过山崖。”此诗着重描写炎炎夏日中担粪种瓜的苦辛,太阳一出,如熊熊火焰。放逐中必得肩担粪桶,汗流浃背辛苦种瓜。如此一去一来,轮回往返。“肩担红日过山崖”,究竟是人定胜天的豪情壮志,抑或是炎炎烈日中的苦刑呢?

如此火烧油煎的苦难,怎能不渴盼《望幸》呢?“汗渍风干日敛威,垂头秋实不相违。年丰已顺龙颜意,独有愁人望幸归。”诗人采用先扬后抑的艺术手法,抒写流放者可怜的企盼。先写汗渍风干,酷烈的日威已经收敛,时令既已入秋,枝头上挂满了果实。年景可谓风调雨顺、龙颜大喜,然而可曾想到放逐者如牛负重的辛勤劳动后,多么渴望还他们自由之身呢?这祈愿今日看来早该如此,然而在当年,只能仰望难以企及。这又是怎样的至恸至哀啊!

诗人在难以忍受的磨难中依然不时体验到人生的温暖和慰藉。《老队长李发达》一诗,掬示出困境中相濡以沫的人间真情:“苦慢割禾未敢松,歇凉哨唤我装聋。阿公紧手偏怜我,曲尽腰身一把弓。”人常言:一个人是否待人真诚,当看他在最困难时候的作为。诗中的老队长李发达正是这样一个具有悲天悯人的人道情怀的老农。“阿公紧手偏怜我,曲尽腰身一把弓。”老农对于罹难中的青年知识分子的怜惜与帮扶刻画得多么惟妙惟肖。

张天健在他数百首诗篇和数十篇散文中多次一往情深地描写过对于老母与贫妻的挚爱与思念。《致妻》一诗,唱出了心中的祈期与难言的苦涩:“负笈锦城苦读书,从天坠祸奈何如?归来有日君须记,莫到关前来看夫。”诗人诉说了当年离家赴成都读大学,本应是喜事一桩,却闯下了意外的横祸。而今发配西昌劳动,终会有回归相聚的那一天,奉劝心地善良的妻子切莫来这荒凉地方看望我。诗人明明想念妻却又害怕甚至拒绝相见,是担心妻子见了这地方的荒凉与苦寒,更加害怕望见己身的狼狈,感觉无比的悲凄与忧伤。这是怎样矛盾痛苦的情怀,让诗人写出了在特殊境遇下的真情实感。

《狼害》一诗,逼真地抒写了流放西昌荒蛮之地的悲惨情景,实乃目无所视,耳曾未闻。“禾黍秋风隐饿狼,嚎声凄厉下残阳。羸夫夜刨花生地,野旷陈尸啃肚囊。”在夜晚种植花生之时,突然遭饿狼吃尽了肚肠。闻之令人毛骨悚然,张天健化而为诗,写尽了人世的辛酸与悲怆。

回归后的张天健未忘报国初衷,深爱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变化,农村致富的新变,他选择风靡全国促农村经济繁荣的“农家乐”可见一斑,“笠影车声雾雨,万山沉醉浴春风。桃花姑嫂‘农家乐’,山酒鸡豚一笑逢。”(《农家乐》)“桃花玉液大杯浓,唤姓呼名老妪翁。堪笑白头春泄露,家家扶醉夕阳红。”(《夕阳红》)这是中国社会的新美图画,老有所乐,老有所养。湖北著名老作家、教授王路评说:“春泄露妙绝,活活如见。可如唐诗警句传世。”张天健十年磨一剑,1990年他的首部专著《唐诗答客难》出版,曾写绝句:“回首平生几度求,笔花砚石未能休。韶华苦作书生累,抽尽鬓丝结茧秋。”(《自励》)他暗喻一生如蚕,用生命的鬓丝结茧,破茧成功。2004年再磨剑十年又撰成《唐诗答疑录》出版,参加北京书市展,获得好评,他在《新书述怀》绝句中高兴地写道:“双肩掷笔浪风流,宦海情场两罢休。一剑横天曾笑傲,风霜忽老少年头。”他的一生起落沉浮,以高洁的心境,写他不变的追求。

纵观张天健《听雨敲诗录》前前后后、零零总总,写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无论是悲与喜、恨与爱,皆以七绝的形式写出了真情至理,写出了一代知识精英灵魂的挣扎与求索,成为了大半个世纪风云变幻的真实记录,带给读者的是韵律和谐的审美享受与启人心智的遐思妙悟,不失为当代七绝中的珍品。

[1]张天健.听雨敲诗录[A]//龙郁主编.诗家・第五卷[C].香港: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13.

[2]【南朝梁】刘勰,著,【清】黄叔琳,注.文心雕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3]欧小牧.序[A]//张天健.听雨西窗试剑鸣[M].香港: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1993:2.

[4]张天健.听雨敲诗录[A]//龙郁主编.诗家・第五卷[C].香港: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13:273-300.

[5]谢榛.四溟诗话・卷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6]【梁】沈约.宋书・谢灵运传[A]//转引自《中国美学史》第二卷,568页[C].李泽厚,刘纲纪,主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刘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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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42(2016)06-49-05

2016-02-15

何世进(1939-),男,开江县文教局创作办公室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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