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埃及祭司的世俗化

（兰州大学 甘肃兰州 730000）

祭司是埃及社会中一个重要而特殊的群体，他们担任着物质世界的人与精神世界的神之间交流的中介。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埃及祭司们纷纷走出神庙；进入世俗社会，以神的名义干预世俗生活。本文就埃及祭司世俗化的进程、原因以及影响进行探讨分析。

一、祭司世俗化的进程

1.祭司的产生。

从精神方面考虑，远古时代，在神出现之后，就难免要对神进行一定的崇拜仪式和程序以增加其神圣感与可信度。早期，原始宗教的崇拜仪式非常简单，只需要几个简单的动作与几句简短的祈求性的话，所有人都可以进行。随着社会的发展，氏族中的首领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老自然而然地就被推举为宗教仪式的主祭者，进而成为宗教特权者。同时宗教的复杂化，使祭祀仪式需要的规矩与知识增多。由此懂得祭神正确过程的人的数量必然减少。而虔诚的信徒自然不会去用错误的方法祭神，此时，就不得不依赖那一小部分具有祭神知识的人，因此他们也成为了宗教特权者。此间，宗教特权者们相互交流，关系日益密切，并为了利益向小团体的方向发展。

从物质方面考虑，祭司的产生似乎还与原始社会的局限性有关。由于社会生产力的极度低下，一切生存所系和生活所依的自然对象都是支配人们日常生活的异己力量。所以，原始社会的居民在遇到困难时，便会转向神灵祈求庇护。由此作为神与人的沟通途径的祭司的地位就开始突出起来。而这些祭司洽利用他们特殊的地位与原始先民对他们的尊敬来控制宗教事务甚至社会事务。甚至有人这样描述“直到埃及第一王美尼斯登基，埃及一直被祭司统治着”。

2.祭司集团的发展过程。

它经历了一个由人数不多到人数众多，由俗人兼任到逐渐专职化，有封闭孤立到联合统一，由神化王权的工具到与王权相抗衡的过程。祭司凭借其特殊身份，逐渐发展为一经济实力强，政治影响大，活跃于宗教与世俗两个社会领域内的特殊群体。

3.祭司集团是世俗化。

由于埃及祭司世俗化的进程是一个不断加深的过程，在此仅列举较为世俗化中比较突出的几点：

行政、司法：在世俗社会中兼任各种职务。他们在行政领域担任政府的官员，甚至兼任维西尔。如阿蒙霍特普三世时的普塔赫摩斯的职衔是“首都监督、维西尔、上下埃及预言家之监督、下埃及之王的掌玺者、阿蒙的第一预言家”[1]。同时，他们在司法方面不仅在国家法庭中有席位，而且还可以充当法官来解决纠纷或审理案件。这在埃及文献与祭司们的自传中都有体现。如麦伦拉法老时的祭司哈克胡弗在铭文中记载了其对财产继承权的审理——“我从不判决两兄弟中的任何一个被剥夺其继承父母财产的权利”[2]

如第十九王朝的《霍连姆赫布敕令》中讲到国王改革时说：“至于任何官员或任何祭司，关于他们，被听说：‘他们坐着，执行判决在被任命的官员中’，那么，在那儿他犯了妨碍公正罪”。即如果任何官员或任何祭司干涉已被任命的官员判案，那么，这些官员或祭司就犯了妨碍公正罪。这种禁令性质的法律，是对社会普遍存在且有巨大影响的一些不利于维护统治与社会秩序的现象的一种应激性反应。有这样的法律恰恰说明祭司干预司法的现象在当时社会普遍存在且有巨大影响。

（2）外交：充当国王的使者。如第19王朝拉美西斯·塞普塔赫（Ramses-Siptah）统治的第一年，托特神的祭司、书吏聂菲霍尔（Neferhor）替法老给努比亚官员们传递信息[3]。这体现了祭司在外交舞台上的活跃，也是其地位提高的体现。

（3）政教关系：参与国王的加冕仪式。祭司参加国王的加冕仪式既是王权与神权紧密结合的一种体现，又激化了二者的矛盾。如哈特舍特苏普女王加冕典礼铭文中说：“陛下命令仪式祭司被带来，宣布她伟大的名字……..”[4]似乎仪式祭司在国王加冕典礼中宣布法老的名字成为了法老合法的必要步骤。这就为后期，祭司集团势力的膨胀与法老权利的衰落埋下了祸因。

二、祭司世俗化原因

“神权政治，殆与埃及古史相始终”。 古埃及是一个宗教信仰几乎贯穿历史的国家，而其统治者——法老，为了减少统治成本并巩固其统治，采取了神化王权的方式。历代法老纷纷捐赠大量的财物给祭司集团，同时给与祭司各种特权，以突显王权与神权的紧密关系。而祭司们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获以取更多的利益，极力宣传神学并神化法老以得到国王的青睐。

同时，社会独特的丧葬文化是平民对祭司的依赖大大增加。死者的家人会对神庙祭司捐赠土地、粮食与财物，以请求祭司们维持其家人的祭祀。有限的社会财富使底层居民只能提供少量的陪葬品，但却不想降低其亲人在来世的生活。因此，他们求助于祭司集团，请求他们以魔法将壁画、浮雕中的渔猎、制器等场景再现。这就推动了埃及浮雕与壁画的发展。

这种看似平等互利的关系，并不具备长期的稳定性。法老们世世代代修建神庙，捐赠祭品，赏赐土地、奴隶、牲口并给与特权；这使得祭司集团所拥有的财富积累、权利扩大。而祭司对国王仅仅是宗教仪式等精神层面的付出来维护法老的合法性与神圣性，现实世界的财富与权利只增不减。在社会财富与权利有限的古代，这就导致了法老与祭司力量对比的变动——王权削弱而神权膨胀。

此处，我们取最为典型的阿蒙神祭司集团的世俗化进行分析。

由于国王的赏赐、百姓的供奉和时代的积累。毫无疑义，神庙控制着巨大的社会财富。由此国家采取收税的方式对其进行制约。 但当大税官与阿蒙神的高级祭司关系密切时，这种制约就形同虚设。拉美西斯五世时期的阿蒙神高级祭司拉美斯纳赫特（Ramessenakhte）的父亲麦利巴尔舍（Merybarse）曾是国家大税官；后来其儿子乌塞马拉那赫特（Usimarenakhte）也成了国家的大税官，国家财政完全掌握在底比斯祭司家族手中了。

换言之，祭司的世俗化是其经济实力增强与权利膨胀的产物，神庙经济的强大是其主要原因。而同时，祭司的世俗化又进一步推动祭司集团的财富积累与权力扩张。

三、祭司世俗化的影响

祭司世俗化导致的其权利与经济实力的膨胀必然会损害王权，危及埃及的君主政治。如：甚至在拉美西斯时代，荷里霍尔（Hrihor）当上阿蒙神高级祭司后建立了上埃及祭司王国、采用新的编年体系，与王权公开决裂。使埃及的统一中央政权瓦解，进入动荡与分裂的时代。

历代国王想方设法地采取一系列措施来遏制祭司势力的继续膨胀，如：避免祭司担任维西尔，另选他人担任“上下埃及预言家” ，向神庙收税等等。这些措施可以暂时抑制阿蒙神的势力，但却无法摧毁其在思想领域的统治地位。要釜底抽薪，就必须先从思想领域入手，降低甚至清除阿蒙神的威信与势力，以使阿蒙祭司集团失去其赖以生存的社会特别是王室基础。出于这种考虑，第18王朝中后期，法老们纷纷扶植其他神灵并提高其祭司地位，以使其相互牵制。

而在这些措施中，最为激烈且影响最大的当属埃赫阿吞的宗教改革，它是埃及新王国初期神权与王权矛盾的一次集中体现。但这次改革却以失败告终。阿蒙势力反扑，甚至比以前更为强大。于是后世的法老们开始将目光转向埃及古老的宗教中心，重新发展孟斐斯的普塔赫神等。诚然，这种措施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始终无法解决祭司集团在其世俗化过程中对世俗王权的鲸吞蚕食。

换言之，祭司的世俗化推动了王权与神权关系的变化。大致分为四个阶段。从最开始，以埃及的前王朝、早王朝时期为代表的第一阶段，此时国王作为一个神存在，集宗教与世俗权利于一身，祭司作为神的仆人，直接听命于神王。到以古王国前期、新王国前期为代表的第二阶段，在这一阶段政治与宗教携手并进，均获得巨大发展。再到以古王国后期、新王国后期为代表的第三阶段，此时王权与神权成为相互损益的两极，进行了一系列权利的争夺，此消彼长。最后到以新王国后底比斯建立祭司政权时期为代表的第四阶段，神权与王权公开决裂，走上权利的巅峰[5]。而祭司权利的世俗化贯穿着四个阶段的始终。

总而言之，祭司的世俗化改变了王权与神权的力量对比，推动着政教关系的改变。并且在这场权利角逐中，随着祭司世俗化的深入，神权占据了上风。

结语

从古代埃及国家宗教组织与政权关系的演变来看，这种关系不是单向的，而是互动的。法老代表神来统治世俗社会，故王权离不开神权的美化；而神权同样需要强大王权的保护来维持自己的权利与地位。这种互动关系一直贯穿古埃及史始终。同时随着祭司集团的世俗化，这种互动由初期的和谐向后期的损益转变。

祭司的世俗化是政治与宗教相互结合有相互矛盾的关系的一种体现。我们通过对埃及祭司世俗化的研究，可以窥见古埃及政教关系的变迁。随着祭司的世俗化的深入，在神权与王权的关系从属到混合再到分离的过程中，祭司不再是法老的工具，神权不再是王权的附属；他们成为了“压在法老头上的一只手”，在世俗社会生活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1]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M],Chicago,1906(331)

[2]B.Cumming,Egyptian Historical Records of the Later Eighteenth Dynasty[M],England,1984(115）

[3]李模，古代埃及宗教与政治关系研究[M]，线装书局 ， 2013年1月第1版（44）

[4]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M],Chicago,1906（643）

[5]李模，古代埃及宗教与政治关系研究[M]，线装书局，2013年1月第1版（155-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