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两篇抒情悼文
2016-03-02杨芝明
□杨芝明
鲁迅的两篇抒情悼文
□杨芝明
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和《为了忘却的记念》是渗透着强烈爱憎的两篇著名的抒情悼文。它们在思想内容上有许多共同之处,但也有着明显的差异。透过这些差异,我们可以看出鲁迅思想发展的轨迹,看出作家的世界观对创作的支配性作用。
《记念刘和珍君》写于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经历了“五卅”运动、女师大事件和“三·一八”惨案的鲁迅先生,思想大大向前发展了。然而,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并没有最后形成。以刘和珍为代表的爱国青年,手无寸铁,毅然前往北洋军阀政府门前抗议其投降卖国行径,遭到了段祺瑞政府的血腥屠杀。鲁迅先生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的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这里,鲁迅先生愤怒地揭露了北洋军阀及其御用文人陈源之流的凶残与卑劣,赞颂了刘和珍烈士的牺牲精神。但也应该指出,当时他对于敌人的凶残本性,对于中国人民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的认识,还没有达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高度。
另外,烈士为革命敢于献出自己的火热青春,不是偶然的,是有一定思想基础的。她们的死为后起者的斗争提供了经验教训,开辟了斗争的道路。她们牺牲的社会意义是重大的。鲁迅先生对于刘和珍等革命青年死于“三·一八”惨案的社会意义的估计还不够充分。他说:“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至多呢?文中没有明确回答。鲁迅叙述死者对生者的鼓励时写道:“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苟活者”有两种:一是尚未觉醒的人民群众。这些人一旦被烈士的鲜血冲掉他们眼前的黑幕,看清反动派的本质时,必然觉醒,奋起同敌人战斗;一是贪生怕死的可怜虫,抚摩、陶醉甚至赞美奴隶生活的奴才。“猛士”也有这样不同的情况:一是没有远大政治抱负的复仇主义者;一是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有着远大的革命理想的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这里鲁迅笔下的“苟活者”和“猛士”,诚然不是“奴才”和“复仇主义者”;但是,对于“苟活者”和“真的猛士”的论述是有些笼统的。而且在本文第五节的结尾处得出这样的结论:人民群众“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还没有明确地揭示革命斗争的前途。
鲁迅写《为了忘却的记念》的时候,情形不同了。这时他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马克思主义者了。他对于事物的认识,最深刻有力,并没有片面性。《为了忘却的记念》虽然以深沉激越的文字表现出一种悲痛愤慨的情感,但纵观全文,可以看出鲁迅的思想是冷峻、沉着的,因为他通过历史和现实的研究、观察,深知敌人残暴凶恶的本质。在柔石等革命烈士生前对社会上的种种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推测”的时候,鲁迅立即向他们敲响警钟,告诉他们“人会怎样的骗人,怎样的卖友,怎样的吮血”,教育他们对社会上的人要作深刻的阶级分析,要提高警惕,以免上敌人的当,受敌人的骗。在柔石被抓进监狱,从辗转捎出来的信中说:“开政治犯从未上镣之纪录”,鲁迅对此进行了沉痛而深刻的评论,指出是他的“错误”,是他还不够成熟的表现。因为“政治犯而上镣,并非是从他们开始”,中国历史上的反动派对于革命者,有谁真正实行过“大度、宽容、仁恕”呢?文章中,鲁迅先生对于“左联”五烈士的牺牲作了正确的估价,指出这不仅是“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是中国革命的重大损失,是“左翼”文艺的重大损失,而且他们的牺牲能“永远在显示敌人的卑劣的凶暴和启示我们的不断斗争”。
《为了忘却的记念》与《记念刘和珍君》还有一点显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前者体现了作者对无产阶级一定战胜黑暗,取得伟大胜利充满着必然的信念。鲁迅斩钉截铁地说:“尽管夜正长,路正长,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在长夜难明的旧中国,作者预见到了中国光明的将来,这在当时对于教育人民有着振聋发聩的作用。
(作者单位:安徽师大文学院)
[责编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