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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补土思想与汗吐下治法*

2016-01-31吴新明老膺荣古求知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6年8期
关键词:中土医家素问

刘 奇,吴新明,老膺荣△,陈 延,古求知

(1.广东省中医院名医工作室,广州 510120;2.广州中医药大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广州 510405; 3.广东省中医院芳村分院,广州 510370)

试论补土思想与汗吐下治法*

刘 奇1,2,吴新明1,老膺荣1△,陈 延3,古求知1

(1.广东省中医院名医工作室,广州 510120;2.广州中医药大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广州 510405; 3.广东省中医院芳村分院,广州 510370)

土生万物而法天地,主宰机体气机升降出入,补土理论为中医临床中重要的应用性理论。汗吐下三法为驱邪外出的治疗方法,医家在临床运用此三法时补土思想蕴含其中,汗吐下三法可看成是补土思想在反治法中的运用,在运用汗法时应注意对中土的顾护;运用吐下法当适可而止,否则易伤胃气,使中土受损。临床基于此三法的运用,又可延伸出虚人汗法、倒仓法、夺食法。依理论源流来看,从《黄帝内经》(简称《内经》)理论到仲景学说,从“金元四大家”到明清医家专著论述,无不体现出汗吐下与补土思想的紧密联系。

汗吐下;补土;攻邪

中医学补土思想肇始于《内经》,发展于张仲景,鼎盛于李东垣,及至明清时期便已得到广泛的推广和应用,其治疗手段不拘泥于补法,而是注重与其他脏腑之间的联系,旨在恢复中土的升降功能。汗吐下三法依据最早见于《素问·至真要大论》:“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汗、吐、下法均为驱邪外出从而治愈疾病的方法,此三法虽以攻邪为主,实则补土理念暗含其中,可以理解为补土思想在反治法中的运用,此三法的运用前提以顾护中土为要。

1 汗法

1.1 汗法莫忘顾中土

《素问·评热病论》言:“人之所以汗出者,皆生于谷,谷生于精。”汗血同源,在使用汗法的同时,应注意对中土的顾护,以防过汗耗伤气血津液。张仲景在《伤寒论》太阳篇汗法之应用,尤其注意其中土是否虚羸、阴血津液是否充足。若汗源不资则禁开泄,故对于“咽、淋、疮、衄、血、汗、寒”(《伤寒论》第83~89条)的情形,便不可徒用汗法,以防伤津动血、变证丛生。如桂枝汤在发汗解肌、调和营卫的同时,尚须以姜、枣、草顾护中土,服药须臾饮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实为顾护中土之代表。

在《伤寒论》中通过汗出提示疾病向愈的条文较多。如小柴胡汤之“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甘草附子汤中的“初服得微汗则解”;柴胡桂枝干姜汤中的“汗出便愈”;“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必先振栗汗出而解。但阳脉微者,先汗出而解”。清·叶天士在《温热论》中阐释温病邪气久在气分,邪实而正气未衰,正气抗邪,从而“战汗而解”[1],上述种种“汗出”均为气机通畅、升降复常的表现,而中土化源能够化生气血津液,在汗法导致疾病向愈的转归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2 虚人汗法

《素问·评热病论》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对于虚人之病顾护中土以抗邪尤为重要。古方人参败毒散适用于虚人外感,为扶正解表的代表方剂。临证中虚人(老人、小儿、久病)多易外感,败毒散中人参为君,既顾护中土又可托邪外出,以达“汗出而解”之目的。该方鼓舞中气,表散邪滞,为虚人外感名方。故喻昌在《医门法律·热湿暑三气门》中言:“昌鄙见三气门中,惟此方为第一,以其功之著也。”指出人感三气而病,病而死,其气互传,乃至十百千万……并批判了医家一见外感辄去人参的孟浪:“方中所用皆辛平,更以人参大力者,负荷其正,驱逐其邪”。此方顾护中土,而使外邪不复留于胸中。《齐氏医案·人参败毒散论》言:“此方之秘宜读到极熟,悟到彻底,则发表之法,斯过半矣。[2]”该方发表之法便在于补土以驱邪外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善治者治皮毛”,对于皮肤病变虽迁延日久,临证仍可以汗法发之,如通过补中益气而发汗,则为补土思想的特殊体现。丁光迪便以补中益气汤加味治疗气虚血涩型荨麻疹[3],此外还有宋连进、刘复兴用温补益气法以发汗治疗银屑病[4],都是增加中土化源而治愈皮肤病的例证。

2 吐法

2.1 吐法不可伤胃气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其高者,因而越之”,为后世医家临证设立了津梁。《伤寒论》的瓜蒂散便为吐法的具体应用,因胸中实邪阻滞,胸膈不利,气机上逆,可见胸中痞硬等症,因其病位在上,且有上跃之势,故用瓜蒂散因势利导,但张仲景主张“以快吐为度而止”;宋·许叔微在《普济本事方》中用稀涎散取吐治痰厥中风;后世医家使用多种催吐方剂逐步扩大了吐法的临床应用范围[5]。但对于年老体弱、孕妇、产后、有出血倾向者应当慎用或禁用[6],且涌吐之剂不可长久使用,因吐法作用迅猛易伤胃气,这些均是预防中土受损的具体表现。

张子和在《儒门事亲》中则更加深入推广吐法,“如引痰、漉涎、取涕、迫泪,凡上行者,皆吐法也”。张子和在应用此法时非常谨慎,先用小量继而再用大量,中病即止。且对于性情暴躁者、信心不坚者、病情危重者、老弱者、吐症者及各种血症者,皆不可用[7]。李东垣在《内外伤辨惑论》中也提到:“若不至两手尺脉绝无,不宜便用此药(瓜蒂散),恐损元气,令人胃气不复。”可见吐法若用之得当,便可扶助正气,但若滥用吐法则适得其反,更伤胃气,在临床上应当权衡尺度,以防太过。

2.2 倒仓法

元代医家朱丹溪创“倒仓法”,即用吐、下的方法使中土恢复其健运功能。朱丹溪认为,“经曰:肠胃为市。以其无物不有,而谷为最多,故谓之仓,若积谷之室也。倒者,倾去积旧而涤濯,使之洁净也。”至于朱丹溪“倒仓法”的运用,却非急用攻伐,反以与食为先。其法以黄牡牛肥者一二十斤煮烂,以布滤出渣滓,取净汁再入锅中,文火熬成琥珀色饮之。每饮一钟,少时又饮,如此者积数十钟。并且让病人在明快而不通风的屋内,视所出之物,可尽病根则止。此法亦补亦泻,以吐下为用,补土为旨归。

朱丹溪认为糟粕之余,停痰瘀血等病理产物的瘀滞,造成了“中宫不清,土德不和”,因此而导致瘫痪、劳瘵、鼓胀、癞疾等无名奇病。其病在上者,欲其吐多;病在下者,欲其利多;病在中者,欲其吐下俱多,全在活法,而为之缓急多寡也。朱丹溪选用黄牡牛,则是因为牛属坤土,黄亦为土色,以顺为德,坤土静顺备化而为功。其根本思想则是以驱邪外出的方法,使得中土气机升降之功得以复常,虽为吐下之法,实为补土思想的巧妙运用。

3 下法

3.1 下法亦须保胃气

《素问·五藏别论》言:“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承顺腑气,以通为用,是补土思想另一个侧面的体现。张仲景拟方名为“三承气汤”而不是“三泻下汤”,其义旨在和胃气、存津液,而不仅在攻下。故承气类方虽属下法,补土思想仍贯穿其中。

《金匮要略》中对于宿食在下的情形,应急投大承气汤以防宿食停聚中土。张子和指出攻邪与扶正的关系即为“不补之中,真补存焉”。他认为“《内经》一书,惟以气血通流为贵”。故对于胃肠结滞及打扑、损伤等情况均可选用下法[8]。其临床治疗手段为攻邪,实质落实在气机调理。朱丹溪曾在《格致余论》中作“张子和攻击注论”,他认为“阴易乏,阳易亢,攻击宜详审,正气须保护”,对于“攻击”之法,“必其人充实,禀质本壮乃可行也。否则邪去而正气伤,小病必重,重病必死”。其立足点主要在于正气自虚而邪客之,不同于张子和之正气将虚而攻法除邪以保正气,二者立论各有侧重。

明末清初吴又可认为,瘟疫的病机要点为邪气内郁,滞而不通。故治疗强调“疫邪首尾以通行为治”,如其运用大承气汤,即“得大承气一行,所谓一窍通,诸窍皆通,大关通而百关皆通也”。吴又可认为“殊不知无邪不病,邪气去,正气得通”,但他也强调“大凡客邪贵乎早逐,乘人气血未乱,肌肉未消,津液未耗,病人不至危殆,投剂不至掣肘,愈后亦易平复”。叶天士在《温热论》及《临证指南医案》中均有很多关于下法的论述,也强调对于“高年下焦阴弱……面白脉小,不可峻攻”,“形质瘦怯,不可纯攻”,“产后大虚,不敢推荡”。《素问·六节藏象论》言:“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通于土气”,叶天士言“六腑为病,以通为补”。观吴又可、叶天士遣方用法,补土之医理跃然纸上。

3.2 夺食法

中医擅长用下法治疗狂证。《素问·病能论》论述了“阳厥”病的治疗,其临床表现为“怒狂”,指突受刺激过度,阳气郁而上逆而出现善怒发狂的病证[9]。在《素问·阳明脉解》同样论述到阳明为病的症状表现:“病甚则弃衣而走,登高而歌,或至不食数日,逾垣上屋,所上之处,皆非其素所能也”,这些都是中土实热壅滞导致阳明无以降顺,其治疗手段为“夺其食即已”。

至于“夺其食”历代医家多有争议,但大体认为治疗应“节去其食”“减其食”“禁勿令食”,甚至是“荡涤肠胃”等法[10],“夺其食”即可看成是恢复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具体应用,脾胃居中,全身气机之斡旋全在中土,通过“夺其食”之法使中焦得通,其病易愈。

4 讨论

以上“虚人汗法”“倒仓法”“夺食”诸法,看似路数迥异,实则均着眼于给邪出路,邪去正安,调和中土。只要辨治准确,施用有度,确能收到腑气通和、中宫得清、诸病悉瘥的效果。土居中央,生万物而法天地,具有坤顺之德,主宰升降出入。《素问·阴阳别论》言:“阳加于阴谓之汗”,汗法运用得当,可振奋机体阳气,使得少火气壮;土为金之母,顾护中土,使肺之宣发、肃降得以顺常,故汗法也是心火、肺金与脾土内在联系的体现;土分阴阳,阴土为己,阳土为戊,己升戊降方使得一气周流全身。吐法与下法恰恰顺应了两土升清降浊之势,听邪自去则中宫得和。汗法重在调理内外出入,吐下两法重在调理上下升降,三者可以相互为用,达到“尽愈诸疾”之功[11]。虽不言脾土而斡旋中土,以泻为补,补土思想蕴含其中。人以水谷为本,得一分胃气,便有一线生机[12]。《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正者正治,反者反治。”羸弱则补益之,盛壮则攻伐之,法无定法,变通趋时,意在“阴阳自和”。汗吐下之运用旨在“挽狂澜于既倒”,祛邪而不伤正。对三法的应用威而不猛,动而守宗,实乃顾护中土,长养中土,利用中土生化之妙法,堪为后世之宗,旨在告知世人应根据病邪性质选用相应的攻邪方法。补土尚中的思想贯穿于古今医家的众多诊疗实践中,故当前学界同仁不应忽视汗吐下等攻邪之法,这对于中土气机斡旋具有重要意义。

[1]杨进.温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268-269.

[2]齐秉慧.齐氏医案[M].姜兴俊,毕学琦,校注.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7:39.

[3]丁光迪.东垣学说论文集[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 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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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熊曼琪.伤寒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3:176.

[7]任廷革.任应秋中医各家学说讲稿[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66.

[8]马駃.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下法类方证治规律研究[D].昆明:云南中医学院硕士论文,2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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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26

:A

:1006-3250(2016)08-1037-02

2016-02-04

广东省科学技术厅——广东省中医药科学院联合科研专项(2012A032500015);广东省科技计划项目(2013B032500005)

刘 奇(1983-),男,辽宁盘锦人,在站博士后,从事补土派学术传承的临床与研究。

△通讯作者:老膺荣(1971-),男,广州人,主任医师,医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从事名老中医及中医学术流派的传承与研究,Tel:13682221103,E-mail:laoyingrong@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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