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多纪元简对金漥七朗《素问考》的借鉴和袭用
2020-01-11王印螺王乐鹏
王印螺 王乐鹏
日本学者金漥七朗《素问考》和多纪元简《素问记闻》近年在中国出版,引起中日两国学术界关于《素问考》与《素问记闻》及多纪元简早年出版的《素问识》之间关系的讨论。本文拟在前辈学者研究成果的启示下对《素问考》和多纪元简《素问记闻》《素问识》进行比较,对相关问题再做一些考察和认识。
1 问题的提出
金漥七朗和多纪元简是日本幕府时期汉方考证学派的两位重要学者。多纪元简(1755-1810),也称丹波元简,字廉夫,号桂山,曾任侍医兼医学馆督导,有多种注释中国古医籍的著作。其1806年著的《素问识》早已传入中国,清末学者孙诒让《札迻·王冰注校》已见引用,至今被视作重要的参考书。金漥七朗于1792年撰写的《素问考》在经历了200多年的沉寂岁月之后,于2012年在中国出版。多纪元简的另一部书《素问记闻》也同年在中国出版。《素问考》《素问记闻》二书的出版,引起学界关于金漥七朗与多纪元简《素问》注释作品之间关系的讨论。钱超尘先生在《金漥七朗〈素问考〉与丹波元简〈素问记闻〉》一文提出《素问记闻》《素问识》与《素问考》的异同问题,指出“对比考之,确证多纪元简《素问记闻》《素问识》之基本结构、词条设立、词语解释与《素问考》多同”[1]。钱先生认为《素问记闻》是《素问考》的过录本,而《素问识》则是以《素问考》为蓝本写成的[1]。对此,也有一些学者持有异议。平根弘治先生和郭秀梅女士合撰的《〈素问考〉之研究》一文认同《素问识》借鉴《素问考》的事实,但认为多纪元简与金漥七朗在学术思想接近,对《素问考》“只要随便翻翻就能抓住其要领,根本用不着借阅而抄录”[2]。对这个问题,需要从金漥七朗和多纪元简二人年辈、交往及书中的材料和意见等方面进行细致的考察才能得到可靠的答案。
2 金漥七朗与多纪元简关系考
2.1 金漥七朗的年辈
《素问考》一书写本5册,现藏于日本武田科学振兴财团杏雨书屋。首页署“鼇城公观辑”,旁注“后改名金漥七朗”。该书是我们研究金漥七朗仅有的直接材料。鼇城公观,后世多称为金漥七朗,如《日本汉方典籍辞典》[3],本文也从众称之。
在考察《素问考》写本以后,钱超尘先生言“观全书字迹,非一人所抄”,又言“从《素问考》引用多纪元简语考之,金漥七朗与多纪元简同时而稍长。元简号桂山,《素问考》以桂山称之,似为友朋辈”[4]。钱先生言“丹波元简之辈分亦低于金漥七朗,乃执弟子礼而问学于金漥七朗者”。平根弘治先生和郭秀梅女士同意钱先生“金漥七朗与多纪元简同时而稍长”的判断,但不同意关于金漥七朗和多纪元简是师弟关系的说法。与钱先生认为现存《素问考》写本是一个抄本的看法不同,该文认为它是作者原稿本。“种种迹象表明,《素问考》是草稿,作者写完之后还来不及校核修改。”由此作出如下判断,“从《素问考》手迹来看,书写不够有力,且多误字,应是年过半百之人所书,而且未经仔细校阅。由此推知,鼇城公观应生于1740年以前”。多纪元简生于1755年,据此说则比鼇城公观年少15岁以上。我们认为,即使此本确是作者稿本,仅据“书写无力,且多误字”的特征似乎也不足以推定书写者的年龄。不过,这个写本至少提供了一条确定的信息:金漥七朗与多纪元简同时,并曾有学术来往。
2.2 《素问考》的年代与内容
《素问考》卷末记“宽政四年庚戌之夏集之”。可知其成书于日本宽政四年,即公元1792年。但宽政四年为壬子,而庚戌年则是公元1790年。钱先生言“余谓此句当如此句读:宽政四年。庚戌之夏集之。意为庚戌之夏始编集之,宽政四年而完成”[4]。是年多纪元简38岁,其《素问识》成书在十余年后。《素问考》写本首页署“鼇城公观辑”,是以辑录《素问》旧注和其他古籍故训为事。书中虽附有撰者的意见,但终究以引述材料为主要内容。“辑”字无论是撰者自定还是抄录者所定,都是实事。
此外,我们发现钱先生所见并据以整理出版的《素问考》本子与平根弘治先生和郭秀梅女士所见的本子稍有不同。平根弘治先生和郭秀梅女士描述他们所使用的本子“在23、27、64、77、78、99、111页的天头上,作者还写了眉批,大部分是增补材料,也有的是修改意见”。今检钱超尘先生与萧红艳女士整理本所据之影印本,其中上文所言23、27、64、77、111页并无眉批,78、99页有眉批。同时发现该文所未言的244、245(同页2条)、297、301、371、385、431页亦有眉批。我们判断,之所以出现两个本子眉批数目的差异当是由于翻检未遍或复印未全之故。
2.3 《素问考》的抄录和流传
《素问考》成书以后即归于沉寂,直至半个多世纪过去才在多纪元坚题跋后进入世人视线。多纪元坚题在书后的跋文如下:“是书《平人气象论》下云:尺脉缓涩,当作尺缓脉涩。脉尺粗常热者,当作脉粗尺常热。此前人之所未言及,甚叶于古脉法之旨。先兄柳沜先生所见亦相近矣。鼇城公观不知何许人。此本盖其底稿,榎本玄仙持来见示。因浏览一过,题数言以还。丙午岁首夏望三松拙者元坚。”可知多纪元坚经眼《素问考》写本一事,时在丙午年即1846年,上距成书时间已过去54年。
多纪元坚在这一年也完成《素问绍识》一书。书中大量引录《素问识》内容,也有个别地方引用《素问考》的,如上引跋文所述《平人气象论》“脉尺粗常热”注即是《素问考》文。检《素问识》“脉尺粗常热”下曰“熊本无脉字。吴同。当删”。《素问绍识》折中《素问考》与《素问识》而倾向于《素问考》。曰:“先兄曰:此亦谓脉粗尺肤常热。《脉要精微论》云: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也。又鼇城公观曰:当作脉粗尺常热。坚按《脉经》曰:尺脉粗常热者,谓之热中。腰胯疼,小便赤热。更考经无粗脉,此脉字疑衍。然《脉经》亦既有之,不敢妄决。”又同篇“尺脉缓涩”下,《素问考》曰:“当作尺缓脉涩……一云:当作尺涩脉缓,言尺之皮肤涩而寸口之脉缓也。”按《素问绍识》曰:“先兄曰:按尺脉缓涩犹言头项强痛,尺肤缓而脉涩也。坚按此说甚确……又鼇城公观曰:尺脉缓涩当作尺缓脉涩。其义相近。(公观宽政中人,撰有《素问考》。)”
多纪元坚的门人森立之、伊泽棠轩似乎也都见过《素问考》其书。立之《素问考注·平人气象论篇》“脉尺粗常热者谓之热中”下注曰:“宽政四年壬子,鼇城公观(后改姓名称金漥七朗),所著有《素问考》五册。其说云:脉尺粗常热,当作脉粗尺常热。[眉]金漥七朗说似是。”[6]这些文字同于多纪元坚跋文引述者。伊泽棠轩《素问释义》在《平人气象论》“尺脉缓涩”句下曰:“鼇城公观撰有《素问考》,曰:尺脉缓涩,当作尺缓脉涩。其意相近。”又《平人气象论》“脉尺粗常热”下曰:“《考》云:当作脉粗尺常热。” 按文中之《考》无疑是《素问考》的省称。
进一步的问题是,多纪元简始终不言《素问考》与金漥七朗,就连《素问识》的序文谈论自己学习和注释《内经》的经过,也无一字及于金漥七朗。作为元简之子的元坚在肯定《素问考》有“此前人之所未言及”的见识的时候竟然对二书内容之相似也未生疑问,竟然不知鼇城公观为何许人也。正如钱超尘先生所质疑的“多纪元胤、多纪元坚以父为师,《素问识》每参考《素问考》之说,而弟兄均不知鼇城公观为何许人,颇费解”。其实凡是见过《素问考》的人对此书与《素问识》内容和文字之雷同不会不有所触动。令人讶异的是多纪氏父子及同门三四代学人罕见地对此保持了长期的沉默。除了这里所举的材料外,引用者一概称是引自《素问识》或桂山先生。《素问考》由一位叫榎本玄仙的针医持来,在元坚观览题跋后随即持去,则该抄本似非经多纪家所收藏。考虑到森立之和伊泽棠轩在书中引录《素问考》文字之少见,也不能排除他们只是转述师说的可能性。《素问考》在早期的流传中,除了元坚题跋本之外,一定还有别的《素问考》抄本存在,如《素问记闻》之类。鉴于《素问记闻》与《素问考》的相似度远高于《素问识》,我们倾向于相信此时的元坚尚未见过元简的《素问记闻》,否则他再保持沉默就愈发不可思议了。
小曾户洋《日本汉方典籍辞典》根据上文所举的材料撰写了“素问考”条的释义。他写道“金漥七朗(生卒年不详)所撰《素问》注释之作。全五册。宽政四年(1792)成书,未刊。写本一部现藏于杏雨书屋。本书对多纪元简续编《素问绍识》、森立之撰著《素问考注》产生一定影响。七朗字公观,号鼇城,生平不详。此书弘化三年(1846)由关宿藩针医榎本玄仙传授与元坚,自此始为世人所知”[3]。令人不解的是,《辞典》虽未明言《素问考》与多纪元简《素问记闻》《素问考》之间的关系,却在《辞典》的“素问札记”条下载:“《素问识》《素问绍识》所收录的内容,本书皆略而未收。书中于接受同仁启示处均记其人名姓氏,显示其优于多纪父子之磊落气概。”[3]可见编者一方面为尊者讳,一方面也不免于不经意间道出实情。可以肯定的是多纪元简与金漥七朗是同时人、并有交集,而二人《素问》注释之作的彼此联系则需要考察作品本身。
3 《素问考》与《素问记闻》《素问识》之异同考
关于《素问考》与《素问记闻》《素问识》之间的关系,钱超尘先生言“对比考之,确证多纪元简《素问记闻》《素问识》之基本结构、词条设立、词语解释与《素问考》多同”。经过考察,我们认为钱先生这一判断是符合事实的。这里对上述三书分别作比对,然后再对三书之间的关系加以综合判断。
3.1 《素问考》与《素问记闻》
《素问记闻》的重现提供了考察《素问考》与《素问识》之间关系的确证。《素问考》与《素问记闻》在材料、文字和观点上的相似度很高。
《素问考》撰成于1792年,《素问记闻》笔录时间据钱先生考证当在1790年冬前[5]。《素问记闻》写本封面记有“桂山先生口授”数言。据此《辞典》“素问识”条下云“又有据元简口述笔录而成之《素问记闻》写本”[3]。按所谓“口述”与“过录”的性质截然不同。今观其书,在《素问》第1至3卷的11篇里,《素问记闻》有350多条,《素问考》约500条,二书的文字和材料互有异同,确是以相同者居多。具体的情形有三种:(1)二书文字和材料全同。例如《素问考·上古天真论》题下文字;(2)二书的部分文字相同。其中或是某些旧注材料见于《素问考》而不见于《素问记闻》,如《素问考》引用张介宾最多,据平根弘治先生和郭秀梅女士统计达688处。《记闻》往往无相应的张注文字。或是旧注虽在而《素问考》之观点不见于《素问记闻》。或是《素问考》中的材料在《素问记闻》却以作者按语呈现;(3)《素问记闻》与《素问考》各有文字缺失。见于《素问考》而不见于《素问记闻》的文字如《上古天真论》“月事以时下”注。见于《素问记闻》而不见于《素问考》有的文字如“隆盛”下注。“却老”下所引《说苑》文见于《素问考》“身年”下。
《素问考》中的按语与《素问记闻》不同。钱超尘先生举例道,《素问考·阴阳应象大论》“九窍为水注之气”,条金漥七朗以“愚按”为提示语撰写一段长按语,《素问记闻》将“愚按”改为“因窃意之”,示为出于己意而注释多同”。此类情形不在少数。
3.2 《素问考》与《素问识》
如上所述,元简用《素问考》授课,笔录为《素问记闻》。1806年撰成的《素问识》,也是“在《素问考》基础上增删条文补以己意而成”。《素问考》与《素问识》之间的关系跟《素问考》与《素问记闻》的关系有很大不同。如果说《素问记闻》只是《素问考》的一个基本忠实原本的过录本的话,《素问识》则是以《素问考》为基础,大量采用原作的材料也增加一些新的材料、有时袭用原作观点也有很多新的观点、重新组织而成的一部《素问》语词注释书。
观察《素问考》与《素问识》之间的相同处,可以看到以下多种具体情形:(1)二书注释文字相同。如钱文所列举《上古天真论》“昔在”条下《素问识》之解释出自《素问考》;(2)《素问识》对《素问考》的释义有所删减。其中有的是删掉《素问》旧注,保留其他古籍故训。有的是删掉作者意见,保留旧注故训;(3)《素问识》对《素问考》的释义有所增补,这种情形很多;(4)有时对材料在语序详略上有所调整。如《上古天真论》“八达”《素问考》注:“《类注》云:至道之人动以天行,故神游宇宙,明察无外,故闻见八荒。按宋板作八达。按《淮南》高诱注:远、殥或通。盖谓八荒。《淮南》作八殥。”按《素问记闻》注:“宋板作八达。按远、殥或通。盖谓八荒。《淮南子》作八纮。”按《素问识》注:“《淮南·地形训》云:九州岛之外,乃有八殥,亦方千里。八殥之外,犹有八纮,亦方千里。”注:殥,犹远也。按此说法虽有不同,但同出一源当不难看出;(5)有时《素问识》参用《素问考》意见。如同篇“成而登天”下,《素问考》曰“以上论帝一生之事,故做小序看”,《素问考》曰“盖从昔在黄帝至此,略记帝始末,为小序,犹书序耳”。又“岐伯”下《素问考》曰“按黄帝之时未闻有五等之爵,吴说恐误之”。《素问记闻》同。《素问识》曰“简按又有雷公,而未知黄帝时有五等之爵”。伊泽棠轩引用《素问识》说“桂山先生曰:按又有雷公,而未知黄帝时有五等爵”;(6)《素问识》有时不用《素问考》的按语,只用材料。如《上古天真论》“以妄为常”下。或是《素问考》引用的材料在《素问识》中作为元简自己的按语出现。如“以酒为浆”下。《上古天真论》题解,《素问记闻》同《素问考》文。《素问识》增加“志云(张志聪)”《荀子》《黄庭经》等材料,但“简按”以下皆以为己出。或是参差其文,似有意避免抄袭之议。如《生气通天论》“其若不容”下。按《素问考》首列吴注,已有认同之义。《素问识》体察其义,予以揭示,加以肯定;(7)《素问识》或用《素问考》文义而遗其文字。如《四气调神大论》“冬至重病”下。也有从《素问考》而误者,如《上古天真论》以“身年”为语,不如森立之语“案身年不成语,身字宜属上句而读”。也有因循《素问考》所引旧注而误者。如《生气通天论》“其若不容”下;(8)《素问识》或用《素问考》意见而舍其所引材料。如《四气调神大论》“养阴”下。
3.3 《素问识》见解或优于《素问考》
《素问识》往往有作者自己见解,或比《素问考》高明。如《上古天真论》“皆谓之”下,《大奇论》“易偏枯”下。《素问识》对《素问考》也有所拓展。如《上古天真论》“恬淡虚无”下,《四气调神大论》“飧泄”下。《素问识》许多见解自出,不从金漥七朗之说。如《上古天真论》“形体皆极”下,《生气通天论》“阳气乃竭”下。
可认为,《素问记闻》与《素问考》多同而亦有增删,而《素问识》对《素问考》之取舍又有不同,《素问识》是以《素问考》《素问记闻》两书为基础而另铸新篇。三书也有对同条经文的解释互不相同的。如《生气通天论》“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下。这反映了多纪元简利用和消化《素问考》以撰写《素问识》所经历的一个长期过程的轨迹。
《素问考》也有几处引用多纪元简语句的地方。小曾户洋先生等认为,《素问考》引用多纪元简语说明金漥七朗见过《素问识》的书[7]。钱先生则认为金漥七朗“未举其书名,则知丹波元简此时尚未撰写《素问识》”。今列举《素问考》引用元简,称“桂山云”“桂山曰”“桂山按”的几处文字并试作说明如下:《上古天真论》“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下:“桂山曰:由是考之,则谓不过八八者,是五十五而加九数也。谓不过七七者,是五五而减九数也,所谓阳进阴退之理,了然可见焉。桂山曰:诸家注大抵以七七八八为其子之年数者,非也。马注:为其亲之年数,尤可也。”按此处桂山语不见于《素问记闻》。《素问识》曰:“马云:此言年老而有子者。王注以为所生之男女。其寿止于八八七七之数者。非。《韩氏医通》云:男八岁至六十四,女七岁至四十九,即大衍自然之数。简按阳主进,阴主退,天道之常理。盖大衍之数五十有五加九之阳数,则为六十四,乃进之极也。减六之阴数,则为四十九,乃退之极也。故男女真阴至于此而尽矣。亦天地之常数也。”按这段文字见于森立之、伊泽棠轩所引录。可见金漥七朗是引述多纪元简大意。同篇“将从”下:“桂山按:此篇全道家之言,盖系于淮南王辈所作。《庄子》分神、圣、至、贤,《文子》别二十五。(《文子》有神人、真人、道人、至人、圣人,其次德人云云。以小人为最下。)可见秦汉之际有此等之伎俩。”按桂山此语见于《素问记闻》,但不见于《素问识》,所以也不见于森立之、伊泽棠轩之书。《金匮真言论》“冬不按跷”下:“桂山云:《医学纲目》以按跷二字为衍文者,妄也。其言衍文错简者,可也。又云:按,《古今注》云:《异法方宜论》《病源候论》等,皆有按跷之义。王冰以不字为衍者,甚不可也。《古今注》又云:飧泄之飧字,盖不令之二字耳,后世误为一字。云云。此说似稳当,然详味之,未必然也。”按所引桂山语不见于《素问记闻》而其大意见于《素问识》:“楼氏《纲目》云:按跷二字非衍文。其上下必有脱简。即冬不藏精者,春必温病之义也。”按对照《素问考》,可知“楼氏《纲目》云”下缺楼氏原文,直接桂山按语,有失原意。整理《素问识》当用“……”表示。此段文字,多纪元坚《素问绍识》未引,森立之《素问考注》、伊泽棠轩《素问释义》照录。《阴阳别论》“阴搏阳别谓之有子”下:“桂山云:一身之阴脉击搏应手,与阳脉自异者,是因血气内畜也,所以有子也。诸家以尺脉言者,非也。”按《素问记闻》同,据《素问考》可知为多纪元简之文。此语不见于《素问识》,或可据《素问考》补入。《移精变气论》“八风五痹之病”下:“诸注为《九宫八风篇》之八风。桂山曰:恨古书中无八风之病名,独《奇效良方》中有八风病之目,曰偏风,曰脑风,曰目风,曰漏风,曰内风,曰首风,曰肠风,曰泄风。如是为八风病名,则对五痹甚可也。然彼尤后世之书也,故不足征也。”按此语不见于《素问记闻》《素问识》及森立之、伊泽棠轩之书,可知金漥七朗未见《素问识》的书,当是亲闻于多纪元简其人。也可说明《素问识》此时尚未成书。当日二人交游之密切也于此可见。
4 小结
《素问记闻》与《素问考》二书文字、材料有大量相同之处,一些观点也彼此相同。可见前者是后者的一个基本忠实的过录本,只是有少许改编之处。金漥七朗《素问考》继承中国乾嘉考据学派的方法和日本汉方医学的传统,对《素问》语词进行考证,在方法和材料上为当时和后世的《素问》注释奠定扎实基础,贡献卓著。对此,钱超尘先生曾给予高度评价。《素问识》的文字和材料基本源自《素问考》,观点也有借鉴。但《素问识》对《素问考》的材料增减和化裁以证己见,观点时有创新,具有重要的、独立的学术价值。多纪父子师弟闭口不言金漥七朗与《素问考》之书,掠美掩善,证据凿凿,实难为尊者讳。后人被误导而一向认为《素问识》是多纪元简独立的创作成果,这是一个应予纠正的错误认识。多纪元简在利用《素问记闻》和《素问识》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挖掘材料、考证语词、判断词义的能力是明显高于金漥七朗的。若读者能不以一眚掩大德,则应当认可先前史评其“执牛耳”之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