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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地域文化对《神灸经纶》成书的影响*

2015-11-17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邓宏勇沈雪勇

中医文献杂志 2015年2期
关键词:徽商新安针灸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邓宏勇 许 吉 沈雪勇

新安地域文化对《神灸经纶》成书的影响*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邓宏勇 许 吉 沈雪勇

新安文化以新安医学和徽商文化为特征。新安地域历史上医家众多,著述宏富,临床科目齐全,地域特征明显;徽商在物质和文化两个层面推动了新安医学的发展,一方面徽商中有直接从事与医学有关的商业活动,另一方面徽商所具有的开放、进取特质,成为相同时期、相同地域医学事业发展和兴旺的内在动力。《神灸经纶》为清代新安医籍之一种,是一部灸法集大成著作,其成书恰逢新安医学鼎盛之末,不失为一个旁搜博采、全面总结的好时机。新安地域为《神灸经纶》编撰和刊行提供了良好的学术环境和便利的出版条件。

新安 新安医学 徽商 神灸经纶 吴亦鼎

“新安”兼具地理和历史的双重概念。具体来说,安徽南部在秦时首设郡县,治歙、黟两地,西晋太康元年(280年)始得“新安郡”名,后世治县范围和名谓屡有更迭。唐大历五年(770年)设“歙州”,辖歙、休宁、黟、祁门、绩溪、婺源六县,基本确立了“新安”所指的“一府六县”地域范围。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更“歙州”为“徽州”。现在作为历史地理名称的新安,是古徽州之别名,一般指安徽省内新安江流域的黄山四县(歙县、休宁、黟县、祁门)、绩溪,以及江西婺源等地区。

新安地域群山环绕,是躲避兵灾祸患的天然场所,历史上多次中原文化因躲避战乱迁入,同原有的吴、楚文化相结合,促成了新安文化的发展与繁荣。加之宋高宗赵构南迁(1131年),建都临安(今杭州),新安为临安之属郡,又为新安江上游,与江浙交流频繁,经济、文化得到长足发展,遂成文化之邦,有“东南邹鲁”之称。这一地区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大具有明显地域特色的代表性文化现象,一是徽商,另一个即是新安医学。

新安医学的成就

对新安医学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但主要是在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受当时全国中医古籍研究热潮的影响,伴随着徽州文化研究而产生的一种学术现象。1978年,安徽省歙县卫生局在时任省卫生厅副厅长王任之倡导下,开展了新安地区古代医学成就发掘和展示活动,率先明确提出了“新安医学”这一新名词。1985年在屯溪召开的新安医学研究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学术讨论会把新安医学的研究推向了高潮[1]。对新安医学研究之盛,是国内其他任何一个地区医学研究所无法比拟的。其主要原因,在于新安地域历史上医学发达,地域特征明显,学术理论丰富,临床科目齐全,医家众多,医著宏富,且历史沿革密切,一脉相承久远。

尽管新安医学概念提出很晚,但新安地区医学聚集性发展的历史可追溯到魏晋时期,并在明清达到鼎盛。最近的研究结果显示,新安一地自宋至清见于史料记载的医家即有800余人,医学论著达800余部[2]。余瀛鳌先生在《新安医籍丛刊·总序》[3]中认为新安“文人荟萃,名医辈出”,其中有名的医家如宋代的张杲,元代王国瑞,明代汪机、吴崑、孙一奎,清代吴谦、汪昂等。新安医家传世医籍众多,涉及《内经》、伤寒、本草及临床各科,其中著名且对后世影响较大者如《内经博议》、《素问吴注》、《续素问钞》、《金匮要略直解》、《伤寒论条辨》、《医宗金鉴》、《古今医统大全》、《圣济总录纂要》、《本草备要》、《医方集解》、《医方考》、《古今名医方论》、《赤水玄珠》、《医学心悟》、《名医类案》、《重楼玉钥》、《针灸问对》、《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神灸经纶》等。张杲所撰《医说》,是我国最早刊行之医史传记著作;江瓘《名医类案》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较系统之医案类编著作;吴崑《医方考》是第一部医方注解著作。徐春甫创办我国第一个医学学术团体“一体堂宅仁医会”,徐氏还辑录历代医著及经史百家有关医药文献编成《古今医统大全》,内容包括基础、临床医学、针灸、药物、验方、养生等多方面,为个人所编综合性医籍中之巨著。方有执《伤寒论条辨》“三纲鼎立”说、《伤寒》错简说独树一帜,为伤寒注家中一支重要流派,宗之者众。吴谦主编《医宗金鉴》,是一部流传最为广泛、高水平之医学全书,被视为医门之黾鉴,习读之善本,也被《神灸经纶》编者所推崇而大量引用。

新安医家在针灸方面的成就也可谓斐然,他们先后留下了众多的针灸文献,如元代鲍同仁的《经验针法》、王国瑞的《神应针灸玉龙经》,明代汪机的《针灸问对》、黄宰的《针灸仅存录》等。据报载[4],黄山新安医药文化博物园在充实馆藏的过程中,征集到一尊古代木制针灸人像模型,该模型为成年女性,高约60厘米,体态丰润,面容慈善,表面采用漆灰刮抹工艺,镂有人体各部穴位及穴名,模型制作精巧,为国内少见。这一发现从实物角度进一步印证了新安地区针灸学术的发展已达较高水平。

徽商文化对新安医学的影响

新安地区盛产药材,《歙问》谓:“物产于歙而称良者不亦多乎?……药则紫术、黄连、昌草、黄精、茯苓、白石英、何首乌。其所产者不尽于斯。”另外,新安经济充裕,可投资于人才培养和书籍刻印,而且有丰富的竹木资源用以制造纸墨,为刻印书籍和传播文化提供就地取材的便利。新安所刻之书,《五杂俎》谓:“皆极精工,不下宋人,然亦多费校雠,故舛错极少。”上述因素均为新安地区医学发展提供了客观条件。但新安医学的成就,更多地有其深层的历史文化原因。

首先,徽人有重视教育的传统。康熙《休宁县志》载:“四方谓新安为东南邹鲁,休宁之学特盛,岁大比与贡者至千人。”教育普及造就了大量人才,儒者之途,“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是以在新安历史上出现如此众多学验俱丰的医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次,徽商的成就与新安医学的昌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徽商中有直接从事与医学有关的商业活动,如刻印医籍、贩售药材等。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载:“歙吴勉学……广刻医书,因而获利,乃搜古今典籍并为梓之,刻资费及十万。”吴勉学,字肖愚,号师古,歙县人,以“师古斋”为藏书楼和刻书堂号,生平最喜搜藏刻印典籍。吴氏饱学通医,校辑严肃认真,所刻医书被后世所重,特别是《素问》、《灵枢》、《甲乙》等经典以及金元四大家的著作,至今仍是甚有参考价值的较早而优的版本。现存吴氏校辑刻印的医籍有《医说》、《东垣十书》、《刘河间医学六种》、《古今医统正脉全书》、《医学原理》、《医学六经》、《师古斋汇聚简便方》、《痘疹大全八种》等,共计80余种。除书商外,专事贩售药材的商人亦为数不少,如明代徽商程宰,便因贩卖黄柏、大黄起家。另有商人对药材加工制成成品后出售,如休宁汪一龙创有正田药店等。毫无疑问,这些商业活动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医学的发展。

徽商最为兴旺发达的时期,在明成化(1465年)至清道光(1782年)之间,考察这一时期的新安医学也处在发展的高潮。这决不是简单的历史巧合,而是徽商在文化和物质两个层面推动医学发展的结果。徽商所展现的敢于创新的开拓精神、善于沟通的合作精神,独特地域文化中开放、进取的特质,成为推动相同时期、相同地域医学事业发展和兴旺的内在因素。经济发展,人们因之惜命,自然对医学的质和量提出了更高要求。医著大量刊印,医学辅助设施得到改进,从业人员数量增多,医者水平逐渐提高,各领域之间人员流动,儒而兼医,商而兼医等,都是徽商兴起的客观结果[5]。而随着徽商的衰落,新安医学也出现了困滞局面,由道光后至民国前,现存新安医著仅28种,仅占明清时期总数的8%多,它表明新安医学已不复有昔日的辉煌[6]。

《神灸经纶》与新安文化

如前所述,新安地区良好的物质条件和文化氛围,为大量医家医著的出现奠定了基础,享盛名者如吴谦《医宗金鉴》、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等,其中更有《神灸经纶》一书,因此前流传不广,特予介绍如下。

《神灸经纶》由清人吴亦鼎(1792-1861年)主持撰写,其孙云路执笔成编。吴氏生平未见于一般史志,据今人考证[7]《歙南昌溪太湖吴氏宗谱》等资料,结果汇集整理如下。

吴亦鼎,名步蟾,字定之,号砚丞,亦鼎乃其族名(即按辈份取名)。步蟾生于乾隆壬子年(1792年),殁于咸丰辛酉年(1861年),享年69岁。太学生,擅长医术,从其所撰《神灸经纶》和《麻疹备要方论》两书来看,对针、灸、药三者皆有涉猎,理论水平较高且临床经验颇丰,只是由于“性耽闲散,且有希夷先生之癖,时或懒于酬应”,未公开悬壶应诊。吴亦鼎除撰有《神灸经纶》四卷外,另有《麻疹备要方论》一卷传世。

《神灸经纶》是一部灸法专著,成书于清咸丰元年(1851年),刊行于咸丰三年。《神灸经纶》全书四卷,内容分为三部分:一是灸法基本知识,如灸材、坐向、择时、宜忌、灸疮处理等;二是经脉循行、主病以及腧穴定位、灸法,并附经穴图;三为疾病证治,又细分为伤寒、中风、厥逆、手足、二阴、妇人、小儿和外科等。《神灸经纶》较系统地归纳总结了清及清以前中医灸法的理论和临床知识,是一部重理法且切合临床的灸法集大成著作,在针灸发展史,尤其是灸法史上享有较高地位。

吴亦鼎在引言中自称“古歙”人,“歙”即今安徽东南部歙县周边,据考当为歙县昌溪人。吴氏家族原居歙西之溪南,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吴氏七十七世孙吴一之(名德芝,字元举,号若兰,又名益之)在歙南沧溪太湖坵购地,后其子迁入定居,并改沧溪为昌溪(另说始迁于南宋绍兴丙子年,即1156年,待考)。此后人丁繁衍,吴姓成为昌溪主姓。昌溪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素有“古歙南乡第一村”之美誉。仅元、明、清三代进士、状元入朝为官者,七品以上就有百人之多,徽商中源于此地的“吴茶”、“周漆”享誉全国。昌溪吴氏文化名人灿若繁星,有经学大师吴承仕,画家吴淑娟、吴清隐、吴寿仙、吴肖仙等。吴步蟾是此支派的第二十五代孙,其擅医与家族熏陶不无关系。步蟾叔祖(步蟾祖父吴广居的四弟)名广杓,字建纲,号湘帆,曾官至五品,做过奉直大夫,家谱云其医道高明,“施医屡效,远近衔恩”,《神灸经纶》卷首存其手书序言。步蟾堂叔(广杓之子)吴与九,名锡我,邑庠生,敕授修职郎即用训导,亦为步蟾《麻疹备要方论》一书作序。

吴亦鼎生活的“古歙”,即今安徽东南部歙县周边,为新安医学主要发祥地之一,自古名医辈出,传世著作较多。《神灸经纶》作为新安医籍之一种,诞生于新安医学发祥的核心区域,新安地域为《神灸经纶》编撰和刊行提供了良好的学术环境和便利的出版条件。

尽管目前还未找到徽商直接参与《神灸经纶》出版的资料,但无法忽视的是,新安地域的富庶,在客观上为《神灸经纶》刊行提供了便利的物质条件。同时,新安医学的学术传统更是通过其家族的医学氛围对《神灸经纶》成书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突出表现在作者对同为新安医家吴谦及其著作《医宗金鉴》的推崇。如“引言”部分[8]:

惟我国朝纂《宗鉴》一书,为医林之总汇,如众水之归宗。其言针灸审穴分寸,的无差谬。诚哉卓越千古!

《神灸经纶》论述灸法原理、方法、宜忌以及疾病证治等内容时,更是大量引用了《医宗金鉴·刺灸心法要诀》“四季针灸坐向歌”、“行针次第手法歌”、“灸法早晚次序歌”、“灸疮膏药歌”、“奇经八脉总歌”等相关章节。《神灸经纶》编撰时间恰逢新安医学鼎盛之末,不失为一个旁搜博采、全面总结的好时机,如此《神灸经纶》产生的天时地利已得其大半。

结语

《神灸经纶》成书还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其所处时代的影响。清代中叶重汤药废针灸的倾向明显。道光二年(1822年),朝廷颁布的禁针灸诏实际上停止了清代中晚期的官方针灸活动,如人才培养、书籍修撰等,使得针灸的发展愈加依赖民间力量。“上有所恶,下必甚焉”,禁针灸诏所具有的示范性作用带来的危害远甚于其直接危害。以此事件为标志,明清以来针灸式微的趋势逐渐明朗,“惜近世医流学焉者寡,治针者百无一二,治灸者十无二三,惟汤液之治,比比皆然”。如此偏颇医风对深谙医道的吴氏触动很大,难免有纠偏时弊、逆境图存的想法和作为,“绍先圣之渊源,补汤液所不及”,这也是《神灸经纶》一书传世的重要原因。总之,新安地域不但为《神灸经纶》的出版提供了便利的刻印条件,也通过累世的文化和医学积淀,为作者编写该书提供了丰厚的知识储备。结合作者所受的时代影响,从而直接促成了这部灸法集大成著作的产生,为现代人留下了宝贵的医学财富。

[1]安徽省新安医学研究会,安徽省徽州新安医学研究所编.安徽省新安医学研究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学术讨论会资料汇编[G].1986:前言.

[2]王键,牛淑平,黄辉.新安医学的成就与贡献[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3,28(1):146-149.

[3]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编.新安医籍丛刊(针灸类)[M].合肥: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总序.

[4]张贵才.新安针灸木人初考[N].中国中医药报,2011-7-27(8).

[5]李艳,李梢.徽商与新安医学的文化成因初探[J].中医教育,1996,15(2):43-44.

[6]李洪涛,刘培雷.浅论新安医学及其发展兴盛的历史动因[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89,8(1):20-23.

[7]沈晓明.新安医家吴亦鼎小考[J].中华医史杂志,1995,25(3):170.

[8]清·吴亦鼎.神灸经纶[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83:引言.

R229

A

1006-4737(2015)02-0006-04

2014-10-20)

杏林学者和优秀学科团队培养计划(编号:SHUTCM2013);青年中医文献学者计划(编号:WX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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