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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狐火》中的暴力书写

2015-11-14刘可

学理论·下 2015年9期
关键词:成长暴力

刘可

摘 要:《狐火》是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创作的一部史诗性女性成长小说,延续了她一贯的暴力书写风格。文章在简单梳理欧茨暴力书写特征的基础上,以《狐火》为批评文本,探讨她如何从暴力的角度透视美国底层阶级女性的成长之路,以及使用恰当的美学策略,在实现暴力美学的同时表达了其女性主义立场。

关键词:《狐火》;暴力;成长;女性主义立场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27-0077-03

引言

自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从事写作以来,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就以勤奋严谨著称,不仅是当今美国最高产的作家之一,而且篇篇精品;为此,国内外的欧茨研究一直持续不断。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欧茨总是乐于在写作中尝试一些新的文学技巧或追求更多元的写作风格,但是某些书写特征,例如暴力书写,诸如虐待、凶杀、强暴等场面频繁地在作品中出现,已成为欧茨小说的基本写作特征之一。从早期的代表作《人间乐园》《他们》到转型时期的作品《奇境》,再到后期的《僵尸》《大瀑布》等无一不是涉及暴力叙事地反映社会和人性黑暗的社会批判小说。《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1](以下简称《狐火》)是欧茨于1993年发表的女性成长题材小说,同样延续了暴力书写的风格,着重从暴力的视角来展现美国底层阶级女性从恐惧到抗争的成长之路。除了首次尝试长篇成长叙事外,欧茨还在《狐火》中毫不掩饰地显示了自己的女性主义立场,笔下的女性人物也由早期作品中恐惧暴力,软弱的“沉默羔羊”变成了崇尚暴力、狂放的“恶之花”。本文在简单梳理欧茨暴力书写特征的基础上,探讨她如何从暴力的角度描写美国底层阶级女性的成长困境和成长诉求,以及使用恰当的美学策略,在实现暴力美学的同时表达其女性主义立场。

一、欧茨的暴力书写

作为美国“阴暗世界”的观察者和表达者,欧茨对暴力书写的热爱是她的研究者所公认的。她笔下虚构的世界实际上是美国整个中下层阶级的缩影,充斥着各种类型的暴力——阶级暴力、性别暴力、种族暴力和家庭暴力,真实生动的暴力叙事也给读者带来了强烈的心理冲击。不过,欧茨的暴力书写企图并非是要故意耸人听闻,为暴力而暴力,而是源于她的批判现实主义写作立场。欧茨认为现实的人生比虚构的“更混乱,更充满血腥暴力”[2]76,而作家的职责要求她要“尽量做到历史的真实”[3]298,写出她作为一个美国人的所见所闻。欧茨的暴力书写不仅揭露了美国社会暴力动荡的黑暗面,让读者了解到中下层阶级生活的辛酸与痛苦,还进一步探索和揭示了暴力产生的社会根源——广泛存在的阶级、性别和种族之间的不平等才是暴力泛化的根本缘由。

欧茨的暴力书写除了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意义之外,还探讨暴力对个体生存产生的心理意义。欧茨认为暴力对人生不仅仅意味着梦魇,同时也是引向“光明”的黑暗使者。它就像一头怪兽,将受害者逼入死角,被迫进行哈姆莱特式的思考。其中一部分人,被恐惧和绝望激发出怒火和勇气,为了生存与暴力斗争,甚至采取以暴制暴的极端手段。暴力激发出了人们无穷的潜力和勇气,从而打破生存的困境,并在这一过程中重新认识和改造自我,最后超越生存的痛苦。

在刻画这类“暴力英雄”时,欧茨并不附加对人物行为的道德考察,而是着重于对他们斗争勇气的浪漫主义渲染。这使得欧茨受到一些批评,因为“宽容了暴力,偷窃欺骗等穷人的‘邪恶,甚至让干坏事/杀人的人也有可能成为英雄”[3]300。(比如《他们》中的朱尔斯和《狐火》中的长腿)与维护所谓的道德精神相比,欧茨选择尊重生活的真实;而且,从情感上讲,工人阶级的女儿欧茨对和自己同样阶级出身的“暴力英雄”们怀有强烈的阶级同情和一种绝对忠诚。在涉及这类“暴力英雄”的宏大叙事里,一方面,欧茨并不遵循盛行的文学应该是非政治的和美学的原则,坚持在社会历史语境下的现实主义描写;另一方面,使用丰富巧妙的叙事策略和恰当的美学策略,凸显“暴力英雄”的人生悲剧色彩和人物魅力,间接表达作者的人生价值观和阶级以及性别政治立场。下面以具有典型“欧茨”暴力书写特点的成长史诗性小说《狐火》为批评文本,尝试性地解读其中基于暴力叙事的成长主题表达和美学策略背后作者的女性主义立场。

二、成长主题的暴力表达

欧茨称《狐火》,这部关于美国女孩的成长小说,为她的“哈克贝利·费恩”。书中糅合了欧茨难以忘却的少女成长时期的一些经历,至少是情感体验,称得上是一部她的“精神自传”。《狐火》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纽约州北部哈蒙德市(一个依照欧茨的家乡虚构出来的地名)。几位蓝领阶级女孩因为饱受来自男性和成人世界的羞辱和暴力侵犯,于是在女孩萨多夫斯基(绰号“长腿”)的领导下,歃血盟誓,成立了“狐火”帮,在保护自我的同时寻求以暴制暴的疯狂报复。从暴力受害者到暴力施害人,欧茨客观地透视了女孩们被暴力覆盖的成长轨迹,目的在于揭示底层阶级少女的成长困境和暴力犯罪的社会根源。

(一)暴力受害者的成长困境

“狐火”帮女孩不是天生的“恶之花”,她们首先是暴力的受害者。小说中“狐火”帮的主要成员,坚定勇敢的长腿,有写作天赋的马迪,脾气火爆的戈尔迪,还有懦弱的丽塔等,都成长于哈蒙德市下街区。下街区实际上是美国五十年代下层社会的一个缩影。经济贫困、失业率高,犯罪,尤其是针对女性的性暴力犯罪猖獗,虐杀女性的案件时有发生,“这是一个充满对少女和妇女实施暴力的时代”。贫困和暴力为女孩们的成长蒙上了沉重的阴影。不仅外部的社会环境险恶,家庭也不是她们的安全港湾。通常认为父母是教育孩子成长的第一位老师,而“狐火”帮女孩们从他们父母那里得到的最深刻的记忆却是暴力伤害。她们的父亲(如果有的话)大都是当地的蓝领工人或者失业者,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殴打妻子、儿女发泄心中的痛苦和绝望;女孩们从母亲那儿也得不到温情(十二岁的丽塔被自己的兄弟诱骗,受到一伙人的暴力侵犯,当她哭泣着一路流着血回到家时,她的母亲除了吼叫,打她耳光外,就是竭力不让她爱酗酒、暴力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在学校里,女孩们同样也面临着帮派男孩的暴力欺辱,老师们的冷嘲热讽,甚至个别男老师的性骚扰。社会、家庭和校园都成为暴力场所,来自男性和成人的暴力是女孩们无法摆脱的成长梦魇,和贫困(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角度看,是资本家对工人阶级经济暴力的结果)的联合暴政成为她们的成长之痛,甚至成长之殇的元凶。从本质上讲,造成女孩们成长困境的社会根源是阶级的不平等和父权制——阶级压迫和性别暴力之由。小说中,“狐火”帮的女孩在经过暴力的洗礼后迅速失去天真,在长腿的引领下,女性意识逐渐觉醒,于是愤怒的“狐火”开始燃烧,女孩们走上了注定是悲剧的以暴制暴的对抗之路。

(二)暴力施害者的成长诉求

小说《狐火》大部分时候采取的是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叙述人马迪(现在是人到中年的天文学家的助手),通过一本她当年记载的“狐火”帮的活动记录向读者讲述“狐火”帮的故事。小说一开始,马迪这样讲到“这是一份秘密的文献,然而又希望它是一份‘历史的文献,真相会在其中得以永存,而歪曲、误解和彻头彻尾的谎言则会遭到驳斥。就像我们当年为了恶,为了复仇而作恶似的。所有与‘狐火帮有关的谎言中,这肯定是最糟糕的!”从少女马迪单纯的视角来看,“狐火”帮是受够暴力威胁和伤害的女孩们报仇的工具;而从成年马迪的回顾性视角来看,“狐火”帮的报复行动不过是女孩们想实现成长的最低诉求——生存!“狐火”帮的成立不是偶然的,本质上是暴力环境逼迫和女孩们女性意识开始觉醒的产物。“狐火”帮从一开始起就被定义为真正的姐妹帮,女孩们歃血盟誓,发誓“永远牢记我的姐妹,就如同她们牢记我”。长腿告诫“狐火”帮姐妹们要记住谁是她们的敌人(男人)。女孩们不再独善其身,而是想要所有的姐妹们都不再受到暴力伤害。她们的首次报复行为——曝光长期猥亵丽塔的数学老师的丑行,让他身败名裂,以及随后痛殴企图强暴马迪的“温坡叔叔”,都是希望用暴力让她们的敌人感到畏惧,不敢再随意伤害她们。后来女孩们成立“狐火”家园和“狐火”慈善资金,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地生存,过上“摆脱成人干预和暴政的自由日子”以及接纳更多受苦姐妹,例如遭受酒鬼丈夫毒打的女人,未婚怀孕又无家可归的少女以及需要大笔钱为婴儿治疗心脏病的单身母亲等等。正是为了维持这个乌托邦避难所,“狐火”帮姐妹才陷入犯罪敛财的泥潭,导致成长悲剧的发生。本质上,“狐火”帮的暴力行动是女孩们为了摆脱成长困境的生存斗争。读者为“狐火”帮女孩的悲剧命运感到惋惜,同时更震撼于这些诠释了罗宾汉式侠盗精神的“恶之花”们的无私无畏。

三、暴力美学策略与女性主义立场

欧茨从未被认为是女性主义作家,她甚至因早期作品中塑造的大多是孱弱,缺乏自立自强精神的女性角色而受到女性主义者的批评。这种对欧茨女性书写的误读近年来随着她笔下女性角色的形象改变而逐渐减少。《狐火》被认为是欧茨“情感最强烈和最不惜笔墨”的小说,且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从叙述艺术角度看,欧茨除了使用女性主义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外,也匠心独运地选择了恰当的美学策略,在实现暴力美学的同时表达了她的女性主义立场。《狐火》虽然也充斥着殴打、强奸和枪杀等暴力场面,但和欧茨以往的暴力书写作品不太一样的是,女性不再只是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当“狐火”帮女孩施暴时,暴力是一种浪漫,在欧茨浪漫主义美学策略的表现下,充满激情和暴力美感。例如,“狐火”帮女孩在长腿的带领下痛打企图强暴马迪的“温坡叔叔”时,对施暴者长腿是这样描写的:“长腿眼里燃烧着一股幸福的狂喜,她拽着温坡的头发,将他的头触到地板上,‘砰!砰!砰!那撞击的声音非常富有节奏感。”“暴力女英雄”长腿被美化的暴力行为超越了暴力本身的消极意义,成为她和她领导下的“狐火”帮女孩宣泄长久以来对敌人(男人)的愤怒和表达自我的充满勇气的方式。而当女性被施暴时,暴力折射出的是父权制下女性的生存状态,欧茨则使用自然主义“模仿”美学策略,没有隐喻和暗示,只有逼真的令人恐惧和震撼的暴力细节描写,从而突出男性施暴者的残忍兽性和女性受害者的悲惨无助,比如小说中对女侏儒的描写。可以说,欧茨在暴力描写时对美学策略的恰当选择艺术而明确地表达了她的女性主义立场,即对底层阶级女性的同情关怀和对父权制的批判。

四、结语

小说《狐火》延续了欧茨一贯的暴力书写风格和现实主义批判立场,书写了一群美国底层阶级少女在暴力环境下艰难痛苦的成长史,戏剧性地展现了女性的生存意志力、力量和不顾一切,以暴制暴的悲剧性勇气以及挑战的喜悦。欧茨的暴力书写真实生动,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在美国文学的暴力书写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当代美国暴力写作大师,欧茨卓越的影响力,甚至是美国“艰难时世”的表达者,著名短篇小说家,“极简主义”大师雷蒙德·卡佛在被问及他这一代人之中,他认为最重要的作家是谁时,做出这样的回答,“我觉得,我们这一辈,或最近一代人中,乔伊斯·卡罗尔·欧茨是排名第一的作家,而且我们都习惯在她这层阴影里生活——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4]183

参考文献:

[1][美]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M].闻礼华,金鹏,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2]Johnson, Greg. Understanding Joyce Carol Oates[M]. Columbia: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87.

[3][美]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直言不讳:观点和评论[M].徐颖果,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4][美]马克·麦克格尔.创意写作的兴起[M].葛红兵,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A Study on the Violence Writing in Foxfire

LIU Ke

(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Chengdu 610041, China)

Abstract: Foxfire is an initiation story written by Joyce Carol Oates, which exemplifies the style of her violence writing. Based on a simple summary of the features of Oates' violent narration,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discussion of how Oates in Foxfire revea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olence, the process of growing up of the American girls from the lower class, and uses appropriate aesthetic strategies to realize violence aesthetic, which indicates her feminist standpoint.

Key words: Foxfire, violence, growing up,  feminist standpo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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