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特语言学理论在俄罗斯学界的研究历史
2015-04-08首都师范大学俄语系张如奎
首都师范大学俄语系 张如奎
洪堡特语言学理论在俄罗斯学界的研究历史
首都师范大学俄语系张如奎
语言本质上是人类认识世界所必需的方式,洪堡特研究语言的方式在广义上,无论是哲学还是语言学的问题都是一致的。洪堡特努力将它们结合为一体进行综合阐述,以消除不同学科中的各自的片面性。语言和精神,作为一系列心理活动形象,来源于个体内心深处,产生这些现象的源泉并形成自己特有的本质属性。语言和精神,作为一系列心理活动形象,来源于个体内心深处,产生这些现象的源泉并形成自己特有的本质属性;用俄罗斯民族的特点来描述俄语语言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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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 论
威廉·冯·洪堡特在欧美乃至世界语言科学中占有极为特殊的地位。他创立的语言界中一系列重要的原创概念并提出相关语言基础问题,至今仍然备受语言学界的关注,在某些观点上也还存在着诸多争议。许多研究者竞相自诩为洪堡特的学生和理论追随后继者,比如波特 (А.Потт),施坦塔尔(Штайталь),库尔兹乌斯 (Г.Курциус),波杰布尼亚 (А.А.Потебня),甚至包括波兰独立学者—俄罗斯语言学家鲍杜恩·德·库尔德内 (И.А.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э)也将自己归入这一行列中来。
洪堡特语言学理论曾经得到许多像康德这样的哲学家的高度评价,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现代著名的语言学家一直热衷于投身到对洪氏语言学以语言哲学理论深入研究。对洪堡特做出如此高的评价的原因在于,洪堡特研究语言的方式在广义上,无论是哲学还是语言学的问题都是一致的。洪堡特努力将它们结合为一体进行综合阐述,以消除不同学科中的各自的片面性。
19世纪下半叶,实证论与印欧语语言学获得快速发展,洪堡特的名字只有在语言分类的著述中才被提及。1903年普鲁士国家科学院出版的威廉· 冯·洪堡特文集 (017卷)引起了人们对洪堡特思想遗产的更多关注。
在俄罗斯,1858—1859年间П.比利亚斯基 (П.Билярский)将洪堡特著名的理论著述《论人类语言结构差异以及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Оразличии строения человеческих языков и его влиянии на духовное развитие человеческого рода》)一书的俄文译文刊登在《国民教育部杂志》(《Журнал министерства народного просвещения》)上,随后该书单行版本在莫斯科也很快出版问世。在此之后,洪堡特理论逐步为俄罗斯语言学及语言哲学界所认识和了解。
关于洪堡特理论在俄罗斯的开始传播推广问题,施佩特 (Г.Г.Шпет)在他的著名的理论著述《词语的内部形式》(《Внут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中指出,最早在俄罗斯介绍洪堡特的思想正是波杰布尼亚 (А.А.Потебня,1835—1891)通过翻译介绍施坦塔尔 (Steinthal.H)的理论观点开始的,特别是1912年和1913年他的《思维和语言》(《Мысль и язык》)第二部和第三部相继出版问世之后,洪堡特理论逐步为俄罗斯学界所了解并接受①Шпет Г.Г.Внуm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этюды и вариации на тему Гумбольдта)[M].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академия наук.1927.。俄罗斯许多语言学家对这一理论进行深入并颇有成效的研究,其中最具有代表意义当属什维廖夫 (С.П.Шевырёв)和波杰布尼亚和施佩特等几位著名学者,他们的研究成果在俄罗斯语言哲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确如上文所说,波杰布尼亚促进了洪堡特思想在俄罗斯的传播,也成为俄罗斯传统意义上来诠释洪堡特思想主要的人物之一。这一点在他的《思维与语言》及其他著述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1927年古斯塔夫·施佩特 (Г.Шпет)的理论著作《词语的内部形式》(《Внут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在莫斯科正式出版,这标志着洪堡特理论在俄罗斯研究发展进入新的阶段。著名的俄罗斯洪堡特理论学者拉米什维利(Г.Рамишвили)曾这样说过,本世纪20年代西方的恩斯特·卡西列尔和我们的古斯塔夫·施佩特把洪堡特的理论观点与“哲学伴生的转向”联系在一起。施佩特在自己的书中阐述洪堡特理论的同时,也加入自己的解释和独特的理论观点①Рамишвили Г.В.Вопросы энергеmической mеории языка.Тбилиси,Мецниереба,1978.。
近现代俄罗斯语言学界中,涌现出一系列著述颇丰的洪堡特语言学理论研究学者,出现了拉米什维利 (Г.В.Рамишвили)一系列著述,包括他的《洪堡特能量观问题》,还有波斯托瓦洛娃 (В.И.Постовалова)的《语言行为》(《Язык как деятельность》)以及拉德钦科 (О.А.Радченко)《语言世界创造观》(《Язык как мировосозидание》)等一系列理论研究著作,使新洪堡特语言哲学思想在俄罗斯的研究更为深入。
一 十九世纪中期什维廖夫对洪堡特语言理论的早期研究
19世纪在俄罗斯语言学界出现了对母语进行科学研究阐释的热潮。只是初期这一研究对象被过多地被蒙上情感色彩。什维廖夫 (С.П.Шевырев)就曾说过,“什么是民族的?它蕴含于那些较之能用心灵体验到的,而不只是靠思维判定的一系列思想中,这只有在语言中才能表述出那种 (民族的力量)力量。语言是整个民族内在形象,是民族特征的体现。我们研究了那么多语言的语法和词汇,唯独没注意到,正是俄罗斯语言才能够体现出俄罗斯民族精神和性格”①Шевырев С.П.Всmупление:русский язык—выражение духа и харакmера русского народа.Три периода развиmия Русского слова.Сборник отделение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 и словесности Имрератор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СПб)33,№5,1883.。这种阐述也完全标示出了什维廖夫以后的学术之路,即探究俄罗斯民族“特征体现”:他根据洪堡特的观点,逐步走上了对语言事实进程情感浪漫式 (эмоционально-романтическое)的阐述,最终得出了与后来的新洪堡特理论研究者们相同的结论。与此同时,他更加深入地向世人揭示出了俄语所拥有的古老历史和丰富的语言资源。Шевырев认为,俄语中蕴含着能够让我们自由使用任何其他语言的秘诀。也正因为如此,世界上其他民族才能够对俄语,对俄罗斯民族有更多的了解,更为尊重。语言给予俄罗斯民族的这种天赋将来一定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发展。根据什维廖夫的观察,俄语和俄罗斯民族的性格一样,很宽泛,又很豪放大气:“在俄罗斯人身上集中了两种相互矛盾和对立的特性,超常的强力和极端的软弱。”我们在语言发音中的感觉到了这种力量。在某些词语指大和指小的称名形式中体现出这种力量。同时,这种力量在特殊不利的环境可以演化成暴力和愚蠢;软弱让俄罗斯人变得目光短浅,并像虔诚的东正教徒那样俯首帖耳,而有时,在相同的环境中,会逐渐演变成为一种自卑和屈辱。指大称名会形成一种能够转化为愚蠢的巨大力量,指小和爱称却很美好,尤其是在家庭生活中尤为突出②Шевырев С.П.Всmупление:русский язык—выражение духа и харакmера русского народа.Три периода развиmия Русского слова.Сборник отделение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 и словесности Имрератор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СПб)33,№5,1883.。另外,我们使用的贬抑称呼形式不会给语言和民族带来任何荣誉感。很明显,什维廖夫在追随芬克 (Финк)理论的过程中,试图找出语言词汇语法特点与民族性格之间完全吻合的地方,但是他的结论却是直线型的,是当他强调特别指出,俄语中没有拉丁语中的各种不同的虚拟语态形式 (сослагательное накланение),就因此得出“俄罗斯人不喜欢约定”的结论。除此以外,当他发现,俄语阴性过去时形式表示对俄罗斯妇女的关注,而动词的体表示“有可能缩短或者延长行为的时间”,以此他得出自己另一个观点,认为俄罗斯民族另一个特点:“即把几个世纪缩短为几十年,几年缩短为几个月,把几天缩短为几个时段,因懒惰而拖延时间,不珍惜时间,而后有突发奇想,即可有开始行动”。
根据什维廖夫的理论观点,俄语主要的特点有如下几方面,首先是带有不同前缀动词之间各种细微的词意差别;其次,俄语中丰富的感叹词语,让俄语语言充满生动丰富的语感;第三,这里要强调的是俄语中诸如 хвать(瞧!呀!),щёлк(轰隆声,哐啷声),скок(撞击,猛地一跳),хлоп(碰得砰砰响一声)等动词尤为明显。同时他对俄语中词汇系统做了如下特别的评述:在语言中可以探寻一个民族原始哲学理论和与其他民族间关系的历史。总体讲,俄罗斯语言词汇证实了我们对欧洲教育容纳与接受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他最终的研究结论是还令人质疑的:“用俄罗斯民族的特点来描述俄语语言的特点,作为我最终结论,我想说的,很幸运我们在没有表述一个完整的思想之前,没有创造出更多的用俄语讲话的技巧,也没有想出更多的在语言中隐藏自己所想的艺术,我们用词语最初的意图直白地公开的表达出我们的思想,我们的词汇,大部分是真实和诚恳的”①Шевырев С.П.Всmупление:русский язык—выражение духа и харакmера русского народа.Три периода развиmия Русского слова.Сборник отделение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 и словесности Имрератор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СПб)33,№5,1883.。
什维廖夫试图按自己方式来诠释俄罗斯民族语言心理学,这种想法其实是非常天真的,是一种十足的浪漫化的观点。尽管什维廖夫未能对俄罗斯民族心理特点精神之间作进一步的阐述,但是那些有关语言和民族的相互关系的说法,特别是将法语中“人民”和“民族”与俄罗斯民族观念之间的对比研究,与俄罗斯母语观念紧密相关,甚至与在德国的新洪堡特主义理论观点颇为相似,原因是后者同样也将法语民族观念与德语中的“人民”和“民族”概念做了对比研究,这一点也恰恰在俄罗斯语言哲学与新洪堡特语言哲学思想之间找到切合点。
二 布基洛维奇与库尔德内对洪堡特语言学理论的研究
对词源学的热衷也完全可以认作是上世纪俄罗斯国内洪堡特语言理论研究者们重要特点:1878年,其重要的代表人物 А.布基洛维奇 (А. Будилович),他研究的目的就是“哪怕是从旧有的斯拉夫主义坟墓燃起一颗火种,抑或是一缕烟雾,也许依照词源学一些论点,由我或是其他研究者能够揭开围绕我们的掩埋着以往诸多未知坟墓中的秘密”①Будилович.А.Первобыmные славяне в их языке,быmе и поняmиях по данным лексикальным.Исслелование в обласmи лингвисmической палеонmологии славян.Киев,1878,Ч.1;1879,Ч.2.。依据布基洛维奇的论点,语言从历史角度讲是早期人类的墓地,遗骨和工具的伴生物,但从其表达性功能看,语言却远远超出这些人类历史遗留下来的无言的标志所具有的意义②Будилович.А.Первобыmные славяне в их языке,быmе и поняmиях по данным лексикальным.Исслелование в обласmи лингвисmической палеонmологии славян.Киев,1878,Ч.1;1879,Ч.3.。
不仅什维廖夫认为母语是人特殊的品质,让人吃惊的是,对俄罗斯语言哲学思想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著名语言学家鲍杜恩·德·库尔德内 (И.А. Бодуэн)也对此持有相同的观点。1904年他在自己的《Брокгауз и Эфрон词典语言》一文中指出,语言可以认定为居住在任何地方都使用同一语言的一个种族的群落、人民和民族,甚至是一个地区。同时,语言对他而言,只存在于每一个体人的大脑中,心灵深处,心理和特性中,这些个体共同形成语言的共同体。而部族和民族的语言是有一些抽象性,概括性的结构体系,这些都源于一系列现实存在不同的个体语言③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е И.А.Язык и Языки Энциклапед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 Брокгауза и Эфрона Т.СПб.Типография АО《Брокгаузи Эфрон》,1904.。对于鲍杜恩来说一个人从童年就是用的部族语言并一直保持下去,那么这种语言就将被称为这个人主要语言,他的母语,抑或自然语和祖国的语言或者说是母本语言 (Бодуэн 1904:531),因为在作为语言唯一现实因素即讲述语言中会表现出一种鲜明的口音腔调。鲍杜恩·库尔德内不同意洪堡特有关语言与思维之间不可分割的观点,同时他又支持不同的语言是不同世界观的理论,他认为“语言在广义上是对世界精神共性的反映”。无论如何,语言存在的基础是客观的、心理性的,这与心理学其他研究对象的存在基础是一致的。这里具体包括,行为习惯,道德伦理,传统风俗,法律法规、国家政体、宗教、艺术、文学、科学技术等诸方面。
库尔德内由于夸大了心理主义而逐渐过渡到波兰科学研究时期,1923年他在哥本哈根一次讲座中特别强调,任何一个生活并参与社会交际之中的个体人都会从自己同一种语言先辈身上获得诸多语言印象并以此形成自己的语言,这是其一。其二,共同处于外部世界的长期影响作用之下。他对这个外部世界的认识、他的世界观无不体现出上这个最终接受使用的语言特性(Couttenay 1923,3)。如果在这一论述中他强调了语言交际作用的影响,那么,承认语言世界观的存在和作用也被认定无疑:语言思维所固有的世界观也逐渐成为人整体的世界观。
鲍杜恩·库尔德内在研究人与母语之间关系问题时指出,每一个人只有在掌握了一种语言并在此之后在头脑中能够进行语言思维,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但这种思维不是人类共有的思维,这也不是人类共同的发音,当然这也不是人类共同的语言的感知方式。我们只有通过一般被称为母语的一种具体的语言才能成为会说话的人。这里他对语言的泛民族性做了明确的界定:母语的概念总是相对的。只有地方性的俗语,准确点说,家族俗语才可以看作为真正的母语。
三 波杰布尼亚对洪堡特语言理论的早期研究
谈到有关19世纪俄罗斯语言学中对洪堡特理论的阐述和探讨,我们不能不注意到波杰布尼亚相关的语言学著述。应当说,对洪堡特理论及新洪堡特语言哲学观点在俄罗斯的介绍和进一步研究,甚至被俄罗斯语言学界所接受并发展,波杰布尼亚的研究工作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具有重要意义。在对洪堡特思想作评述时他经常援引施坦塔尔 (Х.Штайталь)的理解观点。他的观点与德国洪堡特和新洪堡特理论研究者们的观点相比较,显得颇有普遍意义,原因是这里不难发现某种令人不解的现象:俄罗斯语言学中进一步发展这些理论观点不会引起这种语言哲学流派的繁荣。而这种学派在20世纪的德国语言学界竟延续存在了约60年。
我们首先关注波杰布尼亚关于语言和思维关系问题。他认为语言和思维之间的相互关系是这样的:思想独立于语言而存在。当然如果概念没有词汇不能成立的话,那么语言也就不会是人类所独有的了,原因是单个分散的音节还不能被称为语言,而要将实际存在思想转换到语言层面,还应补充词汇,因为要创建一种语言,必然需要一种已经成熟的语言①Потебня А.А.Из записок по русской граммаmике Т.I-II.Харьков 1888;АН СССР,ГУПИ Минпроса 396.。波杰布尼亚把语言和思维相互独立存在关系与非口语思维存在形式联系在一起。“在思想内部存在许多非语言的因素。例如,儿童在一定年龄内是不会说话的,但是会进行简单的思考,就是说有一定的感知方式。相比动物而言,儿童思维要成熟得多,甚至有时还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概括。这以后,当已经掌握使用人类语言,人类直接的情感获知或者是存在于与词语的结合之前,或者有时甚至是还没有达到这种结合。与此相似的是,能够经常体现人类情感活动的梦境也不经常伴有低语和无声语言。绘画、雕塑作曲等创作思维都不是通过语言来表述的,没有语言也可以完善成熟,尽管通过语言会使其一定程度上得以发展。聋哑人甚至经常可以像艺术家那样进行形象思维,甚至有时可以不通过有声语言进行抽象思维,尽管似乎有时与正常人智力活动相比还有待完善。最后是数学,我们知道,这是一门形式上最完善的学科,这是正常人可以抛开语言只是借助数字符号来完成最复杂的想象。这一切都证明,语言范畴和思想范畴是完全不相重合的。在人类发展的中期,思想和语言有可能是相互关联的,但是在人类发展最初期间,很明显还不能达到言语的水准上,在人类发展到成熟的高级阶段后思想的抽象性完全脱离言语,语言无法满足思想的要求,也因为如此,思想完全不能够摆脱感性而只能在各种符号中找寻外部对应支撑的关系”①Потебня А.А.Из записок по русской граммаmике Т.I-II.Харьков 1888;АН СССР,ГУПИ Минпроса 398.。
在继洪堡特和施坦塔尔之后,波杰布尼亚也对“精神”这一概念做了阐释。他认为,精神是一种借助词语形成概念的有意识的智力活动。因此,没有语言,精神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它自身是通过语言来形成的。语言是精神中从时间角度讲首要因素。我们甚至可以认定语言是独立于精神之外的,当然这只是强调说是,精神与其他心理现象相比被视为是一种独立的高级心理活动。语言和精神,作为一系列心理活动形象,来源于个体内心深处,产生这些现象的源泉并形成自己特有的本质属性。总之,语言是不可能和民族精神等同一致的。
在探究神话思维和诗体思维之间关系问题时,波杰布尼亚指出,语言另外一个重要属性,即语言是思想客观性的表现手段。他强调,为了能够达到表述出我们的“我”思想的目的,作为我们内心的活动和这种行为以外无法思考的事情,这需要经历一条漫长曲折的道路,需要经过观察的阴影,水中人类的影像,梦幻和病态反应,当人“走出自己”,创建心灵的概念来作为人类自身的伴生物。这一过程包含一部分对展示自身“我”诸多事项中个别思维观点的变化过程。其目的是达到以下共识,即与语言相关的一部分思想具有个人或民族的主观性,它可以作为创建接下来另一个思想的手段并因此与上一个思想相分离;认知活动可以让我们不断揭开真理的一层层面纱。为此首先要认清这种思想并意识到它是存在的。除此以外,语言还让我们意识到,作为思想的伴随有声物不仅适用于说话人,同时还适用于听取理解人②Потебня А.А.Из записок по русской граммаmике Т.I-II.Харьков 1888;АН СССР,ГУПИ Минпроса 398-399.。语言从这个角度讲思维的外在表现形式,作为人类观察范畴的界定,并以适当的方式突出对观察到的事物内容③Потебня А.А.Из записок по русской граммаmике Т.I-II.Харьков 1888;АН СССР,ГУПИ Минпроса 398-399.。这样,波杰布尼亚运用对描述语言反民族性特点作重要的方式,即透过具体的认识论现象来反映折射周围世界。这种方法被新洪堡特理论研究者特别是魏斯格贝尔多次论证和运用。
对处于不同时空和地域的人们世界观变化的观察以及对其他民族语言的研究才能让我们对语言有正确的认识,从而获得所需要的丰富的认知经验。总体而言,语言是对所完成的认知行为一个清晰的意识标志,是相对于我们感知方式各种变化因素的中心。需要强调的是,语言表述的并不是概念的全部内容,而只是该概念那些对民族观念中最重要的特征。如果了解了一个的语族中基本观念的数量,我们就可以推断词汇语义的发展过程大致如下:当一个新的概念进入民族思想和语言中时,通过声音就已经表明具有的意义,这些完全是依据这些新的已知的观念中已有的所有主要特征。在不同情况下,了解了特殊的区别后,初始的意义特征以及它们和形式的相互关系在语言使用者头脑中会变得模糊;波杰布尼亚认为,后一代人正是努力恢复重现这些相互关系使其形成新的特征组合,具体主要是体现在民间口头创作中。波杰布尼亚以此打破了施坦塔尔简单转述的局限,特别确定了语言的认知作用。
在此,波杰布尼亚认为,一般不存在通用的普遍语言,而只存在形式各异的个体语言,即那些随时间和地点不同而变化的语言。那些被认为是通用的语言,比如数学语言,首先只是努力成为人类通用语言,而实际上还是局限于欧洲式的语言。其次,这些语言在发音上是自由随意地生成的。波杰布尼亚在他的《思想和语言》一书中对语言在人们生活中的作用作了如下归纳:“众所周知,人类几代人通过劳动获得真理,而后很容易地传授给下一代,这就是进化的实质。但是很少人知晓,这种进化的取得人类应该归功于语言。语言成为人类进化的必要条件,原因是语言是每个人表达思想的工具。毋庸置疑的是前人为后代积累的行为经验不是靠世袭和身体来传承的,也不会包含于对旧时生活事物的记忆中。没有语言,人就会对艺术作品、机器和图纸等等一无所知。只有语言才是其他所有任何进化手段中最首要的、最基础的”①Потебня А.А.Из записок по русской граммаmике Т.I-II.Харьков 1888;АН СССР,ГУПИ Минпроса 182-183.。
语言本质上是人类认识世界所必需的方式,这是洪堡特所主张的最重要的观点。对此波杰布尼亚进行了更加进一步的阐述:“语言不仅是人所共知的认知手段系统,并且这种认知不能脱离人类生活的其他方面。我们所认知的事物反过来在审美和道德上影响着我们。语言是我们掌握道德和美学思想的途径。从这个角度讲,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相对于认知而言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在谈到语言之间的差异问题时,波杰布尼亚指出,逻辑语法不能诠释出现代语言学的主要思想和取得的成就,因为语言之间的差异不仅能局限于语音方面,语言中表述的整个思想结构也不同,对民族进一步发展产生的影响更是千差万别了。逻辑语法是不可能解释语言个性差异,原因就在于与语言相联系的逻辑范畴中是不存在民族差异的。
波杰布尼亚对语言特殊性这一现象是这样解释的:语言同样是一种思维的形式,但是,除了语言,绝不会有第二个这种形式。因此,语言学的形式与逻辑学的相比,更具实务具体性。语言学有时可以理解为语法,但与其他学科相比,语言学与逻辑学要相距甚远得多。
以上波杰布尼亚所阐述的理论观点更多地应用在研究神话、民间口头创作和文学作品等方面,就是说从研究语言方面转换到研究文学作品之中。这也让波杰布尼亚更多地倾向于对语言形成作用研究。这些研究对本世纪初俄罗斯文学和哲学中的美学观点的形成产生重要的影响,特别是最早出现在别雷 (А.Белый)的象征主义创作中。当然,当时并不只是波杰布尼亚一个人试图在实际中寻找对洪堡特理论认识的实际例证。斯托尤尼 (В.Я.Стоюнин 1826—1888)在自己的《高级语法教程》中也将分析语言作为民族的镜子的作用作为该书主要任务。为分析语言的这种作用,斯托尤尼除了大量引用俄语语法发展信息资料以外,还引入了对新洪堡特主义者们来说最典型的例证,即对颜色的意义进行了分析。
总之,应当承认的是,俄罗斯语言学没有延续洪堡特的理论观点,也没有创建母语学研究,而仅限于了解母语在社会生活中和语言个性形成观点中独有的教育作用。遗憾的是,虽然波氏理论的代表们在分析语言存在的社会观点,但波杰布尼亚学说观点首先只具有文学研究而不是语言学研究的特性,也无法成为像新洪堡特语言理论思想那样,在20世纪持续60年中在俄罗斯语言学界颇具影响的理论学说。
四 洪堡特语言学理论与施佩特的《语言内部形式》
洪堡特在本世纪俄国和前苏联的语言学界继续受到重视。像谢尔巴 (Л. В.Щерба,1880—1944)这样的名家对洪堡特也颇为推崇。近年有人专门写过文章,讨论洪堡特对前苏联的语言学家特别是谢尔巴的影响 (见Hammer,1987)。谢尔巴曾师从库尔德内,他吸取洪堡特的观点,是不足为怪可以理解的。他认为,自从语言不再仅仅被视为表达工具,而是被视为具有一定目的的人类活动以来,人们对活语言便重又有了兴趣,开始把语言作为一个经验的对象来观察,研究真实的言语过程和体现在其中的句法、语义。促成这一新研究倾向的第一功无疑要记在洪堡特的名下。
由于某种历史原因,有些前苏联学者的语言学成就被埋没了。这里要提到一位与我们的题目有关的学者——施佩特 (Г.Шпет,1879—9407)。施佩特本是一个哲学家和艺术理论家,他在1927年出版的《词的内部形式》一书,被认为是一部填补了欧洲洪堡特研究史上一个空缺环节的著作。他首先探讨了洪堡特语言哲学的来源,称洪堡特接受康德的思想最多,而受黑格尔的影响最小。可是就问学的勇气、思想的深刻而言,洪堡特恰恰可以同黑格尔相比。不仅如此,黑格尔也思考了语言哲学问题,而如果根据洪堡特的认识,那么,“……黑格尔的语言哲学就不是对历史哲学、法哲学、宗教哲学和艺术哲学的简单补充,而是应当成为精神哲学的中心问题,因为精神正是在语言中展开了所有其他具体的哲学问题”①Шпет Г.Г.Внуm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эmюды и вариации на mему Гумбольдmа)[M].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академия наук.1927.С.3.。黑格尔的思想体系包罗万象,语言哲学是其中一个不显眼的部分,洪堡特的思想也是包罗万象的,但语言哲学在其中占据首要的位置,所以施佩特甚至觉得“洪堡特语言哲学的使命在于(以他自己的方式)完成黑格尔哲学体系”②Шпет Г.Г.Внуm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эmюды и вариации на mему Гумбольдmа)[M].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академия наук.1927.С.5.。
施佩特认为,语言可以被看作产品Ergon,也可以被看作活动能量Energeia,作为前者,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作为后者,语言是一种文化一社会行为;对语言的这一定义,是探讨内在语言形式的基础。内部形式当然需要以一定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施坦塔尔认为凡是内部形式都必定有相应的语音形式,则是不全面的看法。这里施佩特特别强调指出,内部形式要为自己找到表达,然而并非始终具备外部表现;除了语音形式外,这种表达也可以是语音的缩简或空缺 (今称“零形式”),还可以是音质音量等等;而且,内部形式的表达并不总是合于常规的,它也可以是个人的创造,因此时有变异①Шпет Г.Г.Внуmренняя форма слова(эmюды и вариации на mему Гумбольдmа)[M].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академия наук.1927.С.9-80.。内部形式之所以称为“内部”,就因为它们作为思维的形式没有恒常的“感性标示”。德里布柳克把内部形式等同于句法形式,也是错误的,因为后者恰恰属于外在形式,为前者从内部所控制。内部形式是处于外在形式和实物形式(предсетные формы)之间的一种动态的关系。在施佩特看来内部形式首先是词的问题。施佩特的《词的内部形式》是一部严谨认真的著作,值得今天的洪堡特研究者们一读。在这本书里我们还看不到后来充斥苏联语言学界的那种意识形态的影响。
结 语
语言本质上是人类认识世界所必需的方式,我们在分析评述洪堡特以及新洪堡特语言哲学思想理论观点同时,应该充分认识到是,无论是在俄罗斯,还是在我国的语言学和语言哲学界,将语言研究与本民族语言,民族精神有机结合在一起,具有十分重要理论和现实意义,理应作为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