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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斯·沃克的“寻根之旅”
——《紫颜色》中矛盾的民族意识探究

2015-03-20朱翠云屈彩娥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18期
关键词:艾丽斯之根非洲大陆

朱翠云,屈彩娥



艾丽斯·沃克的“寻根之旅”
——《紫颜色》中矛盾的民族意识探究

朱翠云,屈彩娥

《紫颜色》是美国非裔女作家艾丽斯·沃克的代表作。小说不仅表达了其对于“非洲之根”的认同,更体现了对于非洲异邦的疏离感。因此,艾丽斯·沃克的民族意识呈现出既带有种族性又带有美国化的矛盾特质。这种矛盾的民族意识表明,沃克对于“非洲之根”的探寻是为非裔美国人在主流话语中争夺话语权,谋求平等的社会地位以及为美国多元文化的融合共存所做的努力。

民族意识;“非洲之根”;种族;艾丽斯·沃克

在经历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两次黑人民权运动之后,美国黑人文学迎来了第三次高潮。与前两次高潮强调的反压迫思想不同,这一时期的美国黑人文学更加注重种族的独特性,强调黑人自身的文化传统。以艾丽斯·沃克和托妮·莫里森等为代表的新一代黑人作家不断革新写作手法和技巧,深入人物内心以探寻黑人受压迫的精神根源。他们大力宣扬以黑为美的价值观念,力图构建一种黑人美学,以唤起黑人大众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自豪感。

作为当代黑人女作家的代表,艾丽斯·沃克一方面积极投身于民权运动,参加社会活动和调研,另一方面致力于在文学作品中探讨美籍黑人的“民族之根”。在杂文集《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中,她提出“妇女主义”(womanism)的概念,其中就包括对“非洲之根”的追寻,即对非洲传统文化的强烈认同。《艾丽斯·沃克与妇女主义》一文就指出:“妇女主义者以黑人在非洲大陆的根为骄傲。尊重黑人根源于非洲的价值观念、生活模式和风俗习惯.并以此作为对白人文化压迫的一种反叛。”[1]然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非裔美国人而言,他们的民族身份不免带有“美国化”的特点。在其代表作《紫颜色》中,艾丽斯·沃克不仅表达了对“非洲之根”的认同,更体现了对非洲异邦的疏离感。这两种情感构成了沃克矛盾的民族意识。她一方面寻求自身民族的独立性,不断探求与非洲大陆的联系;另一方面又无法摆脱自身的美国知识分子立场,无法真正地在自身与非洲的历史文化传统之间画等号。因此,艾丽斯·沃克的民族意识呈现出既带有种族性又带有地域性的矛盾特质。沃克对“非洲之根”的探寻是为非裔美国人在主流话语中争夺话语权,谋求平等的社会地位以及为美国多元文化的融合共存所做的努力。

一、“非洲之根”的种族性

同为黑色皮肤的人种,非裔美国人与非洲大陆一脉相承,有着不可割舍的血肉联系。远离故土,生活在以白人思想价值体系为主导的美国社会,非裔美国人无疑要遭受来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新一代的美国黑人文学已经不再满足于为黑人同胞争取物质和肉体上的解放,他们深入人们的精神世界,宣扬黑人美学,希望通过唤起黑人同胞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自豪感来颠覆白人主流价值观念对于黑人大众精神上的统治。因此,对“非洲之根”的探寻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们注重挖掘非洲的历史文化传统,剖析自身与非洲大陆的种族联系,追溯种族之源,谋求自身在多元文化融合中的民族独立性。在其作品《紫颜色》中,通过对非洲宗教、神话及文化传统的挖掘,沃克试图唤醒黑人文化记忆从而重构民族身份。

小说通过耐蒂在非洲的所见所闻所感,艾丽斯·沃克重塑了一个黑人上帝的形象。上帝是西方基督教义中世界的创造者,历来被塑造为一个白人长者的形象。正如主人公西丽亚所形容的她心目中的上帝形象,“他个子高大,模样挺老,胡子花白,满头白发。他穿着白颜色的长袍,光着脚走路”。[2]168沃克首先从基督教义出发瓦解了这个白人上帝的形象。耐蒂在信中写道:“欺骗你的是《圣经》里的图画,说明文字的那些插图。画里所有的人都是白人,所以你以为圣经里的人都是白人。不过当时真正的白人在别的地方。因此《圣经》说耶稣基督的头发像羔羊的毛发。”[2]117这种羔羊毛发似的头发正是黑人头发的特点。此外,《圣经》中的文字并没有明确指出上帝就是白人,反而是文字旁的配图让人曲解了上帝的形象。由此看来,上帝不像是一个白人,反倒极可能是个黑人。其次,沃克通过对黑人神话的追溯,颠覆了《圣经》中亚当和夏娃创造人类的传说。在西丽亚对耐蒂信件的转述中,她向某某先生讲述了非洲当地人流传的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在亚当以前,人人都是黑人。后来有一天,一个女人生了这个没颜色的娃娃,他们马上把那个女人杀了。他们最初以为这跟她吃的东西有关系。可后来,另外又有个女人生了个白娃娃,女人还开始生起双胞胎来。大家把白娃娃和双胞胎都弄死了。因此,亚当其实不是第一个白人男人。他不过是大家没杀掉的那个人。”[2]249在这个神话中,亚当和夏娃并不是人类的始祖,而是非洲黑人的后裔,被视为一个不同肤色的异类。黑皮肤才是人类自然的肤色,而白皮肤则被看作是裸露的肤色,是一种堕落的象征。因此,非洲作为人类文明的发源地,是全人类的始祖。通过对非洲种族神话的探寻,沃克有力地支撑了其提出的妇女主义中的非洲中心主义的观点,同时也颠覆了以西方白人为中心的观念。不仅如此,沃克也十分推崇“万物有灵”的非洲传统宗教思想。与西方基督教的唯一神论不同,非洲泛灵论认为万事万物皆有灵性,人们应该在日常生活、在大自然中去体会上帝的旨意。在《紫颜色》一书的英文版序言中,沃克就写道:“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自然的崇拜者,因为在周日布道的时候我的精神坚决要到窗外去找到树和风,我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束缚于宗教事务。”[3]小说中,世世代代居住在非洲大陆的奥林卡人将一种叫作“屋顶树叶”的植物奉为神明。这种植物的叶子可以做成屋顶,为奥林卡人遮风挡雨,远离病患。村民约瑟夫说:“它虽然微不足道,作用却极大,难道不像上帝?”[2]134非洲泛灵论为非裔美国人找到了精神信仰上的一条出路,他们可以不再受制于强加于自身头上的白人上帝,而能够在本种族的信仰和文化传统中找到精神依靠。由此可以看出,对于“非洲之根”的种族探寻不仅是找回与非洲大陆的血缘联系,更是为美国黑人大众找回民族自信心,摆脱白人主流思想对他们精神的禁锢。

二、“非洲之根”的美国化

同样是黑皮肤的人种,非洲黑人和美国黑人在其民族身份问题上却不能混为一谈。虽然非洲大陆是他们共同的“非洲之根”,然而对于非裔美国人来说,美国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园。经过几个世代的生存繁衍,非裔美国人已经融入有着多元文化的美国社会。他们无法抛弃自己的美国人身份,真正以平等的心态去对待非洲的黑人同胞,而是把非洲大陆疏远化、异邦化。因此,非裔美国人的“非洲之根”始终带有美国化的特点。《紫颜色》不仅仅是一部探寻种族性的小说,更是“一部体现‘美国性’的小说”。[4]

一旦踏上非洲大陆,耐蒂一行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美国化了。她首先注意到非洲黑人的肤色,“这里的人就是黑得不能再黑了,他们黑极了,西丽亚,黑得发亮”。[2]122这种对肤色差别的自觉划分已经将美国黑人和非洲本地居民隔离开来。然而,不仅是肤色上的差距让他们始终无法融入奥林卡人之中,成长于美国社会的他们,在思想和观念上也深深地打上了美国的烙印,如同他们的肤色一般被“漂白了”。在耐蒂的眼中,非洲大陆是一个原始落后的异邦,一个暂留而非久居之地。她以美国“救世者”身份自居,认为她的到来给这片蛮荒之地带来了文明和希望。小说中多处表达出耐蒂对非洲一些古老习俗的反感。例如,她看不惯奥林卡村落中的男尊女卑以及一夫多妻制度:男人可以有多个妻子却终日无所事事,而女人毫无身份地位可言,却要承担最为繁重的劳作。“她们的生活总是围着工作、孩子和别的女人转……难怪这里的男人都挺幼稚的。而幼稚的成人特别危险,尤其是在奥林卡,因为在这儿丈夫对妻子有生杀权。如果他指责某个妻子是巫婆,或是对他不贞,她就有可能被杀死”。[2] 145与此同时,奥林卡人所推崇的割礼、纹面仪式,在耐蒂看来却是残忍血腥的。更为重要的是,最终命运的不同加剧了二者的隔阂感。白人侵占了奥林卡人的土地,奥林卡人面对丧失家园的困境,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作为传教士的耐蒂一行人却可以选择离开。在奥林卡人眼中,他们始终不属于这里。“归根结底,奥林卡人知道,我们可以走的,他们一定要留下的。当然,这一切跟肤色没有关系”。[2]232美国黑人和非洲黑人同宗但始终不同途。与耐蒂一样,以传教士身份前往非洲大陆的美国黑人还有女作家多丽丝·贝恩斯和西奥多西亚姨妈。她们或将非洲当作避难之所,或将非洲之行当成一次冒险。这些传教士的共同点在于,表面上以慈善的名义去支援非洲,实际上却是对那些被视为蛮荒未开化的非洲本地居民进行精神殖民,与那些来非洲强行开垦种植园霸占土地的白人形成一种共谋关系。

三、“非洲之根”的矛盾性

杜波伊斯提出了美国黑人的“双重意识”:“在一个黑色的躯体里有两个自我:一个是美国人,另一个是黑鬼,两个灵魂、两种思想、两种不确定性在相互冲突着。”[5]在以英语白人文化为中心的美国主流文化的语境下,作为少数族裔的非裔,常常会遭受美国主流社会的歧视,处于社会的边缘。他们一方面渴望通过对自身民族根源的追溯重塑民族自豪感,另一方面又深受美国社会的影响,无法完全接受祖先的非洲文化。他们被夹在两个世界之间,感受到两种文化的矛盾与冲突,因此,不得不在“融合和间离的异质文化中不断做出艰难的选择和调整”。[6]双重的疏离感和认同危机往往使他们对自身身份产生极大困惑,沃克的“寻根之旅”是复杂而矛盾的。作为新一代黑人文学的代表人物,艾丽斯·沃克的写作始终颇具政治性,她坚信黑人作家的社会及政治意义在于变革社会:“这个世界还不够好,我们必须使它变得更好。”[7]对于“非洲之根”的探寻并不等同于对非洲传统文化的全盘接受,而是沃克企图在美国多元话语中为非裔美国人争夺话语权的手段和途径。

[1] 刘戈,韩子满.艾丽斯·沃克与妇女主义[J]. 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3):113.

[2] 艾丽斯·沃克. 紫颜色[M]. 陶洁译, 译林出版社, 1998: 168.

[3] Walker, Alice. Preface of The Color Purple [M]. New York: 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 Publishing Company, 2003.

[4] 金莉. 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0:287.

[5] 王诺.当代美国小说里的自我意识[J]. 当代美国文学,2001(2)104-108.

[6]付明端. 从伤痛到弥合:当代美国华裔女作家笔下女性文化身份的嬗变[M]. 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 2013: 70.

[7] Madsen, Deborah L. Feminist Theory and Literary Practice [M]. Pek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106.

责任编辑:丁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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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6531(2015)18-0069-02

朱翠云/延安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陕西延安716000);屈彩娥/延安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陕西延安71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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