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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和新闻界的关系——《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读后感

2015-03-20

传播与版权 2015年2期
关键词:新闻伦理新闻界

李 硕

民主和新闻界的关系
——《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读后感

李 硕

[摘 要]《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为当今世界著名的社会学家和媒体研究学者、美国人迈克尔·舒德森近年来最有代表性的论述文集。本文对该书章节逐一剖析,以期给中国新闻界以借鉴。

[关键词]新闻界;新闻伦理;美国新闻史

[作 者]李硕,武汉大学。

《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这一标题已经直观地告诉我们作者的写作意图,即阐明民主(更多的是代议制民主)和新闻界的关系,更为确切地说是全面分析了新闻业之于民主政治(广义的政治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公共社会关系)的地位和作用,并且也用了较大的篇幅为其视野内的新闻界之不可爱进行了辩护,试图扭转新闻界在专家、学者那里的坏印象。当然,除了以上这些,作者还针对美国的新闻界与民主两者分别进行了着重剖析,其内容贯穿整个美国新闻史,丰富而翔实,并且直面现实。

该书共分十章。首先在导论中,作者一开始便借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之口阐述了关于“独立于观点与解释的事实究竟是否存在”,以及我们该“如何促进事实的真实性”的看法。作者认为事实性真理构成了“政治领域的文本”,而垄断性的政治强权是其最大威胁,因此,要想保证事实性真理的存在,就必须维持“容忍甚至鼓励那些与权利保持距离的制度性建构”的存在,譬如司法和学术,以及独立的新闻界。然而作者也看到,即使在宪政国家中,权力对于司法与学术的腐化是极为棘手的问题。对于新闻界,在民主制度健全的社会中,新闻报道能够推动群众治理,“把公共事物更好地告知给群众”,但新闻界也并非是完美的真理代言人,非专业的理由可以归纳为:因为政府隐藏信息或发布虚假信息;组织为经济利益炮制新闻;记者受到自身固有的政治观念影响。作者补充道,当下新技术突破,新媒体涌现,但“民主仍然需要媒体,尤其需要不可爱的媒体”,并且新闻记者应当在那些为了人们自治从而致力于寻求真理的人群当中扮演特殊的角色和占有特殊的地位。

在第二章中,作者论述了“新闻服务于民主的七项主要功能”。新闻业本身并不会带来民主,其并不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但它是一味很好的辅料。作者认为,但凡是在存在民主哪怕是可能带来民主的力量的地方,新闻业都可以发挥其作用(“帮助建立或维持代议制政府”)。这得益于新闻业“告知公众”“调查报道”“分析评论”“社会同情”“公众论坛”“社会动员”和人们常常忽略的“宣传代议制民主”这七项功能。对于最后一项功能的论述中,舒德森提到了阿斯普的言论:“媒体应该借助于观念的自由传播和交流等手段为实现人民的意愿而工作”,他补充了“人民的意愿”这一概念的不准确性,就好像卢梭口中的“众意”,相对于“公意”而言是具有民粹色彩的。这一项功能归根结底是美国新闻界在报道政治新闻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代议制民主政治制度的宣扬。

作者在第三章和第四章分别叙述了美国新闻业的特征和美国现代型报纸产生的历史,为其后面对美国不可爱的新闻界的分析做铺垫。

“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这一章毫无疑问是本书的重点。作者在书中写道:“持这种批评论调的评论人士忘却了,正是他们所攻击的这些新闻业的特征,最好地保护着强劲而坚定的公共辩论,并进而对民主起着促进和提升作用。新闻媒体对事件而不是趋势和结构的关注,新闻出版业对不论何时何地所产生的矛盾与冲突的偏爱,新闻记者在涉及政治以及政治人物等诸多事务上的愤世嫉俗、玩世不恭和冷眼相待,还有新闻记者对他们所报道社区的情感上的中立和疏离,使得媒体很难为人们所喜爱,但不这样恐怕又难以推动民主的进步。正是这些特征使新闻出版业始终保有一种对既定权力的监督、腐蚀、破坏与倾覆的能力。”几乎在所有国家,新闻界都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存在,他们一方面追求着真实和客观的专业主义价值观的实现,一方面又受到各种现世的主客观因素左右,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之中谋求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同时,新闻界在其整体上似乎从来都属于不怎么讨巧的集团,他们的报道中夹杂着为数不少的对政府的负面报道,一次又一次试探着权力所能容忍的底线,但公众并不会因此降低他们的要求,在他们看来,新闻界还需要更加犀利更加深入更加一丝不

苟,但事实上他们从来不知道满足。

新闻业并不是一个超凡脱俗的行业,它是一个依赖着种种复杂的社会关系并以大量的信息收集和加工为主要任务的工作,由于媒体信源通常来自官方,新闻记者又受专业文化、传统智慧和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此一来,这一通常被人们看作表达自由的堡垒实际上在政治权力作用下多少有些脆弱。但“即便如此,正如它在今天所发挥的功能一样,新闻业这一行当对权势阶层而言仍然扮演着牛虻的角色,敢于直面权力、实话实说,并为观点的多元化提供便利”。作者认为,新闻业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模式化的死行业,正如每个人都有其已被适应了的自身的特性,新闻业同样拥有极为例外的报业特征,它们以一种常态化的方式呈现在几乎每年、每周、每天的新闻活动当中,刻在报业的肌体里,它们挣脱了约束、限制、同化和常规惯例的约束力,这些特点使新闻界可以在民主社会中扮演一支有价值的力量。

首先,新闻业的核心任务即对事件的关注,在官方操作能力之外,目不暇接的新闻事件以非常规、非彩排的方式出现,而这突发的新奇事件正是记者梦寐以求的,它们会决定性地击败官方操纵媒体的企图。其次,媒体和记者们对冲突钟爱有加,因为冲突意味着问题,对冲突的报道实际上也是对问题的揭露,这使得权势阶层反思、警惕,竭力控制那些可能出现的尴尬。再次,新闻记者们虽然受到种种约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自由和公正的追求以及对真理的向往,他们愤世嫉俗,对政治人物始终保持怀疑,防止受欺;他们试图以平静且近乎冷漠的态度去关注政治事件背后或者说层次内的东西,这当然会影响每一个读者,使公众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冷静。最后,开放性外部新闻,虽然现在记者经常因为与政治(体制内)过近而遭诟病,但新闻业正是一个为我们讲述体制那些内部的事并使其公开化的行业。更多的时候,疏离的情感与超然的态度会使得记者置身体系外,充当麻烦制造者,这有助于维护新闻自由;而网络的兴起,则更激发了新闻业这一潜能。

可以说正是这些“不可爱”的特征成就了新闻界在民主社会中的伟大地位。

然后,在第六章中,作者从甘斯的《什么在决定新闻》中归纳和引申了几点关于“当代美国新闻业中的政治概念”的主张,即:政治是一场竞赛,政治人物应当为公共利益服务,政治家素质与民主精神应当成为精英领导阶级的要素,公民应当积极参与,美国政府的官方规范是良好的,美国人应当在所有的政治事务中遵循适度、节制与温和的原则方针,政治与市场商业分属不同领域。

甘斯在其著作《什么在决定新闻》中,将美国新闻业的特征归结为“进步主义的”,他认为美国新闻业中新闻的本质“蕴含着政治应当建立在公共利益与公共服务的方针与原则之上”。而与之对立,托马斯·帕特森则批评美国记者们“愤世嫉俗”。进步主义是一种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从北美开始的政治运动和意识形态,它曾一度主宰美国的政治中间派。进步主义者们支持在混合经济的架构下劳动人权和社会正义的持续进步,他们也是福利国家和反托拉斯法最早的拥护者之一。在20世纪初期的时候,进步主义者们在努力改革美国的政治程序,他们导入总统初选制和无党派选举制,成功降低政治角头的势力,他们披露腐败并建立公共管理制度管理对公共资源的垄断事业,他们也是儿童劳工法、公共教育和妇女投票权制度的改革和制定的驱动力量。作者认同甘斯的观点,认为“进步主义”反映出美国人民对政治思想的共同理解和认知;而“愤世嫉俗”却将新闻界的特征归结为记者的人格缺陷。这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作者在第七章分析了政治报道在非常时期和在正常时期的差异。认为在三种情况下,美国记者会主动放弃新闻中立立场:悲剧惨案发生,公众面临危险,国家安全受到威胁。而一旦危机消失,美国媒体迅速回归常态。在正常时期,异议和冲突能促进国家民主志向,记者们凭借专业主义服务社会。这种转变体现出美国新闻界坚持新闻专业主义,却不违背国家最高理想,因而始终为民主社会效力。

接下来的第八章题为《事件的无序以及对故事讲述的焦虑》,作者提出,不可否认新闻是一种社会建构,新闻是由记者制作而成,但这种制作绝不是凭空捏造。新闻工作者的任务就是把庞杂和混乱的事实编写为可以被理解的有价值的信息,就像厨师将各种看似生涩而杂乱的原料加工成为一道精美至少是能够下咽的菜肴,我们不能去批评厨师破坏原有食材、无中生有出新的东西。事件的发生是一回事,叙述又是另一回事,一定程度上两者独立。这就一面给扭曲、误读以可乘之机;另一面,即便记者能选择素材,能编制故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根本性地改变真实发生的事件。

最后在第九章和第十章,作者探讨了民主与对话、民主与专家的问题。作者认为并非所有的对话都能称为“民主对话”,民主对话并不苛求平等,公共才是民主对话最显著的特征和核心,他看到了民主社会成员资格的基本问题——局内人与局外人,他强调民主应该是多元的而非同质化的。同时,对于专家,作者的主张是民主社会需要专家。首先,并非所有专家都是公门走狗;其次,我们能够给专家套上缰绳,在赋予专业知识足够权威的同时,促使专家对人民负责。在民主社会,专家可以向权威说明真相;能为公共辩论澄清讨论范围,提高立法者和老百姓民主决策能力;能判断机会和指出不公。

这实际上是在对当下社会生活中的民粹倾向敲响警钟。由于并非所有公民都拥有参与政治讨论和决策的能力,甚至大多数的人由于受到决策信息资源、个人能力以及个别化的政治倾向等的限制,他们无法做出合理的政治判断,这就是作者一再呼唤“公共理性”并批评卢

梭主张的直接民主的原因。而以专家为代表的精英阶层具有所处领域的知识权威,能够给予相对正确的判断的建议,他们虽然只是社会中的少数,但民主的社会需要依赖他们。社会上常有这样的争执,站在“科学”一方的人士往往基于一种知识上的优越感、精英感来指责对方愚昧、反智、文傻、群氓、民粹;而反对一方则经常质疑“科学幌子”背后的资本、阴谋、垄断与剥削,他们高举公正的大旗,以“反强权”自居,以为弱势群体代言自居,满腔道德上的优越感。

公共社会如何坚守其舆论的方向和底线,在民粹主义和精英主义盛行的当下,新闻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以上是作者结合了自己的理解对于整本书内容的把握,回到其核心问题:民主、政治与新闻界的关系上来,这一直是作者研究的主要内容之一,也是新闻业长久的课题。

在《新闻社会学》一书中,舒德森说:“政治机构和媒体机构深深地交织在一起,难以区分彼此。在公共生活的宏观生态中,媒介对政治的影响并不弱于政治结构对新闻的支配作用。”“威权政体中的国营媒体直接充当国家控制社会的中介。”“新闻业不能站在政治之外往里看;新闻业本身是政治的一部分。”“即使在缺乏民主的地方……这些环境中的新闻可能有各种功能。它会让人们服从于国家的目的,会为政府获取支持的力量,或提供一个用于解构的常见文本,并让读者体会言外之意。”

在目前中国的发展进程中,作者的研究在某些方面同样有其意义和价值,至少在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新闻业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力、不断调试、不断突破旧规则的过程,这源于行政力量的规制也源于更开放的新闻从业者和媒体自身的创新与探索。《南风窗》在其26周年致读者的名为《守护稀缺的价值》的文章中写道:“在良知之光的照耀下,体制的约束、资本的侵蚀从未改变过这本杂志的底色,我们为公理战胜强权而赞叹,支持为获得尊严的弱者们的抗争,我们希望赋予写作以意义。”

中国的新闻业某种程度上受到一定的掣肘以及圈外人士不解的质疑与嘲讽。但另一方面,新闻业从来也不曾在这样的环境中低头,或者说,还存在为数不少的新闻人为了中国新闻事业的发展而奋斗,秉承着自己的职业理想和信仰,蹒跚而坚定地追寻自身主体精神意识并逐渐觉醒成长。中国和美国的新闻从业者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相似性,比如对事件的关注、对阴暗面的求知欲、对政治和公共事务的偏爱——这是记者的天性。大量的新闻人从学校接受知识起便形成了独立、客观、尖锐并热衷公共的习惯,这些习惯显然更深入人心并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尽管这个时代也造成了这个队伍中一部分人职业道德的沦丧,虚伪与险恶的流行,面对人身威胁、利益诱惑的退缩和屈服,这固然是新闻界的问题,但并不单单是新闻界的个案。

笔者相信中国的新闻界可以做得更好,社会也需要它做得更好。尽管媒体也许永远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这个社会中的种种问题,但它们至少能通过传递更多的、更真实的、更有益的信息尽可能地保障人们获取信息的权利,披露现实中的黑暗和体制的残缺,帮助人们了解深埋在事件背后的线索和缘由,启发人们以实现公众的觉醒,从而使这个社会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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