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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缩略语构造的取首原则及其认知理据

2015-03-19蒋向勇

关键词:原式缩略理据

蒋向勇

(江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南昌330022)

一、引言

省力原则,又称经济原则,是指导人类行为的一条基本原则。为了在沟通交际中省时省力,人们往往利用缩略语来代替原式,使得缩略语的数量呈井喷式增长。

但学者们在汉语缩略语的生成构造上一直未能形成统一定论。殷志平较早从等义性、区别性和习俗性三方面探讨了缩略语的构造原则[1]。周国光亦认为,缩略构词要遵循显义性、无歧性、习俗性三大原则[2]141~142。宫齐、聂志平则提出了缩略语生成的七条制约条件:语义忠实性制约条件、习用性制约条件、语形区别性制约条件、同构性制约条件、语境限制制约条件、信息含量制约条件和序列顺向性制约条件[3]。尽管前人对汉语缩略语的构造原则进行了较为详尽的探讨,其中的一些构造原则不乏道理,但是汉语缩略语构造时最为明显的取首原则只有王吉辉提及过,并且这些研究多以描述为主,缺乏对汉语缩略语构造原则的合理解释[4]137。加之学者们多将语言视作一种自足的系统,从语言内部来研究语言,割裂了语言与认知之间的紧密联系,未能更进一步去揭示隐藏于汉语缩略语构造原则背后的认知机制。认知是语言的基础,汉语缩略语的生成构造有其认知理据。

二、现代汉语缩略语构造的取首原则

吕叔湘、朱德煕二位先生在对“简称”下定义时就一语中的地指出:“把一个字数较多的短语分成几节,在每一节里选择一两个字(通常是第一个字)用作简称。”[5]83丁声树也强调了简称的取首原则:“简称中最普通的是把一个作名称用的词组里每一个词的第一个字提出来组合在一起。”[6]228尽管他们谈到的是简称,与缩略语并不完全相同,但我们研究发现,汉语缩略语生成过程中取首字现象同样比较明显,即在缩略语保留下来的语素中,多选择原式意义段的第一个字,我们称之为“取首原则”。

马庆株先生通过对自己收集的近2500个缩语(即缩合式缩略语)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其中原形是名词性成分的双音节偏正格缩语共1066例,占缩语总数的43%[7]89~90。他用A、B分别表示非缩略形式的两个直接成分,用A1、B1分别表示这两个直接成分的首字,用A2、B2分别表示这两个直接成分中首字之外的字(语素)。他对这1066类缩语进行详细分析发现:A1B1式共有752例,占70.55%;A1B2式有192例,占 18.01%;A2B1式有 85 例,占 7.97%;A2B2式仅有 37 例,只占 3.47%。

可见,缩略语取原式中第一个意义段首字(即A1)的频率高达88.56%;取第二个意义段首字(即B1)的频率也高达78.52%;缩略语取两个意义段首字(A1B1)的频率同样高达70.55%。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缩略语取原式第一个意义段非首字(A2)的频率仅有11.44%;取第二个意义段非首字(B2)的频率同样只有21.48%;而均不取首字(A2B2)的频率低至3.47%。可见,汉语缩略语生成构造时取首效应明显。

王吉辉基于《现代汉语缩略语词典》(王魁京、那须雅之编,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和《当代汉语简缩语词典》(刘一玲主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进行统计,结果表明缩略语生成时取首字优势依然相当明显[4]99~104。

袁晖、阮显忠主编的《现代汉语缩略语词典》,是距今相对较新(2002年版),并且由权威的语文出版社出版的缩略语词典,因此我们将其作为统计分析样本之一。双音节缩略语是缩略语的主体,我们从袁晖、阮显忠主编的《现代汉语缩略语词典》中筛选出有效双音节缩略语2766例进行分析。由于缩略语与其原式之间并非严格按照意义段一一对应,对于原式为四音节以上的表达式,我们沿用马庆株先生的做法,即如果缩略语组成成分取自原式中某个意义段的首字,我们就认定为取首,而不管它是处于第几个意义段。反之,如果取的并非首字,我们就标注为非取首。以A1、A2分别来代表第一个意义段的首字和非首字,B1、B2分别代表第二个意义段的首字和非首字。例如,缩略语“个唱”中的“唱”取自原式“个人演唱会”第二个意义段“演唱会”中的第二个字,并非尾字,统计时我们将其标注为A1B2。“恒指”缩略自“香港恒生股票价格平均指数”,原式中的意义段“香港”、“股票价格”、“平均”都未在缩略语中得到体现,但“恒”和“指”分别取自意义段“恒生”、“指数”的第一个字,所以标注为A1B1。“亚星”(亚洲通讯卫星)、“央视”(中央电视台)分别被标注为A1B2、A2B2式。统计发现:A1B1式共有1775例,占原式为四音节及四音节以上双音节缩略语总数2766例的64.17%;A1B2式共有645例,占总数的23.32%;A2B1式共有279例,占总数的10.09%;A2B2式只有67例,占总数的2.41%。抽样定量分析表明,汉语缩略语生成时取首字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全部取首(即A1B1)是全部取尾(即A2B2)的近26.5倍。

王吉辉主编的《实用缩略语词典》是距今最新(2003年版)的一本缩略语词典,我们将该词典作为另一统计分析样本。同样,我们选取原式为四字及四字以上的双音节缩略语为分析样本,共筛选出有效缩略语 1483 例。统计发现:A1B1式共有 1179 例,占 79.50%;A1B2式共有 191 例,占 12.88%;A2B1式共有 82例,占 5.53%;A2B2式仅有 31 例,占 2.09%。数据统计表明,A1B1式高达 79.50%,取首字优势突出。

通过引用马庆株、王吉辉的统计结果,以及我们的统计分析,我们发现汉语缩略语在生成构造过程中呈现出明显的取首字倾向。凌远征认为,缩略语是在人们的反复使用中,经过大家的不断比较、筛选,逐渐定型的[8]12。这种定型绝不是“无理的”,更不是习非成是的。我们认为汉语缩略语生成构造时的取首原则并非偶然,而是有其认知理据的。

三、取首原则的认知理据

一些学者认为汉语缩略语的生成构造是任意的,但认知语言学坚持语言理据观或者说象似观,认为语言结构是人类经验结构的反映,经验结构为语言结构提供理据。因此,缩略语生成时看似任意的取首原则可以从认知角度得到合理的解释。

(一)取首原则的标记理论理据

马庆株通过对收集的2500条缩略语进行统计分析发现,偏正格的缩略语有1700例,约占缩略语总数的70%。而在这些偏正格缩略语中又有相当数量各个意义段均是偏正格[7]89。徐通锵先生曾精辟地指出,偏正式意义段,“偏”的部分实质上就是使后面的“正”的部分在意义上“具体化、个体化、有定化”。偏正是从语法结构上进行分析的结果,并不意味着“正”的部分在意义上一定比“偏”的部分重要。恰恰相反,“语义的重点是在前面”[9]520。

汉语偏正式词语前偏后正的组合顺序,在缩略语生成时往往会保留居前的“偏”,而略去居后的“正”。其原因在于居前的“偏”更具区别性,保留下来能够使缩略语表意明确,还原性强,相当多取首字的汉语缩略语都是基于此种原因生成的。缩略语“初中”原式的两个意义段“初级”和“中学”分别都是偏正式的,为了体现区别性,取首字就顺理成章了。基于同样的原因,“高级中学”、“初级小学”和“附属小学”分别保留首字缩略成“高中”、“初小”和“附小”。“大”、“中”、“小”本没有“大学”、“中学”、“小学”之义,但是因为只有截取偏正结构居前的“偏”的部分才能起到区别意义的作用,所以“大”、“中”、“小”在生成缩略语时分别得以保留下来代替“大学”、“中学”、“小学”。体育比赛项目名称的缩略同样遵循取居首的“偏”的原则,如女曲(女子曲棍球)、男乒(男子乒乓球)、沙排(沙滩排球)等。这种缩略语原式每个意义段都是偏正结构,缩略时取“偏”是取首原则和意义区别原则的完美结合,言简意赅,方便人们理解。

从标记理论的角度来看,“偏”的部分往往是标记性成分,“正”的部分尽管是语义的中心,但往往是无标记的,在一定语境下缩略掉并不影响其还原。当语言受经济原则驱使发生缩略时,保留下来的往往就是居前的“偏”。因此,在对偏正结构的词语进行缩略时,取前面的“偏”意味着保留重要的区别性成分。

还有一些并列结构的词语,表面上看是相近意义字词的并置,实则是偏义复合词,这些词语在缩略时保留下来的多是偏指义的成分。例如,看似并列结构的“国家”、“质量”、“教学”,实则分别偏指前面的“国”、“质”、“教”,因而当包含这些词语的原式进行缩略时,保留下来的就是居首的偏指成分,如国税(国家税务)、质保(质量保证)、教风(教学作风)等。

(二)取首原则的认知转喻理据

王吉辉认为述补结构中“述”是意义段的中心,“补”是对居前的“述”进行补充说明;在主谓结构中居首的“主”起主导作用;在述宾结构中,居首的“述”支配居后的“宾”[4]147。如此一来,当原式为述补结构、主谓结构和述宾结构的词语生成缩略语时,居首的部分会被优先保留下来。汉语缩略语原式为述补结构、主谓结构和述宾结构的相对较少,我们不作过多论述。

在汉语缩略语的生成中,并列结构词语的取舍最为复杂。其原因在于并列结构的意义段中,组成成分并不存在孰轻孰重的问题,理论上而言,缩略时取哪一个都是可以的。“航空拍摄”中的“拍摄”是并列结构,“拍”和“摄”意义也基本相同,缩略时取“拍”或“摄”理论上均可。“航空拍摄”在生成缩略语时也的确出现了“航拍”和“航摄”两种形式。“航拍”和“航摄”哪一个先出现抑或是同时出现,已无据可考,但现在遵循取首原则的“航拍”战胜“航摄”却是不争的事实。同样,“森林”一词也是并列式的,“森林警察”最初被缩略成“林警”,但后来“林”被居首的“森”取而代之,变成了“森警”。

王吉辉认为:“并列式意义段中各成分地位相同,它们中的每一个成分理论上都是能相当容易地进入到即将形成的缩略词语中去。”他还以“检查”、“补贴”为例,说明并列式意义段在缩略时,舍去哪一个、保留哪一个应该都是可以的[4]146。

我们从王吉辉主编的《实用缩略语词典》中将原式包含“检查”的缩略语作为分析样本,原式中含“检查”的缩略语共有34例,“检查”缩略时取“检”的共32例,取“查”的仅有2例,其比例是惊人的16∶1。

查阅《新华大字典》(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2011年最新修订版),发现“检”和“查”基本意义相当,甚至可以互相替代解释。可为什么“检查”在缩略时,居首的“检”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居尾的“查”呢?与“检查”相类似的是“销售”。“销售”同样为并列结构,包含“销售”的词语缩略时分别有保留“销”和“售”的。为了不致有失偏颇,我们再选取“销售”作为另一个分析对象。查阅《新华大字典》发现“销”和“售”在表达“卖”义时字义相当,“销”和“售”是可以视作同义的并列组合。我们同样以《实用缩略语词典》为统计样本,统计发现“销售”在缩略时保留“销”的有10例,而保留“售”的只有3例,比例同样悬殊。

通过对“检查”和“销售”两个并列式词语生成缩略语的分析,我们发现即使是并列式意义段,在生成缩略语时也呈现出明显的取首字倾向。偏正式的词语因为“偏”的部分更具区别性,缩略时一般倾向保留居首的“偏”,但并列式的原式在生成缩略语时却依然呈现一边倒的取首字倾向则值得我们思考。

沈家煊[10]、文旭[11]认为,从“图形-背景”理论的角度来看,重要、出乎意料的信息是“图形”,需要更多的注意力,并且心理语言学的研究也表明,居首位置是最能吸引注意力、记忆效果最佳的位置。高航、严辰松则从“前-后”图式出发,认为居前的通常被用来描述被注意到或处于人们注意力中心的事物。其体验认知基础在于:事物居前,意味着使它得到更多的注意力,而假如放在后面则意味着使它不受注意[12]。

汉语词语前后顺序的安排体现了轻重之别,居首的位置通常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是信息的中心。但是汉语缩略语的生成是对已经存在的词语进行二次认知加工的结果,是语言符号的再次符号化。缩减过程中的取舍主要取决于缩略语原式中各组成成分的认知重要程度。我们认为,现代汉语缩略语实际是选取最为突显、最能充当认知参照点的成分来替代冗长的原式。经济性和理据性一直处于竞争之中,语言的经济性必然会带来理据性的下降,但语言交际又是以交际效率作为衡量标准的。在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着眼于信息的成功传递和理解,因此会尽量遵守合作原则。换而言之,缩略语的生成是本着便于还原理解的目的,在体现语言经济原则的前提下,尽量保证其理据性好、语义透明度高。从这个角度来看,汉语缩略语实际上可以视作基于突显原则生成,即把最为突显、最吸引人注意的成分保留下来,以这一突显的“部分”(缩略语)来代替“整体”(原式)。Croft认为转喻是发生在单一认知域矩阵内的映射,是次认知域和主认知域之间的突显关系[13]。Langacker[14]170和Alac&Coulson[15]都指出,转喻由相对突显原则提供理据,高度突显的实体作为认知参照点去唤起不那么突显的实体。因此,汉语缩略语生成时以突显的“部分”来代替“整体”是认知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

从某种程度上讲,取首原则的标记理论理据也可纳入转喻认知理据。简而言之,现代汉语缩略语取首原则的认知理据就是转喻。转喻是作用于语言编码经济性和突显性背后的认知机制。缩略语是高度突显的“图形”,缩略语的原式充当“背景”。在缩略语的生成过程中,为了便于理解,会将突显、易于还原的信息保留下来,而将冗余的信息略去,体现语言的经济原则。而在缩略语的语义建构过程中,这些“图形”又会充当认知参照点引导语义建构,完成对缩略语的还原。因此,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可以把位置居前的“拍”、“森”、“检”、“销”视作需要注意的“图形”,而把“拍摄”、“森林”、“检查”、“销售”视作“背景”。理想的缩略语应该是原式中的每一个意义段在缩略语中都有其“代表”,这一个个的高度突显的“图形”整合在一起,充当整个缩略语原式的“图形”。

(三)取首原则的认知心理理据

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讲,“引起注意和易于记忆”也是汉语缩略语生成构造过程中偏好首字的一个重要原因。Givón认为,线性序列语义原则的认知基础主要是“联想记忆”、“扩展激活”和“预先启动”(priming)[16]。Collins&Loftus提出了扩散激活理论(Spreading Activation),该理论认为人类的心智是一个强大的神经网络,当某个词与神经网络中的词相似时,神经网络中的词就会自动被激活,同时激活的还有与该词相关的认知域[17]。激活扩散理论强调以语义联系或者语义相似性将概念组织起来。当一个概念受到刺激,在该概念结点就会产生激活。激活效应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由中心慢慢向边缘扩散,与之联系最为紧密的概念最先被激活。此外,每一个被激活的概念又会形成一个个中心结点,不断去激活与之相关联的其他概念,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概念网络。

汉语虽然是表意文字,相对英语而言理据性较强。但现在即便是新造出来的缩略语,其原式也往往隐而不现,因此对它的还原理解是一个复杂的认知加工推理过程。汉语缩略语保留下来的语素或音节与其所代表的原式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意义联系。换而言之,缩略语中字本身的意义与其作为原式的代表意义很多时候并不一致。汉语缩略语保留下来的“部分”只是作为参照点,引导人们去激活还原它所对应的“整体”,找到每个字所对应的完整形式才完成了它的还原。计算语言学对汉语缩略语的还原研究也表明,汉语缩略语的还原是基于被激活的“字”进行扩散、筛选,锚定复原它所代表的原词语的过程。在这一激活扩散过程中,首先需要激活的是词语形式,并且越熟悉、使用频率越高的词语越优先激活,此即心理学上的熟悉效应(familarity effect)。反之,较少使用、较为偏僻的词语最后被激活,甚至难以激活,造成缩略语还原上的困难。例如,“财大”、“师大”等我们较为熟悉,激活起来相对较为容易,而“黑大”、“哥大”则相对较难激活,甚至无法激活。因为此处的“黑”和“哥”所代表的意义与其本身意义毫无关联:“黑”所代表的“黑龙江”很难被“黑”所激活,同样“哥”所代表的“哥伦比亚”也很难被“哥”所激活。

我们认为,汉语缩略语基于“代表字”进行还原激活扩散时,人们遵循的是一种惯性的从左至右的线性思维顺序,而不是从右至左的顺序。基于此种原因,原式中的并列式词语生成缩略语时会优先保留居左的首字。“检查”中的“检”和“查”意义基本相同,但生成缩略语时“检”会优先保留下来。按照激活扩散理论,由“检”推及“检查”的频率最高,所付出的认知努力最小,因此会最先被激活。反之,如果保留“查”,由“查”推及“检查”所付出的认知努力相对要多很多,因此不易被激活。人们会习惯性地将“查”作为词首,沿着从左至右的顺序去激活扩散,因而往往激活的是“查找”、“查询”、“查处”、“查实”、“查扣”等。而循着从右至左的逆序由“查”去激活“检查”、“搜查”、“调查”、“普查”等则要付出更多的认知努力。

汉语词语遵循从左至右的激活扩散顺序有其体验认知基础。我们从小都有过词语接龙游戏的经历,说出一个词,以这个词的尾字,去造出以该字为首字的词语来完成接龙游戏。例如,“明天”→“天气”→“气温”→“温度”→“度量”……而更为关键的是,现今汉语书本印刷均是横版的,从而导致我们的阅读习惯是从左至右的。此外,汉语词典,比如最为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在对字词进行释义后,列出的词语条目中均是以该字为首字组成的词语,任何不以该字为首字但包含该字的词语均不在该字条目下收录。这样编排的结果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我们的思维:习惯于从左至右的线性顺序去照“字”组词。

王吉辉在解释“林警”为“森警”所取代时,认为主要是受类推心理的影响,即基于“从众”的心理,遵照“经警”(经济警察)、“铁警”(铁路警察)、“武警”(武装警察)、“交警”(交通警察)、“乘警”(乘务警察)、“军警”(军事警察)等缩略语生成时取首字的方式,重新将“森林警察”缩略成“森警”的结果[4]139。我们承认类比思维会影响汉语缩略语的生成。事实上,类比思维本就是语言创造的基本原则。但“林警”出现的时间晚于“武警”,既然“林警”出现时,“武警”早已发生词汇化进入普通词汇行列,为什么“森林警察”在缩略时不遵照“武装警察”缩略取首字的原则,而是在多年之后才“幡然悔悟”再重新基于类比“从众”呢?况且,即使这种解释合理,但将其用于解释“邮编”、“邮码”之争时,又显得苍白无力,因为按照类比思维,“邮码”才是更为合理的从众的结果。因此,我们认为“拍摄”、“森林”、“检查”、“销售”等近同义并列式词语缩略时取首字的根本原因在于首字处于突显位置,在还原时首字易于激活,具有更好的启动效应(priming effect)。

四、结语

统计表明,现代汉语缩略语生成时呈现出明显的取首字倾向,这种取首字倾向绝非任意、偶发的,而是有其内在、必然的理据性。汉语缩略语生成时通常将最为突显、最吸引人注意的成分保留下来,以这一突显的“部分”(缩略语)来代替“整体”(原式),而首字无疑是最为突显的,因此缩略语生成的取首字倾向是认知转喻突显原则的体现。

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词首位置是最能吸引注意力,并且记忆效果最佳的位置。首字处于突显位置,在还原时首字易于激活,具有更好的启动效应。此外,汉语缩略语基于“代表字”进行还原激活扩散时,人们遵循的是一种惯性的从左至右的线性思维顺序,使得居左的首字会被优先保留下来。这些原因决定了现代汉语缩略语生成时呈现出明显的取首字倾向。当然,取首原则并不是缩略语生成时唯一遵循的原则,意义显豁原则和避歧原则也是左右缩略语生成的重要因素,我们将另文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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