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光头这根“骨头”的悲剧
——读余华小说《兄弟》
2014-02-12许丙泉
许丙泉
(山东大学 文化传播学院, 山东 威海 264209)
余华小说《兄弟》当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论争激烈。有的赞誉有加,认为是作者超越自我的杰作;有的批评严厉,认为粗制滥造,甚至仅语言方面就有不少毛病。多年过去了其作品仍召唤人们阅读,挑战人们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特别是《兄弟》中李光头这一人物形象依然带给人们心灵的震撼。《兄弟》讲述了李光头的悲剧,在他身上担荷了那个时代的民族悲剧,令人痛心,发人深省。
一、成长的悲剧
李光头的童年充满苦难,甚至出生前就已经注定命运的悲惨。他的父亲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屁股,一头栽进粪池里淹死了。因此,“李光头在婴儿时候就遭受歧视,只要他的外婆将他抱到屋外,就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些难听的话,他们说李光头就是那个偷看女人屁股掉进粪池淹死的……”人言可畏,外婆不敢把李光头抱到屋外去。“就这样,李光头一次次地失去了阳光,他在阴暗的屋子里过了一天又一天,他的脸上没有了婴儿们的红润……”李兰只能在晚上把他抱到屋外的月光下。
不幸的是,十多岁的李光头又在厕所中偷看女人屁股,被人抓住打得“满脸青肿鼻血”,在刘镇的大街上一圈又一圈地游街示众。他被关押在派出所里面,“李光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名人,路过派出所的人都顺便进来看他一眼,男男女女,嘻嘻哈哈,来看看这个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屁股的人是个什么模样”。李兰把他领回家去,“李兰几天没有和儿子说话,然后在一个下雨的晚上眼泪汪汪地说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似乎冥冥中命运注定,李光头难免悲剧的人生。
李兰和宋凡平结婚了,李光头有了新家、新爸爸和新兄弟宋钢。但就在李兰新婚的这一天,迎接李光头一家的不是幸福和欢乐,而是苦难和羞辱。“李兰家的男女邻居们带着他们的中学生孩子和更小的孩子来到了这里”,三个男的和三个中学生群殴宋凡平,“眼睛肿了,嘴巴鼻子出血了,衣服也撕破了”。“那两个比李光头和宋钢大三四岁的男孩这时来趁火打劫,走到李光头和宋钢面前,每人拉过一个,扇他们的脸,踢他们的腿,还吐了他们满脸的口水鼻涕。”李兰哭叫着哀求围观的人们帮忙,但结果是让李兰给打人者递烟赔礼道歉。“李光头看见他的继父走进去的时候流出了眼泪,这是李光头第一次看见宋凡平的眼泪,一个强大的男人哭了。”
文化大革命中暴力和残酷在社会上肆虐,李光头这个孩子的身心也备受折磨。三个中学生欺负李光头和宋钢,满街追打,两人伤痕累累。人们批斗地主宋凡平,后来大打出手,“李光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被打成这样,宋凡平满脸是血,他的头发都被血染红了,他躺在地上,不知道有多少只大人的脚和小孩的脚蹬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像是台阶似的被人踩个不停”。兄弟两个吓呆了,不知怎么回事,宋钢“挥手给了李光头一拳,李光头也给了他一拳,接下去两个孩子像是出扑克牌似的,轮流给对方一拳,总共揍出了三十六拳。”李兰去了上海看病,宋凡平被关押起来,“在街上到处游荡的李光头,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渴了他就去喝河里的水,饿了他只好吞着口水往家里走”。宋凡平被活活打死在大街上,“宋钢的手把血迹一片一片剥了下来,然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父亲”,“两个孩子跪在汽车站前的泥地上放声大哭,他们向着天空张开了嘴,哭声向着天空飞去。他们的哭声像是断了翅膀一样掉下来,突然噎住了,张开嘴半响没有声音,眼泪鼻涕堵住了他们的喉咙,他们费了很大劲才将眼泪鼻涕咽了下去,他们的哭声又尖利地爆发出来,又在天空中呼啸了”。
苦难和悲惨接连不断,铺天盖地,死去的人也不被放过。宋凡平身材高大,为了把他放进狭小的棺材里,人们又把他的腿砸断。听着骨头被砸断的响声,“李光头和宋钢抖个不停,他们像是狂风中的树叶一样抖出了响声,他们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它为什么抖成了这样。后来他们才发现是李兰搂着他们的手在瑟瑟颤抖,李兰的身体像是发动机似的震动着”。文化大革命中人们打架斗殴,像是一群豺狼虎豹,社会也成了人间地狱一般。
李光头的童年和少年是在羞辱、暴力、恐惧和饥饿中度过的。
二、爱情和事业的悲剧
时光流逝,成年后的李光头敢想敢干,让福利厂扭亏为盈,当上了厂长。但他又遭遇了爱情的悲剧。他爱林红,“我们刘镇很多年轻男子都曾经或者正在追求林红,这些没有出息的男人后来都一个个知难而退,只有气度不凡的李光头锲而不舍”。他想方设法追求林红,死缠烂打,把别的追求者——“两个爱情炒作者揍得刻骨铭心,从此再也不敢追求林红了。”可是经过一番折腾后,林红却选择了李光头的兄弟宋钢。在宋钢和林红结婚的那天晚上,李光头“独自一人在家里喝着白酒,喝下足足一斤的白酒,他第一次喝醉了,喝醉以后呜呜地哭,又呜呜地睡着了,天亮醒来时他嘴里还有呜呜声”。第二天他就去医院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来到宋钢和林红的新房。他对林红说:“我既然不能和你生儿育女,我也绝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他对宋钢说:“我看破红尘了。”他和兄弟宋钢分道扬镳:“宋钢,你以后多保重。”李光头对林红的爱情是真诚的,付出代价是巨大的,却是这样悲惨的结局。
在改革开放全民经商的时代,李光头决定辞职下海,为自己创业。他募股筹集资金要做服装加工的生意,但回来时两手空空。他对股东们说:“我拿着世界地图为我们自己去上海拉生意,比五年前更真诚、更热情,也更成熟,可是……”“现在时代不同啦,社会变啦,要靠塞钞票行贿才能拉来生意,我万万没有想到,不正之风刮得这么快这么猛……”“当我终于发现这个硬道理时,我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张回来的汽车票了。”李光头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五个债主从春暖花开一路揍到夏日炎炎,把李光头揍成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伤兵,每次出现在我们刘镇的大街上时,李光头不是鼻青脸肿,就是吊着胳膊瘸着腿”。这个曾被人们视为土匪恶霸的李光头却不还手,任由债主们施展拳脚,因为自己“弄赔了他们的钱”。李光头被“开除出民政系统了”,他想重回福利厂,但官员们把他轰出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国家是有体制的,出去的人是回不来的”。李光头生活无着,又连饭也吃不上了,有时靠兄弟宋钢的帮助,有时大概只能挨饿。后来他在县政府大门旁收破烂为生。
刘镇的群众开始叫他李破烂,但没想到他因此成名,成了刘镇的破烂大王。李光头慢慢地有了钱,他连本带息还清了下海创业失败时欠的债。李光头的破烂生意迅速壮大,和县里谈条件,开办了李记回收公司。一年后出访日本做国际破烂业务,用一艘中国货轮拉回三千多吨垃圾西装,“全国各地的群众都脱下了皱巴巴的中山装,穿上了李光头从日本弄来的垃圾西装”。李光头又开办服装厂,成立控股公司,自任董事长兼总裁。政府官员对他另眼相看,李光头开始飞黄腾达。“大亨李光头和县长陶青一个鼻孔里出气,两个人声称要拆掉一个旧刘镇,创建一个新刘镇。群众说这两个人是官商勾结。”“谁都不知道他做的生意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他一年究竟挣多少。他曾经拍着胸脯说,整个王八蛋县政府都是靠他交的王八蛋税来养活的。”在李光头发达的同时,宋钢却下岗失业,去扛大包,去装水泥,弄垮了身体。为了挣钱,他去卖花,后来又跟随江湖骗子周游到各地去卖丰乳霜。在生存的压力下,宋钢身心俱疲,他说:“只要能挣到钱,我做什么都愿意”。
李光头忙得不亦乐乎,他“白天挣钱,晚上挣女人”。“李光头的绯闻比战场上的硝烟还要多,和他睡过的女人里有一些想永久占有他的财富。”一些女人把李光头告到法院,但“李光头从胸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他的撒手锏,就是十多年前医院的结扎手术病历”。李光头翻云覆雨,不断制造轰动效应,举行惊世骇俗的处美人大赛,吸引社会的注意,更吸引源源不断的金钱。他获得越来越高的社会地位,掌握日益强大的权势。这个从小备受歧视和欺负,饱经苦难和屈辱的孩子如今出人头地,成为新时代商品经济社会中的英雄。他如日中天,但也给自己制造了最大的悲剧。他用自己的权势帮助林红,和林红搞在一起。林红原来是他心目中的纯洁高贵的女神,但后来成了做皮肉生意的美发厅老板,创办了刘镇的红灯区。尤其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让他失去生存意义的是,相濡以沫的兄弟宋钢卧轨自杀了。听到宋钢的死讯后,李光头和林红用恶毒的语言互相责骂:混蛋王八蛋、荡妇、淫妇、禽兽不如等。李光头对林红说:“是我们两个害死了宋钢,我们都不得好死……”他俩把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给毁了,他们的暴力和疯狂让他们失去了亲情和爱情,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一无所有,没有生活的意义和希望,只是孤单凄清、可怜的行尸走肉,将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他们都会有报应,无处可逃,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们生不如死,时时面对良心的严厉审判,心中充满恐惧,痛苦永无尽头。
对人世已没有留恋的李光头要把宋钢的骨灰带到太空上去,这样“我的兄弟宋钢就是外星人了”。李光头“想象自己在太空轨道上的漂泊生涯,四周的冷清深不可测,李光头俯瞰壮丽的地球如何徐徐展开,不由心酸落泪,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地球上已经是举目无亲了”。
三、“骨头”的悲剧
李光头的故事是一个巨大的悲剧,从苦难的童年到巨富大亨,苦难始终如影随形,而且最大的成功带来的却是最大的悲剧。那么,李光头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什么遭遇这样的悲剧?
李光头对自己有一个非常形象而深刻的认识:“骨头”。这个形象对李光头来说非常贴切,既表明生活的艰难困苦,又表明他顽强坚韧的奋斗,但拼死奋斗所换来的却是巨大的悲剧结局。当舆论不再关注他时,手下人说记者“就像狗一样,哪里有根骨头就往哪里扑”,李光头霍地坐起来说:“难道我李光头已经不是根骨头啦?”思前想后,李光头很兴奋地喊叫一声:“不行,我还得是根骨头。”李光头一直以“骨头”作为自己精神的支撑和力量的源泉。处美人大赛结束后,李光头说:“在精神上,我李光头永远是根骨头。”李光头深刻体会到了“骨头”的精神内涵,是他人生经验的总结和升华。小说以“骨灰”开始和结尾,让人思考骨头的精神内涵:“李光头想到装着宋钢的小骨灰盒就感慨万千”,“他要把宋钢的骨灰盒放在太空的轨道上”。
在《兄弟》中,“骨头”的意象随处可见,传达多种多样的思想情感,但都汇聚成“骨头”精神的核心。如李光头在厕所中看到“微微突出的尾骨”;人们把李光头押到倒霉的丈夫面前,“就像把肉骨头押送进狗嘴里一样”;中学生围攻宋凡平,“踹在宋凡平小腿骨头上”;李光头兄弟两人没饭吃,一条野狗“从他前面走过时嘴里竟然叼着一根骨头”;戴红袖章的人毒打宋凡平,“让他觉得手臂的骨头仿佛断了似的疼痛”;为了把宋凡平装进小棺材里,人们砸他的膝盖,“接连不断的沉闷的响声,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那是骨头被砸断的瞬间的响声”,李兰“看到了几片骨头的碎片和一些沾在棺材板上的皮肉”;宋钢的爷爷风烛残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李光头做生意亏了本,“于拔牙发誓要拔光李光头嘴里的牙齿,拔掉李光头身体里的骨头”;面对众多记者的采访,“李光头兴奋得像是一只小狗看到了一堆肉骨头”。这字里行间闪着刺眼光芒的“骨头”,不断刺激和敲打着读者的思想,迸溅出灼热的火星。这些字眼与开篇和结尾的骨灰相互映衬,让读者在掩卷沉思中体会“骨头”精神。作家莫言很早就认为:“其实,当代小说的突破早不是形式上的突破,而是哲学上的突破。余华用清醒的思辨来设计自己的方向,这是令我钦佩的,自然也是望尘莫及的。”[1]
“骨头”坚强而有力量。骨头和石头的成分是一样的,沉甸甸有分量。拿来作武器,给敌人以结结实实的打击。骨头还有韧性,不像树枝或木棍,容易弯曲折断,打击不力。不能重创敌人,自己就有生命危险。徒手战斗时,骨头突出的部位是有力的武器,如拳头、肘弯和膝盖,有时也可用头颅。人们有时咬牙切齿,牙齿确实是战斗的利器,要“以牙还牙”。杰克伦敦小说《热爱生命》中,人牙战胜了狼牙,人活了下来。即使残破、折断了,骨头依然显示威力,更令人胆寒,尖锐的断茬成为致命的利刃,苍白的色泽是藐视敌人的冷眼。“硬骨头”的人会踌躇满志,敌人则胆战心惊,慌了手脚。
骨头常常让人觉得严肃、沉重、警觉、痛苦,如“瘦得皮包骨头”、“硬骨头”甚至“白骨精”等。因为骨头不常见,外面总是包着皮肉肌肤。肌肤往往给人美感,如“白里透红”,“水嫩润滑”,成就“如花似玉”的美貌。红润的肌肤蕴含着热情、力量和希望,还能散发馨香,让人情绪振奋。肌肤常常是美的,但也是表面的、多变的,可以有许多伪饰,充满诱惑和欺骗。而骨头出现时,冰冷、坚硬,也明白、确定,没有任何装饰和遮掩,以赤裸裸地展现生命生存的根基和本质。骨头是本性的表征,如这个人“骨子里”如何,是个“软骨头”或“硬骨头”等。
骨头还有神秘甚至崇高神圣的意味。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难免昏昏沉沉,随波逐流。但骨头出现,人们被惊醒、刺激和震撼,刹那间什么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件严肃、沉重、痛苦、可怕的事情:死亡。人们顿时苏醒,思考生存,醍醐灌顶,澄澈宁静。所以聪明的古希腊人喜欢看悲剧,亚里士多德说悲剧“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而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2]63。古希腊人认为哲学是面对死亡的练习,骨头具有哲学的品格。哈姆雷特手持骷髅讲出他的沉思。远古的中国人用骨头来预测未来,在野蛮蒙昧中开辟出文明的世界。庄子也面对骷髅思考生存。在骨头面前,人们郑重肃穆,沉思冥想,虔诚礼拜,祝福祈祷。骨头给人宗教的敬畏感,在凄惨的白色中有幸福,在坚硬的质地中有安宁,显出崇高与神圣。
李光头就是一根“骨头”。在他成长过程中,肉体和心灵都袒露无遗,经受着风风雨雨,各种各样的打击。他饱尝轻蔑、屈辱和苦难。父亲留下屈辱,继父又悲惨死去,母亲也终于离他而去,后来捡破烂还吃不上饭。他直面严峻的生存问题。他还见到赤裸裸的人性,如何残酷狠毒,把人活活打死,如何疯癫迷狂,在“运动”中丧失理智,如何冷漠无情,恃强凌弱,让他在挨打中长大。他也感受到人性的善良,受到帮助。没有任何掩饰,像一根骨头一样,他看到人性的本质,社会的真相。他也像骨头一样展示自己,没有什么所谓遮羞的“道德”。他偷窥女人的屁股,宣扬自己的见识,他喜欢林红,大张旗鼓地表白爱情。他直来直去,敢爱敢恨,从不躲躲藏藏,偷偷摸摸。李光头成为一个公众人物,吸引媒体采访,搞处美人大赛,把自己置于舆论的中心,扩大社会影响。他成为一根耀眼夺目的骨头。
李光头是一根有才能的骨头。李光头“变魔术似的将县政府大门外的五座破烂大山清理掉了”,刘镇群众忽然发现县政府门口风景如画。他让“全国各地的群众们都脱下了皱巴巴的中山装,穿上了李光头从日本弄来的垃圾西装”。他出名了,“前来与他洽谈生意的有不少是骗子,李光头是什么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正与他合作,谁是想来套他的钱财。他跟谁都愿意合作,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先把合作资金打到他公司的账号上,谁要是想让他把自己的资金打出来,那是痴人说梦,这个李光头别说是自己公司的钱了,他就是放个屁也不会让那些骗子闻。”搞处美人大赛,“李光头别的什么都不管,只顾对着话筒像个刽子手似的吼叫,像个乞丐似的到处要钱”。李光头表现出超人的见识、胆略和能力,翻云覆雨,在经济大潮中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他还是一根有良心的骨头。他和宋钢到河里捉虾,用油煎熟,打了二两黄酒去送给被关押的父亲。他组装“专板车”送母亲到乡下去扫墓,李兰“心想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捡破烂赚了钱,“李光头翻开他的小本子,埋头计算起了本金和利息”,还给了“股东”。一些女人想“永久占有他的财富”,抱着孩子来讹他,李光头觉得她们也不容易,“通知财务总监,给她们每人发一千元钱,算是一个月的工资”。他为给宋钢治病不惜代价,最珍视和宋钢的兄弟感情。宋钢自杀了,他悔恨不已,遵照宋钢的遗嘱,他给林红“一个好好的安排”。他心酸落泪,“自己在地球上已经举目无亲了”,他要带着宋钢的骨灰一起飞向遥远的太空。
李光头“始终是根骨头”,承受恐惧,经历苦难,忍住哀伤。他成长起来,发财致富,呼风唤雨,却成为一个悲剧人物。
物质性的骨头终究会化为乌有,但李光头这根“骨头”是永恒的文学形象,永恒的精神象征。他的悲剧带给读者沉重深切的恐惧、痛苦和怜悯,带给读者极大的压抑、悲哀和震撼,也有极大的发泄、振奋和思考。用悲剧的力量去思考李光头这个人、这个社会、这个民族,更要思考我们自己、社会人生以及整个世界,如何才能避免或减少悲剧,获得幸福。
[1] 莫言.清醒的说梦者——关于余华及其小说的杂感[J].当代作家评论,1991(2).
[2] 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