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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毁灭:村上春树与昆德拉的爱情观之比较

2013-04-13张梦婷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媚俗特蕾昆德拉

张梦婷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434023)

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中的初美和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特蕾莎两个女性形象在爱情上有着相似的遭遇,但是在她们爱情的对象和对于爱情的处理上却有着差别,这种差别表达了两位作者不同的爱情观。

一、在爱情里扮演的角色与对象的差异性

初美,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里的一个小角色。她是永泽的固定女友,却无法享受永泽的忠诚。在这一点上,初美给读者的感觉更像是永泽的固定性伴侣,而非永泽的爱人。初美对于永泽来说,并非是不可替代之人,永泽并不在意自己给初美造成的伤害。深陷爱情的初美,无法让自己从永泽的身边逃离,她甘愿在痛苦中享受着世人眼中病态的爱情。

特蕾莎,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女主人公。她是风流倜傥的年轻医生托马斯的唯一的正牌妻子。托马斯说:“特蕾莎就像是一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1]读者是能够从托马斯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对特蕾莎的怜爱的。

在《挪威的森林》里,永泽是把自己的此岸与彼岸分裂得最为彻底的角色之一。此岸的现实世界里,永泽不在意一切的外在形式,所以放荡无畏;彼岸的灵魂空间里,他始终保持自己的洁净,所以选择孤独。于是,初美俗世的幸福成为了永泽在此岸生活里的牺牲品,她对永泽的纵容是对其此岸生活的认可与妥协,只是她的认可还不够彻底,她怀着一丝希冀,期待永泽在对她的爱情里能够找到此岸与彼岸的和谐共存,在这种等待里,她必须得忍受永泽的不忠。她想通过对永泽此岸的保护进而接触到他的彼岸世界的一部分,哪怕她只能在彼岸世界的边缘与永泽相遇,她的此岸生活就足以幸福了,她的忍让都是值得的。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托马斯是站在媚俗的反面在现实中挣扎的理想主义者之一。托马斯是想通过自己的放荡不羁来表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免于流俗,尽管很多人无法忍受托马斯自己放荡的借口,但正是世人的无可忍受才足以使他成功地站在媚俗的反面,继续着自己的孤独。这于特蕾莎这类在媚俗的洪流中生存的人来说就是不能忍受的,她无法理解的是托马斯的欺骗与坦然,她选择了反抗,她甚至用自己的背叛来反抗托马斯的背叛,一切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特蕾莎对托马斯的爱也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在特蕾莎心里有着比爱情更为重要的东西——她自己的存在。所以她在与托马斯的爱情里,是为了追求她自己,她不需要去等待托马斯对媚俗的妥协,她只要通过向托马斯对媚俗的反抗发起反抗就足以获得尘世的幸福了。

二、处理矛盾的态度与爱情毁灭的方式

对于永泽的放荡,初美采取的方式是一味的放纵与容忍,她无疑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子,而她不忍舍他而去,又暴露了在这份感情里的脆弱。在爱情里,一个女子的心若变得很阔大,要么是她爱得太深,深到一种病态的无可自拔,要么是她真的就不爱了,彻底地放弃了她的爱情。而显然,初美对永泽的感情是属于前一种情况的。“永泽时常同别的女孩厮混的事,她基本晓得,但一次也没有口出怨言。她真心真意爱着永泽,却丝毫不加干涉。”[2]这样的忍让在要求忠诚的爱情里就显得那么的特别,在我们的审美观念里不得不赋予初美这个人物形象更深刻的含义。

相比于初美,特蕾莎对托马斯的放荡不那么绝对妥协。在她发现托马斯与萨比娜的来往后,她做了那个让她惊恐不安的梦,同时把这个梦境用一种绝望的心情告诉给了托马斯,她让托马斯十分细致地了解了自己的感受。尽管托马斯即使是在做了玻璃擦洗工之后依旧没有办法放弃自己放荡的生活,但是他也开始在意特蕾莎的感受,试图做一些努力不让特蕾莎觉察到蛛丝马迹,尽管一切还是虚伪得很,尽管一切虚伪皆是徒劳。

当然,特蕾莎这样的反抗对于初美来说是无法可想的,且不说初美是不是会做这样的让人揪心的梦,就算她真的做了类似的梦,她又什么办法倾诉于永泽知道呢?就算她能够完整准确地向永泽表达了自己的感受,永泽能有像托马斯那样的在意吗?对于能生吞蛞蝓的永泽来说,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成为到达彼岸世界的一个冰冷的工具,这种人又怎么会在意初美的感受呢?

在一次与永泽的激烈争吵过后,渡边善意地劝告初美离开永泽,绝望的她还是没同意,这不能不说与主人公所存在的环境的文化背景有关,但是更大程度上笔者愿意将其理解为一种与性格与内心诉求有关的个人行为。初美最后确实是离开永泽了。“她在永泽去德国两年后和一个男子结了婚,又过了两年便用剃须刀割断了手腕动脉。”初美对彼岸世界的希望因为永泽的离去而彻底破灭了,她的妥协非但没能让自己走近永泽彼岸世界的边缘,而且连现实忍让的保存也无法继续,她无法接受自己两岸生活的同时丧失。她试图转移自己的爱情,可是最终还是无法逃脱毁灭的命运。

而特蕾莎由于那种无可摆脱的噩梦,转而把自己的感情投向了那只叫作卡列宁的小狗,她觉得自己的归宿不是托马斯而是卡列宁。在笔者看来,这是因为卡列宁永远不会像托马斯那样背叛自己的感情,托马斯是媚俗的反面,而她自己和卡列宁都是媚俗之徒,特蕾莎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对托马斯感情的彻底覆灭。因为特蕾莎在爱情上追求的是自我的存在,所以她的爱情是可以转移的,最终她还是能够在尘世继续着安宁的生活。

初美在爱情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当爱情遭受毁灭的时候她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特蕾莎在爱情里寻找自我,当无助侵袭自己的爱情时她选择了转移感情对象。她们爱情的毁灭并非个人的过错,只是太过于认真、太过于执着,不肯放弃自己的诉求,求而不得之时便只有选择毁灭。这样的毁灭是在她们的身上是以一种美的方式展现出来的,令人叹为观止。

三、爱情观之比较

在村上春树看来,爱情的形式是与内容完全相吻合的,二者是不可分的,所以他选择让初美在爱情的形式丧失之后走向生命毁灭的结局。在《挪威的森林》里,村上春树通过初美所传达出来的爱情观是决绝的,这种决绝使得初美这个悲剧人物在面对始终无法触碰到的永泽的彼岸世界的现实面前,有了最彻底的毁灭。纵然这种毁灭的发生并非是直接的,不带任何回旋余地的,但主人公正是一种挣扎着渴望得到救赎而又求而不得的痛苦中才显出毁灭的必然性与不可逆性。爱情到了何种境地才能趋于毁灭的结局呢?

在爱情无法挽回的时刻,并不至于毁灭,而在经历无法挽回的爱情之后,想要寻求一种释放与救赎却始终无法寻得,这样的时刻相爱是最最令人无法忍受、无法承担的,毁灭是唯一的选择。毁灭的不仅是精神,更是肉体,彻头彻尾不留任何一点转圜的机会。形神俱灭,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喟叹呢?村上春树让初美的爱情先毁灭了,再让她的肉体毁灭,这表明没有了爱情,肉体的存在便是丧失了精神价值的躯壳,而这躯壳终会因缺少灵魂深处的滋养而走向毁灭的结局。

而与之对比,昆德拉则是找到了那条爱情毁灭之后的救赎之道。特蕾莎对托马斯要求忠诚绝望之后,选择了把爱情转移。这种转移表现了昆德拉在爱情观里的一种看似成功的救赎方式。同样的是爱之绝望的时刻,或许只要找到了自己感情的一种新的寄托,就不会有恐慌了。特蕾莎对卡列宁感情的深度反映着爱情毁灭的破碎度。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宁愿选择一只小狗而非选择一个近在咫尺的人作为自己的感情寄托呢?

当一个人的最基本的感情安全得不到保证时便会自寻出路,这是人的本能,这条出路就是感情对象的转移。转移到一种非同类的事物上是对同类的一种深刻的讽刺。这种毁灭的触目惊心就在人们的轻松一笑中飘过了。

总的看来,村上春树重在描述一种形神俱灭的悲壮爱情,而昆德拉侧重于对爱情毁灭的一种冷静的讽刺。两位作者从不同的角度对两性关系进行一种深刻的关照,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1][捷]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7.

[2][日]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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