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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与宋刻《文选》

2012-10-16王立群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李善昭明异文

王立群

(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开封 475001)

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与宋刻《文选》

王立群

(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开封 475001)

《文选》注本的出现使白文本加速消亡,对昭明之旧的考察及版本演变造成了很大困难,敦煌白文本的问世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缺陷。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不仅能够为考察《文选》正文的演化提供起点与参照,并以此确立一个《文选》白文演化的序列,而且也为考察从抄本到刻本的《文选》变化提供了参照的依据。

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宋刻《文选》;演化序列

19世纪末20世纪初,敦煌藏经洞的大量文献在沉睡了千年之后重新展示在世人面前。藏经洞文献的面世,引起了当时各国探险及考古者的关注,先后在敦煌、吐鲁番等地进行科学探索与考古,相继发现大量的文化遗迹及文献。这成为中国文化史乃至世界文化史上的大事,以敦煌文献为材料进行科学研究的敦煌学作为学术与学科亦正式成立。

在敦煌、吐鲁番发现的大量文献中,有不少《文选》的内容。除去几个残片外,这些内容悉收入饶宗颐先生所编的《敦煌吐鲁番本文选》中,由中华书局以影印的方式出版,向我们集中展示了千年之前《文选》的不同样貌。致力于敦煌《文选》研究的罗国威先生,先后有《敦煌本<昭明文选>研究》、《敦煌本<文选注>笺证》两部专著问世。傅刚先生在《文选版本研究》一书中,亦对敦煌本《文选》做了深入的研究。其实,从敦煌《文选》问世伊始,许多著名的专家学者如罗振玉、刘师培、王重民等就对其倍加关注,或就其所见之残卷进行校订,或对其内容进行著录与价值评判。但前辈学者所能见到的尚不及今日我们所见之多,罗氏之研究亦未能全部包含饶氏之所收集,傅刚先生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李善注方面。因此,对敦煌本《文选》,今日仍有进一步申述之必要。

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在敦煌本《文选》中占了很大比重,但是此部分一直没有得到研究者的足够重视。《文选》研究者把更多的目光聚焦在存有李善注的永隆本方面,努力发掘其中所能展现的李善注的早期形态并意欲从中能够梳理出李善注的变化。其实,敦煌白文本《文选》对当下《文选》之研究,尤其是《文选》版本演变研究亦有重要功能。

刊本时代的李善注与五臣注之间的差异,不惟在注释,正文异文亦大量存在。正文异文的存在体现在诸本的众多校语中。六家本、六臣本、单注本的不断更改,使得二家本本身的正文不断混乱。但是,这并不是问题所在,从根本上讲,无论李善注抑或五臣注,其注释之文皆为昭明所编之《文选》,注释之不同体现的是二家的注释意图,而正文则本不该有相异之处的。《文选》正文“本同”而传播使其“末异”的情状,使得对二家之注本的梳理更为困难。敦煌无注白文本《文选》的面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种困境,并能够以此为参照,对二家本正文与《文选》原本之间差异的距离作一参照。从版本上而言,此正为敦煌白文本的价值所在。

下面以奎章阁本所列异文为中心(因为奎章阁本的底本是秀州本,秀州本的底本是国子监本善注与平昌孟氏本五臣注,后来的明州本诸本均与之关系密切,可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意义的本子),全部排比李善本与五臣本的异文,继以敦煌白文本与之校勘,对集注本与国子监本存在的部分亦并校,加○表示与善注本相合。考察的敦煌白文本必须能够断定确是来自《文选》的,暂不能确定者一概不论。

(一) 成公子安《啸赋》 (英藏S.3663)

此文首残,起“自然之至音”,讫篇末,卷末有“文选卷第九”,由此知此篇的确抄自《文选》,且为三十卷本,因此篇在善注本为卷十八,故或存昭明之旧。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 备注1·緫八音之至和 善本作揔 揔 ○2·擾故极乐而无荒 善本作固字 固 ○3或冉弱而柔·娟善本作撓字 橈 ○敦煌写本“木”“扌”多不分4 走胡马之长·嘶·逥寒风乎北朔 善本作奏字,善本作思回 奏,思回 ○5荫修竹之·婵· 善本作蝉蜎二字 蝉蜎 ○6声·口驿·驿而相连 善本作骆驿字 骆驿 ○7訇磕 嘈 善本作 字 聊 监本作8 音·韵不··你石聊纯恒·曲无定制 善本作均,善本无恒字,有二曲字 均,恒曲9羌殊尤而·聊斂手而歎息 善本作檢字 檢 ○耶口善本作绝字 绝 ○10 寗子·

此并以北宋监本校,奎章阁本校语言“善本”部分,除第7例外,其余均与之同。敦煌白文本《啸赋》残存部分在奎章阁本中标注有十例二家异文,涉及16个字,借助奎章阁本所标注的李善本的校语,可以发现,敦煌本与李善注相合者有9例,涉及15个字,只有第7例是个例外。这反映了一个事实:因为敦煌本《啸赋》来自三十卷本《昭明文选》,李善注之成书最早于显庆年间,所以二本在正文上保持了相当多的一致性。应该说,敦煌本的正文与显庆年间的善注正文应该完全一致,而我们通过上述比较发现的不一致之处要么是敦煌本的抄写讹误,要么是李善本的传播讹误。因为敦煌本是较早的本子,依据之本很可能要早于李善注,所以其对李善、五臣二家之注的异文就有重要的校正意义。上面是以奎章阁本进行的校勘,奎章阁本的底本为秀州本,秀州本的善注来自国子监,后来的明州本又与秀州本密切相关。因此,对于诸本的二家异文,可以敦煌本作为重要参照。

(二) 陆机《短歌行》、谢灵运《会吟行》、鲍照《东武吟》、《出自蓟门北行》、《结客少年场行》、《东门行》、《苦热行》、《白头吟》(法藏P.2554)

认定此组作品来自《文选》,主要是从作品的排列次序来判断的。《文选》诗歌有“乐府”类,排序就是陆机、谢灵运、鲍照。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白文本用字 备注1 《短歌行》忧·与子忘 善本作為字 為 ○2短歌·鸟燕鷁首戏清沚 善本作蠲字 鷁 ○4路曜 娟子 善本作便字 便 ○5自来弥·可詠 善本作有字 可3 《會吟行》飞·鷰跃广途 善本作燕字4·便女你·世代 善本作年字 世

6善本作容字 容 ○7 《东武吟》·肆呈窈窕·客召募到河源 善本作占字 占 ○集注本作占8倚杖· 屯犭積千载恨 善本作結字 结 ○集注本作结10 《出自蓟北门行》虏阵精且·彊善本作強字 强 ○集注本作強牧鸡 善本作收字 牧 集注本脱此字9徒·11 《东门行》行子夜中·饭善本作饮字 饭 集注本作饭字12 《苦热行》吹盅·病行晖 善本作痛字 病 集注本作病字13 ·瘴气昼重体 善本作鄣字 鄣 ○集注本作鄣字14 《白头吟》·點头信苍蝇 善本作玷字 點 集注本作點字

在此组异文中,敦煌本与奎章阁本所标善本相同者只有7处,刚好占一半,而另外一半则与奎章阁本的五臣注相同,也就是与平昌孟氏本的五臣注相同。敦煌本此组文章抄写非常工整,书法已经颇具唐韵,但又不避"世"字,似是隋及初唐之抄本,抄写时代应该晚于上一组。此种现象之出现有两种可能:一是李善本与五臣注在传播过程中正文发生了变化,二是《昭明文选》原本在流传传抄过程中也开始出现变异。从李善与五臣的注释中可以知道,二家最初的注释之本是有所不同的,因此说《文选》三十卷的原本在开元之前至少已经存在两种比较有差别的本子了。敦煌本的此组白文似乎能反映这种变异的部分过程。

从第7例到第14例,集注本刚好残存此部分,第8例部分阙。以集注本与敦煌本校,发现集注本与敦煌本此部分全合,与善注本相同者有4处(7、9、10、13),与五臣本相同者有3处。两种不同时期的抄本的此部分完全一致,而与善注本、五臣本则互有异同,这说明五臣与李善注本在传播过程中都发生了变异。

(三)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任彦昇《王文宪集序》 (法藏P.4884、P.2707、P.2543、P.2542)

颜延年《诗序》存三行有余,是此《序》之末,下接王元长《诗序》、任彦昇《王文宪集序》,此与《文选》排序相合,故可确认其抄自《文选》。另俄藏L.2860亦为《王文宪集序》后半部分,上下多残,不能遽定其必抄自《文选》,于其能辨识者,并与此相校。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 备注1 颜《诗序》展诗·登志 善本作發字 發 ○集注本作發字2 王《诗序》固不与万·人共也 善本作民字 民 ○集注本、监本漫漶3 泽普·泛而无私 善本作氾字 汎 集注本、监本作氾。汎为泛之别体,泛与氾通。4 岁·贡于外府 善本作时字 时 ○集注本作时5 奇·翰善芳之赋 善本作幹字 幹 ○集注本、监本作幹6·号轨·躅相寻 善本作匦牍 匦犢 集注本、监本作匭牘字。敦煌本很可能是笔误。7封山纪·干善本作石字 石 ○集注本、监本作石字8秩秩·斯·善本作清干 斯干 罗国威《研究》作“期干”,饶氏影印作“斯干”,但“斯”字似有改动痕迹。《集注》本作“清干”。9 乱嘤声于·锦羽 善本作绵字 锦 《集注》本作绵,监本作緜10111213追风之骑任《集序》·善本作式字善本作遣字善本无为字善本作咸字戒道执殳绝景··○式遺为咸为海内冠冕自·函洛不守善本无也字 亦无 ○151614 未尝留心·也有诏毁·選尚公主發旧茔以·善本作廢字善本作遷字○集注本、监本作式集注本、监本作遺字發 選监本廢监本遷

监本作塵俗塵1718脫落·風· 善本作塵俗善本無盡字盡在是矣風塵有盡字·善本從言 誡 ○監本誡20 粲答詩·云善本作曰字 云 監本曰19 申以足之·戒昔毛玠之·公傾清·鎮·齊臺·拔奇取異·復以本官既建皆取定俄·復·2122232425262728 293031軍將軍·官領國子祭酒·功女寢機而已哉·拔 工故痛深衣冠增斑劍·為六十人功成·若·改樂· 理·常·造· 可·干善本作公清善本作初字善本作頃字善本作國字善本作復以本官善本作括字善本作工字善本有以字善本无為字善本作作字善本作造理常若可干清公无此字頃 軍有以字有為字改造理常若可干監本公清監本初字○監本頃監本漶漫○監本復以本官俄藏L.2860作拔字。監本作扷○L.2860亦作工,監本作工○監本有以字監本无為字L.2860作改,監本作樂○監本造理常若可干

此31例中,敦煌本与善注本(奎章阁、国子监本)相合者有14例,第3例为异体字,第6例或为笔误,第26例为奎章阁本校语有误,若并此三例在内,则与善注相合者17例。与五臣本相合者有13例(8、9、12、15、16、17、18、20、21、24、26、29、30)。在集注本所存部分的10例中,全与善本相合。

(四) 杨子云《剧秦美新》、班孟坚《典引》 (法藏P.2658)

两文甚残,《剧秦美新》存“从礼乐之场”至篇末,下接班孟坚《典引》篇题,《文选》“符命”排序与此正合,以此知其确抄自《文选》。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 备注1 《剧秦美新》·明· 癕 善本作明堂雍台 明堂雍台 ○2而不韞·堂·辟·善本作韣字 韥3 先帝典阙者·弓櫝拖以补 善本作已字 已 ○4 王纲 者·既张 善本作已字 既5炳炳· 善本作麟麟二字 麟麟 ○6而·炜·炜述前典 善本作術字 術 ○7·广禅梁甫 善本无广字 有广字8 ·望命之臻焉 善本有受字 有受字 ○9101112·回回内· 嚮向帝者虽勤·讓善本作嚮字善本无讓字善本有帝字善本作舊字奮三为一作典一篇·无讓字无帝字奮○ ○13 《典引》·郤萌等 善本作郗字 郤

此13例中,与善注本相合者7例,与五臣本相合者6例。

(五) 沈休文《恩倖传论》、班孟坚《述高纪》、《述成纪》、《述韩英彭卢吴传》、范蔚宗《光武纪赞》 (法藏P.2525)

《文选》“史论”类排序与此同,且卷后标注“文选卷廿五”字样,确知此抄自《文选》,且为三十卷本。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 备注1 《恩倖传论》逮·乎二汉 善本作于字 于 ○2且·仕子居朝 善本作士字 仕3·寤县掾吏 善本作郡县 郡县 ○4未之或· 善本作悟字 悟 ○5素缣丹·都·善本作魄字 魄 ○6 《述高纪》五星·珀合晷 善本作同字 同 ○7乘·釁而运 善本作舋字 舋 ○8 《述成纪》·亦允不阳 善本作光字 亦9 《述韩英彭卢吴传》越亦·苟盗 善本作狗字 狗 ○101112《光武纪赞》·大祖诞命先物系我·沈机·隆汉善本作世字善本作生字善本作皇字世先皇○ ○

此部分北宋国子监本俱存,以之校,奎章阁本所云善作某某,与之俱合。此部分12例中,敦煌本与善注本相合者9例,与五臣本相合者3例。

(六) 颜延年《阳给事诔并序》 (法藏P3778)

此文首残,讫于篇终,下接《陶徵士诔一首》篇题,与《文选》“诔”类顺序合,可知确抄自《文选》。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 备注1滑台之· 善本作逼字 逼 ○集注本作逼2振卹·偪善本作遗孤 遗孤 ○集注本作遗孤3旧勳虽·孤·遗 废善本作艱字 難 集注本作艱字5料敵·善本作发字 废 集注本作废字4帝图斯·難善本作厭難 壓難 集注本作厭難6·壓·難严·冬· 善本作凉冬气劲 凉冬器劲 集注本涼冬器劲7贲父·器·劲陨节 善本作殒字 殒 ○集注本作殒字8·息存宠异 善本作思字 思 ○集注本作思字

以监本所存部分与之校,奎章阁本校语悉同监本(7、8例部分阙)。此8例中,敦煌本与善注本相合者4例,与五臣相合者3例。

(七) 王仲宝《禇渊碑文》 (法藏P.3345)

此文后有“文选卷廿九”五字,是以证其来自《文选》,且为三十卷本。

序号 奎章阁本正文部分 奎章阁本校语 敦煌本用字1 ·戡乱宁民之德 善本作龕字 龕2兼授卫·将军 善本无将字 无将字3 以侍中司徒录·尚·书 善本作尚书事 尚书事 ○4当祭而辍· 善本作礼字 祀5·祀善本作齐君趍车 齐侯趍车 集注本作齐6 群·齐·侯·超·车臣恇慟于下 善本作后字 后 ○7 ·增班剑为六十人 善本无增字 有增字8不能害其身 善本作贞字 贞备注○集注本阙○集注本阙集注本作尚书事集注本作礼字君趍车、监本作齐君趨车集注本作后字集注本有增字·○集注本作贞

以兼善天下 善本无以字 无以字 ○集注本无以字10119 然后可·言象所未·刑仪形长·逝善本作形字善本作遞字形 遰○集注本作形字集注本阙

以监本与之校,奎章阁本校语与之悉符,第5例略异,第11例监本部分阙。11例中,敦煌本与善注本相合者7例,与五臣相合者3例。

上列7种文字与善注本、五臣本异同表综合如下:

序号 与善注本相合者 与五臣注本相合者 与二本均不相合者 合计(一) 8 0 2 10(二) 7 7 0 14(三) 17 13 1 31(四) 7 6 0 13(五) 9 3 0 12(六) 4 3 1 8(七) 7 3 1 11总计 59 35 5 99

先分析敦煌白文本与二家之注本均不相合的五处。(一)第7例“訇磕嘈”,奎章阁本作“”,云李善本作“”,国子监本作“”,敦煌本作“聊”。《晋书》卷九十二《文苑传》作“”。此字或当为“”,国子监本讹作“”,五臣本则“口”字讹作“石”。(一)第8例“音韵不恒曲无定制”,善本前字作“均”,无“恒”字,有二“曲”字。敦煌本则作“均”、“恒曲”,是以敦煌本前字于善注同,后二字与五臣本同。(三)第11例“绝景追风之骑”,奎章阁本云善本作“遣”字,而集注本与国子监本均作“遗”字,是奎章阁本校语有误。敦煌本作“遗”字,因此次则与善注本相合。(六)第6例“严冬器劲”,奎章阁本云善本作“凉冬气劲”,集注本则作“凉冬器劲”,与敦煌本合,似此为是。不管其本来面目如何,敦煌本前两字与善本合,后两字与五臣本合。(七)第五例“齐侯超车”,善本作“齐君趍车”,敦煌本作“齐侯趍车”,则敦煌本前两字与五臣本合,后两字与善注本合。此敦煌本5例与善注本、五臣本均相异之处,除去第一例比较特殊外,可以如此说,虽然无注本此5例异文与二本中的任何一本均不完全相合,但均有部分内容与善注本或者五臣注本相合。易言之,敦煌的异文没有超出二家本的异文之字。

敦煌本异文并没有超越李善、五臣本的事实,非常重要。这首先说明,敦煌本(或者其依据之底本)是早于李善、五臣本的版本。二家之注的异文均包含在其中的现象,也说明这个白文无注的三十卷本《文选》是《昭明文选》的较早状貌。

二家之本与敦煌本的异文不外以下几类:一是形近,如“于”与“乎”、“锦”与“绵”、“式”与“戒”、“发”与“废”、“形”与“刑”、“舊”与“奮”、“祀”与“礼”、“難”与“艱”、“都”与“郡”、“客”与“容”等等;二是音近,如“戡”与“龕”、“器”与“气”、“狗”与“苟”、“珀”与“魄”、“士”与“仕”、“以”与“已”、“走”与“奏”、“思”与“嘶”等等;三是意近,如“合”与“同”、“改”与“作”、“婵娟”与“蝉蜎”等;四是增字,如增“也”字、“以”字等;五是脱字;六是倒文或顺序混乱,如“遗孤”与“孤遗”、“若造理常可干”与“造理常若可干”等等;七是因避讳而改,如“世”与“代”,“民”与“人”,是避唐太宗李世民讳,等等。当然亦有几种情况兼而有之者。上述所举容易致误的问题,在传抄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易言之,只要进行传播,出现异文就不可避免。

在上表所统计的总共99例异文之中,敦煌本与善注本能够相合者有59处,与五臣本相合者有35处。两个数字之间的差异亦暗含了这样一种传播现象:李善注本保存《昭明文选》之貌可能要优于五臣本。这从二本的成书时间上亦可进一步推测。李善最初成书于显庆三年(658),五臣成书于开元六年(718),其间有60年时间,而永隆二年唐朝科举考试中加强了诗赋的地位,更激发了社会上对《文选》的传抄热情。因此,从理论上讲,距离原本时间越长的本子,变化会愈大。可以说,五臣注释时所用之白文已经与李善注释时所用之本有所变异,更何况五臣又有意别于李善的动机。

李善、五臣等诸家注本的出现使得《昭明文选》进一步传播,但同时也使得《文选》白文本加速消亡。我们今天研究《文选》,没法找到一个最终的源头,即《昭明文选》的原初样貌,在追溯不到终极的情况下往往会在关键问题上茫然失措。敦煌白文本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进行文本的追溯与变迁的描述确立了一个坐标。

至此,对《文选》正文文本变化可以大致形成一个历时性的序列:《昭明文选》——敦煌本白文无注抄本——李善注释所据底本——五臣注释所据底本——集注本注释所据底本。虽然此种序列并非是一种单线条的线性关系,但在无其他参考文献的情况下至少可以提供一个参照,而作为参照伊始的敦煌本的价值就显得尤其重要。敦煌白文无注本《文选》的存在,不仅能够为考察《文选》正文的演化提供起点与参照,而且这种考察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考察《文选》注释的演化提供参考与依据。所以,敦煌白文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它能够证明《文选》正文的某个字应该是什么,而是通过它能够说明《文选》正文甚至注释怎么变成了什么。这才是敦煌本白文本的真正价值所在。

总而言之,以上我们通过敦煌白文本与宋刻《文选》正文进行详细对校,借以证明敦煌白文本的抄写时间,并以此确立了一个《文选》白文演化的序列,从而也为考察从抄本到刻本的《文选》变化提供了参照的依据。

除此以外,在敦煌本白文本的一些具体的细枝末节方面,亦有参考之价值,比如“白文本文字与今本异,有可资参考者”[1],其实,依据上面我们对二家异文与敦煌本的对校考察发现,白文本应该是《文选》较早传播的状貌,也就是说它更多地反映了萧统编纂之旧貌,当然因为是写本的原因,对其中之异文并不能兼收并蓄,一概“拿来”。另外,罗国威先生还指出,写卷的篇目之次第有与今本异者,其举例敦煌本的陆士衡《短歌行》排列于陆机《乐府诗》十七首之末,与五臣本、明州本、宋建本次第相当,而与尤刻本不同。尤本排在《乐府诗》十七首之十四,置于《吴趋行》之后、《日出东南隅》之前。因此得出结论云:今本《文选》还存在一个因版本系统不同而排列次序不同的问题。[1]

另外,在敦煌白文本“史述赞”部分,其编排方式亦有特征:标题为“述高纪一首”,下“班孟坚”,次正文,文后又有“述高纪一首”;下标题“成纪一首,班孟坚”,正文后有“述成纪第十”。奎章阁本在“述高纪第一”标题下有校语云:“善本如此,五臣本列在后。”以敦煌写本衡之,善注本与五臣本均只存昭明之旧一半:标题或在前,或在后。如果以此再进一步考虑李善与五臣二家之本的差异,或当有新的启发。

[1]罗国威·敦煌本《昭明文选》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9:273,275.

The Text ofWen Xuanin Dunhuang and in Song Carving Copy

WANGLi-qun
(College of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enan University,Kaifeng475001,China)

The annotated copies ofWen Xuanmade the text ofWen Xuanhasten the demise,which made it difficult to review the evolution of Xiao Tong’s copy.However,the appearance of the text of Wen Xuan in Dunhuang supplied a gap to some extent as it served as a starting point and reference point for us to examine the evolution ofWen Xuan.What’s more,it alsoestablished an evolutionaryseries ofthe text,and provided a sample for reference tostudythe evolution fromthe transcript tothe printed copy.

the text ofWen Xuanin Dunhuang;the text ofWen Xuanin SongCarvingCopy;evolutionaryseries

I206.2

A

1008-178X(2012)01-0001-07

2011-10-1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02BZW023)。

王立群(1945-),男,山东新泰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国学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从事《文选》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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