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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影片中作为他者的中国人形象——以《功夫熊猫》系列为例

2012-08-15江玉娥林国兵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功夫熊猫阿宝西方人

江玉娥,林国兵

(黄冈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文学院,湖北 黄冈438000)

一、形象与异国形象

形象学研究发轫于法国,“文学形象学的定义是研究文学作品中所表现的异国。”[1]主要研究一国文学中对异国形象的塑造和描述。巴柔认为,“所有的形象都源于一种自我意识,不管这种意识多么微不足道,它是对一个与他者相比的我,一个与彼处相比的此在的意识。它表达了存在于两种不同的文化现实间的能够说明符指关系的差距。也可以说形象是对一种文化现实的描述,通过这一描述,制作了(或赞扬了,宣传了)它的个人或群体,揭示出和说明了他们置身于其间的文化的和意识形态的空间[2]”。

异国形象则是“社会集体想象物的一种特殊表现形态:对他者的描述[3]”。在对他者进行描述的过程中,“我”实则是通过描述他者,表达自身某种潜在的心理需求。这种需求对我自身的文化或环境而言,或许是无法接受的,但“我”通过他者的形象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渴望。作为社会集体想象物,他者与社会是无法分开的。在对他者的言说中,“我”通过他者反视自我、书写自我,反思和想象自我。

作为西方人眼中的他者,中国在近代世界历史上的表现,使中国在西方人眼中变成了落后、贫穷、愚昧、专制的代名词(见《变化中的中国人》、《中国变色龙》、《穿蓝色长袍的国度》、《中国乡村生活》等),而中国人特有的文化、习俗、思维方式等曾一度让西方人嗤之以鼻。但是,近年来,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中美两国社会各阶层交流的不断加强,中国人处理自己与社会及周围的人关系时的方式也逐渐为美国人所理解。

二、西方电影中的中国人形象的演变

文学作品中,文字所塑造的形象是间接的,读者需要通过阅读来理解作者塑造的形象。与文字相比,影像则是通过观众具体的视觉感受而显得更为直观、更为具体、也更善于呈现真实的形象。从电影出现开始,西方电影人就热衷于通过电影塑造他们心目中的中国人形象,这些形象无疑会比文字书简产生更加广泛的影响。电影中的中国人形象,或邪恶狡诈,或谦恭柔顺,这种对中国人形象极端的描述的变化并非在朝夕之间形成的,而是呈现出历史的一致性、稳定性和延续性。

西方人对中国的认识是和西方自身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如英国著名汉学家雷蒙·道森先生所说,欧洲人对中国观念的改变“不仅与中国自身的变化有关,也与欧洲历史的发展密不可分。因为这些发展既向欧洲人提供了一个不断变化的比较基点,又造成了特定时期中国观念有助于满足其不断变更的需求和愿望[4]”。这样,在不同的场合,中国被西方认为是“富庶与贫瘠、发达与落后[4]”的“变色龙”,而中国人则具有“聪慧与愚笨、美丽与丑陋、强大与虚弱、诚实与狡诈[5]”等对立的特性。

西方电影塑造中国人的形象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譬如现实中中国与西方的关系;西方媒体对普通民众的舆论导向;西方文化观念中的“中国形象的原型”等等。这些因素互相制约,互相影响。随着东西方关系及西方对待东方态度的变化,西方电影中也呈现出了褒贬不一的中国人形象。早期的西方影人的摄影机里,中国呈现的东方异国情调,满足了西方人贪婪的眼睛,在他们面前,“中国”以与西方迥然不同的景观在荧幕上铺展开来。1840年的鸦片战争摧毁了中国,也摧毁了中国人在西方人心中的形象。而随着近年来,“中国热”在西方的不断升温,西方电影中的中国人的形象又有了一些变化。

三、美国电影中的中国人形象

在电影界,美国好莱坞一直处于领军地位,好莱坞电影中塑造的中国人形象更能表现出西方人眼中的中国人。美国人在电影中塑造中国人形象已有将近百年的历史,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同其他西方国家的电影一样,美国电影中的中国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呈现出不同的形象。

好莱坞电影刻画华人形象始于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默片时代,影片中的中国人,往往被塑造为阴险狡诈、行动诡秘、欺骗成性、肮脏不堪、缺乏道德;中国男子更是被塑造成麻木不仁、呆头呆脑,外形瘦小,缺少阳刚之气。

20世纪初英国人阿瑟·沃德(Arthur Ward)塑造的恶魔形象傅满楚,他残暴成性,诡计多端、总是构想和策划种种邪恶的勾当。他的身上集中了当时美国人对中国人的所有恶劣的想象,暴露了当时风行一时的排华社会风气。在美国人的眼中,中国人是神秘的,离奇古怪的,他们被西方人想象成了极具威胁性的他者。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电影中另一个为大众所熟知的华人形象是侦探陈查理。他的形象是好莱坞塑造的华人形象的另一个极端。他是聪明的中国人的缩影,外表女性化,清心寡欲,待人谦和,是一个不会对西方构成威胁的模范公民。

直到1937年,以美国女作家赛珍珠的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大地》纠正了美国公众对中国人的偏见。影片中的王龙阿兰夫妇在大地上勤劳艰辛的劳作,让美国人从电影中得到的不止是对于一个中国人的印象,而是对中国人总体形象的广泛印象。在美国公众看来,中国百姓生活十分艰辛,他们始终是需要拯救和怜悯的弱者。“包括小说和电影,《大地》几乎单枪匹马地以对中国形象或多或少地更加实际的写照,以及对中国人自身新的、更亲密的、更有感染力的写照,取代了大多数美国人自己想象出来的中国和中国人形象。的确,《大地》取得了为面目不清的人们提供了清晰面目的伟大功绩。[6]”当然影片之所以取得成功,和当时“大萧条”时期美国经济衰退、人们对政府乃至生活失去信心,而政府渴望扭转这种局面不无关系。王龙阿兰夫妇表现出的对土地的热爱,面对生活的艰辛,努力劳动以改变生存状况的达观生活态度,恰好在无意中传达了美国政府希望向普通民众传达的信息。

二战后,随着中美关系的恶化,中国人从弱者变成了敌人。中国人又变成了邪恶的、不值得依赖的东方人。六十年代《不博士》中的Dr.No.是邪恶的傅满洲的翻版,不博士到处实施暗杀,既使用东方古老的杀人方法,也用高科技威胁世界的安全。这一形象传达了美国冷战时期的畏惧心理,即把中国看成了对自身安全和利益的一个威胁。

七十年代主要是李小龙的功夫片盛行好莱坞的影坛,美国人对中国功夫的崇拜至今不衰,可以说与李小龙的功夫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到了八九十年代,中国威胁论的论调再次成为好莱坞影片展现的主题。美国汉学家孔华润在《美国对中国的反应》一书中提到美国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75%的美国人认为中国是21世纪美国最大的敌人。20世纪90年代美国关于中国最畅销的书《中国觉醒了》在认可了中国经济成的奇迹之后,写了这样一句话:“总之西方还没有开始思考中国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的后果:想象另一个日本吧,十二倍以上的人口,加核武器。”这样的话语为“中国威胁论”涂上了浓重的一笔。美国政府、民众心目中的中国已经由上世纪初多灾多难的、神秘遥远的国度变成了一个走向强大和狰狞的邪恶帝国。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观众们当然不可能看到正面积极的中国人形象。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中国政府对外宣传力度的加强,互联网的普及,以及两国普通民众日常交流机会的增加,美国民众对中国的了解也日益增多。中国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以其特有的文化吸引着世界的目光,中国热再次升温,美国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兴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四、《功夫熊猫》系列及其中的中国元素

《功夫熊猫》(Kung Fu Panda)(下称《熊猫I》)及《功夫熊猫2》(Kung Fu Panda 2)(下称《熊猫II》)是分别于2009年、2011年上映的迪斯尼动画片,两部影片都给迪斯尼公司带来了不菲的票房收入。在这两部戏中,除了熊猫会让观众联想到中国以外,片中无处不在的中国元素更是让人们在欣赏影片的同时,被中国文化特有的韵味所吸引。

《熊猫 I》中,酷爱功夫、却不会功夫的熊猫阿宝(Paul)被阴差阳错地选为能保护和平谷安宁的神龙大侠。尽管同门对他冷嘲热讽,师傅也设置种种障碍试图让他知难而退,阿宝却以自己的坚韧和对功夫的热爱,打动了师傅。师傅也从阿宝为了找到食物、可以使个人的潜力尽力发挥的特点中,找到了训练他的好方法。为了打败残豹,在师傅独特的训练下,阿宝功夫渐进,并最终打败残豹,保护了和平谷的安宁。

《熊猫II》中,已成为神龙大侠的熊猫阿宝在和平谷里和大家过着快乐的生活,谷里的宁静却被一心要制造更多大炮而大炼钢铁(对中国大跃进运动的影射)的白孔雀(影射侵略中国的西方列强)所打破。就在阿宝带领同伴们打败白孔雀派来的爪牙之时,爪牙衣服上的图案勾起了阿宝记忆深处的痛苦片断。带着疑惑,阿宝开始了对自己身份的追问:我是谁?(Who am I?)我从哪里来?(Where did I come from?)恰在此时,白孔雀依靠钢铁大炮的威力占有了中国。为了寻找答案,也为了拯救战火弥漫的中国,阿宝回到了中国,回到了自己出生的村子,并最终从羊仙姑那里得知了自己悲惨的身世之谜。如羊仙姑所言“是你后来的经历使你选择成为什么”,阿宝终于明白“选择成为什么”是达到内心宁静(inner peace)的关键。内心平静的阿宝终于战胜邪恶的白孔雀,重建起自己昔日的家园。

如果说《熊猫I》中的中国元素主要表现在熊猫酷爱功夫,努力学习功夫并最终打败残豹,为村民们赢得村子外在的和平等方面的话,在《熊猫II》中,中国元素得到了进一步地强化。

首先是外部的影像。影片从旁白开始,就让观众中欣赏到了层出不穷的中国元素。在中国民乐的背景下,展开了一幅幅富有中国韵味的画卷:或是中国水墨画,或是中国的民间剪纸艺术,或是中国特有的建筑,或是中国发明的火药;而能够消灭邪恶的白孔雀的黑白武士,最终化为中国道教中蕴含着宇宙万物的太极图。

其次是支撑中国人打败外敌侵略的精神力量。影片中反复出现的关键词“内心宁静”是让熊猫战胜自我、打败白孔雀的秘诀。在西方人眼中,面对势力强大的列强,在没有钢铁大炮的情况下,因为有“内心宁静”的精神支柱,表面羸弱的中国人最终战胜列强,保护了自己的家园。这种基于中国文化的对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精神的解读,又何尝不是西方人在纷繁的生活中对内心宁静的诉求呢?

当然,值得一提的还有熊猫“爸爸”的意象。如果说观众们在看到熊猫时想到的是中国意象的话,那么看到他的鹅“爸爸”时,自然会联想到美国那只著名的唐老鸭(Duck Donald)。小熊猫是在鹅“爸爸”的精心呵护下,成长为神龙大侠的。美国人似乎在用这种意象让人们联想,今天中国的强大离不开美国人的供养,其中所流露出的优越感是不言而喻的。

新的历史条件下,美国民众对中国人的认识比以往更客观,但短时期希望他们能改变对中国人的误读,却也不易。近时期美国影片中的中国人当然是被西方化了的形象,但从这些西化的中国形象中也可以看出美国人对中国人复杂的情感。出神入化的中华功夫在钢铁大炮前是不堪一击的,然而中国人自强不息的精神却是坚不可摧的。

如今,当西方的理性与科学无法解决他们所遇到的棘手问题时,那些一度遭到西方人猛烈抨击的中国东西,在西方人眼中变得有效力。在西方人看来,东方这个他者“自古以来就代表着罗曼司、异国情调、美丽的风景、难忘的回忆、非凡的经历。”因此,“东方是被东方化了的东方”[6]。东方的神秘也被西方人一遍遍地进行着不同的解读。“我”看他者,他者的形象也传递了我自己的某个形象,在个人或集体的层面上,他者的形象表现的是“我”对他者的否定,是对我自身及我所处空间的补充和外延。他者形象揭示出了“我”在世界和“我”之间建立起的各种关系。现实中的美国人既想在中国人面前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又对中国人的特有的文化表现出深深地景仰,这都可以从美国影片透露的点滴中看出来。

[1] [法]让·马克·莫哈.试论文学形象学的研究史及方法论[A].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 [法]达尼埃尔·亨利·巴柔.从文化形象到集体想象物[A].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 [美]雷蒙·道森.中国变色龙[M].北京:时事出版社,海南出版社,1999.

[4] [美]哈罗德·伊萨克斯.美国的中国印象[M].于殿利 陆日宇译北京:时事出版社,1999.

[5] [美]萨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6] [美]明恩溥.中国乡村生活[M].午晴 唐军译.北京:时事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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