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美国文学:回顾与展望
2012-08-15潘晓燕石立林
潘晓燕,石立林
(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抚州 344000)
华裔美国文学:回顾与展望
潘晓燕,石立林
(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抚州 344000)
针对当前国内盛行的华裔美国文学文化批评现象,本文首先研究了目前世界范围内对华裔美国文学的普遍认识,讨论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本质;接着通过对华裔美国文学和黑人文学进行比较,分析华裔美国文学的发展根源并提出华裔美国文学和文化批评之间的联系与挑战。
华裔美国文学;文化批评;政治意识形态
一、当前对华裔美国文学的普遍认识
华裔美国文学在文学评论界被列为亚裔美国文学的一个分支。在西方学者眼里,它是美国文化多样性的证据和象征。因此,西方世界的华裔美国文学批评,也多从种族身份出发,借助赛义德的东方主义、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文化语境批评等对华裔美国文学的价值进行探讨。进入21世纪,种族政治、宗教以及文化研究成为亚裔美国文学的研究热门。同时,随着美国“理论鼎盛”时期的过去,反对理论或对理论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西方评论界以及学术出版界一改过去的西方视角,开始欢迎从非西方精神视角出发的学术论著;并且由于新纪元运动的影响,新纪元精神以及近来新出现的各种精神视角也成为学术界广受欢迎的学术评论出发点。
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国内的美国文学界率先与国外接轨,对在美国流行的文学批评的各种新思潮、新作家和新作品作了全方位的引进和审视,从新批评、现象学批评到结构主义、解构主义,从读者反应批评(接受美学)到符号学、阐释学、叙述学——这里面当然又包含了神话原型的批评、女权/女性主义的批评、精神学的批评、新主义批评等,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后现代主义,然后又是热火朝天的“文化研究”,后者不仅把早先的女性主义、少数族裔批评包容其中,而且又增加了后殖民的文化批评。
作为少数裔美国文学之一的华裔美国文学,其批评路线在国内基本上沿袭了西方传统的批评手法,种族身份探索成为关注的核心焦点。并且,国内大多数学者仍然沿袭了西方的方法理论,其中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以及文化批评成为研究华裔美国文学的热门。很多国内学者把华裔美国文学看成一种“反思文学”,或者当成了解美国以及美国华裔历史的资料。
随着文化批评的流行,曾经给国内华裔美国文学批评吹来新风的中国视野成为桎梏国内华裔美国文学批评进一步发展的枷锁。尽管许多学者认识到华裔美国文学(亚裔美国文学)的内容与形式上的冲突,但从目前趋势来看,华裔美国文学批评仍然走在西方学术界的老路上。国内外文学界都陷入了被“后殖民”文学包围的怪圈,“边缘化”、“杂合性”等词成为描写美国华裔特性的代名词。文化批评成为包括华裔美国文学批评在内的少数裔文学批评界的时尚。评论家、小说家笔下的华裔无所不在地流露出一种特性:永远存在着的被排斥感以及孤独感。
二、华裔美国文学——谁与谁的对抗?
曾被誉为“华裔美国文学教父”的赵建秀(Frank Chin)把华裔美国文学定义为“由美国出生的作家采用英语语言写出的、以美国为题材并且所面对的读者主要为同是亚裔美国人的人的作品”[1]。从这一定义来看,赵建秀已经将第一代移民美国的华裔的作品排斥出了华裔美国文学的行列,而这一举动其实也表明了美国华裔移民以及土生土长的美国华裔的思想意识之间的对立和冲突。
我们所熟悉的华裔美国文学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在思想史上走的似乎是一条从叛出到回归的曲折小路。且不提Edith(鉴于她是个混血儿)。我们所熟悉的华裔美国文学中,雷庭招的《饮一碗茶》中,Ben Loy与Mei Oi之间不幸的婚姻生活,根源似乎不在于作为小说背景的1924年的排华法案所带来的弊病,而在于Ben Loy的老父对儿子关于传宗接代的强烈愿望。小说最后Ben Loy违背父亲的命令,仍然和出轨的妻子Mei Oi离开父亲,去另一个城市寻找新的生活的行为,似乎证明了他已经下定决心抛弃“中国”的自己,去接受新的自我,寻找新的生活。在这部小说里,美国政府所制定的排华法案对华裔的压迫已经成为遥远的背景墙。而真正起作用的是生活在美国的二代华裔内心所产生的“排华法案”。中国传统的父母对子女的期望与控制已经成为新一代华裔美国人的束缚。但是,在小说的结尾,Ben Loy和妻子Mei Oi搬到了旧金山。Jeffery Chan在小说的前言里指出:“为了获得新生,他(Ben Loy)并不是作为一名旅者回归到旧金山。他代表着华裔美国人和第一代美国华裔口中的美国——金山——重新定下了契约。他回到了这个华裔美国人的起始点。”[2]
《饮一碗茶》 (1961)被称为第一部以中国人在美国为背景的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之后,便是华裔美国文学的蓬勃发展时期。这部小说第一次描写了美国社会中第一代与第二代华裔美国人父子之间的矛盾关系。到了20世纪70年代,汤亭亭的《女勇士》又掀起了华裔美国文学的热潮。这部小说的五大部分(无名女子、白虎、乡村医生、西宫门外、羌笛野曲)分别讲述了五名中国女性的故事。无名女子通过第一人称“我”来听母亲讲述家庭的惨剧。在这一部分,女主角“我的姑姑”,一个因通奸而投井自杀的女人,在母亲看来是家庭的耻辱,而在“我”看来却是一种光荣。姑姑的死是对封建礼教的控诉,她死得壮烈。她的行为可敬,她的遭遇可悯。第二部分——白虎借用了中国传统文学中“花木兰”的故事以及美国的语境,代入自己的情感,塑造了一个抗争的女英雄形象。第三、第四部分描写了“我”的母亲和姨妈月兰的生活经历和不幸遭遇。最后一部分改编了蔡文姬的故事,通过蔡文姬之口抒发了汤亭亭寻求精神、文化独立的渴望。这五个故事在母亲的讲述里是一个版本,但在汤亭亭的笔下又是另一个版本。因为,“我也在讲故事。开头是母亲的,而结尾却是我的。”[3]
到了20世纪80年代,谭恩美的《喜福会》再次引起了社会的广泛注意。这部曾被多次拍成电影的小说,一度被看作阐释不同文化教育背景下的母女关系的典型代表。只不过这部小说已经从汤亭亭的《女勇士》中的“女儿的故事”转换成了“母亲的故事”。评论家玛丽娜·黄曾经对《喜福会》作出如下解释:“在追溯一个混淆了母女、姐妹之间界限的家族史时,《喜福会》成功地完成了它的基本的转型工程——从以女儿为主的文本转换到了以母亲为主的文本。”[4]尽管故事重心发生转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部小说仍然没有摆脱中国母亲和香蕉人女儿的矛盾纠葛以及最终和解的套路,尽管匹兹堡报纸认为“谭恩美的小说把汤亭亭的家庭叙事法和黄哲伦的戏剧结合在了一个新的跨文化的亚裔美国作品流派里面。”[5]
这些我们熟知的华裔美国文学作家和作品,无一不是围绕中国人以及中国家庭这根轴转(除了极个别的奇诡的间谍戏剧,如黄哲伦的《蝴蝶君》)。任碧莲的《典型美国人》里,与主人公的成败纠葛在一起的也是个中国人。这显然与同为少数裔的“黑人文学”有极大的不同。黑人小说更趋向于一种“批判小说”、“抗争小说”的形象。黑人作家们更主要倾向社会的不公。他们的小说相对来说更富有强烈的反抗精神。当然,反抗的对象是白人统治下的白人特权。而作为劳工们远渡重洋到美国的最初的华裔,也受到了种族歧视和压迫,那么为什么他们的作品里面没有明显地表露出对白人社会的反抗,而更多的是挣扎于对自身文化的排斥以及尝试接受之中呢?
三、华裔美国文学——反思与展望
导致华裔美国文学和黑人文学差异的根本原因在于两个民族的历史差异。从移民起源来看,美国的黑白种族对立可以追溯到美国建国之前。从新大陆的发现开始,非裔美国人参与了美国从建国、发展以及成为世界霸主的不同阶段的各个重大事件。美国的南北战争,虽然根本原因不在于废奴运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林肯的废奴宣言是该战争的战斗口号。这场被称为“一个女人引发的战争”,对非裔美国人来说是一个历史转折点。此后,非裔美国人经历了一系列各种争取自由平等权利的斗争,包括19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平等普选权斗争、20世纪初中期的平等教育权斗争和反种族隔离斗争。从20世纪70年代起到现在,非裔美国人已经越来越多地参与到美国的政治生活中。现在黑人运动的深远影响已经为世界所承认。当前的共同观点是:黑人民权运动不仅改变了美国黑人的命运,赋予了他们很大程度的平等、自由和尊严,也深刻影响了所有美国人的生活与观念。具体来说,民权运动推动联邦政府实行铲除种族隔离制的改革,最终消灭了公开的白人至上主义,为黑人赢得民权。它把美国从一个容忍种族主义、歧视黑人的社会转变为一个不管肤色与种族,承认每一个公民的平等权利的社会,从而深深改变了民众的思想。不仅如此,民权运动也激发了新时期美国社会的民主和自由斗争。现代妇女运动、反战运动、新左派运动和其他族裔争取权利的斗争等都受到民权运动的推动和影响。从这点来看,非裔美国人在美国的少数裔中已经成为领头羊,其他少数裔美国人所做的不过是在前者所开拓的道路上前进。
作为在美国黑人之外的少数裔之一,华裔美国人的移民历史在轰轰烈烈的黑人运动之前就显得没那么引人注目了。美国加州州立大学长堤分校 (CSU Long Beach)退休教授劳思源 (John Jung)曾就北美华人的历史做过专门研究。他的专著《甜与酸:华人家庭餐馆的营生》 (Sweet&Sour:Life in Chinese Family Restaurants)和《南方炒饭:美南华人洗衣馆的营生》 (Southern Fried Rice:Life in A Chinese Laundry in the Deep South)等描述了华裔因为移民背景、语言、文化而饱受艰辛的生活。根据纪录,有华裔参与美国南北战争,不仅有华裔伙夫负责煮饭,也有人上战场。这些华裔的生活事迹,在其他华裔作家的小说中也被多次提到。然而,蒙特利公园市图书馆员陈文亮也说到,非裔和西裔在美国生活故事已被广泛注意,但日裔和华裔则较少被提及。陈文亮发表这一说明的时间是2010年9月19日。相对于已经发展了差不多百年历史的华裔美国文学来说,历来的华裔作家和华裔作品虽然唤醒部分美国人对华裔群体的关注,但是效果显然是不够的。因为,以迎合读者猎奇心理为部分目的的文学作品所能维持的关注并不能持久。至少从目前来看,国外学术界对华裔美国文学的关注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强烈。
四、华裔美国文学的未来与文化批评
文化批评与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创作有什么关系?这体现了文化研究本身的一个两难问题:“文本是否是自身独立的一个流动的客体?它是否“反映”某种语境或基础?在那种情况下,它是否仅仅在意识形态上复制后者?它是否具有可将它看作否定那个语境的某种自治力量?[6]以上问题是詹姆逊在《论阐释:文学作为一种社会的象征行为》所提到的问题。把这些问题放到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来看的话,显然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以及作家都不可避免地被与政治以及历史语境联系起来。也许,这正是潜藏在华裔作家以及作品中的政治无意识性,同时也体现了批评家们的政治意识形态。
但是,过去的华裔美国文学所代表的只不过是历史。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随着世界时局的变化,随着人们思想意识的兼并融合,少数裔人已经不能被单纯地“边缘化”。第一代移民的子女已经不再是怪胎,他们已经不再扮演无法融入双方文明的角色。他们可以一边在西方的教育体制下长大,一边接受上一代人的文化。他们不是被排斥者,也不是孤独的心灵流浪汉。这些,都是将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华裔美国文学又该走向何方呢?这个问题也许要等待历史事实来解答。
[1]Wong,Sau-lingCynthia.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M]//King-Kok Cheunged.An Interethnic Companion to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NewYork:Cambridge UniversityPress,1997:40.
[2]Chu,Louis.Eat a Bowl ofTea[M].NewYork:Carol PublishingGroup,1993:5.
[3]Kingston,Maxine Hong.The Woman Warrior[M].New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89:206.
[4]Heung,Marina.Daughter-Text/Mother-Text:Matrilineage in AmyTan’s“ JoyLuck Club”[J].Feminist Studies,1993(Autumn):597-613.
[5]Tan Amy.The JoyLuck Club[M].NewYork:IvyBooks,1989:2.
[6]王逢振,主编.詹姆逊文集:批评理论和叙事阐释[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162.
I106.4
A
1008-178X(2012)08-0089-03
2012-03-04
潘晓燕(1974-),女,江西婺源人,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从事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