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韦勒克批评史研究的地位与影响
2012-08-15宗圆
宗 圆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12)
论韦勒克批评史研究的地位与影响
宗 圆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12)
雷纳·韦勒克的八卷本《近代文学批评史》是他以毕生精力完成的一部鸿篇巨制,也是他对西方近代文学理论、批评理论的历史性研究。本文主要从这部著作在韦勒克的学术生涯中占据的地位,以及韦勒克批评史研究对20世纪美国文学界所产生的影响方面,对其重要意义进行考察。
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批评史研究;地位;影响
雷纳·韦勒克以他惊人的博学和过人的耐力,在文学研究领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著述涵盖了文学理论、文学批评、文学史、比较文学等诸多方面;他对文学理论的建构,对各种文学问题深入而细致的思考以及他在学术态度上的认真严谨至今都影响着广大的文学研究者。而其以毕生精力独自撰著的八卷本《近代文学批评史》,则以恢弘的气度和渊博的学识堪称他的扛鼎之作。近年来我国学界对韦勒克的关注度越来越多,但对其《近代文学批评史》一书和批评史研究的认识尚不充分,本文旨在从批评史研究在韦勒克学术生涯中的地位和其对20世纪美国学界的影响两方面来阐述其重要意义。
一、《近代文学批评史》与韦勒克的批评史研究
虽然他和奥斯汀·沃伦合写的《文学理论》 (TheoryofLiterature)一问世就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至今影响仍不减当年,但是韦勒克在《近代文学批评史》 (以下简称《批评史》)上所倾注的心血远超前者。整个八卷本的完成花费了逾40年的时间,几乎占据了韦勒克的大半生。该书还是他的作品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部,是他文学思想的集中体现。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层面来看待这部著作:首先,从文学理论的角度来看,它反映了文学理论、批评理论在历史中所呈现的状态,是一部关于文学批评、文学理论的史书;其次,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批评的历史又不可能是绝对客观的和不带有史家个人眼光的,因此韦勒克对这段历史的研究,他的取舍、评价、阐述、概括,以及他的理论立场和价值观念在历史中的凸显等问题是这部著作令人关注的另一层面;第三,作为一位优秀的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韦勒克这部著作又是他对其理论的一场实践,他如何把理论付诸实施,如何坚守自己的阵地,也成为人们对该书的又一关注点。总的说来,这部著作的考察对象主要是西方18世纪中期至20世纪中期的文学理论、批评理论的历史,因此这部著作的撰写实际上就是韦勒克对西方文学批评史所进行的研究。历史的面貌、史家的个体视角,以及理论家的理论与实践都统统集中于这部批评史研究成果之中。
韦勒克向来主张文学史、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的融合统一,因为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中,这些领域原本就是互相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今天我们去研究韦勒克的文学思想,侧重于不同的角度,或是研究他的文学理论,或是研究他的比较文学理论,或是研究他的批评理论,都是为了更有条理、更明晰地解读他整体的文学思想以及他对诸多文学问题的看法。不同的研究角度只是手段,目的则是融会贯通。因此充分认识韦勒克的批评史研究的地位和影响对于我们考察韦勒克的整体文学思想意义重大。
二、韦勒克批评史研究的地位与影响
(一)韦勒克批评史研究在其学术生涯中的地位
无论是在早期的批评性文章中,还是在《批评史》一书中,韦勒克的批评实践和他的批评史研究都是相辅相成的。他从来都是一位具有充分的“自我意识”[1]的批评家,他对于自己的批评标准、价值观念具有理论上的认知,并能够系统化、理论化地进行阐述和概括,同时以此为理想应用于他的批评实践。这种能力或许和他作为批评史家的身份有很大的关系。在他的《批评史》中,韦勒克常常能够辨析出各位批评对象的批评理论与批评实践的矛盾之处,或发现他们在不同时期对不同问题的侧重。因此在他本人的批评活动中,他不仅强调价值判断的重要性,同时还主张维护史学家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作为批评家的韦勒克很早就开始了他的批评生涯。早在布拉格的那段时期,他就不仅从事实用批评,还从事每日述评的工作。他当时的专长是评价译自英文的译本,其中包括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康拉德的《胜利》、赫胥黎的《勇敢的新世界》。他当时对流行小说产生了兴趣,撰写了大量书评,介绍以捷克文出版的英美文学作品。
韦勒克被誉为“批评家的批评家”[2],这是对他的批评工作的准确概括。他的批评文章除早期对文学作品所进行的评论、介绍之外,还有一大部分是对学术著作、各位批评家思想的分析和评价。他在其《批评史》中曾谈到,对批评家们的思想观点进行梳理,“对众多书籍中所阐述的理论、学说和见解的表述、分析与判断”[3]是批评史的任务所在。他向来以史家的眼光去公正地看待各位批评家们的理论观念,同时又不放弃自己的价值准则,准确地进行评断。他曾为《捷克现代语言学杂志》撰写学术性的批评文章,同时对一些学术论文进行评论。[4]他在《文字和文学》杂志第一期上发表论文,评价了贝特森(F.W.Bateson)的《英国语言和英国诗歌》,其观点又曾被应用于他的英文文章《弗·威·贝特森的文学理论》[5]中。他还曾经撰写长篇文章评价剑桥学派的批评家理查兹、利维斯和威廉·燕卜荪,在《艺术和批评杂志》上与语言学派和俄国形式主义学派展开论辩。这类批评文章为韦勒克写作《近代文学批评史》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他在该书的写作过程中,对这些已发表的论文进行了扩充、删减、修改,进而完成了在一整部批评史中评论这些批评家的任务。这些论文中所体现的韦勒克的文学观念和批评观念与其《批评史》中所反映的思想是一以贯之的,韦勒克不仅终生都在从事他的这种批评实践,并且从历史的角度出发给予了梳理。
除了这些被收录进他的《批评史》的专论各批评家的论文之外,韦勒克最为受人瞩目的便是他那些针对各类文学问题的理论性文章。这些文章展示了他对理论问题的思考成果,细致阐释了文学史、文学批评、比较文学方面的定义、概念、术语、研究方法、历史分期等诸多问题。他的早期论文《文学史理论》中所体现出的对于文学自足的审美价值的肯定,对内容与形式二分法的反对,对文学作品价值问题的关注,以及以“透视主义”的方法看待文学等思想,表明他早在来美国之前就持有许多重要的批评见解。这些观点在《文学理论》中得到了更为细致的表述。而收录在《批评的概念》 (Concepts ofCriticism)和《鉴别》 (Discrimination:Further Concepts of Criticism)中的那些论文,更是考察了各个批评概念、批评方法以及当代美国和西方在文学批评领域的主要趋势和各种问题。但是《批评史》一书无疑是他文学理论和批评实践的集大成者,他所有理论文章中的观点都集中反映在了这部著作中,他的批评理想、历史观念以及他对文学的理解都通过这部百科全书式的《批评史》体现了出来。在这部书中,韦勒克对西方近代文学批评的历史的描述和讨论,既广泛地涉及了哲学、美学、历史、文化等范围,同时又紧紧围绕文学批评的主题做到深入而细致;既有对每个批评对象的分析、阐述、评价,又不失历史的宏观概括和勾画。这部《批评史》既是一部关于文学批评的史书,也是批评史研究领域所取得的重大成果,同时还是研究文学批评这一学科本身的优秀教材,并且还提供了一个复杂而宏大的批评对象。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韦勒克在文学批评和批评史研究领域所取得的成就,从根本上对美国乃至整个西方的文学研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二)韦勒克批评史研究对学界的影响
首先,他要求明确文学批评的研究范围,这也是任何一门学科确立的基础。在《批评史》中,韦勒克不止一次地强调他的研究范围聚焦于文学批评,即关于文学本身的问题的讨论。他相信文学批评虽然和社会、政治、经济、哲学等问题常常是密切相关的,但它总有一个独立的发展轨迹,有其自身的特点,因此要将文学批评从各门学科的附庸地位中解放出来,承认它的自身价值,肯定它的自足性。不仅文学批评是独立于其它社会科学的,批评的历史也同样不同于其他学科史而具有自身特点,需要独特的研究方法。韦勒克一直在同那些对文学批评持否定意见的批评家进行争论,维护批评的地位和应有性质。
韦勒克不仅明确文学批评的研究范围,同时还确立了文学批评中的一些重要概念。在许多文章中,他都一直在强调批评过程中价值判断和阐释的重要性。针对很多批评家忽视批评的评断作用的情况,韦勒克坚持认为,那些在理论上否认价值取向的批评家们在其实践中往往都是遵循着一定的价值标准的。即便是像威尔逊·奈特那样宣称回避所有价值判断,称“文学批评一向是我尤为厌恶的东西,二十五年来我一直提出别的东西取而代之”[6]的极端例子,韦勒克也指出,他的批评中那种在象征上的简单取舍也是一个价值判断行为。更不用说像艾略特这样的大批评家,在排斥判断的同时却以其批评实践中的品鉴魅力而取得成功的例子了。韦勒克还时刻提醒人们注意忽视价值判断的相对主义对文学批评的危害,这会导致价值体系的紊乱——“如果每个文本都是歧义丛生,复义交错,‘无从确定’,我们就走到了学术研究的尽头,得出一个极其虚无主义的结论。”[7]经典作品和低俗小说没有了差别,这不仅终结了文学批评,也毁灭了文学自身。然而另一个极端——绝对主义也是韦勒克想要极力避免的,在他自己的批评中,他从不轻下断语,也对那些裁断性的批评持有保留意见,充分肯定了细读、阐释在批评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实际上他主张的是一种价值判断与历史的动态平衡,他相信在历史的进程中,诸多问题不断被理清,许多关键问题上的共识的内核不断扩大。因此批评家既要承担价值判断的压力,又要从历史的角度去理解批评对象,尽可能作出公正合理的评断。
除了在确立文学批评这一学科方面的贡献之外,韦勒克的批评史研究还在许多问题上提供了理论基础。其中一个例子便是他在反对实证主义方面的理论贡献。在20世纪初美国和欧洲的文学研究领域已经有了一系列对于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的反驳,但是韦勒克的突出成绩在于,“当其他人还在从各自的视角去谴责实证主义或提倡美国文学研究革命时,韦勒克基于文学理论和历史的视角,提出了全面而论述详尽的文学研究基础。”[1]他坚信每一学科都必须有其特定的研究对象,文学研究也不例外,他提倡学者去思考文本自身的研究价值,而不应该在其他学科各自不同的价值体系之下被诠释为这些学科的表征。在他的《批评史》中,他不仅多次谈到这个问题,在这部著作的撰写过程也一再体现着这一观点。文学自身的规律和特点仅靠描述相关的历史事件、哲学理论、经济状况、社会阶级甚至作家生平是无法阐述透彻的,唯有致力于研究适用于文学的研究方法、批评方法才能够解析出文学问题的答案。在这一问题上他与法国比较文学学者们关于研究方法的争论,不仅向世界宣布了他对实证主义的毫不妥协,也为美国比较文学学派奠定了了标志性的理论基础。
[1]Sarah Lawall.René Wellek and Modern LiteraryCriticism[J].Comparative Literature,Vol.40,No.1(Winter,1988).
[2]Thomas,Robert Mcg.,Jr.“Rene Wellek,92,a Professor ofComparative Literature,Dies.(Cultural Desk)(Obituary)”[J].The NewYork Times,(Nov16,1995):pNA.
[3]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第四卷[M].杨自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547.
[4]Rene Wellek,Bibliography,Essays on Czech Literature,Hague:Mouton,1963:13-15.
[5]Rene Wellek.The LiteraryTheories ofF.W.Bateson.Essays in Criticism,1979,Vol.29:112-123.
[6]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第五卷[M].杨自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207.
[7]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第六卷[M].杨自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486.
I109
A
1008-178X(2012)08-0086-03
2012-03-16
吉林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421010031402)。
宗 圆(1980-),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从事西方文学批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