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早期教育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及其启示

郭力平 谢萌

【摘要】本文回顾了美国早期教育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QRIS）的发展历程，介绍了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基本构成要素及运作模型，并分析了其建设过程中面临的问题及未来走向。借鉴美国的经验，我们有必要夯实基础，协调发展，重视科学研究，加强各方协作，以进一步提升学前教育质量。

【关键词】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早期教育；质量；美国；启示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 (Quality Rating and Improvement Systems，简称QRIS)的建立是美国早期教育质量提升过程中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作，是美国州立层面系统化早期教育制度建设的措施之一。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美国越来越多的州开始建设早期教育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本文详细介绍和分析美国早期教育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发展历程、存在问题及未来走向，以期能为中国的学前教育质量提升提供参考。

一、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发展历程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一改以往美国靠颁发许可证评估早期教育质量的传统，通过将项目质量等级化、符号化（如采用类似饭店星级评定的方法）来引导市场需求，期望能系统化地提升早期教育质量。首个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于1998年在俄克拉荷马州创建。该州人类服务部儿童教养局建立了一套早期教育项目星级达标系统，旨在为在安全、健康等方面处境不利的儿童提供更好的早期教育服务。这一系统将该州早期教育项目质量划分为四个等级，并明确了相应标准及指标。各类早期教育项目自愿加入这一系统。根据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国家学习网络（QRIS National Learning Network）提供的信息，目前美国已有28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建立了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此外还有十余个州正计划建立本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建立初期的主要目的是帮助家长迅速、便捷地获取各个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信息，为家长选择项目提供参考；帮助各类早期教育项目了解早期教育质量的具体评价标准；确保公共财政支出能够有效提升早期教育质量。随后，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日益发展壮大。正如Satkowski（2009）所说，新一代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重点关注的是系统的基础架构及管理效能。〔1〕此外，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涵盖的对象范围也逐渐扩大，除了针对3~6岁儿童的早期教育和家庭教育项目外，一些州还建立了针对学步儿教育项目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截至目前，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目标已扩展为提高对高质量早期教育项目的投入；全面提升早期教育系统的质量，包括面向不同年龄学前儿童的早期教育机构及支持机构；为早期教育项目质量的提升和持续发展提供资源；提高消费群体对早期教育项目质量重要性的认识。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将以往零散的各种早期教育资源统整起来，建立了一个一体化的早期教育服务体系，既节约了资源，又提高了早期教育的服务效率。〔2〕

二、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基本构成要素及运作模型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基本构成要素如下。

1.质量标准

在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中，早期教育项目许可证是最基础的质量标准。在此基础上，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还包含若干更高层次的质量标准。例如，不少州把全美幼教协会（NAEYC）的早期教育项目认证标准作为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最高标准。

从质量标准的内容看，最早建立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五个州（俄克拉荷马州、科罗拉多州、北卡罗莱纳州、宾夕法尼亚州和俄亥俄州）主要关注教师教育及儿童学习环境的质量。近几年，各州开始关注课程与学习、家长参与、政策管理及程序等方面的内容，尤其重视儿童的学习和发展结果。正因为如此，各州日益重视早期学习标准中各项与教学相关的质量标准的建设。

2.绩效责任测量

绩效责任测量是指测量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是否达到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质量标准，以此评定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等级。各州采用通用的测量工具和自制的测量工具来综合测量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例如，除了根据文本资料和自我报告评定早期教育项目是否达标外，大多数州还采用“早期教育环境评估量表”(ECERS-R)来评定早期教育项目质量。此外，一些州还采用“教室评估计分系统”(CLASS)、“早期教育环境评估延伸量表”(ECERS-E)等作为测量工具。

3.项目支持

加入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早期教育项目可按照质量等级获得教师培训、现场顾问和技术协助等支持，从而提高教育质量。目前大多数州把本州的教师专业发展支持系统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相结合，为教师提供培训机会，并颁发相关证书，以此提高教师的专业水平，推动早期教育项目达到更高质量等级。各州还为参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早期教育机构提供技术支持。通常的做法是与各州已有的技术协助提供方，如儿童教养资源和推荐（CCR&C）机构合作，优先为参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早期教育机构提供技术支持。

4.资金激励

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均制定了资金激励制度，旨在促进早期教育项目提高教育质量。最普遍的做法是将资金激励与质量等级以及为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儿童提供服务挂钩，以便既确保早期教育项目为低收入家庭儿童服务，又能提高早期教育项目质量。另一种常见的方式是实施资金分层补贴，早期教育项目达到的质量等级越高，项目获得的资金补贴也越高。

5.家长因素

大多数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都采用简洁的等级符号来标注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等级，如采用类似饭店的星级标志，以方便家长判断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从而根据项目的等级为孩子选择合适的早期教育项目。可以说，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立不仅使家长有机会选择更多高质量的早期教育项目，而且促使各个早期教育项目争相提高教育质量，以满足家长的需求。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基本运作模型包括输入、活动、输出、结果等环节，具体见下图。〔3〕

三、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建设面临的问题与挑战

1.质量标准的使用

虽然已有一些质量标准可供借鉴，如全美幼教协会（NAEYC）的早期教育项目认证标准，“开端计划”的表现性标准等，但是目前美国尚未出台全国性的指导文件规定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应该采用何种质量标准，使得各州政府在建设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时缺少明确的指导。此外，在将一些科学的早期教育理念（如强调家庭参与）融入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时，存在如何将这些理念标准化的问题，各州政府在具体操作时有一定难度。

2.项目质量的测量与评定

项目教育质量的评定是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核心之一，其评定机制一般包含质量指标，评定工具，评定者及工作程序，保障评定程序执行的监督和控制机制，信息传达及反馈的方法，评定过程的应诉及问题纠正程序等。评定工作涉及多方的协调，是一项较为复杂的任务。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确保其评定程序的有效性和可靠性。目前的问题是，质量评定的效度证据还不够丰富，因此尚不明确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到底能够在哪些方面提升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此外，目前还有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尚未得到有效解决，比如如何确定各评定指标的权重，如何判断早期教育项目综合得分的等级等。

3.质量提升的有效性

目前大多数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采用从质量评定到质量提升支持再到质量评定的循环模式。一般来说，早期教育项目申请加入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后，会递交一份质量自评报告。这是向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提供的初始信息。随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评定人员会通过现场评估进一步收集信息，出具一份质量评定报告。技术协助人员（有时也称为咨询师、指导或顾问）根据评定结果，有针对性地为早期教育项目制订质量提升方案（包括教师专业成长方案）。目前，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对早期教育项目质量提升需求的分析策略、质量提升方案的制订以及提供专业化支持的程度及形式各不相同。即使是在同一个州内，质量提升的方法及策略也不统一。因此，很难判断质量提升的有效性。〔4〕尽管目前已有一些研究表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介入确实提高了早期教育项目的质量，〔5〕但是由于这些研究的设计较为简单，因此很难将早期教育项目质量的提升明确归因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提供的质量提升支持。更何况，目前很少有研究能提供有关早期教育项目质量提升的过程性信息。总的来说，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关于质量提升的有效性尚需进一步研究。

4.资金激励的有效性和可持续性

在目前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中，资助早期教育项目提升质量的方式很多，如拨款、发放奖金和资金分层补贴等。资金激励的力度也有很大差异，有些州会对提升质量等级的早期教育项目提供丰厚的资金奖励，有些州只提供少许资金奖励。总体来看，目前很少有系统性信息能证明资金激励制度与早期教育项目质量提升之间的因果关系，资金激励的有效性尚不明确。另外，由于系统规模、涵盖的项目类型及项目参与程度不同，各州对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投入也很不一样。“美国振兴和再投资法基金”“儿童保育与发展专款”等联邦项目只为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提供了短期的资金支持，目前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缺少持续稳定的资金来源。近年来，由于美国经济下滑，许多计划建设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州面临资金削减的危机。因此，资金激励是否具有可持续性，是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当前面临的严峻考验。

5.对家长选择早期教育项目的指导

虽然各州的调查均表明，家长希望获得早期教育项目质量的排名信息来比较项目的优劣，但是目前还没有很有效的方法来判断家长是否能通过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来获得关于项目质量的信息。虽然有一系列的调查结果表明家长确实关注早期教育项目质量，如学习环境、教师培训、安全等，但是许多家长也表示，在为孩子选择早期教育项目时，项目收费及便利性也是他们考虑的重点。可以说，早期教育项目质量会影响家长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影响因素。因此，研究人员建议，要提高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对家长的影响力，应该进一步关注时机（何时发布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信息更有助于家长选择合适的早期教育项目）、特征（家长自身特征，如收入、语言等对家长选择早期教育项目的影响）和效率（是否能利用早期教育项目质量排名，简化家长选择早期教育项目的过程）三方面的研究。

四、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未来展望

早期教育的质量提升是时代发展的要求。美国各州通过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与完善来提高早期教育质量的举措将继续深入。目前联邦政府以及全国性的专业组织都在积极促进各州间的交流，加强各州间的资源共享。例如，国家儿童教养信息与技术协助中心为各州提供了大量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有关的共享资源；新成立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国家学习网络搭建了共享新近的实践成果与研究信息的平台，同时也为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提供有针对性的技术支持。联邦规划、研究与评估办公室近年资助了一系列相关会议，召集各方专家、政策制定者及项目参与者，共同商讨质量评定以及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未来发展。该办公室还设立专项基金，用于支持研究人员深入研究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实施及发展等问题。

展望未来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发展，有两个方向值得重视。一是为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开辟新的路径。当前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建设都是各州的自发行为，这使得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与完善受制于本州当前的政治、经济因素及资源条件，进而造成不同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在质量定义、服务效能及评定模式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为此，未来很有可能由联邦政府或全国性的专业组织确定一套可供各州共同使用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或该系统的核心成分）。在此基础上，各州可据此建设适合本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二是将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融合到更大的系统中。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有助于建立一个更具整合性的早期教养系统。这是因为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以健康和人类服务部、教育部等部门间的协调与合作为基础。虽然各州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不尽相同，但是已经具备一些相同的成分。因此，从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出发，建设更综合的早期教养系统，具备可操作性，是建设更大系统的一条途径。〔6〕

五、启示

我国是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在《幼儿园工作规程(试行)》和《幼儿园管理条例》的指导下，由各地方政府开始制定并实施托幼机构分级分类标准，并自上而下地对托幼机构进行分等定级的验收工作。1989年，北京市率先颁布了园所分级分类验收标准。刘焱等人发现，虽然以园所分级分类为特色的托幼机构教育质量评价方式对我国幼儿园的教育质量提升有重要贡献，但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如评价目的主要是为了区分评价对象的优良程度，对评价对象进行分等鉴定；验收标准的制定多以经验为凭借，缺乏科学研究的支持；评价指标过于笼统，缺乏可操作性，容易引起歧义；偏重静态的制度建设而非动态的教育过程；对评价工具及过程本身的研究和评价非常少，等等。美国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发展历程对我国进一步提升学前教育质量有如下启示。

1．夯实基础

建设一个完整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相关质量标准和评价工具的制定是基础。在质量标准方面，美国早期教育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立有州立的和全国性的行业协会及专业组织的各类质量标准作支撑，而且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本身也随着新标准的推出而有所发展，比如近年来各州早期学习标准的推出，使对儿童学习与发展结果的质量评定成为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重要内容。另外，与质量标准相应的评价工具的研制与应用也必须跟上，以确保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具备可操作性。我国近年来加快了全国性及省市级各类学前教育标准的制定与完善工作，但是科学实用的评价工具的研制较为滞后。鼓励研制评价工具，尤其是鼓励科研机构深度参与研制工作，将有助于夯实基础，为系统提升学前教育质量做准备。

2．协调发展

美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主要是在州的层面展开。各州独特的自然条件和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均在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中有所反映。与此同时，各州之间也密切合作，尤其是各个专业组织，起到了重要的协调作用。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循着自下而上的路径发展，目前已经提出了各州共同确定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核心要素的愿景。尽管我国的情况与美国有所不同，但质量提升方案的制定也应当既充分考虑地区差异，保障地方的主动权，又形成一定的机制，比如借助行业协会或专业组织的引领，加强交流，形成共识，以提高方案制定的效益等。

3．重视研究

一个系统是否有效，需要大量相关研究予以考证。美国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至今不过十余年时间，但是各州及相关研究机构均围绕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的建设开展了大量研究，并且研究数据的共享程序也相当成熟。以相关研究结果为依据，美国的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不断完善。目前我国学前教育的改革与发展步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国家加大了对学前教育质量提升的投入力度，幼儿园评估标准的制定与修订也开展得风风火火，但对科研证据的重视和利用仍嫌不足。在这方面，美国的经验值得借鉴。我们应当把科学研究与改革举措有机结合起来，重视科学研究，并利用研究成果促进学前教育质量提升。

4．加强协作

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建设的价值在于它能够集约资源，协调各方，提高效率。质量评定与推进系统有一套协调利益各方，共同合作解决问题的运行模式，并形成了进一步搭建更具整合性的早期教养系统的基础。在我国，不同职能部门（如教育部、卫生部、计生委、妇联等）以不同形式为学前教育领域提供服务。可以参考美国的经验，以提升学前教育质量为目的，有效协调各方，共同促进学前教育质量提升。

参考文献：

〔1〕SATKOWSKI C.The next step in systems-building: Early childhood advisory councils and federal efforts to promote policy alignment in early childhood〔M〕. Washington,DC: New America Foundation,2009.

〔2〕NAEYC.NAEYC position on quality rating and improvement systems 〔EB/OL〕.〔2012-01-12〕.http://www.naeyc.org.

〔3〕LUGO-GIL J,SATTAR S,ROSS C,et al.The Quality Rating and Improvement System (QRIS) evaluation toolkit〔R〕.Washington,DC:U.S.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Administration for Children and Families, Office of Planning,Research and Evaluation,2011.

〔4〕TOUT K,ZASLOW M,HALLE T,et al.Issues for the next decade of quality rating and improvement systems〔R〕.Washington,DC:Child Trends,2009.

〔5〕MA X,SHEN J,KAVANAUGH A,et al.Effects of quality improvement system for child care centers〔J〕. Journal of Research in Childhood Education,2011,25(4):399-414.

〔6〕P W WESLEY,V BUYSSE.(eds.)The quest for quality:Promising innovations for early childhood programs〔M〕//TOUT K,MAXWELL K L.Quality rating and improvement systems:Achieving the promise for programs,parents,children,and early childhood systems.Paul：Paul H Brookes Pub Co,2010:9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