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宋立卫

那是八十年代末，家家点的还是煤油灯。

村里的小学老师叫我们几个去学校上晚自习。于是，一人自制了一盏煤油灯。先找一个旧墨水瓶，再找一个小铁盖，用铁钉在中间砸一个孔，然后找一根粗麻线，穿过铁孔，最后再倒上煤油，一盏心爱的小灯就做好了。因为煤油太贵，也有的倒上柴油，可又怕人笑话，于是便硬说是煤油，可谁也不信。

晚上，穿上厚厚的棉袄，跟着老师一起来到学校，点上个人的煤油灯，自习便开始了。老师沏上一大杯浓茶，往椅子上一靠，我们便开始做作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说话，过一段时间，等老师去上厕所了，便谁也憋不住了，你推我，我惹你，甚至用铅笔一下子把别人的灯给戳灭，整个小屋子变得热闹起来。忽然，门一响，老师黑沉着脸站在门口，大家又都规矩起来。

一个晚上下来，两个鼻孔被熏得比烟囱还黑，可谁也顾不了这个，第二天一早便急着去看自己的灯，比谁灯里的油多。时间长了，便有人开始偷偷地往灯里兑水，愣说自己的油多。油跟水明显分为两层，有人一下就看穿了这把戏，于是就在背后戳人的脊梁骨。

后来，村里要通电了。这可喜坏了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跟着去忙活，看大人们刨土挖坑，评论哪个坑大哪个坑小；看大人们一齐用绳子拽起一根根又高又光滑的水泥电线杆；看电工们一个个轻巧地爬上线杆，架上两根粗粗的电线……我们也在心里掐算着还有几天就可以通电了，可屋里的玻璃泡就是不亮。孩子们的嘴都撅得老高，于是又跑出去向大人们打听消息。忽然有一天，灯亮了，人们的心也一下子敞亮起来，我们更是满胡同里大呼小叫，比获奖还高兴……

上初中后，满教室里只有四个灯泡，还有三个不亮的，再加上隔三差五地停电，所以主要还是用蜡烛。每个人兜里都不富裕，于是同桌两个用一支，昏黄的烛光里是沙沙的写字声。好不容易盼到来电了，于是赶紧一口气吹灭蜡烛，小心地把蜡头保存起来，以备以后再用。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还是到十一二点才睡，有的到凌晨一两点，更有甚者用大袄一裹趴在桌上就睡，醒来就看书。因为大家都在追寻自己心里那盏明灯！

一纸录取通知书把我送进了师范学校，注定了我一生要在别人学习的道路上做一盏灯。三年的刻苦学习让我养成了勤奋、严谨、孜孜以求的做事风格，而真正走上讲台，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了。

现如今，风风雨雨走过十年的教坛生活，经过我手的孩子也有近千人，他们飞的飞，走的走，都带着梦想去追寻自己广阔的发展空间了。而最让人欣慰的是在他们人生成长的道路上我尽了为人师的职责，像一盏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每当听到他们新的消息，我总是那样欣喜；每当收到他们遥远的问候与祝福，我总是那样兴奋不已，因为灯的光芒已在新的远方传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