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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的现代演变

2007-12-13

关键词:私人生活

王 贺 李 怡

摘要:在辨析“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概念的基础上,从私人情感层面讨论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的现代演变,重点分析农民个人的情感在其家庭心理归属取向演变中的重要地位,指出:在过去50多年里,农民家庭情感的变化导致了近年来农民“私人”家庭心理归属取向的急剧发展,在这种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下,传统农村的家庭孝道、夫妻间尊卑意识在逐渐衰落,但农民家庭中的个人欲望与个人自主性却得到了解放和增长。

关键词:心理归属取向;私人情感;私人生活

中图分类号:C912.8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055X(2007)05-0021-06

一、家庭心理“归属”概念的历史考察

“归属”概念所关涉的社会问题自古就存在,但“归属”概念进入主流历史话语却并不是久远的事情。近代以降,现实中个体自由与社会、国家等非个人组织相互冲突,在克服这种冲突的过程中,具有现代意义的“归属”概念才从思想家和哲学家的视野中浮现出来。以马克思、哈贝马斯(JuergenHabermas)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等人为代表,他们都试图从归属取向的角度求得对人类社会面临的一系列棘手问题的解决。因而,真正意义上的“归属”概念的完整内涵是在近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逐步获得的。

对“归属”概念的探讨,首先,从语义学的角度做一些简单的考察。在古代汉语中,“属”字本身就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被应用的。根据《辞海》的解释,“属”的中文含义为“归属、隶属”,如“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唐·白居易《琵琶行(并序)》);“小孤属舒州宿松县”(宋·陆游《过小孤山大孤山》。在《汉语大辞典》中,“归属”意为“归于,确定所有权”。例如房子归属市政府。因此,自古以来,“归属”的中文语义多强调多数人共有或公用。

其次,从西方古代历史文化去考察,不难发现“归属”是一个复合词,“归属”的英文翻译为be.longing。从语源的角度考察,belong的中古英语拼写为bilongen,bilongen是由前缀bi-(表示“完全,彻底”)和longen(表示“属于”)组成的复合词,lon-gen源自long,其意为“依靠的”。因此,“归属”在英语中的本意为“完全依靠”。意为人与人之间在工作、交往中相互照顾和依靠的一种状态。尤其在古希腊时期,城邦里每个公民所共有的公共领域(koine)与他们每个人所特有的私人领域(idia)之间泾渭分明,他们的生活领域也截然分割为两个部分,也就是每个公民不仅有属于他自己的家庭私人生活(idion),同时还可以参加另一种属于城邦共同体的公共生活,即政治生活(bios politikos)。因此,从古希腊的社会生活模式可知,“归属”在当时更多的是指人的不同社会层面的群体性参与。

第三,从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理解来考察,可以认识到归属概念所具有的深层次的人学意味。马克思说:“人同自己本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他同其他人的关系,才对他说来成为对象性的、现实的关系。”这就决定我们不可能单纯自足于个体性的私人生活,而必须要由私人生活走向公共生活,走向“类”生活。“换言之,正是由于他是类的存在物,他才是有意识的存在物,也就是说,他本身的生活对他说来才是对象,只是由于这个缘故,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马克思所言的人具有社会性(这是人的本质属性),社会性决定了人不可能单独地存在,而必须存在于和别人的关系之中,因此。人的存在本质上是一种带有归属取向的存在,归属对于人的意义在于寻找人的内在自由以及生命的自我延续。所以,人这样一种存在不会只停留在私人场所和个体化经验所带给自己的那种对私人情感和私人体验所填充的个体归属,而必将走向“类”归属。

在对“归属”概念作了简单的梳理之后,再考察本文的“心理归属”概念。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使用来分析人的精神世界中的依赖性行为。

弗洛伊德指出,“家庭”是个人心理归属过程中第一个依赖取向。他将人们的家庭心理归属看作一个认识过程,是个人向一个团体的价值规范去模仿,并内化形成自己的行为模式的过程,他认为家庭心理归属是个人与他人情感联系的原初形式。弗洛伊德还认为:人的自我(ego)不止一个,还包括本我(id)和超我(super-ego),前者由潜意识控制,服从快乐原则;后者由社会道德及行为标准所制约,以理性和良知支配着自我,并鼓励和指导着自我去压制本我。然而,人往往受到潜意识非理性本我的影响,因此常常在心理归属取向上失去和谐。当然,弗洛伊德所讲的心理归属概念的外延并不像今天这么宽泛,它更多地是指个体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并且,个体的心理归属取向常常是与对强大权力或权威的依恋和维护分不开的。

但是,“心理归属”并不是一个可由观察者做出客观估价的存在状态,它所产生的心理感觉(归属感)是一种社会心理稳定感,是心理对外物的依赖感,是一种指导自己正在向何处去的感觉,以及对预期将获得承认的信心。一个稳定的“心理归属”是以人所属的团体为条件的,团体的传统价值对个人“心理归属”取向的形成意义非常重要。当个人的心理“归属”于一个团体时,他会以团体的价值观与规范为标准来影响自己的行为与态度。

所以,作为社会心理与行为的内涵及倾向,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包含对家庭的认知、感情及意愿三个方面。在对家庭的认知方面,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主要强调五种互相关联的事项,即家庭延续、家庭和谐、家庭团结、家庭富足及家庭荣誉;在对家庭的感情方面,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主要会有五种互相关联的感觉,即一体感、荣耻感、责任感(忠诚感)、归属感以及安全感;在对家庭的意愿方面,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主要包含八种行为倾向,即繁衍子孙、祖先崇拜、互相依赖、忍耐抑制、谦让顺同、为家奋斗、长幼有序及内外有别。

二、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中的家庭情感变化

(一)农民家庭中的私人生活空间拓展——从大家庭走向核心家庭

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中的家庭情感变化是随着家庭生活的变化而变化的;是由传统大家庭生活走向现今普遍流行的核心家庭生活的变化引发的。这种家庭生活的变化,直接表现为私人生活空间的拓展。

在传统中国,“私”之初意为何,学术界说法不一,《韩非子》把私(厶)解释为自环,即自营之意。而后来的《说文解字》则解释为奸邪,完全属于道德上的贬义。于是“崇公抑私”成了一种社会主流思维方式。进入宋代以后,与天理、人欲的观念相结合,从“崇公抑私”发展到“崇公灭私”,“私”内部从个人的精神世界,外部到社会生活相关的伦理规范,完全成为对人具有普遍性的天理桎梏。与西方的个人本位主义不一样,“私”在中国从未发展成为

一个健全的价值系统,群体本位的价值观无法使个人拥有自己的受法律保护的私人生活和私人利益。

得益于西方哲学中“公、私”观念的启示,本文所提出的私人生活是指既不受公共监视、也不受国家权力干预的那部分个人生活。当代西方对私人生活的范围已基本达成共识,主要是指个人本身及其所拥有的东西和活动空间,如个人的财产、婚姻、家庭、隐私、人际关系等,对于现代人来说,在私人生活中,人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私人的联系,每一私人联系都对应着特定的角色和特别的身份,是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直接的关系,并且要求个别的、直接的回应性。所以个体的私人生活是彼此交往密切,以感情为基础,其主要的德性是自主、自立、节制、审慎、感恩、诚信、仁慈、慷慨等。前资本主义时代的家庭生活是古典意义的私人生活,它带有明确的家庭经济传承功能和依附关系,因此,这些私人生活是未经“解放”的、非自律的,在这里没有发生同公共事务相关的私人经验。随着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一直局限于家庭经济中的家庭生活冲破了家庭的藩篱,进入了公共领域,一个显然同私人经济的公共意义相关的私人领域建立起来了。家庭生活步入了严格意义的私人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传统大家庭成员共同劳动,共同享有劳动成果的局面在逐步的改变,人对家庭的经济依附在弱化,而转向了对社会的经济依附,这使得家庭对人的作用由经济传承和依附关系向情感安慰转变。

从这个意义上讲,农民的私人生活就是一个人的家庭生活,是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血缘、地域控制的个人家庭生活活动。

半个多世纪以前,许琅光指出,传统中国的农民、家庭、亲缘关系、文化、统统都在“祖先的阴影之下”。这种“祖荫”的庇护使农民始终无法摆脱家庭的影响。家庭伦理也只重五种人伦关系的和谐,男人处于主导地位,父权是家庭中主要权威;“尊尊”、“亲亲”为基础的家庭伦理强化了农民对家庭的情感依赖。同时却缺乏对个体私人生活的有效保障,农民的家庭生活中实际没有个人的私人生活。

一滴水可以见太阳,笔者以J庄为实证对象进行了调查走访,认为上述看法已经不符合J庄的现实情况,自上世纪40年代末的土地改革开始,J庄的农民家庭中父母一代的权力就日益下降,同时,年轻一代则日渐独立自主,开始拥有了自己的私人生活。

这种私人生活在家庭中表现为年轻一代对配偶的选择逐渐开始起主导作用,年轻人的婚姻从传统的相亲转变为现在流行的自由恋爱;在婚后居住上,年轻一代也越来越趋向于分家单过,夫妻关系比父母一代更加亲密,婚后青年人对夫妻私密空间的追求和有意识保护自己隐私的意识都在不断增强;对家庭财产的管理上,年轻一代不再把自己的收入全部交给父母,而是越来越倾向于自给自足,不再依赖父母;关于家庭理想,以前那种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理想已不再是年轻一代的追求目标;在家庭的代际关系上,年轻一代的日渐独立与父母一代权威的日渐衰落使得家庭中的代际关系普遍呈现一种微妙的紧张状态。

上述情况表明50年来农民家庭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那么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会相应有哪些变化?这些变化的原因及对社会的影响如何?如前文所说,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包含对家庭的认知、感情及意愿三个方面,下面将围绕家庭情感变化展开讨论。

(二)农民家庭中私人情感的推进

从更广阔的历史视野来看,J庄农民家庭情感的变化体现了中国农村家庭革命的新发展。有学者在对中国近代家庭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后指出,上层阶级里发生的家庭革命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纪后期。。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家庭改造从意识形态发展到社会实践,同时国民政府开始推行《家庭关系法》。但是,所有这些改革都局限在受过教育的城市人之间,而且基本没有政治、经济改革作为基础。新中国建立之后,家庭改造才在农村基层社会广泛、深刻地推行,同时在社会其他层面也开始了由国家倡导的社会主义革命。

建国后国家对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后果——它推动了农民家庭情感的“私人化”转型。传统的家庭情感指的是农民对大家庭的一体感、荣耻感、责任感(忠诚感)以及安全感,这里农民家庭情感的“私人化”转型主要是指农民对大家庭的家庭情感逐渐转变为对核心小家庭的家庭情感。

比如,赡养父母从传统的家庭情感层面来讲是子女应尽的义务,它内有家庭道德(孝)的约束,外有社会舆论和乡规民约的制约,所以,农民传统的家庭情感中是很难孕育不赡养父母的思想的。

农村养老现在之所以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国家削弱了传统的长辈权力,比如封建家庭伦理中的“父为子纲”,父亲拥有对儿子的绝对权力,但建国后这种封建“纲常”思想被世俗化之后,造成的一个后果便是家庭情感中的私人化取向没有受到应有的制约,从而使农民在老年之后缺乏可靠的养老保障;而同期国家推行的家庭改造(比如婚姻自由)也使得农民家庭中成员之间的私人情感逐渐取代了共有的大家庭情感,家庭的维系纽带也渐渐由传统的亲缘、血缘关系演变成了私人情感。

(三)农民代际情感的变化

J庄农民家庭代际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在年轻一代婚后与父母的居住关系上能够清楚的表现出来。表1反映了J庄老年父母一代的居住状况,这种居住状况表明年轻一代的对自己婚后的私人生活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力。

代际之间居住模式的变化为代际间情感变化是农民家庭生活“私人化”转型提供了一个很好诠释。这种情感变化反映出农民家庭生活中个人的情感和欲望以及对自由的追求不仅是合理的,而且已经成为日常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在传统的农民家庭生活中,个人只不过是家族血缘关系纽带上的一个节点,个人的家庭情感只是为了维护这个纽带成为完整的一个链条,而不是在自己的这个节点断掉。今天农民的家庭情感中,核心家庭及其成员的私人幸福才是他们家庭情感的逻辑起点,当家庭中的一些公共事务如定亲、结婚、分家、人情往来、祭祀祖先等等和这个逻辑起点发生矛盾时,个人家庭情感中核心家庭的私人幸福取向自然就代替了传统的大家庭取向。

(四)农民夫妻间情感生活的深化

在J庄农民的家庭情感中,夫妻情感的重要性在逐渐增加。这种变化表明,家庭正在从一种上下有序、尊卑有位的社会组织向个人情感生活的私人领域过渡。在微观的层面上,这种变化的发生是因为在过去半个世纪里J庄农民在家庭里自主性得到了发展,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家庭情感中的个人情感生活的丰富。表2的统计数字表明J庄夫妻间个人情感在逐年增加。

在农民的家庭情感中,夫妻间的情感有着重要的作用。与以往相比,今日的家庭更依赖于夫妻之间的情感特别是双方家庭归属情感的联系,孝道虽然是传统家庭心理归属取向维系的文化外壳,但是在J庄,孝道在家庭情感和家庭道德两个方面的作

用都在不断地衰落。因此,孝道的没落既是社会性的也是传统家庭归属心理的危机。

(五)农民家庭中个人欲望的解放

欲望是一种直接的情感。在农民的家庭情感中,公开表达个人欲望是个人主体性发展的一个标志。在传统的家庭情感里,绝大部分类型的欲望都受到压抑,或者被看作非分之想。例如,J庄的年轻人如今喜欢上网聊天,但是他们的父辈就认为那是大逆不道,因为这会使他们不想工作。这里两代人之间的分歧关键不在于上网聊天本身,而在于人们应该怎样来克服自己的欲望。老一代认为不该放纵自己,而年轻一代则说,每个人都应该享受生活。一旦农民开始觉得应该享受生活,那么他们就会认为享受的东西应该包括从消费品到理想的家庭情感生活方式。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J庄人的欲望大部分还是物质的,而且最终导致消费欲望。在调查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年轻一代急于分家的原因就是想控制家庭财产,因为他们对家庭财产的看法和消费与老一代有明显的分歧。年轻人从核心小家庭的家庭情感出发,认为一个富裕的大家庭虽然拥有大量的财富和劳动力,但这并不等于家庭成员就会享有更高的生活水平。在这样的大家庭里,个人对家庭财产掌握的绝对数量相对少于核心小家庭的成员,能够用来消费的数量也更低。

三、农民家庭心理归属取向中的家庭情感变化原因及利弊分析

在综合考察了J庄农民家庭情感中的私人情感、代际情感、夫妻情感和个人欲望后,笔者认为,农民的家庭心理归属取向的变化和农民的家庭情感变化密切相关,农民家庭归属取向的变化对家庭孝道、夫妻间尊卑意识、家庭中个人欲望的解放与个人自主性的增长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利弊影响。

(一)农民代际情感的变化与孝道

传统农民家庭中老年人是一家之主,具有绝对权力和权威。但是这种权力和权威随着农民家庭代际之间情感的变化而逐渐衰落,这种衰落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农民代际情感的淡化和农村孝道观念的日渐衰落。

首先,农民传统的家庭代际情感在淡化。尽管现实生活中家庭代际关系仍然是传统的亲子关系,但是,对长辈的赡养更多的是由于其血缘身份而尽的义务,而不同于传统社会出于“尚齿”、“尊老”的孝道观和以家族延续为本的家庭伦理。

其次,农民传统的孝道观念在衰落。中国传统文化对“孝”的解释是“子承老也”,通过“子承老”实现家族生命的延续,孝即“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个体把自我生命的过程融入历史长河之中,尽孝实质上就是对家族生命价值的认可,是个体生命的价值所在。而现代农民对本体生命价值的认识是注重现在的自我价值是否实现,现在的自我生活是否得到满足。这种人生观和价值观必然影响到子女对父母的赡养意愿。

现在农民家庭中的代际关系是向有距离感的平等互惠的契约化方向发展,这不可避免地使农村的传统孝道观念逐渐远离血缘和亲情,而渐渐被烙上了金钱的印记,父母一代在逐渐丧失劳动能力.不能再为家庭贡献力量后,那种“善事父母”的孝道观念便在经济利益的作用下逐渐解体,农民养老日益成为农村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二)农民夫妻间情感生活的深化与打破尊卑意识

农民夫妻问情感生活深化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家庭以夫妻关系为轴心,这是婚姻性质变化所造成的结果。现代农民家庭中年轻一代的婚姻多以爱情为基础(见上文分析),这使得夫妻间的情感受到了充分重视,父子间的血缘关系在家庭关系中降到次要地位。这种变化对打破农民夫妻之间的男尊女卑意识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传统农民家庭的夫妻情感是服从于家庭情感的,父权制下的婚姻是以男性主导、女性从属的方式存在的,家庭结构中的女性受到夫权的压制,处于受歧视、受压迫的地位,她们生活在自我丧失的处境之中,沉重的尊卑意识让他们承受着巨大的精神痛苦。现代农民家庭中的夫妻情感服务于独立的核心家庭,这使得女性对家庭也拥有一定的发言权,那种“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分工在工业化的浪潮下逐渐解体,女性也开始走出家庭,和男性一起,为他们自己核心家庭的幸福去工作,这从根本上动摇了父权和夫权对女性的统治,男尊女卑的个人意识逐渐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农民家庭在男女平等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三)农民家庭中个人欲望的解放与个人自主性的增长

传统农民家庭中是不存在个人欲望的。首先这是由“勤俭持家”的家庭伦理所约束的,个人欲望的存在不符合“俭”的要求;其次,由于个人只是家庭血缘关系上的一个“节点”,农民的个人欲望多以家庭(家族)欲望的形式表现出来,第三,传统的农民家庭没有个人的概念,家庭成员的社会身份是以某一家庭(家族)来称谓的。

上述三点导致农民家庭中的个人欲望总是处于萌芽状态,而不能生长。家庭伦理、血缘和“无我”的家庭个人思维不能让农民的个人欲望得到合理释放,这在历史上对传统农民家庭的维护和社会的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这种传统家庭文化在现代农民家庭中却越来越产生消极的作用。

在绝大部分农民家庭必须为基本的生存操心时,在农民不得不压抑绝大部分的欲望时,消费的问题还不是影响农民家庭情感的主要因素。在物质缺乏的年代,老一辈最看重的品质是勤俭和忍耐,消费被减少到了最低限度,消费只能维护个人最低的欲望,只有大家一起创造更多的财富,才能有更多的满足消费欲望的机会。所以,此时的消费观念对于大家庭的家庭情感维护具有积极的意义。

现代农民的家庭归属情感正在从“泛家庭化”走向“核心家庭化”,从一定程度上说,“泛家庭化”的家庭归属情感是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因为“小农经济”需要充足的劳动力来进行生产,劳动的组合以血缘为联系,产品的分配以家庭为单位;而“核心家庭化”的家庭归属情感起源于现代工业社会,当劳动的管理和产品的分配打破了血缘的界限后。家庭对个人欲望进行制约的基础便逐渐的丧失,家庭回归了它原本的情感维护功能。

家庭对个人的情感维护使农民个人的欲望能够得以解放,因为阻碍个人欲望发展的家庭和社会因素在渐渐消失,家庭成为个人欲望的发源地,社会也能够提供越来越多的满足个人欲望的产品,以前被认为是“不肖子孙”(如在J庄率先骑摩托车和去城里看电影的年轻人)才做出来的事情也有了合理的生存环境,这客观上对农民的个人自主性的增强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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