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列指挥艺术探赜

[摘 要] 指挥家张列艺术生涯的50年，是他探索与思考中国民族管弦乐发展的50年。陕西歌舞剧院浓郁的人文氛围，滋养了他“戏比天大”的为艺之道；指挥舞台上，他视“精品创作与精湛演奏”为乐团发展之道，与南北两地多家民族乐团同携手砥砺前行；在全球文明交流互鉴的大语境下，他率多家民族乐团走出国门，用具有民族神韵的二度创作温暖了异域听众，把中国民族管弦乐宏大叙事的特长与国家文化发展战略相呼应，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推动中国民族管弦乐艺术在全球范围的传播与认可。

[关键词] 张列；指挥；民族乐团；中国民族管弦乐

[中图分类号] J603；J604.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9667（2024）03－0181－05

笔者与著名指挥家张列先生因两届“闵惠芬艺术周”b 而相识。虽相识甚晚，但他挥拍如斩钉般干净，排练时的严谨高效，音乐会指挥时能沉静且激情地传达作品结构的逻辑，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在两届闵惠芬艺术周前期外联阶段，当参会演奏家得知指挥是张列时所表现出的极大期待与兴奋，让笔者深深感受到他之于当代舞台艺术不同寻常的分量。

很荣幸受张列指挥邀请参与到第十九期“华乐讲坛”，聆听他分享“从艺50 多年中的一些小事和心得”c，其叙述虽平和淡定但却涌动着他大气磅礴的艺术之旅：52 年舞台生涯，行走于指挥与作曲两大领域，指挥40 余家海内外乐团，足迹遍布欧、亚、美30 余个国家和地区，一度创作100 余部，首指作品40 余部，指挥演出的作品更是数量巨大，录制多张唱片数次获得金奖，成为当代中国民族管弦乐举足轻重的优秀指挥家。

一、为艺理念：戏比天大

古城西安的文化底蕴是张列艺术成长的沃土。1971 年，13 岁的张列考入有“西北歌舞文化的劲旅”之称的陕西省歌舞剧院，这是一个以宣传党的政策、鼓舞战士斗志为使命的综合性艺术团体，于1940 年成立于革命圣地延安，历经陕北公学文工队、西北文艺工作团（毛泽东主席在1948 年为该团题写团名）。1949 年西安解放，该团南下落户西安。1953 年、1955年根据西北行政委员会的指示，先后更名为西北人民歌舞剧团、西安人民歌舞剧团。1963 年，为发展陕西文艺事业，进一步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陕西省委和陕西省人民政府决定将西安人民歌舞剧院、陕西省乐团、延安歌舞团、省文干校舞蹈班合并，重组为陕西省歌舞剧院，隶属陕西省委宣传部和省文化和旅游厅。虽然名称变了、环境变了，但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并未中断。少年张列在这个积极向上、充满艺术气息的艺术团体中“受到了深深的感染，对音乐、对艺术、对老师、对前辈充满了敬仰与敬畏”。

人的审美多是被少年所限定，因此也是被初步入的艺术殿堂所限定。在陕西歌舞剧院5 年的打击乐专业学习过程中，张列清晰记得15 岁上台表演木琴独奏时，从侧台走到舞台中央的那十几步，路都不会走，“歌剧团的张永春老师反复指导，练了很久……怎样从生活状态提升到舞台的表演状态，做到从容不迫、充满自信地完成一次登台表演”。a一面是前辈对少年关爱的言传身教，一面是歌舞剧院的艺术家们严谨风范和高尚艺德对少年的潜移默化。视线所及，均是教材。一个暴雨如注的夏天，他看到邵维宾老师为即将排演的歌剧《白毛女》体验剧情而在雨中来回奔跑。少年呆望着浑身湿透的艺术家，心生敬意：“原来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并在舞台上做到最好，是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和辛苦啊！”b他看到剧院里一位舞蹈演员顶着高烧，依然精湛地在舞台上完成一系高难度技巧和旋转动作，演出结束后又几乎晕倒，“他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条件的坚守与执着的艺术表达，使我深受感动、难以忘怀”。c他看到歌舞剧《刘三姐》中扮演罗秀才的演员，在上台前得知父亲不幸去世，悲痛到几乎崩溃，但大幕拉开，舞台上的他仍以幽默风趣的表演逗得观众捧腹大笑，但演出结束后，他躲在舞台侧幕旁痛哭失声、泪如雨下。剧院艺术家群体高度的艺术良知、戏比天大的人文氛围，培养了少年对舞台、对艺术、对职业关乎本分、常识、初心、梦想的初步认知。

张列干一行爱一行。考入陕西省歌舞剧院时，他被指定学习西洋打击乐钢琴、木琴、定音鼓、小军鼓等，这培养了他敏锐的节奏感、倾听力、观察力及舞台表现力。当剧院指挥丰琪老师发现他的天赋并主动提出教他乐队指挥时，他却不加思索地说：“我还是喜欢打鼓，指挥要管那么多人，我可不行啊。”直到1989年，因剧院指挥岗位严重空缺，剧院党委研究决定让张列改行学指挥，这一次，而立之年的张列从一名成功的打击乐演奏家转入指挥领域。同年，他指挥剧院民族乐团成功首演了“乐坛神笔”赵季平为国庆四十周年创作的《庆典序曲》。在随丰琪指挥学习的5年时间里，他从西洋交响乐和歌剧指挥起步，以巴赫、海顿、莫扎特、贝多芬、勃拉姆斯、李斯特、瓦格纳、柴可夫斯基、施特劳斯的作品及歌剧《茶花女》《白毛女》《江姐》等经典为教材，系统学习了指挥法、乐器法、总谱读法，为指挥过的作品如李斯特的《前奏曲》、瓦格纳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以及中国作品《瑶族舞曲》《黄河》《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写曲式分析。丰琪老师对他倾注了极大心力，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没有寒暑假。上课时，他挥汗如雨地练习，老师在一旁给他摇扇子，情同父子。时至今日，丰琪老师第一次上课说的话“指挥的所有技术就一句话‘早一点’”，“你是乐队指挥，平时要多做功课，排练时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要给大家讲大道理，赶快动手”，使他屡屡受益并带来终身启迪。

北京是张列的第二故乡。1995年，在陕西歌舞剧院打下坚实指挥艺术基础的张列进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深造，随指挥家杨鸿年（1934—2020）学习，亦获得德国指挥大师鲍姆（Carl Böhm）教授的悉心指导与肯定。1999年底，不惑之年的张列调入中国电影乐团创作研究室，任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指挥、作曲；2003年，该团与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合并，张列任中国广播民族乐团、交响乐团常任指挥。数年后，张列以其天赋与勤奋获得中国民族管弦乐（十大）杰出指挥家、文化和旅游部命名的“尖子演员”、国际电影节奖及中国“五个一工程”奖、“跨世纪青年音乐家”奖等多项荣誉。

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张列就职的中国广播民族乐团，是一家在海内外享有盛誉的乐团。乐团1953年成立后，在中国民族管弦乐奠基人、指挥家、作曲家彭修文（1931—1996）大师的积极倡导和不懈努力下，聚集了一批优秀的演奏家、成功进行了乐器改革，积累了数百部优秀作品，为海内外民族乐团在乐队编制、发展理念等方面提供了足资借鉴的经验。这些实践及理念成果在21世纪被张列带到40余家民族乐团并发扬光大。高密度的海内外舞台实践，使张列深化了指挥理念、淬炼了指挥艺术，他迈向对艺术之道的求索，形成了具有中国传统美学特质又具有辩证法色彩的指挥风格：繁简适度、冷热均衡，既儒雅谦和又纵横捭阖。

从仰慕艺术家到成为艺术家，张列以其专注、自律成为中国大型民族管弦乐指挥艺术的杰出代表。身兼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指挥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数职，张列以其才华、经验、态度、审美为中国大型民族管弦乐艺术在21世纪的发展做了出色回报，成为连接中国民族管弦乐两个百年交汇点的重要桥梁。

二、乐团发展理念：双轮驱动

21世纪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文化消费结构的调整、中外交流的频繁、各地先后崛起的音乐厅、艺术中心等诸多变化，大型民族管弦乐团遂成为城市或国家的文化名片。多家新建或重建的省级民族乐团，在面临发展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严峻挑战，不丰厚的家底与社会与日俱增的需求不匹配制约着乐团的发展。但令人欣喜的是，河南民族乐团、广东民族乐团、浙江民族乐团、内蒙古包头民族乐团、陕西广播民族乐团、南京民族乐团等多支地方民族乐团，在从国内走向国际、从筚路蓝缕走向星辰大海的路上，有指挥家张列一路倾情相伴。

指挥作为乐团的灵魂人物，如何推动乐团的发展？这不仅是团长也是指挥家要考虑的问题。对张列来说，“创作精品”与“精湛演出”二者之于乐团，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是乐团的重要抓手，通过两轮、双翼的相互启发、相互驱动，达到锻炼队伍、凝聚共识，迸发旺盛的艺术热情。在张列任职的多家民族乐团中，“乐者敦和”的他以“心有乾坤”的定力，数年如一日，推动乐团与一流作曲家、演奏家合作，融聚了不同风格、类型甚至跨界作品进入到演出季，为南北多家职业民族乐团的发展揭开了新篇章。

位于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民族乐团是一个领风气之先的乐团，张列与乐团同携手走过不平凡的10 年（2011—2021）。他与该团陈佐辉团长精诚团结，被业界誉为“广东民族乐团的两大支柱”，两人达成共识：“乐团发展到这个程度，更需要一个有世界眼光，具备世界前沿创作技法，有思想深度的作曲家来为乐团写一、二部有分量的作品，把乐团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1] 乐团有计划推出了多部委约作品，在重要的时间节点，首演了一批有传统根脉又有时代精神的宏大民族叙事的舞台精品，有反映“一带一路”精神的《丝路粤韵》、献礼“改革开放40 周年”的《粤海风》、庆祝“建党百年”的《岭海长歌》等。这些作品擦亮了乐团品牌。其中《丝路粤韵》是首部响应国家文化发展战略“一带一路”的宏大民族叙事曲，也是广东民族乐团首部在海内外产生巨大影响的作品。张列参与了《丝路粤韵》设计、采风、创作、排练、演出全过程。他为此部作品付出的心力，让音乐史学家刘再生先生赞叹：“张列善于从作品总谱中发现创作中的问题。开始排练三个乐章时他十分兴奋，但越到后来越觉得作曲家们太认真、太使劲了，作品太响、太强、太长。……在《丝路粤韵》创作、排练、成型过程中，张列指挥在‘音响文化’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顶梁柱作用。”[2] 该作品2015 年首演后，随即进行了两轮国内巡演，足迹遍布17 个城市，并获第二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丝路文化贡献奖”、入选文化和旅游部“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名录”、第十届中国金唱片奖等，并于次年远赴美国、加拿大巡演，好评如潮，载誉而归。

地处中原腹地的河南民族乐团，在人才、作品、资金方面起步维艰，但在张列和杜宏亚副院长的共同努力下，日新月异。张列自2011 年7 月担任该团首任艺术总监至今，为乐团策划推出了众多原创作品、专场演出，以其清晰的指挥语言、深厚的人文素养，在一次次演出实践中，带领乐团不断自我完善、自我更新，使乐团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履约不久的7 月10 日，带乐团首秀国家大剧院，以一套河南作曲家创作的“豫风豫韵”音乐会为北京观众展示了黄河文化神韵。作曲家刘文金（1937—2013）、傅庚辰等评介乐团：“训练有素，声部平衡，演奏不仅注重技术标准，而且能够传情，有感染力。”[3] 次年他带领乐团于北京音乐厅奏响“中原乐风”音乐会，这次专家和媒体评，这是“一个非常成熟、有活力、有生气、有激情、有内涵的乐团而且是内敛细腻与热情澎湃相结合并且素质很高的乐团，有能力驾驭各种音乐风格的作品”。[4] 两次北京之行，给成长中的乐团以自信、力量，也坚定了厚植地域文化的强团理念。乐团首演了《汉字》（琵琶协奏曲、张一兵曲）、《大别山记忆》（民族交响音诗、陈思昂曲）等。尤其是多乐章的《孙子兵法· 回响》，首次用声音景观创造性地呈现了历史军事文本，这是乐团首部大型民族管弦乐，张列参与了该作品从构思、研讨、修改、演出的全过程，并且陪伴作品先后参与了国家艺术基金、河南省省级公共文化服务专项项目的结项验收、河南省全国民族器乐展演、第九届丝绸之路国际音乐节等重大时间节点的演出。

张列与浙江民族乐团结缘16 载。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会长朴东生先生（1934—2017）曾称赞该团“一年上一个台阶”[5]。乐团2013 年首演的《山水画境·富春山居图随想》，倍受海内外关注。这是建团50 年来首部原创大型民族管弦乐作品，作曲家刘湲称这是一部他“一生中最难完成的作品”。这部作品至少有两难：一是用有声的音乐呈现“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首，元代画家黄公望（1269—1354）的《富春山居图》中无声的意境与神韵，是一难；二是该画作曾“一分为二、分隔海峡两岸”，据此画作而创作的音乐作品要表现“画外之音”，这是二难。作曲家解决了从名画到音符的两难，而从音符到声音，用声音呈现山水长卷的意境、神韵及画外之音，指挥家同样也面临巨大挑战。浙江民族乐团在张列的指挥下，成功将此曲绽放于舞台，并成功在瑞士、荷兰、德国、匈牙利、奥地利等地巡演，激发了欧洲听众对中国民族乐器、中国民族音乐乃至中国文化的广泛兴趣。在华沙音乐厅演出结束后，一位巴黎音乐学院的作曲教授专程到后台，在张列与刘湲的陪同下，仔细翻阅了乐章“秋山闻道”的总谱，沉思良久后，感慨道：“未来的音乐，在东方。”这是对中国音乐、中国民族管弦乐团莫大的赞誉与尊重。

在成功首指40 余部大型民族管弦乐后，张列对民族乐团的当代发展有了更清晰宏远的目标：“乐团将会向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寻根溯源，挑选出更多的能够反映历史、人文和现实主义的题材进行创作，致力于用国际化的音乐语言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6] 于是，我们看到，在张列指挥下，多家民族乐团带着精心打磨的具有强烈中国文化归属感的原创作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山西民族乐团带着《山西印象》3 次入选国家艺术基金；南京民族乐团带着《解放·1949》献礼建党百年；河南民族乐团带着《孙子兵法·回响》登上中国十大民族管弦乐团的领奖台；浙江民族乐团在爱沙尼亚奏响本国民歌《泥土之心》，被当地作曲家赞其“这是一支充满了神奇力量的伟大乐团”。

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争艳春满园。10多年间，张列为大江南北40余家民族乐团在人才培养、中外交流、文化传承、服务社会等方面的繁荣发展尽心策划、扶助，倾心倾力为40余家民族乐团打磨出“留得下、传得开、叫得响”的里程碑之作，而这早已超出乐团指挥及艺术总监的职责。10多年来，张列用无声的指挥艺术，让蹒跚起步的中国民族管弦乐团从弱到强、从小到大、从籍籍无名到广为人知、受人尊敬，为中国当代民族管弦乐事业的整体性发展的恢宏画卷增光添彩。

三、中国民族管弦乐发展理念：美美与共

张列是用三重身份书写中国当代大型民族管弦乐艺术之道的指挥家。第一重身份“演奏家”。他习打击乐数十载，以打击乐叩响音乐之门，在陕西省歌舞剧院参加了交响乐、歌剧、舞剧、交响合唱、民族管弦乐、协奏曲、室内乐等数百部作品的舞台演出。其领奏的《西域驼铃》至今在B站被视为范本。第二重身份“作曲家”。他创作了管弦乐、舞剧、影视音乐、协奏曲、声乐等体裁近百部b。其中《小巴郎幻想曲》《黄河纤夫》《杨门女将》获全国比赛一等奖和金奖，《酸枣坡》获中美电影节“金天使”奖。第三重身份“指挥家”。他兼西洋和民族管弦乐指挥双重优势，视野开阔。除了任职的中国广播交响乐团及民族乐团外，他积极投身到多家地方民族乐团、大中小学生民族乐团c的建设，并硕果累累：他执棒18年的河南民族乐团、广东民族乐团，均入选第十届华乐论坛暨“新绎杯”十大优秀民族乐团。

三重身份使指挥家张列拥有三重优势。他“既能以自己多年从事专业打击乐演奏的经验，入微体察乐队演奏员的演奏感受和演奏心理，又能以多年各种类型的创作实践，准确捕捉作曲家的思路，并从宏观结构和配器细节来把握和诠释作品，在带动乐队时，他自身良好的直觉和乐感更是将乐谱的内涵和外延化为自己浑然纯熟的二度创作”。[7]张列对民族打击乐的推动毋庸置疑。香港中乐团邀请他指挥香港鼓乐节音乐会，多次委约他为乐团招聘打击乐声部演奏员创作考试曲目及鼓乐曲，他创作的鼓乐合奏《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鼓乐澎湃》均收录于《香港中乐团鼓王群英会精选》d。而身兼西洋与民族管弦乐指挥家的作曲家，他将87版电视剧《红楼梦》的主题音乐，成功改编为民族管弦乐队版本和交响乐队版本，被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台湾地区及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多家民族乐团、交响乐团竞相搬上舞台，让观众随着乐声的起伏，进入红楼儿女“满怀惆怅、无限感慨”的内心世界。

指挥是情感的艺术。当我们把目光投向率领乐团艺术家一起创造音乐之声的指挥家时，可以发现，几十件乃至百余件乐器在指挥家手势下，循着作曲家的思维痕迹，奏出饱含民族性、历时性、地域性、艺术性、思想性的乐声，绕梁于音乐厅、艺术中心时，亦是指挥与乐团情谊的颂歌。张列与来自大草原的包头艺术剧院民族乐团情深谊长。虽然该团人员、声部、乐器不足甚至落后，但乐团淳朴豪迈又无比热爱音乐的心深深吸引着他，使性不善言的张列时常在多个场合向上级领导和社会各界呼吁为这支优秀乐团的发展伸出援手。在张列的呵护下，乐团快速成长，张列率这支乐团走出草原，登上北大百年讲堂、国家大剧院并成功在欧洲巡演。在一次次掌声与鲜花中，他与乐团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与信任。在为乐团编写的很多乐谱的封面上，张列都真诚地书写着：“献给莫日根兄弟、献给歌唱家图娅、献给包头民族乐团”。

乐以才立，团以才兴。培养一批演奏家级别的乐手是乐团的核心使命，指挥是这一使命的舵手。张列是河南民族乐团的首任音乐总监兼首席指挥，在他10余年的精心呵护下，河南民族乐团通过排演刘文金、彭修文、顾冠仁、赵季平、张一兵、方可杰等作曲家作品音乐会，使乐团在作品积累、演奏技术、音乐风格、审美趋向等方面有了长足的提升。乐团青年艺术家郝晓东（唢呐）、成文文（二胡）、陈晛（琵琶）、于文龙（笛）、王园园（女高音）等纷纷获得省政府艺术基金支持，他们举办的个人专场音乐会，张列无一缺席，热心为他们成长中重要的音乐会准备作品、排练、提建议、演出，使之完美呈现。

“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理念与格局是张列对地方民族乐团协同发展的认知。他曾与多位团长达成“民族乐团要在困难的情况下努力奋斗、互相帮助、团结一心”的共识。他多次指挥南北多家乐团联手演出，中国广播民族乐团与上海民族乐团在世博会联合演出“双城记”民族音乐会，包括广东民族乐团与河南民族乐团、浙江民族乐团与陕西广播民族乐团、山西民族乐团与内蒙古包头民族乐团、陕西省歌舞剧院民族乐团与台湾九歌国乐团、南京民族乐团与浙江民族乐团、北京民族乐团与内蒙古包头民族乐团、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与南京民族乐团的合作演出等，打破了地方民族乐团之间的壁垒，打造出合作共赢之路。更加壮观的是2023 年在“黄河九歌音乐季”，张列作为民族管弦乐组曲《山西印象》的首演指挥，再一次在山西大剧院奏响这部作品。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指挥的不是一家乐团，而是来自黄河流域的9 家乐团a。9 家乐团在张列指挥下精诚合作，既呈现了饱满精彩的音响，收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筑牢了各乐团间的友谊，又增进了交流合作提升，推动中国民族管弦乐的发展。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在国家提出“一带一路”的文化战略后，张列率多家民族乐团奏响维也纳金色大厅、德国柏林爱乐大厅、英国伦敦巴比肯音乐中心、瑞士琉森音乐厅、俄罗斯圣彼得堡马林斯基老歌剧院、波兰华沙音乐厅、捷克布拉格斯美塔纳音乐厅、 阿曼· 马斯卡特皇家歌剧院等30 多个国家的音乐厅。广东民族乐团在柏林爱乐大厅举办的“庆祝中德建交45 周年文化活动开幕典礼暨第20届中国春节民族音乐会”，更是引起轰动。来自世界最大古典音乐在线平台medici.tv 首次作全球网络直播，后用3 个月时间播放此次音乐会盛况。在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战略中，张列联袂多家民族乐团，用中国声音温暖了异域听众，发挥了重要的“文化使节”作用。

大型民族管弦乐承载着大国文化的风范与气度，承载着宏大民族叙事的担当与使命，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全球文化影响力的重要标识。20 年来，张列以精准的指挥语言诠释着一部部新作品与传统作品，以真知灼见呵护着乐团与乐团艺术家的茁壮成长，以开阔的视野带领乐团绽放世界舞台，让世界感受到中国民乐声中蕴含的时代力量与文化自信。在推动大型民族管弦乐创作走向繁荣、凝聚发展共识，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全球范围的传播与认可等方面，张列做了积极的探索与贡献。

结 语

潜心问道五十载，静气笃行绽芳华。这位从八百里秦川走向世界、从小学员走到全国杰出民族管弦乐指挥家，这位拥有三重身份，兼有两重优势的指挥家，以闻道者的身份耕耘了半个世纪、以问道者的勤恳播种了半个世纪，以弘道者的姿态探索了半个世纪，为21 世纪的中国民族管弦乐淬炼了精品、培养了听众、积累了经验。没有经年的坚守、没有内心的笃定、没有深刻的思考，很难在舞台上以无声的指挥艺术阐释出中国艺术追求的“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的大美之韵。

从指挥家张列50 余年艺术之旅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中国民族管弦乐艺术从向西方学习到回归本土，从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湖海，在社会与全球的影响力与话语权正与日俱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担当，恰如张列所言：“当我们完成了季节的托付，将幽远的清香交给下一个春天，是使命和责任的传递。相信每一个有光荣传统的民族乐团，一定会人才辈出、继往开来。”这是他的心声，也是所有指挥家对中国大型民族管弦乐下一个百年薪火相传的真心祝福。

参考文献：

[1] 崔炳元. 略论张列[C]. 未刊.

[2] 刘再生. 丝路舰队 劈风破浪——大型民族管弦乐套曲《丝路粤韵》之时代价值与历史意义[J]. 交响，2017（3）.

[3] 李澄.《豫风豫韵》显中州风情 河南民族乐团首秀国院[EB/OL].北京晨报，（2011-07-12）. https：//yule.sohu.com/20110712/n313128576.shtml.

[4] 河南民族乐团[EB/OL].360 百科.https：//baike.so.com/doc/4007419-4204249.html.

[5] 石一冰. 突出地方色彩 彰显不凡实力——听“花月正春风”浙江民族乐团音乐会[J]. 人民音乐，2009（6）.

[6] 兰维薇. 转机 先机 生机——南京民族乐团的改革历程与探索实践[J]. 人民音乐，2021（12）.

[7] 兰维薇. 弦索新张 匏丝列列——评张列的指挥艺术[J]. 人民音乐，2017（9）.

（责任编辑：李小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