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论
2024-07-01吴浩然
【摘要】自抗日战争爆发,河北作家进行了抗战小说的创作,经由战时、十七年、新时期以至到当下新世纪的阶段,河北作家在“抗战”这个题材领域一直前行,并呈现出渐次突破的写作状态。在新世纪,经历过战争的老一代作家已经或正在渐次退出写作舞台,而与此同时一部分青年作家开始崛起创作。从新时期开始创作抗战小说的作家有的承续创作并更加成熟,这是值得去关注的。对新世纪以来河北作家创作的抗战小说进行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价值意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3-004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3.012
一、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创作
河北是一个创作强省,在文学创作的舞台上萌芽出众多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和作家。也正因为如此,河北省凭借革命历史题材显赫于当代文学的创作之中。抗战小说作为革命历史题材的重要组成,在十七年时期出现了大量红色经典。《小兵张嘎》《烈火金钢》《战斗的青春》《野火春风斗古城》《平原烈火》……这些耳熟能详的作品,都是出自河北作家之手。这些作品几乎占据了那一时期我国抗战小说的半壁江山。纵观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的发展,走过十七年时期的红色经典,在新时期,抗战亲历者们仍然在红色经典文学的富矿上耕掘,畅怀着他们永生记载的抗战情愫。梁斌的《烽烟图》,管桦的《将军河》,雪克的《无住地带》,老作家徐光耀的《四百生灵》,俞林的《在青山那边》,李英儒的《还我河山》……这些作家们的创作视点集中于他们擅长的创作对象,去称颂战争中的人与事。
新世纪以来,河北作家继续实践“抗战”这个题材领域。大量展现抗战抑或是以抗战作为背景的现实主义题材小说涌现出来。长篇小说的创作:铁凝的《笨花》,谈歌的《大舞台》,胡学文的《血梅花》,刘建东的《一座塔》,何玉茹的《葵花》,曹明霞的《日落呼兰》,申跃中、张小鑫的《中和人家》,李西岳的《血地》《百草山》,张宏志的《血色黎明》,刘慧敏的《秀匪》等。中篇小说的创作:胡学文的《一九四〇年的屠夫》,陈冲的《紫花翎》,刘荣书的《还乡记》等。短篇小说的创作:李延青的《饮食男女》《旧事二题》《胶皮大车》等。在新世纪,河北作家在抗战题材领域呈现出独出心裁的创作与审美趣味是值得去关注的。
在新世纪,一批河北老作家(抗战亲历者们)退出写作平台,一些青年作家开始进行创作,抗战小说的创作队伍呈现出了代际转换。虽未亲历战争但已经创作成熟的中间代作家同前代作家对比而言,本身没有经历过抗战,但正因为如此,可以跳出战争,能够更为客观地去审视这场战争,从更为长远的视点去评判战争与人的关联,进而能够展现出人性的力量。尽管这批作家没有经历过抗战,但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剥离那场战争,作为历史记忆,将是作家们讲述的背景底色。
另外,这批作家的创作采用了新的叙事方式和写作技巧,使抗战文学向更加多元化的方向发展。铁凝的《笨花》将民间文化和革命伦理结合起来,把日常生活与宏大叙事统一起来,探寻历史和人性的真相。陈冲的《紫花翎》叙事的侧重点从历史转移到个人,呈现出战争中人的命运走向。由此引发出人们对历史与人性,战争与情爱诸多关系的深层考量。申跃中、张小鑫的《中和人家》在大背景“抗战”的环境下写了冀中人民生活的情景,是一部富有冀中风情的文化反思小说。何玉茹的《葵花》则展现出来对抗战的独特思考,以及一种难能可贵的反战倾向与悲悯情怀。
另外一批作家是20世纪60年代后期乃至70年代后出生的作家,笔力集中于抗战,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创作视角。刘建东的《一座塔》使用了独特的叙述策略,抗战只是小说的背景,小说着重要表达的是对个人命运、个体灵魂的考量。胡学文的《血梅花》写了死亡、仇恨,但作者的用意更在于表现战争中人心的纠结,小说写出了战争的悲剧性。曹明霞的《日落呼兰》传达出对人类和平的美好憧憬以及对战争本身的超越性反思。这一批作家相对于前代作家距离抗战生活更为遥远,也正因为如此,生活经历的丰富、文学市场的增强、国际环境的使然,使他们多出了国际视野和世界文学的眼光。
“从社会记忆来言,载体是社会群体,他们通过将‘记忆收集的规律性地、集体性地‘重新激活而达到群体身份的稳定。”[1]战争作为20世纪重要的民族记忆,渗透于作家们的写作底色。从而也成了作家们涉及现实生活,思考人性、命运的重要标识。
在新世纪,河北作家们在创作中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创作与审美趣味,无论是人物形象、题材领域、叙述方式、审美感受以及对战争的认识方面都出现了新的突破。这一变化彰显了河北抗战文学的整体飞跃。总体来看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创作,经由抗战时期镜像地投射战争的实情和现状,到“十七年”时期彰显革命精神与“红色”情结,再到新时期的渐次突破和跨越、新世纪的多方探索和拓新。在历史发展的洪河之中,经由选择性与有限度的文学印象到更为全面、多样化的文学表现,扩展出了一条从一元到多元、从狭窄到广阔的文学创新之路。
二、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的文学价值
(一)双维建构:民族主义与人道主义的二维表达
新世纪以来,河北作家的小说创作深刻地展现出强烈的民族意识。铁凝的小说《笨花》“不仅展示描写着以向氏家族为代表的笨花人日常生活中的人性与人情之美,而且更写出了在民族危亡时刻笨花人那种深明大义,同仇敌忾的团结抗敌行为”[2]。小说集中体现出在国家危亡的时刻,人们的爱国情感与强烈的民族意识。小说当中不仅体现着强烈的民族意识,还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建构。对在战争中的人道、人性、人情的关注,把抗战小说的精神价值进行体现,传扬出中华民族奋斗不息的抗战精神。抗战小说的文本进行着二维建构,无论是民族主义还是人道主义,都体现出了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独特的文学价值,这也是抗战小说发展的新面向。例如,《饮食男女》中的银子,之所以要煞费苦心地报复本家的大伯子李修德,告发他的地下党身份,不过是因为李修德有意无意间冒犯了其人性尊严的缘故,小说尖锐地表现了对战争中人性的思考。陈冲的《紫花翎》这部中篇小说,将雁翎队的抗战主题同紫花翎、水凤的爱情悲剧并置一起,避免将他们进行简单的对立,进而生发出人们对于历史与人性、战争与情爱等众多关系的考量。曹明霞创作的《日落呼兰》“在承续先辈某些特质的基础上,字里行间流露出更为复杂的启人深思的元素:关于历史、风情和人性……”[3]
(二)“风景的发现”:对抗战历史的修复与还原
在新世纪,河北作家的小说创作表达出作者个人的历史意识,对抗日战争这段历史的书写,在不同的作家笔下展现出各自的特色。通过文本化,才能接触到历史。通过阅读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能够感受到抗战历史的另一端。小说中的抗战叙事,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抗战历史的修复与还原。当代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认为,“所谓风景乃是一种认识的装置,这个装置一旦成形出现,其起源便被遮盖起来了。”[4]也就是说,风景在被发现之后,一直存在于被颠倒的时间中。然而,实际上这是一种被忘却了的颠倒。由此,需要把这种颠倒进行明确的指出。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中对抗日战争历史的重新发现以及还原,这是有别于“权威历史叙述”的新质,走出叙述策略的神话,回归历史的主体性地位。
这些创作中叙述了抗战的“全民性”以及作为战争者身份的多样性。在这些抗战小说中,力图将“人”进行还原式描写。“全民性”抗战的书写,去发现被遮蔽的抗战力量。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还在主人公身份上有所探索,突破权威性叙述展现出主人公身份的多元化。作家们在创作过程中,意向在还原历史本相之时,再还历史一个真相。由此,这是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叙事中区别于“权威历史叙述”的又一种文学叙事诉求。
何玉茹的《葵花》,展现出抗日战争书写的另一种可能。抗战叙事打破了由传统革命道德所预置的窠臼,不再沉醉于新生的民族国家共同体想象之单一的“认识装置”之中。新的“风景”被发现,抗日叙事的日常化、民间化书写得以展现。作者何玉茹在宏大的叙事时空下,对抗战的主体问题、人类意识问题及其价值观念都给予思考,有自己原创的发现,具有一定的思想内涵性。胡学文的《血梅花》采用双线并置的叙事方式,以柳东风、柳东雨兄妹俩搏杀侵华日军的抗战故事叙写。人物个性鲜明,民间传奇色彩浓厚,故事叙写生动曲折,画面感极强。小说展现出了底层民众奋力抗日的传奇故事,从而具体还原了抗战历史的真实与细节。谈歌的长篇小说《大舞台》塑造了徐飞扬、付浩声、赵元初、萧家广、唐行一……一批性格饱满、有血有肉、身份各异的抗日英雄群像。这些英雄分属于不同的政治阵营,身世各异,五行八作。但是,在民族阵亡时刻,他们饱怀护家卫国的人生理想,共同走进了“抗战”这面大旗之下,担任起救国使命。他们或舍生取义,他们或机智与敌周旋,全方位立体化地呈现出战争的残酷与复杂。对抗战历史的修复与还原是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的重要文学价值所在。这些作品的呈现,改变了评价历史功过的思想。不管阶级、党派、出身,只要为抗战奋身过的都应得到正面性评价。
(三)纵观文学场:为抗战小说的发展提供新的探索
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在其著作中提出了著名的“文学场”概念,关于对文学现象的解读需要语境化,将其置于社会生活的历史空间中进行考察。新世纪抗战小说的创作就构成一个“文学场”,参与其中的作者、作品等无疑构成一个“场域”。新世纪河北作家的小说创作也无疑参与到这个“文学场域”的构建中,并且呈现出地域化的特性。纵观河北抗战小说创作,虽然未亲历战争但已经创作成熟的中间代作家,如铁凝、谈歌、陈冲、申跃中等,还是20世纪60年代后期乃至70年代后出生的作家,如刘建东、胡学文等,他们的创作都显现出河北抗战文学的新飞跃。每一次的重新书写,其实都是一次超越性的改变,也是一种艺术方面的升华。经由几代作家近百年的延续,始终贯彻着独属于河北地域独有的、崇高的精神品质及其现实主义情怀。从这个角度而言,新世纪以来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创作,为全国抗战小说的创作注入了许多新鲜的血液,活跃了整个抗战小说的场域。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整体上呈现出一种新风貌,这也是新世纪抗战小说的一大进步。纵观抗战小说在中国的发展创作,呈现出一种曲线上升的态势。当下关于抗战的文学题材十分丰富,河北作家在抗战文学这个领域充满着无限发展的可能,对于全国抗战文学的创作来说,也无疑是一种孕育与提升。
(四)对河北地域文学的贡献
孙犁的抗战小说展现出了河北诗意的人文风貌与人性美、人情美,以梁斌、徐光耀、李英儒、雪克、刘流、冯志等为代表的作家,多部长篇巨制描绘了燕赵儿女的英勇斗争,以及对河北民俗、自然风光的书写。
进入新世纪,河北作家延续之前的创作传统,在作品中展现出河北独特的地域风貌。铁凝的作品《笨花》以抗战作为背景,在展现冀中平原村庄发展史的过程中,呈现出冀中平原乡村民俗风情,充满着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小说展现了一幅广阔的社会画卷,而这一缤纷画卷的底色又是素朴无华的。”[5]在这其中充斥着诗情画意的河北乡村风情。申跃中、张小鑫的《中和人家》展现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冀中农村的生活风貌和时代特征。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除去这两位作家的作品,另外一些作家的作品同样展现出河北独特的地域风貌。例如:谈歌的《大舞台》,陈冲的《紫花翎》,李西岳的《血地》,张宏志的《血色黎明》等都以河北地域为背景,展现了河北地域独特的风貌,彰显了燕赵文化精神,体现出浓厚的地域特征、艺术特征、民俗文化特征。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展现的不仅仅是抗战史,同时也是艺术史、风俗史。地域风貌的展现,无疑是河北作家抗战小说创作的独特的文学价值。
三、存在的不足与发展的可能性
纵观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新变”在蕴含希望的同时,也暴露着它的可反思、待反思之处。首先,河北作家的创作格局、视野层次不够宽阔。作家们应该扩宽创作格局,将战争放在更广阔的视野去看待,去反思。其次,河北作家要能够跳出战争写战争。从根本上去反思考量这场战争,以及反思战争是为了去避免战争。当下战争依然存在,作家作为社会的使命肩负者,应该承载着启迪人们思想的作用。怎么样去避免战争,来警示后人,这应该是河北作家创作的努力方向。从这个高度而言,文学所承载的关注人的本质、本性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在战争小说中,不但表现被摧残的一方,还要表现出侵略者自身精神层面的撕裂感。由此,这是河北作家在今后可以涉及的创作方向。
纵览河北文坛,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创作有着许多发展的可能性。首先,抗战作为河北文坛的一个重要题材领域,不同代际作家们都在致力于这个题材写作,伴随着前赴后继的写作队伍,以及作家们自身写作水平的不断提高,这对于抗战题材的书写有着可发展的空间。其次,在创作之外,河北的文学评论也是促进河北作家抗战小说创作发展的一个重要助力。河北产生出王力平、郭宝亮、桫椤、田建民、封秋昌、司敬雪、金赫楠等一批优秀的批评家,这些批评家的评论活动展开十分活跃。河北作家在此种环境下写作是非常幸福的,批评家对于文学创作活动具有重要的促进与提升作用。再次,河北作家带有明显地域特征的现实主义写作传统,“抗战”可以作为他们思考历史与现实的重要题材,有许多发展的空间。最后,社会环境的因素。在一个倡导和平的发展年代,对抗战的反思与对抗战的警示,也是作家们继续抗战题材领域写作,不断革新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也是作家的自身责任所在。
四、结语
新世纪以来,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创作较之前的创作而言,在众多方面都体现出了渐次突破的状态。无论是从小说的主题、形象塑造抑或是创作方法、创作视野,都是对之前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的创作有所借鉴的同时,又有所改进。同时,吸收西方文学的营养,并进行调整成就了新世纪河北作家抗战小说的新特征。河北作家在“抗战”这个题材领域,在继承现实主义优良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地拓展与深化,这也是河北文学一个崭新的进程。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在呈现多方面新质之时,也存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在对新世纪河北作家的抗战小说进行反思之时,也望在之后的创作中取得更加可喜的佳绩。
参考文献:
[1]阿莱达·阿斯曼著,陶东风译.个体记忆、社会记忆、集体记忆与文化记忆[J].文化研究,2021,(5).
[2]王春林.凡俗生活展示中的历史镜像——评铁凝长篇小说《笨花》[J].小说评论,2006,(3).
[3]刘学圃.关于历史、风情和人性的画卷——《日落呼兰》的意蕴解析[N].河北日报,2015-1-30(11).
[4]柄谷行人.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5]付红妹.论长篇小说《笨花》的艺术风格[J].社会科学论坛,2008,(1).
作者简介:
吴浩然,女,汉族,河北沧州人,文学硕士,渤海理工职业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文学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