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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批评视域下歌德诗歌中的自然哲学观

2024-06-28段如燕

今古文创 2024年21期
关键词:生态批评歌德

【摘要】约翰·沃尔夫冈·歌德的文学生涯跨越多个时期,其中狂飙突进运动是他创作生涯的巅峰时期之一。歌德的作品不仅反映了他个人思想的演变,也呈现出对人与自然关系深刻而独特的思考。本文将以生态批评为出发点,深入研究歌德在狂飙突进运动时期的诗歌中如何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旨在揭示他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理念的深刻理解。

【关键词】生态批评;歌德;狂飙突进运动;自然哲学观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1-007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1.021

一、引言

作为启蒙运动的延续和发展,狂飙突进运动是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德国文学的一场浩荡风潮,充溢着对个体、情感和自然的强烈追求。在这个时期,作家们深受卢梭“重返自然”的思潮影响,对“天才”与自然进行了高度歌颂。狂飙突进运动恰逢大部分作家的青年时代,他们摒弃传统束缚,主张情感自然流露,因此,诗歌成为这一时期的主要文学体裁。约翰·沃尔夫冈·歌德的诗歌,深刻地反映了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独到见解——自然哲学观。歌德自然哲学观深受斯宾诺莎哲学的影响,斯宾诺莎把自然界看作独立的、永恒的存在,反对笛卡尔的二元对立,坚持一元,坚持认为自然之外仍是自然。这一哲学思想不仅在斯宾诺莎的时代产生深远影响,更为歌德在狂飙突进运动时期的文学创作提供了理论支撑。与此同时,赫尔德对歌德研究自然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赫尔德在歌德研究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他引领歌德进入民歌领域,为歌德在自然诗歌创作中打开了一扇思想的进步之门。因此,歌德在狂飙突进运动时期的创作,既承载了斯宾诺莎哲学的影响,又汲取了赫尔德研究民歌的启示,使其诗歌作品具备了深刻的哲学内涵。

近年来,全球气候变化、环境污染等问题日益凸显,人们对自然环境的关切也不断增加。在这一背景下,重新审视歌德的诗歌,通过生态批评理论深入挖掘其中蕴含的生态思想和生态文化,对于当代社会发展和生态保护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二、生态批评理论

生态批评最初由西方学者威廉·鲁克尔曼1978年提出,随后切雷尔·格洛特菲尔蒂(1996)、乔纳森·贝特(2000)、劳伦斯·布尔(2001)等学者对其进行深入研究,推动了生态批评理论的发展。在中国,生态批评不仅聚焦于文学作品中的生态主题,还通过对文学与自然关系进行生态学分析,拓展了对文学的理解。鲁枢元(2000)和曾繁仁(2003)的生态学视角为生态批评提供了新的研究途径,使其在中国学术界进一步引起关注与发展。

生态批评不仅是一种分析手段,而且代表着“走向更为生物中心的世界观”(王岳川,2009),旨在通过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深入探讨文学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通过分析文本中的修辞特点和语言传达,揭示文学作品中所蕴含的生态观念,使生态思想自然地融入至文学批评当中, 实现生态思想与文学文本之间的良好兼容,从而更好地、详尽地阐释文本中的生态意义(王诺,2008;刘阅、张富国,2013),有助于深刻理解狂飙突进运动时期歌德诗歌中的生态思想。

三、歌德诗歌中的自然哲学观

狂飙突进运动时期的主题主要聚焦于自然和爱情,直白地表达主人公的感情与感受。在这一时期,青年歌德创作了众多诗歌,其中包括反映自然哲学思想的作品,如《五月之歌》(Mailied)、《对月》(An den Mond)、《伽尼墨德》(Ganymed)(Goethe,Gr?f,1916)等。

(一)《五月之歌》中的爱情与自然

《五月之歌》是歌德与牧师的女儿弗里德里克·布里恩相恋期间创作的,通过将女孩,自然与灵魂,风景与人描述成一个整体,呈现了他对于爱情的独特理解,自然景象与内心的喜悦融为一体。

在第一至三段中,歌德让“我”(Ich)体验自然,享受自然,强调对大自然的积极感受。它在“我”周围“leuchtet”

(发光),这一描绘使得自然成为“我”内心愉悦的自然源泉。在第四段和第五段中,描述了“我”与爱的相遇,将这一经历描述为“herrlich”(美好)和“sch?n”(美丽)。通过对爱情的高度评价,将其描绘为一种善良、美好的存在。这种美好与自然相类比,进一步凸显了歌德对于爱情的积极态度。从第六段开始,就清楚地表明,女孩才是“我”快乐的原因。多次强调相互的爱,将女孩与自然相提并论。她让“我”快乐,让“我”愿意冒险,让“我”有勇气和欲望去体验新事物。这种将爱与自然相连接的手法,使得诗歌中的情感更为饱满。最后,在诗歌的结尾中,“我”希望女孩在爱“我”中永远幸福。歌德通过许多的手法,对少女的爱“wie eine Lerche Gesang und Luft”(如云雀歌唱和空气),或“Morgenblumen den Himmelsduft lieben”(早晨的花爱天空的气息),强调了“我”所经历的那种自由,欢欣雀跃之感。

在第七段第二十八节省略“lieben”(爱),显示了“我”思想的跳跃,因为一切都充满了爱,自然界的一切都可以与爱相提并论。爱与自然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大量的平行关系来建立的。虽然一开始是对自然的描述:“Wie gl?nzt die Sonne”(太阳何其灿烂!田野何其欢笑),但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爱:“O Erd, o Sonne! O Glück,o Lust! O Lieb,o Liebe”(噢,大地啊,太阳啊!噢,幸福啊,情欲啊!噢,爱啊,爱情啊),直到最后才第一次提到了女孩:“O M?dchen,M?dchen”(噢,女孩啊,女孩啊)。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我”是用爱的眼睛来看待大自然的。自然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物体,它在“我”的思想中变得鲜活起来,比如,在第四节中,“Wie lacht die Flur”(田野何其欢笑),赋予了自然一个快乐自在的生命体,一起见证这美好的时刻。

《五月之歌》是歌德对热恋的生动描绘,将狂喜的情感与美丽的自然景象相交融。歌德在诗中巧妙地将爱情与自然相统一,展现了他对爱与美的自然哲学观。

(二)《对月》中的社会与自然

《对月》通过夜景的描绘,将自然景象与个人情感、人际关系以及与人类社会的疏远相结合,深刻反映了个体在夜晚的心灵体验和对人生的深刻思考。

这首诗可以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有三个诗句。在诗的前三段,通过对月亮的称呼,将夜晚的孤独回归描绘成对个人在社会中失望和挫折的一种安慰。月亮成为诗人情感的寄托,其象征性的意义凸显了在夜晚中个体对于自我情感的寻求。这种对自然景象赋予感情,即自然风景与“我”的情感世界同时出现,如“Busch und Tal”(灌木丛和山谷)和“Meine Seele”(我的灵魂),“Gefild”(田野)和“Geschick”(命运),说明自然一直是“我”内心感受的一面镜子,就像第一段中“Busch und Thal/Still mit Nebelglanz”(灌木丛和山谷,仍然充满了迷雾的光辉)一样,它也“endlich auch einmal l?se[n]”(最终释放)了“我”的“Seele”(灵魂),这可以被认为是救赎的死亡的描述。如果“我”渴望灵魂被完全“释放”,也意味着“我”发现“我”的灵魂被束缚并因此而“Qual”(受苦)。

第三十二节,“Und mit dem genie?t,/Was,von Menschen nicht gewu?t”(享受/人所不知道的),由此从前面的观察和反思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我”来说,在爱的领域中矛盾经历的后果是“vor der Welt,zu verschlie?en”(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第二十九节),即与人类社会隔离开来;但要“[o]hne Ha?”(不带仇恨)(第三十节)。这表明他自己缺乏这种幸福,也许是因为他所说的另一个条件没有得到满足:“把朋友抱在怀里”的人首先是“[s]elig”(极其幸福的)(第三十一节)。男性之间友谊的理想是一种更纯洁的幸福。显然,“我”缺少一个这样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我”转向月亮,用“des Freundes Auge”(朋友的眼睛)来表达月亮的“凝视”,将个体在夜晚对爱情和友谊丧失的思考与个体对自然的感悟相结合,表达了对理想朋友的渴望,强调了人际关系中纯洁友谊的理想。这种理想化的友谊成为“我”在夜晚中寻求心灵安慰的一种方式,体现了对于社会疏远的回应。

在最后一段前,诗中解释了“我”对一个理想朋友的“幸福”是什么:与这样的朋友一起,享受着“Was,von Menschen nicht gewu?t/Oder nicht bedacht,/Durch das Labyrinth der Brust/Wandelt in der Nacht”(人所不知道/想不到的,/穿过胸中的迷宫/在黑夜中行走)(第三十三到三十六节)。这里的“胸”是人类情感世界的转喻,与脑袋代表的理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情感世界被描述为一个“Labyrinth”(迷宫),是神秘的、无法穿透的,因此是人不知道的或想不到的。然而,对于“我”来说,正是这种无意识的、莫名其妙的,才是享受的源泉。在这些诗句中,通过加强对人类灵魂的情感和非理性方面的关注,特别是通过主张与自然融为一体,作为理性人类社会的反形象,是狂飙突进文学运动的特点。

歌德的《对月》,特别理想化“夜”,将其作为个性和情感的自由空间,作为无意识和非理性的领域,抒发了诗人对自然景象的另一面情感:自然与人的灵魂和情感紧密联系在一起,互相渗透且不可分割。《对月》通过对夜景的抒发,不仅反映了歌德个体在夜晚中的心灵体验,更深刻地探讨了个体与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

(三)《伽尼墨德》中的神性与自然

歌德于1774年创作的《伽尼墨德》是一首描写“我”与神性结合的诗歌。改编自一个同名的希腊神话,在这个神话中,众神之父宙斯因为凡人伽尼墨德的美貌把他带到奥林匹斯山,使他成了自己的情人。歌德通过对自然、爱情和灵魂的诗意描绘,展现了人与神性、自然的深刻关联。

第一段表达了“我”对春天和自然的热情,在后面两段中,“我”对自然的渴望不断增长,体现了对自然的极大渴望和对其美妙之处的热爱。在第四段中,表达了“我”的迷失,同时也表达了“我”响应召唤的意愿。最后一段描述了“我”如何升天到爱人和上帝那里。这一场景充满了神性的色彩,传达了一种超越尘世的神性关系,即泛神论观点。这首诗的五段由三十二节诗句组成,没有韵律,韵律不规则,是狂飙突进的典型特征,因为它能突出“我”的情感性。“Sehnsucht”(渴望)(第二节)和“Durst”(渴求)(第十六节)说明了“我”和他所爱的人之间深厚的感情,以及“我”所感受到的欲望。此外,还描述了“我”是如何被大自然包围,这一点从第二节的“rings”(围绕)和第五节的“dr?ngt”(推)中可以看出。

在第三节把春天拟人化了,被称为“Geliebter”(所爱的人),除了美丽的自然,这也代表着新的开始,说明了“我”对其所爱的人所感受到的爱。“我”通过第四节“千倍之爱”来传达浓烈的情感。在第六、七、八节中,“Heilig”(神圣),“ewigen”(永恒)和“Unendlich”(无限)与自然联系在一起,显示了神性的特征,这种特征反映在自然界中。

第二段显示了说话人的状态和渴望,他“fassen m?chte”(想抓住)自然。在第三段中,“Herz”(心)被描绘成情感的中心,大自然“dr?ngt sich an sein Herz”(牵动着他的心)。在第四段中,“Ich komme!Ich komme!Ach wohin?Ach,wohin?”oder“Mir, mir!”(我来了!我来了!哦,去哪?啊,在哪里?)表达了说话者的渴望,同时茫然无措、不确定的心情。在“我来了!我来了!哦,去哪?啊,在哪里”以及“我,我”中,前者是为了说明说话人在夜莺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后迷失方向,后者是为了强调自我的重要性以及在相互的爱中保留自己的美丽。

在最后一段,说话者被大自然“Umfangend umfangen!”

(拥抱),恋人彼此相爱,爱最终奔向了“Alliebende[n] Vater[s]”(慈爱的天父),即众神之父宙斯。“拥抱!”标志着伽尼墨德与自然的结合,因此也与自然中的神性结合。

这首诗描述了“我”与“我”周围自然的结合,因此“我”也是神圣的。通过对自然的描绘,诗中的“我”在追求自由、迷失、渴望中得以彰显,这与狂飙突进的文学精神相契合;通过描绘“我”与所爱之人、自然和神性之间的关系,展现了歌德一种超越尘世、泛神论的思想。

四、结语

通过对《五月之歌》 《对月》和《伽尼墨德》的深入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出,在歌德的文学创作中,自然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自然无处不在,自然是美与爱的化身,是精神和灵魂的体现,自然具有神性。狂飙突进运动时期是歌德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阶段,也是他生态思想得以深刻表达的时期。歌德在其创作中受到了斯宾诺莎以及思想家赫尔德的深刻启发,秉承着生态整体主义的自然哲学观,坚持其泛神论思想,认为万物皆具有神性,热情歌颂自然,强调融入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以此追求与神性的紧密联系,实现人类与万物共生共长。

由于文学与自然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从生态批评的视角解读歌德狂飙突进时期的自然哲学观,有助于理解歌德的人道主义观以及和谐观,认识歌德的精神历程,通过个体情感的表达,展现了对自然的关切和崇敬,同时,有助于引导人们理解自然,从而提升生态环境人文素养,积极应对环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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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段如燕,女,汉族,江西九江人,南京工业大学,硕士,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研究方向:德语语言学、应用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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