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金斯·马什非虚构环境书写的文学伦理学解析
2024-06-05秦文华柳思锐张媛
秦文华 柳思锐 张媛
【摘要】帕金斯·马什的《人类与自然》以非虚构类文学作品的形式描述了人类在文明进程中对自然环境的伤害,开启了从环境伦理角度探讨人与自然关系创作的先例。将马什的环境书写置于文学伦理学视角下考察,可以进一步理解马什描写生态灾难的动因,加深并拓宽对马什文字的阐释,研读其作为作者的伦理立场,以引導读者的伦理选择。人类应反思过去的生存经验,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甄别对自然环境有利和有害的行为,将思考维度从人与人、人与社会转向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环境,从而尊重天地万物间非人类的存在,担负起伦理责任,实现更具可持续性的伦理选择和伦理价值,即尊重环境伦理、实行伦理调整、与自然和谐相处。
【关键词】帕金斯·马什;《人类与自然》;非虚构创作;环境书写;文学伦理学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09-0026-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09.008
【基金项目】2019年度江苏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乔治·帕金斯·马什的环境书写及其生态文明意义研究”(项目编号:19WWA001)。
一、引言
“大自然死亡了,人类文明的灭绝还会远吗?”1864年,帕金斯·马什(George Perkins Marsh, 1801-1882)在其作品《人类与自然:被人类行为改观的自然地理》(以下简称为《人类与自然》)中发出了这一振聋发聩之问。这是第一部用英语写就、全面描述人类文明进程对自然环境所带来伤害的作品,开启了从环境伦理角度讨论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创作先例。
马什于1801年出生美国佛蒙特州,是位精通二十多种语言的语言学家和外交官,同时集作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自然主义者、资源保护主义者、大学讲师、词典编纂学家、律师、国会议员、历史学家、考古爱好者等于一身。他比同时代的美国人更早意识到人类滥用自然资源对环境的破坏,并率先提笔著述,解释成因、挖掘根源。迄今为止,马什的环境书写尚未得到文学界重视,其内在的伦理价值与文学伦理学批评形成了较为契合的文本写作与文本解读的关系。
二、作为非虚构文学的环境书写
在《人类与自然》这部环境书写作品中,作者马什以敏锐的心智审视了人类行为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同时进行了富有洞察力的反思。马什早就“警告人类不但有可能毁灭地球,也会毁灭自己”。在《人类与自然》中,他“毫无保留地流露了并非恐吓之语,并将其根源和成因娓娓道来,还力所能及提出了一些解决之道”[1]267。马什首次明确将人类文明的命运与自然环境的质量联系起来思考,传达了超出同时代人的生态思想,具有里程碑式的历史意义。其影响力不仅体现在美国政治与外交领域,也体现在文学史和环保史领域。
马什以流畅优美、描写生动的语言符号再现了人类生活曾经的样貌,凸显生态被毁的真实。全书既有经由“出色的文字表达形式”传递出的文学匠心与文学感染力,又有现实主义问题意识,且充满智性思辨与伦理考量,是非虚构类环境书写中的佳作,具有独特的震撼力。环境书写的特色就是以环境为导向,要求作者、批评者、阅读者立场一致,将自然看成是跟人类休戚与共的一部分;由此推导,人类不能将自身的利益理解为唯一的合法利益。这种非虚构类的文字艺术符号,也是意识形态和伦理观念的表达,不仅是文学批评的研究对象,甚至可以成为人类文明史的研究对象。而在文艺理论家那里,“与文明的历史有关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研究范围”[2]26。
文字写作与艺术表达是人类抒发情感、理解情感的方式,与人类的生活感受、生存实践以及心理享受密切相关,毋庸置疑具有伦理和道德意义。马什的环境书写是他观察和思考的记录,也与他的个人伦理观念和道德情感密切相关,只不过,这种伦理观念和情感不是指向人,而是指向自然环境。马什的写作动机源于他的环境伦理观念,其非虚构类环境书写,与史上其他的文学家、神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政治家、新闻作者、艺术家乃至科学家所留下的伟大作品一样,都是“灵魂思考的结果”[3]27。
马什的思考与写作植根于美国。他观察到,在英国人殖民美洲之前,那里的自然生态相对稳定,“其地理要素一直维持在较为平衡和互补的状态”[4]15-16。马什的写作是催生美国环境文学的一个刺激性因素。环境文学的主要诉求就是伸张乃至强调环境正义。生态文学则“是指那些敏感地对现代世界生态危机加以揭示,对其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加以批判,对导致生态危机的现代文明加以反省的作品”[5]135。马什将其广博的知识储备和超出同时代人的远见卓识整合在他环境书写的字里行间,其文字警示性强,更不乏审美性。
真正的经典值得一读再读,因为其富含伦理价值;马什的这部环境书写之作,同样值得不断阅读、不断阐释、不断理解、不断发现,从而使人们不断得到伦理教诲的力量。
三、文学伦理学:解读环境书写的新思路
将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用于解读《人类与自然》,契合生态批评建构和倡导生态伦理关系的核心要素,继而引导人类在与环境的关系中适当服从理性、克制贪欲,在律己律他的基础上,尊重自然,尊重环境伦理,做出恰如其分的伦理选择,成为对于自然环境而言有道德的人类存在体。
(一)文学伦理学之于环境书写的意义
马什的《人类与自然》是一个半世纪前北美洲和地中海地区人们生产生活的记录,也是作者本人精神活动和伦理状况的反映,更给读者提供了人类对环境影响的现实伦理观照。值得一提的是,马什的环境书写兼具历史性文本和文学性文本双重属性,为阅读者和批评者提供了站在文学的立场上看待历史书写、站在历史的立场上看待文学书写的极佳范例。马什的环境书写不但描述生态灾难,也对其根源和过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反思。环境书写提醒读者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甄别对人与自然关系有利和有害的双重性,尊重自然,反省自身。回顾马什的时代,重读他的环境书写,建构人与环境之间的生态伦理关系成了当代人必须面对、也必须实施的重中之重。
文学伦理学的兼容性和开放性无疑为环境书写提供了一个崭新而富有价值的解读新思路。“它可以融合生态批评就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伦理层面的深入思考,从而构建一种新的文学生态伦理学或文学环境伦理学。”[6]18正如韦恩·布施所言:“任何我们努力加以系统发展的伦理学批评都必须关注读者的伦理和文本的伦理。”[7]45-46放眼当下,虽然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纠纷仍未消停,但人类作为地球家园的伦理性存在体,应该认识到生态危机就是人类自身的生存危机,而这一危机也是人类造成的,也还应当由人类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追溯马什环境书写的缘起,其中不乏伦理的表达、追问以及诉求、呼吁。马什通过文字表明了对自然环境以及人类未来的责任心,同时流露了内心的伦理焦虑,其环境书写不但在文字上具有文学作品的审美功能,也有对社会和读者的教诲功能。当初的马什是不是有意识地让他的读者背负道德责任和义务,已经不是最需要追问的问题;而当代读者有没有必要自我反思、自我承担,这才更具社会现实意义。文学伦理学视域也因而成为解读帕金斯·马什环境书写的必要性维度与途径。正如聂珍钊教授所言:“在现代观念中,文学伦理还包括了人与自然、人与宇宙之间的道德关系,即道德秩序。在具体的文学作品中,伦理的核心内容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形成的被接受和认可的伦理关系,以及在这种关系基础上形成的道德秩序和维系这种秩序的各种规范。文学的任务就是描写这种伦理关系和道德秩序的变化及其引发的各种问题和导致的不同结果,为人类文明进步提供经验和教诲。”[3]13
对于读者而言,在阅读和接受生态伦理问题之际,必然产生自己的思考和评价,从而影响认知和思维方式。作为批评者的学者,更有责任深度挖掘作者的言内和言外之意,凸显环境书写中的生态危机意识,接下作者手中的接力棒,为人类的现实生活提供持续的、具有当下话语意义的警示和引导。从文学伦理学视角解读马什的环境书写,就是要将文本解析与环境伦理结合起来,同时突出人类的伦理责任。毕竟,人不但是生物体的存在,在本质上更是伦理的存在,而这种伦理关系不再局限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也要扩展到人与环境、人与自然界,继而实现更具可持续性的伦理选择和伦理价值。并提醒读者关注环境,承担起保护环境的义务。
(二)伦理新思:从“人与人”到“人与自然”
人类在处理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冲突的过程中,发展了理性,逐渐懂得在理性与本能之间协调,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服从理性的引导,以获得和谐与幸福。反之,人类本性中包含的贪婪之欲不仅导致人际关系和人类事务方面的诸多不幸,也引发各类环境灾害。在《人类与自然》中,马什毫不客气地指出,人类到哪里都是干扰性因素,其腳步所到之处,大自然就会变得不和谐。人这一物种,虽处于食物链顶端,不可避免具备了超出其他所有物种的力量,但也要清醒地认识到,人是靠慷慨的大自然养活的。马什进而提醒他的读者,人类只有妥善使用资源的权利。马什的环境书写道出的是一个石破天惊的伦理事实:“自然本身是一个被压迫的沉默的阶层,亟待站在其立场之上的发言人,为自然的合法权益说话。”[8]20-21
马什文字记录了他那个时代所能观察到的欧洲和美洲环境灾害,而彼时的人们,观念与认知尚有很大的局限性。文学伦理学从伦理角度打开了关注自然环境权益的思路。过去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往往聚焦于人类自身的矛盾与冲突,而忽略人与自然的关系。文学伦理学进一步将生态伦理批评纳入其理论框架和方法论范畴,探讨生态批评与环境文学的关系。毕竟,“人类社会的伦理是人类凭理性在不断认识自己和完善自己的过程中有意识地形成的。人不仅具有人类社会的善恶观念,而且还能够调节同动物界、植物界和生态环境的关系,做到同自己周围的世界和平相处,共生共存”[9]87。如果跟随马什去探寻人类历史上的生态危机及其前因后果,会发现人类对于物质和金钱欲望的极端膨胀,导致人性因子占据了上风,任由自由意志驱使,毫不节制地向大自然索取,引发生态灾难。值得庆幸的是,人类除了人性因子,还具备有别于其他动物的伦理特性,这一特性引导人类做更多的理性思考,认清自身与环境的相互依存关系,从而做出更为合理的伦理选择。
人类创造伦理、讨论伦理,是文明的进步;文字表达伦理、建构伦理,是文学艺术的动力和功效。当个人和个人、个人和集体之间的关系已经得到高度关注的时候,是时候将对伦理秩序的考量扩展到如何建立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与秩序了。“人作为整个大自然生态系统中最为积极的一分子,其自身的责任意识和生活方式至关重要……而当人类自以为定能胜天的时候,就已经向环境灾害的渊薮跨出了危险的第一步。”[10]90这就涵盖了如何理解,如何重置,如何纠错,又如何面向未来等诸方面的问题。须知,人类“并没有从自然界中超脱出来,他在任何时候都是自然万物中的一员”[11]26。
文学伦理学批评坚持“人是伦理的存在”,而作为非人类生物,自然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只不过人类长期对无限膨胀的欲望不加限制,导致恣意破坏环境,最终人类自身受到惩罚,付出惨重代价。这种对自然的任意索取,是出自本能的非理性选择。在面临诸多生态灾难之际,人类应该检讨自己的行为方式,重新调整认知,意识到对自然界的索取只能限定在一定范围和尺度之内,进而遵循自然的规律,服从自然的戒律,重视与生态系统关系中的道德约束与伦理规范,在理性基础之上,进行超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伦理选择。
(三)跳出人类中心主义之后的伦理选择
文学伦理学批评是从伦理视角解读、阐释、评判文学作品的批评方法,最终目标是唤起人们的道德感知,进行合理的伦理价值选择。而伦理选择是通过教育和学习的双向活动获得,其中包括得到文字作品的熏陶和影响。这就为进一步理解马什的环境书写提供了新的意义,即从伦理的角度考量马什作品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为人类提供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伦理警示,也为人类的生存提供道德经验。
古希腊哲人普罗泰戈拉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在可持续性科学发展观中,人既是最终目标指向,也是实现目标的主体。无论在何种体制下,无论于哪一个发展环节,作为马克思所认为的解放了的、具有主体行动力、最为活跃的人,其与自身、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环境,所涉及的种种关系都是以人为基点,也必由人来把握。而“对环境负责,就是对他人负责;保护自然环境就是保护人类,建设自然就是造福人类”[12]48。很显然,人是最为核心的要素,生态文明建设的主体始终是人。“生态伦理问题的解决,也最终依赖人的选择来完成。”[6]171
人既是整个自然环境的一分子,同时也是具备高级思维能力的主体。针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困局,文学伦理学提出人之“主体”概念,从而给人类卸去自我中心的主宰地位,成为有自主能动性的主体角色,并尝试与环境更具持续性地相依相存,从而“与地球上不同生态系统中的生物共同体维持一种平衡共生关系”[13]103-104。也就是说,“人类需要明确自己的主体身份以及人类作为主体应负的责任。人类虽然不能成为大自然的重心,但是能够对大自然发挥人的主体性作用,从而作出正确的伦理选择,找到生态危机的解困之路”[14]22
诚然,人有生存与发展、追逐金钱与富贵的欲望,这些基本生理和心理需求是人的动物性本能。而人的另一面则具有理性意志,这是与自由意志相对应也相抗衡的意志,被看成是人性因子在人身上的体现,抑或说是造物主给予人之为人的善的一面。理性意志战胜自由意志,就会走向善,否则就会走向恶。人的道德就是这两相对立的意志彼此平衡的结果。伦理选择从某种角度而言,就是知善恶,这是人类智慧的体现,也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本质性区别。将马什的环境书写置于文学伦理学视角下考察,可以进一步理解马什描写生态灾难的动因和警示,研读其作为作者的伦理选择,以获得我们作为读者和批评者的伦理选择,为人类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提供经验和引导。
文学作品的功效之一就是记录并反映人类文明的发展,促动读者去择善舍恶,做出恰当的伦理选择。马什的环境书写旨在提醒人类反思并纠偏文明进程中以人类为中心的生产生活方式,重新进行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选择。反思人类过去对草木的滥砍滥伐,对动物的恣意杀戮,对气候变化的置若罔闻,对自然变迁的毫不关心,亟待新的伦理道德来调整和改良人类行为。人类应当正视一贯以来的自我中心主义,既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性,也要考虑自然环境可供人类索取的界限。在认清对大自然过度索取所造成的恶果之后,人类必须用理性意志抑制自由意志,用适当的伦理道德来自我约束,构建并确立人类的主体身份,改变自己作为主宰者和征服者的存在,正确认识并处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在掠夺大自然和保护大自然之间做恰当的伦理选择,继而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导向从善的一面,从更深层次理解并处理人与非人类的相互关联性。而且,这种关联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关联,也有精神世界和文化层面的关联。
四、超越马什之惑,构建生态和谐
马什的《人类与自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丰富的可供历史性回顾和当下现实性观照的文本范例。马什提醒他的读者,整个自然界,包括人类在内的生态系统,是由各种要素构成的。每一个要素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職,破坏其中的任何一环,都会触发连锁反应,酿成大害。马什给读者打了个比方:即便是将一个最小的卵石投入有机体的海洋中,都会给和谐的自然造成干扰。这位一百多年前的美国人从他意识到的欧洲教训中反观自己的国家,得出一个警示:如果美国的资源开发和使用再不加以节制,美洲新大陆一定会重蹈欧洲旧大陆的覆辙。
由他的著作可见,马什并非是什么激进的“资源保留主义者(preservationist)”,而是一个正宗的“资源保护主义者(conservationist)”。《人类与自然》是“第一部由盎格鲁-撒克逊人书写的严肃的环境史作品,也是第一部资源保护主义者的重大宣言”[8]136。在马什看来,自然界是一个和谐的整体,有其自身的秩序。而动物和植物的生命都是一道道复杂易感的方程式。有时候,人类的智慧无法对付这些复杂的自然问题。他提醒人们要有“某种限度”,因为对生态系统中任何一种资源的过度滥用都会导致人与自然的不平衡。人既是大自然的一分子,又是向大自然无尽索取的肇事者,同时也是自然灾害的受害者。人其实“更有维持整个自然界生态系统完整、美丽、稳定的义务。人不是自然的主宰者,而是它的守卫者”[11]25。
马什的环境书写聚焦于他所在的时代。无论是马什本人,还是他的文本,都无法脱离历史,也很难超越历史,但毋庸置疑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并参与建构历史。他在有生之年记录了自己的观察和思考,为后人保留了既具象也抽象的历史记忆,其经由文字文本流传下来,成为后人头脑里的参考和生活中的指南。将马什的作品放到人类的历史长河里,其伦理价值与日俱增。人类进入工业化社会,尤其是后工业时代,对地球资源的索取变本加厉,环境污染、生态危机屡次以天灾人祸的形式出现,这已经溢出了人与人之间伦理关系的思考范畴,更推动人们重视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
文学伦理学一方面提倡批评者回到文学产生和存在的历史条件,另一方面,也重视文学被阅读、被理解的当下伦理环境。马什的书写动机和动态我们无从一一追寻,但其文本中的伦理表达显而易见。《人类与自然》比之虚构类文学作品,记录的是人与环境之间真实的伦理事件,比小说更触目惊心,比诗歌更细腻忧思,比戏剧更具有现场感和真实性。对于当下的文本阅读者和批评者而言,则可以超越一个半世纪前的这位环保先知的困惑,透过伦理表达和伦理反思,从共同的生产活动经历中发现问题,反省自身,分享经验,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和协作扩展到人与自然之间相互尊重,建立合理的人与自然新秩序。毕竟,人是伦理结的制造者,也是伦理线上的重要一环。伦理结的形成者是人,解开伦理结必然也要靠人自身。
人是制定伦理关系的主体,担负着义务、责任和道德等人类独有的价值,不仅要关注人类世界主体间的伦理关系,也应该关心人与动物界、人与自然界的伦理关系,充分发挥理性的功能,在充分认知人与自然关系的前提下,进行有利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价值判断。长期以来,“人类中心主义的实践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合理性和正当性,是否有利于商业价值的实现成为判断自然环境优劣的唯一标准”[15]88。而人类必须重建伦理选择,不但让自己与其他物种区分开来,而且也完全应当并可以凭借伦理道德的理性看待自然、认识自然,建立既有利于人类、也有利于动物界、更有利于建立整个大自然的新型伦理关系。毕竟,在人的道德行为规范中,有一个传统的考量,那就是克制。孟子所提倡的“存其心,养其性”,就是指人通过后天的伦理教诲,修身养性,适当收敛贪欲,做出合理的道德行为。在西方功利主义思想与实践中,也强调“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这既是人类追求的价值目标,也是道德标准和行为指导。
一百多年前的马什呼吁他的同时代人重视环境问题,而他忧心的环境与生态灾难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这是涉及政治、经济、科技乃至人性与意识形态等多方因素的问题,无法一蹴而就。回顾过往,立足当下,人类总是在不同阶段面临不同的难题,天灾人祸、洪涝瘟疫、战争纷乱等。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要更好地生存与发展,就不能逾越环境伦理,毫无限度地侵犯生态系统内非人类的其他领域,侵害其他物种的权益。环境伦理学使人们意识到并不得不承认“生态系统中自然的和谐和协作指导我们遵循尊重自然和保护自然系统的政策”[16]197。此外,人类还要妥善开发并运用科学技术,让科学不仅替人类开发自然资源服务,也为改善生态环境服务。
文学伦理学将环境伦理纳入批评范畴,有助于加深并拓宽对马什环境书写的理解和阐释。新的途径引导我们检视人类过去的生存经验,从伦理角度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继而关注更多作家对环境的书写和描述,反思和揭示生态问题,探究伦理新视角。这也是一种跨学科的努力,有利于超越前人之惑,增加环境书写与批评的维度,从而推动个体认知以及集体行为,并形成社会风尚,直至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未来能与大自然和谐共处。毕竟,自然和人类共处一个地球,需要重新构建適合自然与人类共同生存的法则和伦理,而不是一味向人类倾斜。每一个物种都有生存的权利,也必然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和模式,人类只有尊重环境伦理,实行伦理调整,才能与自然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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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秦文华(1969.3-),女,汉族,江苏人,博士,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译与文化、西方文明史、区域与国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