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协商民主视角下的“茶议会”议事技术

李夏 张桂玲

从2013年起，全国各地纷纷自主探索并创新社区协商民主机制，出现了民主恳谈会、居民议事会、党群议事会、社区议事会、村民评议会等社区议事的多种形式。

2015年7月，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城乡社区协商的意见》。2016年8月，民政部《关于深入推进城乡社区协商工作的通知》强调：“城乡社区协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最广泛、最直接、最生动的社会主义协商形式。”

成都市新津区于2021年在五津街道一品水轩小区、普兴街道养瑞苑小区、宝墩镇太平小区一期、太平新镇小区 4 个点位开展信托制物业试点。2022年，新津区以一品水轩为依托，信托制物业的新治理模式继续在缤纷城小区、张场社区等5个小区“开花结果”，5个小区信托制物业当年全部导入成功并被评为成都市信义治理示范小区。2023年，为全面发挥一品水轩、缤纷城、张场社区等在小区治理中的“涟漪效应”，新津区社治委与成都益乐诚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还成立了街道级的社区信义治理学院，以信托制物业的推广性导入为契机，全面唤醒新津人的小区信义治理意识，培育本土的信义治理人才，为小区治理类社区社会组织及本土的社会组织等赋能、赋权并引导他们参与小区治理的集体行动。

在三年小区信义治理行动中，无论是新津区政府还是服务提供方，都坚持以党建为引领，以人民为主体，以“枫桥经验”为“法宝”，着眼于解决人民的身边事、急难事。本次实践行动的成效是突出了“党支部+红色业委会”的“红色双引擎”引领作用，创新了新津区“四个一”的小区信义治理多元主体参与机制，即扬一面党旗、建一支小区信义治理队伍、搭一个多方参与的信义治理平台、练一套信义治理的方法，其中最后一个“一”，即“茶议会”议事技术。

为了唤醒居民的社区治理意识，让参与社区协商的人员能尽快进入议事情境，将议事参与人员的“看法”变为“办法”，将“办法”变为“做法”，让议事有结果而非“议而不决”，实践者在实践中结合新津本土的茶文化特色，以问题和需求为导向，总结、提炼出“茶议会”议事技术的定义、议事原则等，并探索在居民议事的民主协商中进行进一步的运用，以建立更加完善的中国本土特色的“茶议会”议事体系。

“茶议会”议事技术的缘起

新津的“茶议会”议事技术缘起于2019年成都益乐诚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承接的金牛区金鱼街社区议事会成员能力提升项目。项目主要以金鱼街社区茶馆为居民议事协商的平台，探索将“茶馆议事会”作为社区一种常规的议事协商模式来进行茶文化一条街的规范化建设和打造。2021年到2023年，益乐诚机构连续承接了新津区社治委的信托制导入工作，并持续地进行了“茶议会”议事的进一步探索和场景运用，在实践中提炼出了“茶议会”议事技术。

“茶议会”议事技术的定义

“茶议会”议事技术是一种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基于集体平等对话和集体交流的一种协商民主议事技术。“茶议会”议事的氛围非常轻松、自由，议事成员可以在播放着古典轻音乐的基础上，边品茶，边吃茶歇，边议事。议事的场所可以是室内，也可以是室外，参与议事的人员就一个或多个議事主题进行多次头脑风暴并达成共识，最后形成集体智慧。

“茶议会”议事中的关键人物：组长、引导员

在“茶议会”议事中，组长是发掘到的社区精英，组长自身具有一定的智慧与能力。组长是协作者，也是分小组讨论与分享的主持者。组长的职责是进行讨论的动员、倾听讨论、记录讨论结果，并最后回组进行总结分享。组员们则在原小组内进行自由的深度会谈和分享。组长在交换到新组时，除了分享原小组组员意见、倾听新加入组员的意见或看法外，还需要将每个小组议事的主要内容以绘图或者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

组长一般在正式议事前由参与议事的成员在民主的基础上选出。为了避免“社区精英”们在社区议事中主导议事会的节奏和方向，选出的组长在“茶议会”换组议事时并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在不同的组中分享组员意见并进行总结。在互换小组完成，几个小组成员集体讨论环节，组长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引导员是“茶议会”的引导者、组织者、主持者、复盘者，引导员可以由社区工作人员、党员或者社会组织、社区社会组织等相关人员兼任。

“茶议会”成功议事的基础

“一核四驱”的能人挖掘，是“茶议会”促成基层民主有效协商的基础。

“一核”即以党建引领为核心，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开展小区的治理工作。

“四驱”是保证有效民主协商议事的驱动力。一个外驱力，指的是“先行者”支持团队即邀请的外来社区治理专家团队和本土社区治理专家团队。三个内驱力，一是“先驱者”代表在本小区治理方面有经验的居民；二是“先觉者”代表有小区治理意识并愿意创新的居民；三是“先遣者”代表没有经验但愿意采取小区治理行动的居民。

“茶议会”议事需“三问”“三重”

为了保证“茶议会”议事的高效，在议事前，引导员需要带领议事参与人员做一些准备工作。

“三问”

引导员引导议事会成员议前问事。指居民在不清楚小区治理问题的情况下，引导员需要引导参与议事的居民，通过多种渠道、方式去了解问题并整理自己的思路，初步提出自己的议事意向。

引导员引导议事会成员议前问需。引导员引导议事会成员会前了解居民的小区治理的需求并初步梳理合理需求。

引导员引导议事会成员议前问策。引导员引导议事会成员会前了解居民及其他利益相关方有无解决此类议题的相应对策或建议。

“三重”

“一重”居民议事。指在社区内要有居民议事的空间、每次议事要有主题、每次议事要有规则、每次议事要有结果，如果遇到棘手、难以解决的问题，暂时搁置也是一种议事结果。议事要“避坑”，多总结前人经验。

“二重”居民做事。指议事后，议事的行动要以“微网实格”管理为依托，围绕小区环境更新、物业服务阳光透明、小区管理有序、促进小区居民关系和谐、传承及活化优秀传统文化、发展新时代新文明新风尚、小区15分钟便民服务圈形成等内容进行，需要动员多元主体参与小区治理，如家庭单独或结对参与、邻里协同行动参与、商居联盟参与等。做事重在“三同”即同意识、同责任、同行动。

“三重”居民监事。指由居民来监督小区议事结果的行动、实施过程、实施成效，并进行合理、中肯评价。

“茶议会”议事原则及步骤

议事六原则：人民为本、一事一议、充分表达、彼此尊重、自由裁量、自主抉择。

议事主题的产生及提出。议事的主题由参与议事的成员在前期“居民问需”后产生，在正式议事时提出。

议事步骤

分组。本次议事会的主持人一般由引导员担任。主持人将参与者 3-5 人随机分组并引导参与者选出各小组组长。组长的选用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具体条件根据参与议事人员的文化程度、参与社区治理的积极性、能力等设定。具体几组根据现场参与的人数灵活确定。

原生小组初次讨论。原小组组长带领组员进行议事主题的讨论并形成初步共识的相关记录，文字或图画都可以。

组长初次“授粉+采蜜”：组间交换。组长交换到其他小组，组员不动。交换的组长向自己新加入的小组成员介绍自己原生小组的讨论结果。组长引导新加入的小组原成员分享上一轮讨论结果。组员对组长原生小组讨论结果提出疑问、深度交流，形成新的共识。组长做好记录。

组长再“授粉+采蜜”：组间再交换。交換的组长向自己新加入的另一小组成员分享上两轮小组成员讨论结果，组长引导自己新加入的小组成员分享原组讨论结果。组员深度交流，再次达成新的共识。

“酿蜜”工蜂：组长归位。组长回归原小组，复盘、分享所有交换中组员达成的共识，组长同步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见解，组员发言并进行集体讨论，形成集体结论或解决策略。

主持人复盘并进行总结。主持人进行总体复盘，全体议事参与人员选出最佳的议事结果。

“茶议会”议事技术与其他议事技术的比较

20世纪90年代以后，国内的学者和实践者们热衷于研究和引进国外的各种议事技术。用得最广泛最早的就是罗伯特议事规则。在罗伯特议事规则运用热潮后，国内的学者和实践者们又从2004年引进了世界咖啡馆汇谈模式。世界咖啡馆汇谈模式在社区基层民主协商运用中，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高效议事结果，国内的专家学者又开始引进开放空间会议技术并在社区基层民主协商中进行实践。

21世纪初期，国内本土化的议事技术纷纷出现。首当其冲的就是从罗伯特议事规则衍生出来的教南塘村农民如何开会的《南塘议事规则十五条》，后面又出现了“茶馆会（汇）谈”技术、“社区茶馆”议事等。“社区茶馆”议事技术是以老北京百姓熟悉的茶文化为载体来构建社区的议事空间，议事规则与世界咖啡馆汇谈模式雷同。

通过国内常用的居民议事技术比较，“茶议会”议事技术具有空间选择更加自由、形式更加灵活、更契合本土文化的特点，因为对议事参与者的文化要求没那么高（组长除外），也更适合老龄化的中国本土基层民主协商议事的现实情境，尤其适用于城市老旧院落小区、拆迁安置小区、农集小区等。

关于“茶议会”议事技术的反思

“茶议会”议事技术与之前出现的“茶馆汇谈”“社区茶馆”不同，在唤醒居民的治理意识、增强议事的深度和广度、形成有效的议事结果方面起到了较好的引导作用。这种议事技术能在社区议事的过程中去发现“社区精英”，组员可以自由地进行深度交谈，议事的结果是大家的集体智慧。组员们在被组长服务的同时，不会因为不会写字，语言表达能力不好等情况而感觉到被差别对待。这里的每一个组员在机会和时间上都是平等的，只有组长像一只蜜蜂一样飞来飞去，不停地去采集讨论的“花粉”，最后将“花粉”送到“蜂巢”，酿成议事结果的“蜜”。

“茶议会”议事技术也有一定的缺陷，那就是对组长比较依赖，如果组长的选择出现问题，有可能讨论就不能深入下去或者议事结果不够理想。“茶议会”议事技术还可以将中国的传统文化元素嵌入进去，并结合不同的民族、文化进行优化，让议事参与人员遵从于自己内心的声音，“说真话做真事”。

（作者单位：成都益乐诚社会工作服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