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旅游体验的观光列车设计研究

刘琪 王超

关键词：交旅融合；观光列车；旅游体验；列车设计；体验设计

引言

2019 年，我国国内旅游人数达60.06 亿人次，旅游业对GDP 的综合贡献为10.94 万亿元，占GDP 总量的11.05%[1]。国内旅游市场虽然庞大，但旅游产品类型单一，品质不高，难以满足人们日渐增长的旅游需求。在此背景下，交通等六部印发了《关于促进交通运输与旅游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发展“交旅融合”新模式[3]；鼓励景区结合铁路遗存设置旅游体验或短途观光，支持开发适合旅游特点的特种观光列车[4]。对国家而言，观光列车能统筹规划旅游资源、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传播地域文化内涵；而对游客而言，能缩短时间成本，提升乘坐体验，更好地满足人们的旅游观光需求。但目前，我国仅有几条观光列车，且存在“旅游体验单一”“品牌特色弱”等问题；而以日本为首的部分发达国家已经开发了较多各具特色的观光列车，并在世界范围取得了认可。故而，以国外优秀设计案例为调研对象，通过对比国内外观光列车分析现有问题，基于旅游体验理论对问题展开研究，提出设计方法，最后以四川“茶马古道”旅游线路为例展开设计实践。

一、旅游体验与观光列车

（一）研究现状

观光列车是一种与自然景观、历史遗迹等具有旅游体验的景区相结合的铁路列车，这种模式叫作“铁路旅游”，即把铁路变为观光地，这最早是由日本JR 九州公司提出并实践的。观光列车的核心目标不再是实现“空间转移”，而是满足乘客的“旅游体验”。

旅游体验是指人们通过多种感觉器官（视觉、听觉、知觉等）能对旅游中的事、物进行全身心感知，并留下记忆的活动[5]。概念源于体验经济，是人类旅游的一种新需求，生态文化旅游的一种新形式。

目前，针对旅游与观光列车的研究大致有以下4 种：1. 针对观光列车的旅游体验的研究。如文献[6] 将派恩& 吉尔摩的体验因素与旅游观光列车的体验因素相结合，研究了体验因素对乘客满意度的影响；文献[7] 基于对旅游体验影响因素的总结探究出了悬挂式单轨列车的设计方向。2. 针对发展观光列车现实需求的研究，包括线路设计、交通工程规划、列车类型选择等。如文献[2] 详细分析了景区规划和旅游观光列车的类型；文献[8] 研究了景区交通出行链的规划流程；3. 针对观光列车的设计。如文献[9] 做了成都市内旅游的轻轨外观造型设计，文献[10] 做了高速列车的旅游观光的包间设计，文献[11] 做了山地城市旅游观光的跨座式单轨概念列车设计。总的看来，我国对观光列车的研究目前还处于方兴未艾的阶段，对铁路旅游市场的参与程度较低，对用户需求的洞察与满足能力较弱[12]。

（二）设计实践

目前，国内观光列车品牌化程度较低，数量较少，类型较单一，以观景体验为主，见表1。受到认可的主要有新东方快车，呼伦贝尔号，熊猫主题旅游列车以及丽江全景山地旅游列车。其中，后两辆列车均是2022 年最新的观光列车，填补了我国在短途旅游观光列车上的空缺，且涂装更具地域文化，这显示我国观光列车设计正在不断向好。

以日本为代表的其他国家，观光列车的设计起步早，发展较好，已有较多的成功案例，体验类型非常丰富，且独具特色。其中极具名气的长途旅游观光列车主要有日本七星号、四季岛号，瑞士冰川快线以及加拿大落基山之光等；短途旅游列车较多，而其中属日本的观光列车最为成功，表2 列举了5 辆旅游体验各具特点的日本观光列车。

（三）存在问题

旅游体验强调的是游客旅游消费的参与性和个性化，以及经营者根据主客体环境而采取“度身定制”的景点与项目开发原则[5]。将国内外列车对比分析发现，总体看来，我国观光列车还存在以下问题：

1. 旅游体验的个性化不足，即列车主题不够鲜明。国内观光列车几乎都以“长途观景”为主题，且观景主题依据沿线景点变化而变化，沿线风光质量参差不齐，没有根据主题而选择景点、设计线路，故而列车之间存在体验雷同。

2. 旅游体验的游客参与性不够，即列车体验内容不够丰富。国内列车几乎都以“旅行酒店”为体验内容，提供住宿、食物、KTV、棋牌室等酒店提供的千篇一律内容，与列车主题没有关联性，与旅游关联的内容仍然只有沿途观景部分，甚至部分列车并未提供适宜观景的场所。

3. 旅游体验发生的客体环境“度身定制”化不高，即列车造型涂装设计的地域文化特点不够强烈。国内对观光列车的设计主要集中在内部涂装与设施涂装方面，而对列车造型没有进行任何设计改造，并且除熊猫专列、丽江山地全景外，外部涂装也几乎没有体现线路的地域文化特征，仅有简单的几个字和不同的颜色。

对此，以国外成功案例为参考，基于旅游体验理论，针对以上3点问题展开研究，并提出设计策略。

二、主题设计

观光列车主题的体现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产生旅游体验的事物，主要由沿线景色、景点决定；二是发生旅游体验的场所，主要由列车本身体现。故而主题设计可以从旅游资源和列车两方面入手。

（一）从旅游资源入手设计主题。

1. 调研整理区域内现有旅游资源，收集途径有地脉、史脉和文脉3 种。地脉是指以地理位置为脉络辐射到的山水、自然景观等资源，这类型资源的观赏性大多受季节影响较大[8]。史脉是指历史为脉络辐射到的故事、遗迹、文物等资源，这类资源强调的是心灵、情感上的体验，观赏性难以保证。文脉所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泛，是指以文化为脉络辐射到的任何事物，例如，精神类的传说故事、民风民俗、精神思想等；物质类的风物特產、文化建筑、人力造物等。

2. 依据名气、观赏性、实践性、感召力等特点，从旅游资源中提炼、组合互有关联的元素，例如景观建筑、民俗风情、风物特产、历史传说、生产生活形态、文化形态等。

3. 通过线路规划，对旅游资源进行筛选与串联。线路规划是整合旅游资源，实现列车旅游的必要条件。一方面，要考虑线路开发的现实条件，如经济成本、技术难度、开发难度等。另一方面，要考虑用户体验：沿线景色应宜于观赏且富于变化，避免游客审美疲劳；路线距离应适中，过短不利于体验积累，过长易导致游客身心疲劳，反而降低了旅游体验。

最后，从可行线路中选出最合适的线路，确定主题，如图1 所示。

（二）从列车入手设计主题

列车作为运载游客的工具，是触发游客产生旅游体验的重要客体。故而对于旅游资源不够丰富的地域，基于用户体验，将列车本身打造成旅游资源也是一种发展观光列车的有效方式。这种主题设计方法强调的是用列车本身吸引游客，而非沿线景色景点，对列车设计要求极高。

旅游学者 Cohen [5] 认为，体验旅游有娱乐消遣、逃逸放松、身心体验、行为体验以及生活存在5 种类型。其中除逃逸放松类体验是依赖于线路提供之外，其余类型体验均可由列车本身创造。故而可以围绕这4 种体验设计列车主题：

1. 娱乐消遣类，强调为游客提供获得开心、恢复健康、度过假期等休闲活动的体验。例如阿苏男孩号，以“男孩，去玩咯”为主题，列车如同一个亲子乐园，提供了游乐设施、亲子座椅等。

2. 身心体验类，强调从审美和情感角度为游客提供身心沉浸式的体验。如52 席的至福，列车综合运用名人名曲、西武美食、特色涂装等元素，使游客沉浸在“特殊感、限定感”的主题氛围之中。

3. 行为体验类，强调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行为模仿等需要游客主动参与的体验。如指宿之玉手箱号，基于浦岛太郎游海龙宫的故事，将列车本身打造成了行走的玉手箱，乘坐这列列车就仿佛自己成为故事主角，开启了奇妙的冒险之旅。

4. 生活存在类，强调带领游客认识异域文化、感受特殊风俗、提升思想感悟等利于自我提升的体验。如雪月花号，全车所有均由新潟制造生产，游客可以从中感受新潟文化。

三、体验内容设计

从心理学角度出发，游客对旅游体验的感知内容可以分为行为、情感和认知3 个层面[14]。

1. 行为层面，是指游客在乘坐过程中自身的各种行为，列车应满足游客的行为需求。游客在车上的基本需求有休息、就餐、如厕，列车应具备座席区域，就餐区域，洗手间区域。而作为观光列车，游客的基本行为还包括观光，故而列车应具有良好的观光区域——巨大的窗户或者单独的观光区域（一般设置在端车头部，驾驶室后方）。另外，对于不同主题的列车，还应提供与主题相关的行为体验、特色活动等，对此列车需设计匹配的区域。

2. 情感层面，是指游客在乘车过程中所体验到的各种情感，列车应营造良好的主题氛围，增加游客情感层面的积极因素。寻求享乐或愉悦体验是游客展开旅游活动最基础的情感需求，在观光列车的情景下，影响游客情感体验的高频关键词为“美食”“服务”“设施”“娱乐”“舒适”等[14]。除此之外，高层次的情感体验还有追求审美情趣，可以用极具特色的涂装、特殊的车头造型、超大观景窗等设计来满足；加强社会关系，可以用亲子座椅，情侣包厢等设计满足。

3. 认知层面，是指游客对“乘坐观光列车整个过程”的认知评价，如对列车本身、主题设置、沿途景观等旅游项目感到“值不值”“美不美”等。观光列车上可以具有增强游客认知的区域，如探索、挑战、学习、有意义，以此增强甚至升华游客对旅游体验的记忆。认知感受的升华和他人关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消身体的疲劳[15]，极大程度提升了游客对列车的评价。可以在车厢内设置用以展示列车主题、解释列车文化的“文化长廊”区域，展示特产、纪念品的区域、举办列车主题活动的区域以及讲解员讲解区域等增强游客认知的事物。

在设计体验内容时，要满足基础的行为与情感需求，并适当提供较高层次的行为、情感体验，以增强游客认知，升华体验记忆。如享受自然、摆脱紧张是较基础的体验，而获取知识、价值共享、创造愉悦应是较高层次的体验。单纯享受自然难以给游客留下深刻记忆，而长时间获取知识则会让人感到枯燥，丰富的体验内容应该是享受自然中包含着知识获取，创造愉悦中也包含着价值。

四、造型涂装设计

列车作为旅游体验发生的场所，应与主题呼应，其造型涂装是集中反映地域文化、增强个性的重要载体。关于地域文化在列车设计上的运用研究比较丰富，总的解决思路见图2。

“五感”是人获得旅游体验，感知地域文化的全部途径。故而可从“五感”入手，收集地域文化代表物，主要有区域的地理地貌、历史文化、民族习俗、政治经济、土特产品及特色饮食等几个方面[16]。

1. 视觉：“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视觉感知地域文化元素最为丰富的器官，依靠视觉可以收集90% 的地域文化代表物。一切有形可视的物质类地域文化，如特有动植物、地标建筑、文物等。

2. 听觉：听觉是人类感知地域文化的第二工具。地域下的文化故事和具有代表性的声音：民歌民乐、方言土话等；当地人进行某些独特行为时所发出的声音：特产制作、节日活动等。

3. 味觉：味觉是最能给人留下记忆的感官。地域特色美食美饮和当地人最常食用的食物饮品，原材料以及加工好的完成品。

4. 嗅觉：地域环境中能发出特殊味道的动植物、物品，包括好闻的、刺激的、出名的、难忘的等。

5. 触觉：触感能够加深人对事物的认知，进而加深其体验记忆。地域环境下具有特殊触感的生物、物品，通常体现在材料上，例如石料、布料等。

然后，从收集到的地域文化代表物中，提取地域文化元素，主要有具象元素和抽象元素两类。具象元素是指地域文化代表物的颜色、图案和轮廓，可直接用于列车的造型涂装设计之中。抽象元素是指地域文化代表物的内涵、特点或语义，需要通过联想类比，将其转换为具象元素，再用于设计之中。

五、设计实踐

（一）设计背景

荼马古道，是一条起源于唐朝，以茶叶和马匹为主要交易内容的，连接我国西部和汉藏等民族地区的综合性路网系统，是中国西南民族经济文化交流的走廊。至今保存完整，沿线文物遗存众多，民族文化多姿多彩，自然生态复杂多样，是极为珍贵的线路文化遗产，具有极高的文化和旅游价值[17]。深入挖掘并利用好茶马古道的文化底蕴、沿线丰富的文化遗产和自然生态资源，大力发展旅游业，对于促进荼马古道线路文化遗产保护，推进沿线各民族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故而本文将以“茶马古道”为例展开设计实践。

（二）主题设计

茶马古道沿线旅游资源丰富，可直接从旅游资源入手设计主题：

1. 收集调研茶马古道辐射的资源。茶马古道主要有两条线路，一条起于四川雅安，一条起于云南西双版纳，终于印度、尼泊尔。途经川西地区的康定、理塘、巴塘；藏区的拉萨；云南的大理、丽江等城市都具有极其丰富的旅游资源。由于拉萨有唐古拉旅游观光列车，丽江、大理有全景山地观光列车，故而主题设计围绕川西地区展开。

2. 茶马古道是线路文化遗产，根据线路对城市进行提炼组合。“茶马古道”川藏线在川内的线路为：都江堰－邛崃－雅安－康定－理塘－巴塘。

3. 根据现实条件与观赏性对城市进行筛选串联。由图3 可知，川藏线沿线已建有高质量国道，说明铁路修建具有可行性。由图4可知，康定至巴塘的距离较远，山脉高原地形对铁路、列车要求都相对较高；而康定至都江堰，大部分地区比较平坦，沿线300 公里左右，途径草原、湖泊、雪山、竹海、古镇等丰富多彩的游览景观景点，其中包括5A 級景区：文殊院、碧峰峡、青城山，沿线风景美观，富有变化，景点丰富，间隔适中，适合开发观光列车。故而最终路线定为都江堰－邛崃－雅安－康定。

该线向川西延伸，耗时约4 ～ 8 小时，是茶马古道的文化遗迹的重要组成部分，故而将列车主题定为“川西茶马古道短途文旅”。一方面，开发短途旅游线路成本投入、营收风险更低；另一方面，基于川西“茶马古道”发展文化旅游列车既能带动川西经济，促进共同发展，又能弘扬传统文化，具有教育意义。并且，“学”“旅”融合模式的体验内容更丰富，市场竞争力更强，更易打造出我国特色品牌列车。

（三）造型涂装设计

茶马古道主要运输货物是茶叶，主要运输工具是马车。从视觉角度出发，收集有形的地域文化代表物：茶叶和马车。

雅安是茶马古道茶叶的产地，而蒙顶叶是雅安蒙顶山的特产茶。从“蒙顶茶叶”中提取具象元素：新鲜茶叶的轮廓与茶叶的绿色。以茶叶轮廓为基本单位，旋转后形成“茶叶花”的图案样式，见图5。将茶叶花用作列车装饰图案，茶叶绿用作列车涂装配色。

从古画中的“马车”上提取具象元素：马车横截面的轮廓与木头的木色。由马车轮廓设计列车车头造型，将木色用作列车涂装配色，见图6。

茶叶和马车寄托了古人对平安、顺利、富足等生活意义的追求，蕴含了万事如意的愿望。从中提取抽象元素：如意。如意结是我国古代常用的装饰图案，造型优美，又蕴含吉祥如意的内涵。将如意转换为具象因子：如意结图案，将其用作列车装饰，见图7。

由此得到列车造型涂装设计方案，见图8。列车车头的造型仿照马车设计，为游客营造乘坐马车的沉浸式体验。车头顶部正中有“茶马古道”的标牌，采用繁体字，围绕有如意结，对观光列车的主题进行强调，以增加游客认知。两侧采用茶叶花与如意结作为装饰，凸显了茶叶在茶马古道中的重要性，也寄托了愿游客吉祥如意的祝愿，有利于丰富游客的情感体验。同样，车身也使用连续重复的“茶叶”花和如意结做车带，贯穿整个车身，与列车正面呼应，使列车更美观，也更有整体感。

全车仿照马车，以浅木色为主色调，以深棕木色作装饰的底色，突出装饰，强化游客对茶马古道的认知。列车侧面色带有两色方案，见图9，一种采用同色系深棕木色，更似马车，加强对马车的认知，整体风格更古色古香；另一种采用茶叶绿色，突显了茶叶的存在，加强对茶叶的认知，整体风格更清新活力。

另外，从游客的行为层面出发，设计了专门的观景区域，提供了全景观景视野，使乘客的观光体验更好。

总的来说，列车的造型涂装设计围绕茶马古道有针对性地展开，突显了“马车”“茶叶”与“历史”3 个特点，呼应了主题，也兼具了个性化。

总结

实践证明，在展开观光列车设计时，方法可以帮助设计师确立更鲜明的主题、设计更具地域文化特色的造型涂装。但实践涉及的服务与空间设计较少，并未体现内容设计策略的有效性，在今后的实践中，需要对旅游体验感知方面进行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