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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与共赢: 新四军营救美军飞行员探析(1944-1945)

2024-04-24常琛

滁州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中美合作

摘 要: 全面抗战胜利前夕,基于中美合作,华中根据地掀起了救援失事飞行员的热潮。根据地军民依托中美展开的气象与通讯合作,为美方提供气象、军事等情报,减少不必要的坠机风险;在事发地不畏牺牲,积极施救,并与美方积极沟通,化解信任危机,确保飞行员被顺利营救。在护送飞行员归队时,坚持速度与隐蔽相结合,有效回避了日军的搜索,保障营救行动的顺利完成。另外,在飞行员居于根据地期间,新四军军民以高标准保障飞行员日常需求,体现根据地军民热情;开办各类欢迎活动,丰富飞行员日常生活;适时展开政治宣传,弘扬我党良好政治形象,使飞行员对中共印象有所改观。纵观营救历程,不仅包含着两国人民跨越国籍的深厚情感,亦对当下正确处理中美关系有着启示意义。

关键词: 美军飞行员;中美合作;华中根据地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794(2024)01-0087-06

作者简介: 常琛,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革命根据地货币史(武汉 430079)。

基金项目: "湖北省社科联深度学习——研究阐释二十大精神专项课题“历史、理论、实践及世界意义:中国式现代化的四重涵义”项目; 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全面抗战时期淮南抗日根据地货币斗争研究”(22HMY027)

收稿日期:2023-12-15

全面抗战胜利前夕,美军驻华空军日益加大对沦陷区空袭强度,以期对日伪进行有效军事打击,支援正面战场。在日伪严密的对空防御体系下,美军行动时难免被日军击落,或因天气、操作失误等因素导致飞机受损,舱内飞行员被迫跳伞降落在中共敌后广大根据地。基于此,敌后中共各根据地军民合作救助飞行员之案例屡见不鲜。目前学界对此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原始档案的解读与个案的分析,对于救助飞行员的系统性研究还有待深入①。本文以华中地区为例,在简要梳理新四军救助飞行员行动起因的同时,探讨新四军在救助飞行员时遇到的困境及应对措施,并考察飞行员获救后在华中根据地日常生活,希冀对新时代中美关系提供借鉴。

一、新四军营救美军飞行员的起因

全面抗战时期,为配合中国地面部队作战,美方在中国大后方成立空军美国援华志愿队,以期牵制日军在华力量。1940年,由于被日军牢牢掌握制空权,蒋介石向陈纳德提出需“购置最新的美国战斗机,并且雇佣美国飞行员驾驶这些战斗机。”[1]120以期加强空防力量。经过努力,1941年8月,美国航空志愿队成立,并迅速投入战斗。

1942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飞虎队”的3个歼击机中队编成了美国陆军航空兵第23战斗机大队,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中国航空特遣队,由陈纳德指挥。中国航空特遣队的实力和战斗力逐步得到加强,最终于1943年3月10日改编为美国陆军航空兵14航空队。

经过整编和扩充,至全面抗战中期第14航空队已有了不俗的战斗力。14航空队在1943年3月10日之前有各类飞机170架,至12月已经有270架[2]147。

十四航空队为正面战场提供了较大的战力支持。根据哈根伯格的报告,战争期间在中国境内,日军有1281架在空战中被毁,另外还有558架可能被毁,655架损坏,一共是2504架。同时,在机场的日军飞机1057架在扫射和轰炸中被击毁,还有220架敌机可能被击毁,618架可能损害,总数是1895架。估计在整个中国-缅甸-印度战区被毁和损伤的日本飞机为4399[2]147架。

实际上,至抗战胜利前夕,除在正面战场上较为活跃的第十四航空队外,美方在华部署的防空力量庞杂繁多。在华中地区,第20航空队活动也较为频繁。1944年,为加强对日本本土轰炸力度,第20航空队在华成立。1944年6月至1945年1月间,新组建的第20航空队第58轰炸机联队4个大队的B-29轰炸机在成都地区的广汉、邛崃、新津和屏山部署4个机场[3]362。

然而,战斗必然伴随着损失。在哈根伯格的报告中提及,全面抗战时期第14航空队共有117架被击落,76架在地面被击毁,共193架[2]147。此外,由于轰炸距离较远,后勤补给较为困难,至1944年底,第20航空队损失的飞机已达到了147架,从成都发起的对日本本土的空袭因为人员、飞机和物资的损失过于巨大而难以为继[3]363。

飞机失事后,多数幸存飞行员跳伞至广大敌后根据地,被当地军民救助。尤其是1944年夏季,日军以“穿过华西南和华中,直戳贯穿中国南北的唯一一条大铁路,消灭铁路沿线的中国军队”为目标[1]334,在华中地区与美方空军展开激战。此战造成美军大量伤亡,第14航空队第23飞行大队5月底开始参加战斗的飞行员中就有近半数阵亡被俘[1]358。引发华中地区救援失事美军飞行员热潮。

美方也重视到了这一点。1944年下半年,美方与中共达成实际合作意向,派遣美军观察组到访延安,其中,救援美军失事飞行员即为合作内容之一。初至延安,美方即派赴九人担任陆空联络救护人员[4]60,并与中共相互洽谈,商讨出行之有效的救援措施。

实际上,早在美军观察组来延前,民间即出现军民自发的救助行动。尽管日军对飞行员展开地毯式搜索,并高价悬赏,然而在抗战期间,并未出现根据地军民拒绝帮助美军飞行员的案例。被救飞行员一路风雨兼程,归队后向军方详述途中所见所闻,也是促使美方与中共最终展开救援合作的一个因素。那么,华中地区的新四军军民到底采取了哪些策略救助美军失事飞行员的?又是哪些做法让飞行员对中共整体形象产生改观,心生好感?下文将进行深入探讨。

二、新四军营救美军飞行员时的具体举措

(一)气象与通讯合作相结合,降低失事风险

气象侦测与空军行动二者密不可分。1937年,国民政府已经注意到气象工作与空军间的密切联系,竺可桢认为气象事业与农林水利及飞航诸要政放在等同地位,尤其提出气象工作与“空防尤极有关”②,因此为大后方驻华美空军的轰炸行动提供有效的气象情报。

中共的气象侦测工作始于1944年年中美军观察组(以下简称为观察组)访问延安。1944年7月24日,何应钦允许观察组协助中共展开气象合作[4]57,59。因此,观察组成立总管空军情报委员会,由叶剑英担任首脑,观察组组长包瑞德参与其中提供支持,同时成立气象研究小组,专门负责气象事宜[4]151。具体而言:成立气象所。报告内容,主要有气象所代号、报告日期、报告钟点等13项。报告次数,为一日两次。苏中根据地由于处在江苏省腹地,毗邻上海与南京,成为美方急需气象情报的五处地区之一,被编为十四号[4]156-158。根据观察组的要求,叶剑英指示各地区由专人负责搜集研究情报[4]162。并为了在情报工作上帮助美军、争取其物质援助,中共采用我方出力、美方出物、相辅相成的气象合作原则。

与美方的气象合作一经成立,如何将敌后各地气象信息准确及时地传送到美驻华空军手中即为双方考量之事。新四军与中央之间相距较远、联络不便[5]1421,缺乏时效性,这与美方要求不符。正是注意到美军精确的情报要求与我军落后的通讯设备之间的矛盾,中央在与美军接触的过程中秉持着我方出力、美方出物的原则,积极为敌后根据地争取通信器材等战时稀缺通讯物资。周恩来通过在延美籍友人林迈可向包瑞德提交了一份非官方的无线电器材清单,其中详述了敌后根据地所需的各类通讯器材,一是15瓦特发电机发动之发报机,总数约为五百架;二是三百二十二架新手摇发电机;三是延安造之手摇发动机电台,共需一千二百部;四是装干电池之机子,约需一千五百至二千台;五是增加五百架电话机;六是二十五架超外式收报机;七是五部150至200瓦发报机,一、二部或更多之一千瓦的大电台,上述装备全须包括发电机在内,收报台分设于二个中心,每处需二部一千瓦之汽油发电机,以便连续工作;最后是100装小电池之广播收音机,3、4个汽油发电机之广播台及十至十五用手摇发电之广播机[4]72-73。

对于事前预防工作来说,发展通讯事业不仅有利于输送气象情报,高效快速的无线通讯网同样可以帮助美方及时了解日军的动向及分布,在实施精准打击的同时,也有助于避开日军防空设施,减少不必要战斗。基于此目的,美军第十四航空队与新四军五师进行接触。

1944年3月30日,第十四航空队欧高士少校及与麦卡美中尉因飞机失事在鄂豫边根据地被新四军所救[6]421。对此,欧高士心怀感激,8月7日,新四军五师师长李先念由二军分区电报得知,美国少校欧高士带有许多美国物品来根据地拜谒,表示感谢。但李先念估计欧来之任务,实为建立对武汉情报工作[4]145。

事实也的确如此。1944年8月14日,欧高士抵达五师师部,在表达谢意后,介绍其任务有三:一是商谈以汉口、上海、广州为中心,建立无线电通讯网;二是要求五师供给敌军情报。凡有电台站,均设专人一人,专门接收译发我之情报,俾能随时与轰炸敌人后方补给线联络。三是初步磋商在中国沿海各地、美国海陆军登陆、新四军与美军的协同配合作战问题。此外,欧高士表示可以提供物资及人员的帮助[5]1521。在将欧高士的办法电告中央后,1944年8月21日,毛泽东批示欧高士所提三项问题,已得延安批准,均可合作办理[5]1524。得到延安的首肯后,9月4日,李先念与欧高士正式达成在辖区内建立通讯网的协议,在九江、蕲春、鄂城、汉口、天门、新堤附近设六个支台,在师部设中文总台一部、英文联络台一部,共八部。7日,毛泽东、朱德复电:“你们对欧高士所承诺事项及对他们所取态度均是对的,即照来电所说施行”。[6]445

十四航空队与新四军五师的合作同样秉持我方出力,美方出物的宗旨。在欧高士与李先念的协议中,建立通信网的设备统一由十四航空队提供,第一步先由美第十四航空队总部发六部电台,以后以工作需要方为增加。但全部侦察业务由第五师自行处理,各支、总台工作人员亦由第五师配备,用中文收发,唯联络台由第十四航空队派美籍情报参谋一人,报务员、机务各一人,该处以英文译发[6]445。即保证大方针不变的基础上,怎么做、由谁做统由新四军五师自行决定。

综上所述,为了加强事前预防,减少美军飞机失事概率,在秉持我方出力、美方出物、相辅相成的宗旨下,新四军与美方观察组与第十四航空队展开关于以气象等各类情报的通讯合作。尽管美军观察组与第十四航空队恐有不和[5]1524,但其立场与目的大体相符,即在以苏中和鄂豫边根据地为主体的华中根据地建立气象侦测点和无线电通讯网,并将救护美军失事飞行员工作与之联系起来,保护飞行员。

(二)军事行动与化解信任危机相结合,增加事发地营救成功率

大多情况下,新四军营救飞行员行动不会一帆风顺。在确认失事飞行员存活后,如何应对日伪对飞行员的抢夺,确保飞行员不落入敌手,成为救助飞行员行动的重中之重。同时,由于处在战争年代,根据地军民天生对境外人士易生警觉,如何确认美军身份,化解信任危机,也是在坠落地营救行动中不可忽视的环节。

美军飞机失事后,往往引起敌伪的警觉和争夺,与我军展开激战,造成我军伤亡。如1944年8月20日,一架美军轰炸机在苏北根据地盐阜地区坠毁。我军与日军交战四个多小时,伤亡四人[7]40-41。在第二十轰炸中队的飞机坠落后,我方独立大队的部队赶去营救,途中与敌军激战,牺牲五人。我军这种大无畏精神得到美方人员的赞赏[8]135。

为避免不必要损失,根据地军民适时选择先行将美军飞行员隐藏起来,待周遭环境较为安全时再行营救。据鲁鋆等回忆,1945年春,一架美军轰炸机降落在孝感县附近。当地农民先把飞行员隐藏在失事地,待天黑后将竹躺椅绑成担架,带上衣服、鞋子、食物,摸黑转移他们③。

有时坠落地附近的民兵或群众并不能辨别出飞行员的身份是敌是友,导致双方信任危机,产生误会。据浙东根据地教师朱学三回忆,在一次救援飞行员行动中,由于无法辨别坠机中飞行员身份,“保长俞根生朝天开了枪,将其中一人绑了起来。”[9]301-302在战争状态下,面对新奇事物产生警觉亦属正常,但之后如何避免此类误会也需重视。

1944年8月,包瑞德提出解决该问题的方法,一是确认美军飞行员的随身携带之物品,如袖珍谈话手册、绸质地图、美国国旗;二是中共向航空队提供居民之形貌、服装,包括八路军士兵、新四军士兵、标准的游击队员、伪军士兵,并分发飞行员,以便熟悉作战区域军民;三是约定接头手势,以便双方了解其方式及含意;四是对根据地民众进行常识普及,由美军向群众散发传单,说明美方飞机式样,飞行员及符号[4]181。

这些举措或多或少在根据地付诸实践,此后,在坠落地的营救效率有所提升。在监利地区的一次救助行动中,失事飞行员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两本袖珍地图册,先翻开世界地图册,扉页上印有美国国旗,再翻开中国地图册,解页上印有中国国旗”④,用以表明身份。此外,通用手势的普及也在身份确认环节中起到了作用。据新四军三师战士杨旭亮回忆,在遇到美军飞行员后,现场人员之一“刘江荣伸出自己的手,将大拇指和食指分开,表示八字,并指向北方,那人点了点头,才表现出镇静的神态。”⑤

纵观救助飞行员历程,新四军在坠落地的行动一般最为艰难。根据地军民既要面对日伪的军事抢夺,又要直面飞行员与普通战士与群众的信任危机。在此情况下,新四军战士不畏牺牲,坚决抢夺美军飞行员,捍卫统一战线。同时,中共与美方商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化解新四军与飞行员初次见面时的信任危机,能够及时帮助飞行员从事发地脱险。

(三)速度与隐蔽相结合,确保事后护送安全

在美军飞行员得到救助后,新四军通常选择将其转送至大后方美军机场或移交给当地国民党政府。但这段路程往往险象迭生。新四军秉持伪装与速度相结合的策略,确保美军飞行员在护送途中的安全,顺利完成救助行动的“最后一公里”。

在坠落地将美军飞行员转移后,日伪并未放弃对飞行员的搜捕。据参与救援的新四军战士黄明初回忆,在救助飞行员后,“敌人几路分兵合袭,海上还有敌海军巡逻艇封锁。凡被嫌藏有美飞行员之地点先包围然后搜索,见有怀疑处即开枪射击,当时形势相当严峻。”⑥日伪还对飞行员进行悬赏。1945年6月,美军轰炸机在浙东根据地境内宋季港迫降后,日军在城内张贴布告,以重金悬赏缉拿三位美军,每名赏洋一百万元⑦。如此力度的追查,难免会为新四军转移美军飞行员增添阻力。

在此情形下,新四军各部积极应对,开辟了一条速度与伪装相结合的护送道路。

首先,及时转移飞行员。由于美军飞机的坠地地点较为随机,就近选择的临时安置地点可能较为危险,有时需转移至师部或军部等较为安全的地区再做治疗与休整。在救援迫降至宋季港的飞行员时,由于降落点附近敌人较多,区小队成员选择将飞行员立即趁夜转移,经过通海根据地沿通海根据地两县界河一直往北,绕过川港镇敌据点于天亮前到达汇通区政府。但因离敌人据点较近,区队人数较少,三位美军只停留一天,就由区队继续护送前进⑧。最终将其安顿在苏北根据地新四军一师师部,歇息后才将其护送至新四军军部。

即使坠机点周遭敌人较少,为避免扫荡,根据地军民也选择将获救飞行员及时转移。1944年5月上旬,一架美军轰炸机失事坠落在襄南地区。尽管襄南抗日根据地周围百余里没有敌人,但为保护美国飞行员、防止日军偷袭,当夜指挥部机关将他转移到徐李市附近一个偏僻的村庄,并加强了对日军的侦查和警戒。⑨

其次,选择较为隐蔽的护送路线。新四军各部战士借助多年来进行游击战所积累的“敌进我退”的经验,走出一条较为隐蔽的护送路线。新四军战士黄明初奉命护送飞行员出海时,“每天用车推着受伤的美国飞行员转移地点,有时一天转移几处,我们的原则是逆敌人行军方向而行,穿插避让,用大自然作为我们的屏障,有时敌我隔河浜相望,我们亦能隐避而过,……,然而,负伤的飞行员却不能用独轮车推着走,只能架着走,这样增加了一层困难。所以我们住宿地点多挑在被认为不会住飞行员的地方,有时是牛棚柴间,有时是独家村。”⑥

选取熟悉护送路线周遭地形的战士参与行动,也提高了护送路线的安全系数。1944年7月,一架美军轰炸机坠落在安庆地区。七师曾政委指派熟悉当地情况的王敬之护送获救飞行员返回皖南支队司令部。该段护送路线途经“无为的恍城,经石润埠、陡家坝、五号、沙垄,再南渡长江到繁昌县境的油坊嘴,又经慕店、磕山、乌阳冲,直至我皖南支队司令部的所在地铜陵三条冲”。在护送途中,依托对于周遭环境的熟悉,“我无为和繁昌的党政部门通过各交通站和沿途军民,准确掌握了日伪军的行踪,并严密封锁了护送方面的消息:我护送人员忘却了自身的安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攀崖爬坡,涉河过江,不时从日伪军据点闪过,从江面敌巡逻艇旁穿过,近百里的旅程虽然一路险象环生,但都化险为夷。我们只花了两夜的时间,就将约翰平安地护送到目的地。”[10]358

反其道而行之的路线对于避开不熟悉周遭地形的日伪起到了良好成效,但对于驻扎已久的国民党部队却作用甚微。护送美军飞行员时,新四军军民不仅面临日伪的扫荡,有时遭致顽军的袭扰。1944年3月29日,浙东游击队护送飞行员托勒特时,在山中遭受到顽方竺桂招部蓄意伏击。这遭致美军飞行员的不满,如“托勒特愤慨地要求参战,经我们同志再三劝阻才罢。”[9]313美军飞行员亲眼所见顽军挑起摩擦,这成为我党在国际上反驳蒋介石关于“中共率先挑起摩擦”污蔑的实证之一。

再次,为美军飞行员进行伪装。护送途中,部分飞行员因伤势过重无法自主行走,故须依靠担架方才可转移。这意味着无法及时转移的情况下,如何应对日伪的搜查尤为关键,给予一定伪装即为其中一项策略之一。据浙东根据地战士朱亚明回忆,在面临日寇搜索飞行员时,村民帮助飞行员逃过一劫。“老大娘用手势让美国人躺在床铺上,用破棉被盖得严严实实,自己坐到门口哭了起来。鬼子搜索到她家时,翻译问她为啥哭?她说她儿子得了伤寒症,病得快要死了。鬼子一听是传染病,只朝黑洞洞的房里张望了一下,就掩鼻而去。”[11]505传染病人等临时身份不仅使得日伪心生胆怯,且较易令其放弃进一步搜索,避免被发现的风险。

此外,新四军军民精心改良美军飞行员面貌,保证肉眼无法看出差异。美军飞行员的体态、面容显然与根据地军民所不符,若不进行伪装,较易增加暴露风险。美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如包瑞德希望在营救后给飞行员穿上中国衣服,剪去其金黄色头发乃至剃成光头。[4]180这些伪装策略一定程度保证护送途中的隐蔽性。

三、结论

全面抗战胜利前夕,基于中美合作,华中地区掀起了救援失事飞行员的热潮。其实,救援美军飞行员除展现中国人民人性光辉的一面外,也表达出中共愿意与美方展开进一步合作的强烈愿望。美军观察组成员谢伟思曾在报告中提及:“在我们对共产党地区的验证工作中帮助最大的莫过于在这些地区降落脱险的大批美国飞行员。”这些飞行员走过的路线包括了除山东半岛以外的所有重要的共产党根据地,某些空军机组人员从他们获救地点起穿过共产党占据的地区走了1 000英里之遥[20]1962。中共期望在营救飞行员行动中将自身形象更为立体地呈现给美方,事实上,多次营救行动的顺利完成也使我党充分展现了自身能力。

尽管抗战胜利前夕中共与美方曾展开深入合作,但赫尔利来华后,美方逐步走向“一边倒”的合作态势,全力支持国民党,逐步取消了与中共的合作。结果正如谢伟思所说:“美国失去了制定一项与中国共产党人保持友好与合作的政策的机会。”[21]374并失去了本可能得到的中美友好关系。

当今时代中方与美方的合作,不在今天,就在明天。习近平总书记复信飞虎队老兵时指出:“希望飞虎队精神能够在两国人民之间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纵观营救飞行员历程,无论缺少哪方,营救都无法顺利进行,合作与共赢的飞虎队精神在其中尽览无遗。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中美合作,两国和世界都会受益;中美对抗,两国和世界都会遭殃。中美关系不是一道是否搞好的选择题,而是一道如何搞好的必答题。”

[注 释]

① "杨晓玲,宋冰梦,何敏:《生死营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营救美军飞行员档案解读》,《军事历史研究》,2015年第5期;张子申:《杨成武指挥救护美军飞行员》,《军事史林》,2019年第5期;曹晋杰:《张爱萍与美军飞行员的奇缘》,《福建党史月刊》,2005年第10期。

② 国立中央研究院气象研究所关于装设无线电收发报机以利气象事业的函(1937年9月13日),湖北省档案馆藏,馆藏号:Ls31-1-0001429。

③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湖北省孝感市委员会《孝感市文史资料 第4辑》,内部资料,1987,249-250页。

④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湖北省监利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监利文史资料 第2辑》,内部资料,1988,第67页。

⑤ 中共盐城市委党史办公室《盐阜区革命史料第6辑》,内部资料,1986,第40-41页。

⑥ 政协川沙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川沙文史资料 第1辑》,内部资料,1989,第130-131页。

⑦ 中国人民政协会议江苏省南通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南通文史资料选辑 第5辑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内部资料,1985,第176页。

⑧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江苏省海门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工作委员会:《海门县文史资料 第4辑》,内部资料,1985,第50页。

⑨ 潜江县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潜江文史资料 第4辑》,内部资料,1987,第120-121页。

⑩ 临泉县文史研究委员会《临泉史话 第2辑》,内部资料,1984,第112页。

B11 "即张云逸。

B12 "即饶漱石。

B13 "中共盐城市委党史办公室《盐阜区革命史料第6辑》,内部资料,1986,第47-49页。

B14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安徽省宿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宿州市文史资料 第1辑》,内部资料,1989,第76-77页。

[参 考 文 献]

[ 1] "陈纳德.我在中国那些年—陈纳德回忆录[M].李平,译,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12.

[ 2] 饶世和.飞翔在中国上空—1910~1950年中国航空史话[M].戈叔亚,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

[ 3] 格林编.飞虎的咆哮[M].徐帆,译,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5.

[ 4] 中央档案馆.中央档案馆藏美军观察组档案汇编[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5.

[ 5]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通信兵文献(下)[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7.

[ 6] 《李先念传》编写组、鄂豫边区革命史编写部.李先念年谱[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 7] 中共盐城市委党史办公室.盐阜区革命史料第6辑[M].中共盐城市委党史办公室,1986.

[ 8] 卡特.延安使命:1944-1947美军观察组延安963天[M].陈发兵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4.

[ 9] 浙江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第二次国共合作在浙江[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301-302.

[10] 《皖江抗日根据地》编审委员会.皖江抗日根据地[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0.

[11] 中共上海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上海郊县抗日武装斗争史料[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

[12]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浙江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17辑)[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

[13] 赖传珠.赖传珠日记[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

[14] 新四军救出之两美飞机师已护送其归队杀敌[N].解放日报,1944-06-16(1).

[15] 鄂中洪湖新四军营救两美机师脱险经过[N].解放日报,1941-06-21(2).

[16] 新华社湖北分站记者.伴美国空军战友随行记[N].解放日报,1944-07-13(2),

[17] 国际反法西斯战友的聚会[N].解放日报,1944-07-02(2).

[18] 凌青.从延安到联合国[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

[19] 刘德峰,孙靖.抗日战争中的在华日人反战组织及其活动[J].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8(3):51.

[20] 中国史学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外交[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21] 约瑟夫·W·埃谢里克.在中国失掉的机会——美国前驻华外交官约翰·S·谢伟思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报告》[M].罗清,赵仲强,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

Analysis of the New Fourth Army’s Rescue of American Pilots "(1944—1945)

Chang Chen, He Jiawei

Abstract: "On the eve of the victory of the Comprehensive Anti-Japanese War, based on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there was a craze in the Central China Base Area to rescue crashed pilots. The military and civilians in the base areas rely on meteorological and communication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to provide meteorological, military and other intelligence to the US side. During the period when pilots reside in the base area, the New Fourth Army military and civilians ensure the daily needs of pilots with high standards, organize various welcome activities to enrich the daily life of pilots, timely carry out political propaganda, promote the good political image of our party, and make pilots have a better impress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Throughout the rescue process, it not only embodies the profound emotions of the two peoples crossing nationality, but also has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correct handling of China US relations at present.

Key words: US military pilots; China-US cooperation; Central China Base Area

责任编辑:李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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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融视角看中美贸易摩擦
全球安全治理视野下的中美核安全合作分析
G20治理框架下中美合作研究
从《妈妈咪鸭》分析美国动画对中国动画的影响
中美腐败犯罪涉案财产追缴制度研究
从中美关系看中国崛起
中国与美国反腐败追逃追赃合作机制研究
从关联产业视域探讨中美电子信息制造业产业环境
推进跨国科研和教学 构筑国际教育项目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