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和实践路径
2024-04-12张静
摘要:数字记忆是乡村记忆的创造性转化,以此为切入点探讨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基本逻辑和路径选择,旨在为数字乡村建设提供新思路。数字记忆具有区别于以往记忆形态的“虚拟性”“即时性”“通感性”和“灵活性”特质,能够为乡村振兴注入人才动能、精神动能和产业动能,是数字时代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然而,在具体实践中,乡村常常会陷入表面数字化困境,制约着数字记忆功能的发挥。为此,需要做好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顶层设计,借鉴国内外数字记忆工程的经验,提高乡村共同体成员的参与度,以确保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效果。
关键词:数字记忆;乡村记忆;数字文化;乡村振兴
中图分类号:F32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652(2024)02-0027-08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2.004
一、引言
乡村记忆在乡村振兴中发挥着凝心铸魂的作用,但由于乡村空心化问题日益加剧,乡村记忆的功能被明显弱化。近年来,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乡村的逐步普及,乡村记忆有望实现创造性转化,乡村振兴也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就本质而言,数字记忆是乡村记忆经过创造性转化后的一种新记忆形态,能够在推动城市化进程的同时留住乡愁,在乡村振兴中具有显著的赋能价值。目前,学术界关于乡村记忆和乡村振兴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是对数字记忆和乡村振兴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研究乡村记忆的数字化转型和乡村档案工作的契合。档案学学者丁华东指出乡村记忆的数字化呈现为乡村档案记忆工程提供了理论解释基础和时代契机[ 1 ]。亦有学者认为数字化将乡村档案工作与乡村记忆有机衔接起来[ 2 ]。二是从传播学视角研究数字记忆对乡村文化振兴的作用。有学者认为数字记忆所具有的传播优势有助于为传统乡村文化注入创造性与活力[ 3 ]。另有学者进一步提出数字记忆有助于为乡村文化传播在渠道拓展和效能提升方面开辟广阔的空间[ 4 ]。三是研究数字记忆嵌入乡村振兴的路径。有学者以青岛市为例,试图探寻适合青岛市乡村“数字记忆”的发展模式,进而为青岛市乡村振兴提供文化支持[ 5 ]。也有学者认为对具有历史与文化价值的村落实施数字记忆工程是乡村振兴的题中应有之义[ 6 ]。
从既有研究来看,学者们对乡村记忆的数字化趋势有一定把握,但他们更侧重于分析这一趋势对乡村档案工作的影响,未能深刻认识到乡村记忆的创造性转化对乡村振兴的重要价值和意义,也没有很好地总结出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虽然有学者从传播学视角论述了数字记忆对乡村文化振兴的作用,但仅仅涉及文化振兴这一维度,未深度挖掘出数字记忆的多重价值。在数字记忆嵌入乡村振兴的路径方面,已有研究也主要局限于个案或者单一层面的分析,鲜少从宏观视角进行思考。基于此,本文将在厘清乡村记忆和数字记忆关系的基础上,分析数字记忆区别于其他记忆形态的特质,重点讨论数字记忆的“虚拟性”“即时性”“通感性”和“灵活性”特质如何为乡村振兴赋能,并从顶层设计、经验借鉴、成员参与等多个方面思考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实践路径,以期为数字乡村建设提供有益参考。
二、数字记忆:乡村记忆的创造性转化
在数字时代之前,乡村记忆大多依靠口耳相传、文本文献、身体展演等媒介传承,但随着乡村空心化加剧,致使乡村社会陷入集体失忆的困境,无法为乡村振兴提供重要保障。在此情形下,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必须重新思考乡村记忆的保护和传承问题,充分发挥乡村历史文化资源的优势。数字记忆代表了新时代乡村记忆的发展方向,它通过创造性转化纾解了乡村记忆的式微困境,使乡村民众和在外游子的浓浓乡愁有了新的寄托。
在乡村空心化趋势下,传统乡村记忆传承媒介的局限性日益突出,而数字记忆以数字技术为传承媒介,能有效避免乡村记忆的消逝危机。以口耳相传媒介传承的乡村记忆(如民间故事、民间歌谣等)最为脆弱,是不可再生的宝贵遗产,然而在乡村空心化背景下,这类乡村记忆的传承人急剧下降。以文本文献媒介传承的乡村记忆(如村史村志、古书古籍等)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蚀,很难被完好地保存下来,需要进行新的编撰和修复,但是乡村空心化问题却使这项工作难以开展。以身体展演媒介传承的乡村记忆(如民间手工技艺、民俗表演等)则需要进行动态展示,但是在乡村空心化背景之下,这些记忆大多只能得到静态呈现。数字记忆通过创新乡村记忆的传承媒介,真正实现了记忆形态的创造性转化。数字记忆是将特定对象的历史文化信息以数字方式采集、组织、存储和展示,在网络空间承载、再现和传播的记忆形态[ 7 ]。与乡村记忆相比,数字记忆的最大优势在于实现了乡村历史文化资源的活态传承:其一,数字记忆为口头文学的建档工作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不仅能充分体现口头文学的动态本质,而且能通过建立数据库给用户带来高效、便捷的检索服务;其二,数字记忆有效弥补了传统文本文献媒介的不足,既能保护原始纸质档案,延长其寿命,又能激活尘封的历史,唤醒人们的思乡情怀;其三,数字记忆改变了传统手工艺活动互动性较弱的局面,使受众从被动的接受者转变为积极的参与者。从长远来看,若想讲好乡村故事助力乡村振兴,有必要积极推动乡村记忆的创造性转化。
虽说数字记忆是乡村记忆的创造性转化,对于乡村振兴意义重大,但不能一味地将所有乡村记忆都转化为数字记忆,而是要在保留乡村历史文化内在精华的基础上,探索乡村记忆的数字化创新。正如杨绘荣等指出:“乡村基层政府应根据当地的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开发乡村记忆资源,着力打造数字乡村示范基地,推动乡村文化的创新发展。”[ 8 ]唯有如此,数字技术才能与乡村记忆完美结合,更好地赋能乡村振兴。
三、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
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中央一号文件就连续五年(2018—2022年)强调了建设“数字乡村”的重要性,指出要加快数字技术向农业农村的渗透融合。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何以可能,即其中深刻的作用机理则有待进一步论证。具体而言,数字记忆主要从三个方面为乡村振兴赋能:首先,数字记忆通过呼唤新乡贤回归,为乡村振兴注入人才动能;其次,数字记忆通过传播古村落文化,为乡村振兴注入精神动能;最后,数字记忆通过融合数字和文化,为乡村振兴注入产业动能。
(一)呼唤新乡贤回归,为乡村振兴注入人才动能
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数字记忆所唤起的乡情充当着连接新乡贤和乡村社会的纽带,可以牵引新乡贤“返场”,夯实乡村振兴的人才基础。换言之,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内在逻辑之一是以乡情激发新乡贤等精英参与乡村振兴的意愿和热情。
熟人社会中产生的乡情是促使新乡贤从城市返回乡村的原始动力,然而如今的乡村社会已经逐渐演变成半熟人社会甚至是陌生人社会,乡情纽带断裂,新乡贤回归乡村的步伐也因此而受到阻碍。特别是对于那些偏远乡村来说,新乡贤返乡的主观意愿更弱。数字记忆是存在于网络空间的一种记忆形态,具有区别于乡村记忆以及其他记忆形态的“虚拟性”特质,能更好地恢复乡村社会对新乡贤的情感吸引力,激励新乡贤群体参与乡村振兴。在现实空间中传播的乡村记忆发挥作用的范围通常是在乡村社会内部,无法涉及在时间和空间上远离家乡的新乡贤,而在虚拟空间中传播的数字记忆打破了这一弊端,能够使新乡贤在“虚拟在场”的状态下与家乡的人频繁互动,由此培养他们对故乡的深厚感情。“记忆的强化必须与同样拥有这些经验的人定期接触,否则会逐步褪色。”[ 9 ]由此可见,新乡贤思乡之情的唤起过程也间接强化了数字记忆,在数字记忆的深远影响下,乡情纽带将更加牢固,具有相同文化身份的新乡贤也会被紧密联结起来,共同参与乡村振兴。换言之,在微观层面上,数字记忆帮助新乡贤找回归属感和认同感,弥补了乡村振兴的人才短板。数字记忆的作用远不止于此,在宏观层面上,新乡贤和乡村民众的有机融合也依赖于数字记忆的力量。前者关乎新乡贤是否想反哺家乡,后者则关乎新乡贤能否真正融入乡村社会。新乡贤的确是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人才资源,然而吸引他们回乡仅仅是第一步,如何留得住他们才是振兴乡村的长久之策。数字记忆不仅做到了第一步,还有力地支撑着乡村振兴的可持续发展。然而,新乡贤助力乡村振兴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信任危机’下的新乡贤在嵌入式治理的过程中常常带有‘局外人’属性,与村民群体之间进行公共事务互动时极易产生‘合作偏差’”[ 10 ]。此时,跨时空再现的数字记忆便成为破解之道。乡村记忆本身就是社会资本的集中体现,数字记忆通过创造性转化乡村记忆重塑了乡村民众之间的社会信任、互惠规范和参与网络,有效化解了新乡贤和乡村民众间的信任危机。这充分说明,数字记忆凭借其凝聚社会资本的功能,能促使新乡贤长期扎根下来,投入时间、精力和资源,与乡村民众一起携手共建美丽乡村,而不只是短暂回到乡村。
(二)传播古村落文化,为乡村振兴注入精神动能
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第二个逻辑链条为以数字技术媒介推动古村落文化的快速传播和生动传播,进而增强乡村民众对乡村振兴的信心。如前文所述,口耳相传、文本文献和身体展演是乡村记忆的传承媒介,而数字记忆的传承媒介是数字技术。传承媒介的不同导致乡村记忆和数字记忆在传播古村落文化时产生不同的效果,传统媒介的传播速度较慢且大多只能调动单一感官,而数字技术媒介的传播速度要远超传统媒介且能够营造多维感官体验。随着乡村数字记忆资源的不断丰富,数字技术媒介与乡村社会的融合程度也将持续加深,在此情况下,古村落文化将获得更大的传播空间,为乡村振兴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
记忆形态的转变对古村落文化传播有积极而深远的影响,这缘于以数字技术为传承媒介的数字记忆具有乡村记忆以及其他记忆形态难以企及的“即时性”特质和“通感性”特质。一方面,数字记忆的“即时性”特质能使古村落文化快速传播到全社会,扩大其影响力。古村落是一种有形的存在,古村落文化却是无形的,只有即时传播才能同步呈现活态的古村落文化,取得最佳效果。在古村落文化的传播过程中,乡村记忆总会有明显滞后,时效性不足的缺点,而以数字技术为传承媒介的数字记忆则能进行实时传播,使受众即时感受到活态的古村落文化。由此看出,数字记忆在提高古村落文化传播影响力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伴随着古村落文化影响力的提升,乡村民众的文化自信也会更加坚定,进而为乡村振兴提供强大的精神动能。另一方面,数字记忆的“通感性”特质可以改变古村落文化以往相对单调的传播模式,增强其感染力。以口耳相传、文本文献和身体展演为传承媒介的乡村记忆在传播古村落文化时往往只能调动单一感官,无法使受众完全沉浸其中,而以数字技术为传承媒介的数字记忆却能同时调动受众的多维感官,生动形象地传播古村落文化。这是因为数字记忆具有“通感性”特质,“‘通感’既是一种修辞手法,也是一种心理现象”[ 7 ],在数字技术媒介的助力下,数字记忆可以打造出沉浸式、全景式的古村落文化奇观,由此产生强大的传播感染力。在古村落文化持续的感染下,越来越多的乡村民众将自觉弘扬乡村优秀传统文化,用奋斗精神共同绘就乡村振兴的美丽画卷。
古村落文化不仅是乡村优秀传统文化,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在全球化时代,数字记忆的“即时性”特质和“通感性”特质还能提升古村落文化对外传播的效能,向世界展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可以说,数字记忆经由网络快速且生动地传播着古村落文化,让这一宝贵的精神财富持续不断地转化为精神动能,进而使乡村民众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中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三)融合数字和文化,为乡村振兴注入产业动能
“所谓乡村记忆是由乡村独特传统逐渐内化而成的乡民的思想观念与认知习惯,是乡村文化的直接凝结和体现。”[ 11 ]从乡村记忆的概念可知,记忆和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从乡村记忆转化而来的数字记忆亦是如此。不同的是,数字记忆有效克服了乡村记忆的脆弱性,解决了传统文化产业存在的创意不足、市场规模小等问题。进而言之,数字记忆所具有的“灵活性”特质有利于打开数字和文化融合的新空间,使数字文化产业成为乡村振兴的全新动能。
记忆弥足珍贵的原因之一是它传承着文化,相较于乡村记忆,数字记忆不仅点亮了乡村文化的传承灯火,还促进了数字和文化的融合,数字文化应运而生。顾名思义,数字文化是指数字化的文化形态,它有助于在保留乡村文化精髓的前提下,逐步改造提升传统文化产业。“乡村文化产业发展是在乡村文化的凋敝、再生、蜕变与繁荣的过程中寻找合适的存在与发展维度的过程”[ 12 ],从乡村文化到数字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使数字文化产业成为乡村经济的新业态。也就是说,由数字记忆催生的数字文化为乡村发展数字文化产业提供了可能,在此过程中,文化的主体地位得以彰显,文化创新也拥有了广阔空间。在数字经济背景之下,传统文化产业迫切需要向数字文化产业转型升级。传统文化产业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常常被忽略,虽然它对乡村经济作出了一定贡献,但技术上的短板,加之传统文化产业和城市文化产业的差距过大,致使乡村特色的文化资源长期以来没有得到充分挖掘和利用。数字文化的兴起开启了乡村振兴的新阶段和新方向,带来了文化产业与乡村经济全面融合的新趋势。“以往,传统乡村文化与文化产业的结合主要是在文化、艺术、设计中融入乡村元素,创造出具有农村特色的产品以增加其附加值。”[ 13 ]现在,数字文化和文化产业的结合点愈发密集,涌现出“考古盲盒”“数字人”等一系列数字创意产品,有效应对了传统文化产品创意雷同的挑战。数字文化产业和传统文化产业的不同点就在于,数字文化产业并非简单地将数字技术和文化产业叠加,它着重考虑的是乡村特色的传统文化和产业优势,致力于超越同质化的乡村振兴商业模式,创建特色发展类数字乡村的新模式。
四、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路径选择
尽管数字记忆在乡村振兴中发挥着巨大的赋能价值,但是要将乡村多样化的记忆形态转化成数字记忆并非易事,除了要嵌入数字技术,更要重塑人们的记忆观念。在具体的实践中,乡村“表面数字化”“形式数字化”现象就是由于数字记忆仅仅做到了技术层面上的赋能引起的。因此,探索数字记忆资源融入乡村振兴的创新路径,使数字记忆观念深入人心,是确保数字记忆赋能价值的必然之选。况且,乡村记忆的数字化正处在探索期,面临诸多难题,比如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缺失,数字记忆工程稀少且质量良莠不齐,乡村共同体成员的参与度不足,等等。这意味着优化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路径应该重点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做好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顶层设计
以数字化方式保护乡村历史文化遗产属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一个子系统,理应在国家顶层设计的宏观环境下进行。然而,从现实情况来看,乡村记忆工程虽已有向数字化方向发展的趋势,但国内至今尚未有明确的政策予以指导和支持。受此影响,多数乡村仍然以自发的形式开展数字记忆的建构工作,数据格式不够统一、成果共享困难重重等都限制着数字记忆在乡村振兴中的赋能价值。鉴于此,国家需要在顶层设计上下功夫。
一方面,国家应当出台相关指南和规范,使乡村按照一定标准建设和开发数字记忆资源,避免浪费财力、物力。就目前而言,负责乡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部门有很多,包括文物局、档案局、文化和旅游部等,作为独立运作的行政机构,他们一般是各自为政,所使用的数据采集技术也各有不同。这样一来,乡村数字记忆工程便很可能因为牵头单位的不同而遭遇建设水平不一、物资重复投入等问题。为此,国家有必要进行全局性的统筹规划,在法律层面上规范乡村数字记忆的建构流程。同时,还应在实践层面上组织协调相关部门,提前对整个工程进行总体设计和方案论证,力求管理的科学化、标准化。另一方面,顶层设计讲究目光长远,国家必须在认真思考数字记忆的前景之后,提出乡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关键举措。乡村在国家政策和法律法规的指导下有序地建构数字记忆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只停留在这一步还远远不够,国家还要进一步为其指明方向。
记忆归属于集体,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故而数字记忆的发展趋势应当是从分散到整合,从封闭到公开。有鉴于此,国家可以从资源的汇聚和开放两个角度,为乡村数字记忆建构工作提供思路和解决方案。在乡村数字记忆资源的汇聚角度,国家要把关注点放在一体化公共数据平台的构建上。自从数字记忆兴起以来,各地纷纷将创建记忆平台视为自己的首要任务,到目前为止,已经形成了数量众多、各具特色的乡村数字记忆平台。这些平台固然延续了乡村记忆,却并未将我国乡村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整合到一起。人们如果想了解某个乡村的数字记忆,只能前往对应的平台寻找。为避免乡村数字记忆资源的分散,国家应从顶层设计的高度强调搭建一体化公共数据平台的重要性。在乡村数字记忆资源的开放角度,国家则要把关注点放在开放机制的建设上。记忆在数字时代变迁的过程与结果既体现在记忆数据上,也保存于记忆数据之中[ 14 ]。可以说,数据的发展趋势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数字记忆的走向。进入大数据时代,数据开放理念逐渐盛行,涌现出一批开放数据门户网站。数字记忆资源建设要着眼于未来,推动数据开放的制度化和常态化,致力于让不同地域、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们都能获取想要的资源和数据信息。因此,国家关于乡村记忆数字化工作的顶层设计要考虑全面,以期在网络空间中建造一座整合多元资源、面向公众开放的记忆宫殿。
(二)借鉴国内外数字记忆工程的经验
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都有一些成效显著的数字记忆工程,分析其成功经验有利于为乡村记忆数字化实践提供有益借鉴。我国在意识到数字记忆的重要性后,陆陆续续实施了各式各样的记忆工程,虽然与国外优质工程相比仍有差距,但对仍处于摸索时期的乡村记忆数字化工作来说亦有借鉴意义。实际上,在我国全面开展乡村记忆工程的省份本身就较为有限,近几年才逐步朝着数字化的方向发展,正在经历“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所以,探寻国外和国内数字记忆工程的成功之道都可以加速乡村记忆的数字化进程。
国外数字记忆工程最具代表性的当数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发起的网站类国家记忆工程——“美国记忆”。在前期,“美国记忆”网站并没有盲目地将国会图书馆的所有藏品数字化,而是通过科学的标准,优先数字化那些对美国人民有特别意义的藏品。并非所有的历史文化资源都能够以数字形式保存,正是因为认识到这一点,该网站制定了图书馆藏品数字化的遴选标准:其在历史、文化和教育上的重要性;预期需求;国内图书馆数字决策者的指导与建议;现有技术捕捉、访问和维护其内容的能力[ 15 ]。“美国记忆”网站很好地把握了记忆数字化的两大精髓:数字技术和历史文化价值,数字技术决定着数字化能力,历史文化价值则反映出记忆的珍贵之处。随着数字技术的革新,历史文化价值越来越成为记忆数字化首先考虑的因素。换言之,记忆数字化的核心要义是用有限的数字化能力尽可能地彰显记忆的历史文化价值。在后期,“美国记忆”网站收录的数字化资源蔚为大观,但没有因此而给用户造成视觉上的混乱和检索上的困难。在设计上,该网站的界面清晰简洁、一目了然,用户在使用网站时不会眼花缭乱。在服务上,该网站提供了丰富的检索功能,每个页面均有检索框,用户能轻松地获取自己想要的资源,即使遇到无法解决的疑难问题,用户也可以通过网站的帮助系统实时向图书馆员咨询。
“美国记忆”网站的做法对我国乡村记忆数字化工程的启示在于:要循序渐进地实现乡村记忆的数字化,应建立数字记忆资源库并提供“一站式”的用户服务。第一,乡村记忆向数字记忆的转化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要在数字化能力范围内一步步挖掘乡村记忆的历史文化价值。当数字化能力有所提高时,也不能安于现状,须时刻牢记乡村记忆数字化的初心,即探索展示和保存乡村记忆的最佳实践。第二,若想让数字记忆资源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则需要在建立数字记忆资源库后将后续的用户服务做到极致。数字记忆资源库和数字记忆平台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助于促进数字记忆的开放共享。“美国记忆”网站凭借周到的用户服务在一众记忆工程中脱颖而出,这提醒我们,建立起数字记忆资源库仅仅是起点,后续还要用心服务好使用资源库的每一位用户。具体到乡村场景来说,数字记忆资源库的使用者大多是关心乡村社会发展,希望为乡村社会贡献力量的人员。假如这些用户在使用资源库时享受不到良好的服务,他们建设乡村社会的激情就会被慢慢削弱,长此以往,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也将无从谈起。
国内数字记忆工程大致是由城市延伸到乡村的,城乡记忆工程在纵向上相互承接,一道描绘出一个地区完整的生命周期,在横向上互为补充,反映出一个地区的精神文化内涵[ 16 ]。由此可知,城市记忆工程建设数字记忆的创新亮点很值得乡村数字记忆工程参考。“北京记忆”可谓是城市数字记忆的标志性工程,由中国人民大学冯惠玲教授团队实施。该工程的成果既有前台的数字记忆资源展示和利用,又有后台的数字记忆资源库支撑,极大地增强了首都北京的文化软实力。记忆工程的一般思路往往是先整理基础的文化资源,然后分门别类地将这些基础文化资源以数字化的方式展示出来,而“北京记忆”却开辟了城市文化数字化发展的新思路。该工程不只是简单地呈现基础文化资源,还在此基础上加入创意,比如,精心编写与基础文化资源有关的散文类作品。“这些散文类作品……将理性思考与感性抒发融入字字句句,贴近大众文化需求和北京情愫。”[ 17 ]这样的创意体现出工程实施者的巧妙构思,使得基础文化资源不再是“冷冰冰”的,人们即便是在虚拟的数字空间,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首都的光影声色。据此,乡村数字记忆工程应该灵活地参考国内外数字记忆工程的成功之处。可以肯定的是,继承和创新都是文化发展的维度,只将基础文化资源数字化只是做到了继承,却没做到创新。所以说,乡村数字记忆工程未来可聚焦于乡村文化的创新,持续推出触动人们心灵的数字化创意,以使数字记忆真正地赋能乡村振兴。
(三)提高乡村共同体成员的参与度
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效果归根结底取决于乡村共同体成员的参与度,只有当他们形成自主参与乡村记忆数字化工作的意愿和行为,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价值才能最大化。乡村共同体成员参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动因可归纳为内在动因和外在动因,前者是指他们主观上对数字重建乡村记忆的认同与重视,后者则是指能够降低乡村共同体成员参与成本、提高其参与时效的外部网络技术。
营造良好的社会舆论氛围是激励乡村共同体成员主动参与的首选策略,在舆论的持续影响下,乡村共同体成员的观念将由消极被动变为积极主动,他们的角色也会从旁观者蜕变为参与者。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人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性动物,这也就不难理解社会舆论氛围的变化为何会深刻影响乡村共同体成员的参与意愿。“主体网状式建构是数字记忆区别于以往记忆建构方式的重要特征,只有在数字时代才能真正从技术意义上赋予公众平等参与、共享互动的权利。”[ 18 ]也就是说,与其他记忆形态相比,数字记忆更加全面、真实、立体,它赋予乡村共同体成员讲述历史故事的权利,将若干微观个体的视角聚合成一个乡村的回忆,有效弥补单一记忆主体在认识上的不足。然而,如果没有社会舆论环境的熏陶,乡村共同体成员便很难真心认可并接受数字记忆观念。故此,国家相关部门要着力倡导数字记忆的参与式共建观念,使乡村共同体成员积极投身到数字记忆的建构中。此外,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对乡村共同体成员也颇有吸引力,对他们主动分享乡村故事的举动进行适当的奖励可以激发其参与热情。原因在于,在乡村共同体成员心目中,国家有关部门给予奖励意味着表彰和鼓励某种行为,乡村共同体成员应该响应号召,自觉承担起建设数字记忆的责任。至于网络技术如何驱动乡村共同体成员更广泛地参与,则要回到乡村社会形态的层面探讨。在传统乡村社会形态下,涉及时间成本和地域限制等问题,乡村共同体成员广泛参与数字记忆资源现代化建设是不现实的。进入数字时代,乡村共同体成员参与程度低的状况有望得到扭转。原因是,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乡村社会形态开始从传统的熟人社会转变成虚拟型的熟人社会,即“留守村民与打工村民之间基于互联网平台实现数字关联、数字约束、数字互助及数字共享等”[ 19 ]。如此一来,乡村共同体成员便可在线上平等地参与建构数字记忆。之前,乡村共同体成员只能在线下完成乡村记忆的传承,而现在,他们可以随时随地通过网络社交软件上传并分享自己关于乡村的回忆,小到一个乡村的旧照片,大到一个乡村的口述史。在虚拟型的熟人社会中,那些乐于贡献回忆的乡村共同体成员还能紧密联系在一起,以虚拟社群的力量吸引更多潜在的参与者。不仅如此,网络技术与乡村线下的数字记忆活动相结合还能助力乡村共同体成员的深度参与,使数字记忆观念深入每一个成员的内心,最终获得他们的认同和重视。
总而言之,乡村记忆经过创造性转化将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乡村振兴也将迎来充满活力的新局面。在数字记忆赋能乡村振兴的道路上,最理想的状态应是国家所有机构都尽心竭力,乡村共同体成员都参与,热情高涨、齐心协力地构筑数字乡村发展新格局。
参考文献:
[1] 丁华东. 论社会记忆数字化与乡村档案记忆工程推进策略[J]. 档案学通讯,2015(4):36-39.
[2] 李晓静. 论乡村档案传承乡村记忆的机制[J]. 兰台世界,2021(9):79-82.
[3] 匡文波,王天娇. 乡村文化振兴下新媒体数字传播策略[J]. 中国编辑,2021(12):21-26.
[4] 丁和根,陈袁博. 数字新媒介助推乡村文化振兴:传播渠道拓展与效能提升[J]. 中国编辑,2021(11):4-10.
[5] 夏美翠,李晓静. 青岛市乡村“数字记忆”发展模式探讨[J]. 青岛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24-27.
[6] 郑燕. 文化记忆嵌入乡村振兴的路径与跨界实践[J]. 山东社会科学,2022(6):187-192.
[7] 冯惠玲. 数字记忆:文化记忆的数字宫殿[J]. 中国图书馆学报,2020(3):4-16.
[8] 杨绘荣,张静. 可以安放的乡愁:乡村记忆的数字化呈现[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09-20(8).
[9] 户文月. 网络语境下江南古镇集体记忆识别分析[J].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22(5):8-18.
[10] 何植民,蔡静. 嵌入到共生:乡村振兴视域下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发展图景[J]. 学术界,2022(7):134-144.
[11] 杨同卫,苏永刚. 论城镇化过程中乡村记忆的保护与保存[J]. 山东社会科学,2014(1):68-71.
[12] 郑芳,屠志芬. 乡村文化产业发展:困境、契机与模式探索[J].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19(2):17-24,125.
[13] 蔡珍美,吕思琦. 数字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实践[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07-07(8).
[14] 吴世文,贺一飞. 睹“数”思人:数字时代的记忆与“记忆数据”[J]. 新闻与写作,2022(2):16-24.
[15] 徐拥军. 档案记忆观的理论与实践[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143.
[16] 徐拥军,王露露,洪泽文. 我国城乡记忆工程建设研究[J]. 山西档案,2017(4):18-26.
[17] 梁继红. 光影声色:数字重建北京城市记忆[N]. 中国档案报,2015-12-14(3).
[18] 刘晗,周耀林. 参与式共建:少数民族数字记忆建构模式及实现策略[J]. 档案学研究,2022(3):60-67.
[19] 郭明. 虚拟型熟人社会:一个新乡村社会形态[J]. 探索与争鸣,2022(2):95-105,178-179.
Functional Mechanism and Practical Strategies of Digital Memory in Empower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ZHANG Jing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Legal Politic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 Digital memory is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memory. This study explored the basic logic and path choice of digital memory empower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aiming at providing new ideas for digital rural construction. Digital memory is characterized by“virtuality”, “immediacy”, “integrate sensibility”, and “flexibility”, which are different from the previous memory forms. Digital memory can inject human, spiritual, and industrial energy into rural revitalization, serving as the internal driving force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in the digital age. However, in concrete practice, the countryside often falls into the surface digitization dilemma, which hinders the realization of digital memory function. In order to ensure the effect of digital memory in empower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do a good job in the top-level design of digital memory resource construction, learn from the experience of digital memory engineering at home and abroad, and improve the participation of rural community members.
Key words: digital memory; rural memory; digital culture; rural revitalization
(责任编辑:孟 超)
收稿日期:2022-10-27 修回日期:2022-11-21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政治仪式中集体记忆的建构与国家认同的强化研究”(22YJC710082)。
作者简介:张静(1996—),女,山西左权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政治学研究。Email:326393555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