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举博物馆文化符号在设计中的应用
2024-04-03崔越
摘 要:中国科举博物馆携带着丰富的科举文化符号,但此类文化符号应用在设计中却出现同质化、缺乏创新等问题。因此,从文化背景、地域特征、文物载体这三个层面入手,挖掘其中的科举文化符号,并提炼科举文化文创设计的创意来源,推进设计实践,从而帮助提升中国科举博物馆文创的文化性、地域独特性、审美性设计,促进传统科举文化在设计中的创新传承。
关键词:文化符号;博物馆文创;中国科举博物馆;科举文化
一、博物馆文创的思考
当今社会的博物馆已不再局限于文物典藏、展览、文化教育等传统功能,而是逐步成为更为广义的公共领域[1]。在新博物馆学“以观众为中心”的理念、创意产业理论、体验经济等多元因素的推进下,博物馆越来越注重通过文创及其所载信息的研究、转化和重构进行文化表达,提升产品对文化传播的作用。其中,博物馆文创的文化属性是推动其商品属性的关键[2],博物馆文创设计如果跳过文化层面直接从文物造型上吸取灵感,那只是对物质表象的复刻,从属于“文物复制品”的范畴,从而造成产品同质化的问题。因此,博物馆文物背后的文化基因的有效应用是更值得思考的。
文化本身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英国著名社会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Malinowski)的功能学派的基本观点是把文化看作满足人类生活需要的人工体系,认为文化是一种人为的运营生活的手段[3]。在這一观点中,文化本身具有一定的功能性,而博物馆文物所体现的文化本身的功能性能够启发设计师去连接文创产品和功能场景间的关系。此外,文化的功能产生是在某个生活场域的范围中,因而携带着地域性的风格,将地域性特征融入设计能够帮助提升博物馆文创产品的识别性,应对当下博物馆文创同质化严重的问题[4]。
综上所述,在博物馆文创设计研究中,博物馆文物背后的文化研究以及文化的地域性研究至关重要。为此,本文从文化层面聚焦到地域层面,再到文物层面,依次提取其中的文化符号,并从三个维度探讨中国科举博物馆文创设计,详细论述文化维度、地域维度以及文物维度的研究内容和内在逻辑。
二、从文化到地域到文物的研究
(一)文化层面
中国科举博物馆是科举文化的收藏中心、展示中心,在文化维度中,从科举文化研究的视角切入,立足于更为厚重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背景,从历史文化中探寻当代文创消费者与科举文化、中国科举博物馆馆藏文物的跨时代对话性。
科举文化由科举制度长久实施所形成、衍生的文化已经渗透到国家、人民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广义上有机的科举文化包括科举考试所涵盖的价值观念、制度规范和文化遗存三个文化层次[5]。
在价值观念这一层次中,起源于先秦时期的贤能治国观念以及儒家学说中“学而优则仕”的社会教育观念,此二者的制度化融合形成了科举制度文化的渊源,也奠定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6]。
在制度规范的层次中,科举制度集考试文化、儒家思想及民族特征于一体,形成了以儒学思想为主导、以考试为手段、以汉语文化为信息载体的教育与文化传承机制。
在价值观念、制度规范的作用下,科举制度融合社会生活衍生形成了许多内涵、外延,并伴随着众多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的诞生。物质文化包括了与科举考试直接相关的纸本文件,以及科举考试间接相关的考试用品、生活用品、建筑装饰等。非物质形式的科举文化内涵广泛,在民族生活习俗、民族语言文化等众多领域都得以充分体现,汉语中的科举熟语包涵了歇后语、成语、谚语、惯用语等众多语言形式,以及携带着科举文化基因的美文佳话等,其中与科举文化的相关内容涵盖了科举形象、科举活动、科举典故等方方面面,同时,科举文化在百姓生活中衍生出众多科举习俗,婚庆习俗、饮食习俗、游乐习俗、社交习俗、建筑习俗等都打上了科举文化的烙印。
(二)地域层面
科举文化与中国科举博物馆的所在地——南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南京优越的客观条件、厚重的文化底蕴和人文环境,为科举文化在南京地区的发展甚至全国范围的普及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而南京地区科举考试的繁荣,使得科举文化渗透在城市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本文通过实地调研探寻科举制度及其衍生文化在南京及其文化史上所留下的印痕,探析秦淮河江南贡院中遗存的科举文化基因,提取作为科举文化衍生设计的创意来源,并将地域特征元素融入博物馆文创设计中。
江南贡院始建于南宋乾道四年(1168年),是古代科举考试的中心,至今已经历了八百多年的跌宕起伏,是现存最早、规模最大的贡院。初建时,江南贡院占地规模并不大,只作州县考试的考场。明初,江南贡院便开始用于江南地区的乡试,乃至全国范围的会试。明迁都北京后,在南京举行的应天乡试(也称“南闱”)因才子辈出,有“天下贡举首”的美誉,其先后走出过一大批一流人物,如郑板桥、张謇、方苞、陈独秀等。左宗棠、袁牧、曾国藩、林则徐等著名人物也曾为江南贡院的建设、发展做出贡献。江南贡院在清代光绪年间达到了顶峰时期,此时的江南贡院几经扩建,成为号舍数最多的贡院,位列清代四大贡院之首,成为世界专用考场之最[7]。江南贡院在明清的发展、成熟,带动了秦淮河畔市井文化的快速发展。每逢秋闱开考,上万名生员及其家人云集于此,为应考士子提供住宿保障,各地商贾多在南京建有试馆,带动了周围为考生提供服务的各行各业的发展兴盛,极大促进了南京商业经济的发展[8]。秦淮河也因贡院、富乐院、夫子庙的存在而繁荣,秦淮风月、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开始代代流传。其一方面表现“大登科”与“小登科”的婚姻故事,另一方面也展示了科举人才与秦淮文化、政治环境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与妥协[9]。贡院是科举考试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科举制度的外在体现,贡院的繁荣或萧瑟成为了科举制度文化兴衰的具体映射[10]。
明远楼作为江南贡院仅存的楼宇建筑,已是江南贡院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也是全国保存至今的贡院建筑中知名度最高的建筑,已是中国科举文化的代表性符号。明远楼始建于明永乐年间,是三层楼阁式,属于明代形制。明远楼二楼、三楼四面无墙,只靠柱体支撑,因而四面通透,周围之景尽收眼底。在科举考试时期,明远楼除了用于监考登楼眺望考场外,也有供休息的房屋使用功能。本文提取明远楼造型,作为“登科”系列作品的文化元素来源之一。
科举制度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随着中华文化的复兴和国人的文化自觉,南京中国科举博物馆及其周边经过众多前辈在文化保护方面的不懈努力,江南贡院已恢复了核心区,仍有明远楼、飞虹桥、至公堂以及部分号舍,并以其为中心建立了中国科举博物馆。它们作为科举制度的有形载体之一,在一定程度上是古代科举制度的标志,也是弥足珍贵的科举文化的历史见证。
(三)文化的物象载体
基于科举以及南京地域特征二者的结合性成果,笔者实地调研了科举文化的物象载体,即中国科举博物馆馆藏文物,并对文物的文化内涵及表象特征进行分析,探析其中所蕴含的科举习俗以及科举熟语相关内容,总结并提取科举文化特征元素,构建文物的语意元素,提取其文物纹饰,构建文物的语构元素,运用元素推演机制实现产品设计元素再造,对文化元素进行由平面演变到平面转立体的二阶推演,在形式推演中结合审美意象、产品功能结构等主客观约束条件,得出产品形态设计方案,完成一组中国科举博物馆衍生品设计。
中国科举博物馆是中国科举文化的展示中心、科举制度的研究中心、科举文物的保护中心,在传统科举文化与现代文化间起到重要的桥梁作用,具有重要的文化传播及文化教育意义[11]。中国科举博物馆项目以江南贡院历史遗迹为基础,在修缮保护部分号舍和明远楼等遗存的前提下,打造一个科举制度档案库,里面囊括隋、唐、宋、元、明、清的科举制度文件资料,成为荟萃科举文化精华的集大成之地,全方位展示历时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的兴衰和深远影响。
在建筑的地理位置上,中國科举博物馆立足于江南贡院的历史中轴线——南京夫子庙景区的秦淮风光带中心区域,连接、贯通了江南贡院四周的地理经脉:由中国科举博物馆至贡院街再到夫子庙——此为东西经脉,而由南至北则依次为秦淮河、贡院牌坊、中国科举博物馆、明远楼直至公经堂,从而这些源于不同时期的建筑在空间上被串联成一个完整序列。博物馆的整体设计是一个保护、发掘、整理、展示的过程[12]。视线透过那一方清澈透亮的水面,看到的是明远楼倒影摇曳之景,建筑师将曾经璀璨夺目的科举文化与科举制度比作一个宝盒,一个尘封了多少历史、多少风流人物的宝盒,装着科举文化的经匣被深埋于这水镜的正下方,等待着人们重新开启与探寻。参观博物馆的过程,就是重新开启这个宝盒的过程。博物馆的本体外围绕着三种不同的墙体,由内至外分别是巨大的竹简幕墙、粉墙以及由灰瓦垒成的外围幕墙。游客通过狭长的“棘路”穿行于粉墙灰瓦之间,透过粉墙上错落的窗格可以看到竹简幕墙上的四书五经。沿着引道来到地下庭院,正式展厅也由此开始,从负四层到负一层主要包含:为国求贤、鱼龙变化、金榜题名、金陵佳话、源远流长这五个主题展厅,展览全程通过文字、图片、实物、影像以及实景搭建等多种手段让游客徜徉在层层叠叠的历史空间之中。出口设在地下负一层正北中央,开门再见明远楼。
中国科举博物馆内公开展示的科举文化文物主要涵盖以下三类(如图1):
1.纸本文件类:考卷、考试条例、登科录等直接关联与科举考试的文件类文物。
2.生活用品类:书画作品、考生个人饰品等。
3.建筑及建筑装饰类:贡院、进士碑坊、石雕等。
在与科举考试间接相关的物品中,有众多结合了科举熟语,体现了古代人们对科考的美好祝愿。例如展示于中国科举博物院南院的一组青花瓷器,器底绘制有关科举熟语的图案,图案内容直白、有趣,可作为科举文化衍生品的设计元素。
三、中国科举博物馆文化符号的设计应用
前文对于科举文化、南京地域的科举特色以及中国科举博物馆中文物的研究,为设计实践中文化符号的提取、凝练、再造奠定基础,完成了“登科”系列中国科举博物馆文创设计。该设计融入了科举文化的代表性元素,融合了南京地区的特色标识,并结合中国科举博物馆馆藏文物的独特形象,具有一定的文化性、独特性及创意性,有益于传统科举文化在新社会语境下的创新传播。
(一)抽象文化符号提取
“登科”系列设计在科举文化基因提取方面,从百姓生活相关的科举熟语以及与科举形象魁星相关的典故入手,选取典型性语意文化元素,具体内容如下:
1.月下苦读。月下苦读,描绘了仕子在月光下背诵诗文的学习状态。设计中可在使用者与产品的交互中体现“月下苦读”的状态。
2.连中三元。连中三元即乡试、会试、殿试三级考试均名列第一。在科举文物对于“连中三元”的视觉化体现中,通常将“连”通“莲”。
3.鱼龙变化。仕子高中状元后,身份地位便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即仕子长期的学习积累终于到了量变形成质变的瞬间。
4.青云直上。青云直上在科举文化描绘仕子中举做官后迅速上升的状态。
5.高官厚禄。在此表中所罗列的科举熟语描述的内容中,高官厚禄是仕子在科举中追求的状态之一,设计中将此作为文化意涵的最后一环,以寄托本文对使用者的祝愿。
6.北斗七星。魁星点斗是对高中状元的美称,意为魁星用笔点定中试人的姓名,在古代关于考试的文房用品、建筑装饰中都流行描绘这一题材。设计中可用“北斗七星”的元素,表达美好愿望。
(二)地域层面与文物层面中的具象文化符号提取
具象文化符号来源于南京江南贡院的特色建筑——明远楼,以及中国科举博物馆馆藏的青花瓷纹样(如图2)。其中青花瓷纹样内容也是抽象文化符号中科举熟语的视觉化体现。
(三)文化符号的推演与再造
1.形式元素的简化推演
若产品的文化意涵过于复杂、难懂,用户需求便受到心理压力的限制而产生抗拒心理,因此形式元素的初步转化将复杂的纹样图案简化处理,推演、转化过程以最直接、最简单的几何化线条概括图形内容。
2.设计元素再造
将形式元素按照语意元素分为连中三元、鱼龙变化、月下苦读、青云直上、高官厚禄及北斗七星六组。基于图3的简化图形进行抽象化推演,以图形组成的最小单元分解抽象化图形,得到形式元素在对应语意元素下的特征符号组系(如图4)。
图4 形式元素抽象化推演
3.设计方案生成
对图4所形成的六组特征符号组系进行创意重组可生成多种方案,在对中国科举博物馆、科举文化、现代文具进行解读的基础上进行方案再优化。利用现代设计理念和方法,在以上元素探析、推演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在多种方案中筛选出符合当代审美需求的系列文具形态方案,每个方案皆继承了科举文化的文化基因,保留了科举文化的显著特性(如图5)。
四、结语
本文通过科举文化、南京地域特征、文化物象载体三个层面的研究,连接了文化从意象到具象的创意设计过程,并在这一逻辑框架下推演无形的文化向着有形载体的转化,也是理论研究到实践设计的合理衔接,同时也为文创消费者与文化交流搭建桥梁。中国科举博物馆系列衍生文创设计实践的分析,帮助验证了这三维度推理递进的合理性与可行性,拓展了科举文化元素在中国科举博物馆衍生品设计中的理论研究和实践运用,旨在帮助提升中国科举博物馆馆藏文物利用效率,促进科举文化传播,且产品设计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审美价值及文化传播价值,延续中国传统科举文化于今日社会环境的新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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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崔越,华东理工大学藝术设计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创设计、地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