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味的形式美：汉字图形在海报设计中的应用研究

摘  要：汉字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信息的载体，更是情感、情境的传递者。随着数字化时代和读图时代的来临，汉字图形将传统与现代相融合，构建出丰富而引人入胜的形态。本研究着眼于汉字图形有意味的形式美，通过研究分析汉字图形的发展现状及趋势，梳理其“形”“意”关系，研究汉字图形在海报设计中的表现形式，旨在探索其作为文化符号的跨时空传播潜力，为海报设计带来了可参考的创作思路和表达方式。

关键词：汉字图形；海报设计；形与意；设计应用

一、汉字图形的发展现状

（一）汉字图形发展现状及趋势

作为中华文明的象征，汉字承载了中华民族6000多年的智慧和历史。早期的人类通过图画来记录采集、狩猎、日常活动等。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开始追求更加简化的符号，从而促进了象形文字的形成，汉字较强的图像性也体现了“书画同源”之说，证明了图形与汉字之间的紧密联系和共通之处[1]。图形与汉字是信息交流过程中沟通情感、表达思想紧密相关的两个概念，它们之间的关系蕴含了多种维度，从人类语言符号到视觉艺术表现，从表形、表音、表意到历史文化传承，再到现代设计中的创意表达，都有着紧密的相互聚合作用。

20世紀初，国内研究者对汉字图形进行相关探索，主要涉及文化内涵、形意关系、艺术表现、传播方式四个方面。在汉字图形理论研究中，早期主要集中在汉字的起源、构型及造型特点、造字理论等，也关注汉字造型的文化底蕴和民族特性。近五年来，更加注重汉字图形的跨学科应用，从符号学、传播学以及语言学和文化学的角度，探索汉字图形形态的表现与意义的表达，更注重有意味的形式美。汉字图形作为叙事抒情、寓意象征的重要手段[2]，更强调在象形合一的基础上对汉字图形进行设计实践，超越其单一的表达方式，赋予其更深层次的语意内涵。汉字图形设计正处于人工智能数字化传播的时代，动态化、趣味性、互动性、多感官体验的汉字图形设计成为发展趋势，在满足观者审美需求的基础上，更注重汉字图形设计中叙事性、主题性、意境化的表达。

（二）汉字图形的现存问题

汉字图形在设计领域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价值，它不仅是一种表达工具，更是文化传承和创意表现的载体。汉字图形的美不仅是表面的形态，更是其蕴含的深刻含义，它们是古代智慧的结晶，也是历史与现实的沟通桥梁。在当今的海报设计领域，汉字图形成为艺术创作的重要载体和手段，其多模态和双重性的特点拓宽了海报设计的创作渠道，并常常作为主体元素出现在海报设计作品中。汉字的形态和线条构建出来的丰富视觉效果，及其表达的人文内涵和传统文化在设计领域具有独一无二的创作价值。

尽管汉字图形在设计领域中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潜力，但同时也面临一些问题和挑战。随着越来越多汉字图形设计作品的出现，创作质量良莠不齐，既能表现汉字结构之美，又赋予其意义和内涵的优秀作品少之又少。有些只是赋予了字形的美感，缺少意义的体现；有些则突出精神内涵，汉字形态和笔画之美不足。通过对大量汉字图形作品的调研，笔者发现一些海报设计作品对汉字的设计仅仅采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再配以部分图形符号，组合成汉字图形，使作品具有较强的拼接意味，既缺少汉字的美感，也难以突出意味美。汉字的形态多样，有时在一些设计作品中，过于复杂的字形可能会影响信息的传达和阅读体验。另外，汉字图形的传统性与现代性的平衡性也是一个问题。作为古老的文字系统，汉字具有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内涵，但在现代设计中，过于传统的汉字形态格局不符合当代审美，设计师需要思考如何将传统的汉字形态与现代的设计语言相融合，创造出富有创意的作品。

二、海报设计中汉字图形的“形”与“意”

（一）“形”的构造

汉字图形的构造是一门复杂而精妙的艺术，通过基本结构、笔画顺序、形态变化、部首偏旁等多种要素的综合运用，使汉字图形在形态上表现出丰富的美感，这些构造方法不仅是汉字的书写规则，也是汉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中国文字艺术的独特之处。通常来说，“形”是指所有能够被感知的人或客观物体的实貌，狭义的“形”是指通过图形表现的物象形态与构造[3]。图形作为一种视觉语言，其形式美感和象征性成为传达信息和传递情感的有效手段。

汉字的形态结构遵循“天圆地方”的理念，可简单分为外部形态构成、内部形态构成、笔画形态构成和装饰性形态构成。汉字外部结构以方形为主，方正饱满，追溯汉字初创时期，则以圆为主要外部形态，因此，几何形的外部形态使汉字具有图形化的特征，起到一定的规范作用。而在汉字的内部结构中，讲究疏密有度、虚实相间、上紧下松，以达到平衡统一的形态。笔画是汉字形态构造中的“空间单位”[4]，横、竖、撇、捺、点、折、钩、挑的汉字笔画，通过多种组合变化，构成汉字的结构形态。汉字笔画这种“分”“合”的属性，使汉字图形的表现灵活生动，即使是随意地摆放堆叠，也能够体现出错落有致、变化无穷的特征，给汉字图形的设计带来无穷的创意灵感。汉字图形的装饰性，自中国古代就以多种形态出现，通过加饰图形营造出或轻松活泼、或均衡匀称、或雅致飘逸、或吉祥美好的氛围，以表达人们对生活的感悟和对美的追求，形成汉字图形独特的装饰美感。

在汉字图形化的海报创作中，不仅要使各种文字单位之间保持内在联系，而且需要具有一定的区分度[5]，使汉字形态具有相互关联又各自独立的视觉特征，既要突破汉字本身构造的规范，也要稳定汉字内部结构的关联性。在满足识别性的基础上进行充分的想象，发挥汉字图形的内在潜力，实现信息的传达和美感的表达。汉字与图形的结合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将汉字图形与相关视觉元素融合在一起，即“字图相合”，汉字的字形、笔画和结构与其他图形元素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一个丰富的创意整体；另一种创作方式是用汉字图形构建独立的视觉符号，即“字字相合”，在这种情况下，汉字的形态和字义成为作品的主要元素，通过排列、组合和变形，创造出独特的视觉形态，这种结合方式能够充分展示汉字的美感和表现力。汉字与图形的结合存在着一定的规律，通过解构、重组、结合、替换等方式，设计出既有美感又有丰富内涵的汉字。经过相关调研和分析，笔者对汉字与图形的组合构造手法进行分类汇总（如表1）。

表1 汉字图形的组合构造手法表

汉字图形的同构 汉字图形的异构 汉字图形的解构重构 汉字图形的空间构造

添图饰字 材质异构 连笔共用 矛盾字形

以图结字 文字异构 减省字形 立体构字

图底反转 增添字形

字形叠图 拆分字形

顺图造字

字构图形

借图代字

在汉字图形的同构和异构中，基本维持汉字的原始形态构造，加上与之相关的图形、材质，使其形象化、意象化，体现汉字图形的精神面貌。汉字图形的解构重构则是将汉字本身构造打破，通过增、减、拆、移、换等方式，赋予其新的内涵和意义，让人产生耳目一新的感受。汉字图形的空间构造是将汉字置于三维空间中，使其具有一定的矛盾感或立体感，这种手法丰富了汉字图形的形式感，更易引发人们的联想和想象。多种构造手法的运用使得汉字与图像兼容并蓄、相得益彰。与单一的汉字相比，汉字图形的创作，既有装饰美感，又有象征意义，赋予汉字新的生命力，使其鲜活生动起来。

（二）“意”的营造

在汉字图形化的设计创造中，以汉字的基本结构和内容为基础，对其形态构成进行图形化、艺术化的改造，使其具有“意味”，从而形成形意相生的汉字图形。意境，作为一种抽象而深刻的审美概念，承载了情感、思想和文化的共鸣，将人们引入一种超越物质的精神境界。在艺术、文学和设计领域，意境是作品所传达的情感和意义的综合表现，是观者与作品之间的情感联系点，使观者在作品中体验情感的涌动、思想的碰撞，进而达到心灵的共鸣。通常来说，在设计实践中的“意”是一种具体的意识形式，体现为对所创造对象整体性的把握，它是感性印象经过审美选择后的转化，首先经过创作者的思维加工，再成为这种符合改造目标的成果[6]。意识形式在创作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指导着设计者将感性体验转变为具有深刻内涵的创作，以达到创作者设定的目标。“意”的传播涉及两个方面，先将客观事物与主观感情相结合，使其主观化，形成具体的形态，再通过这个具体的形态，传递其设计的思想、意义、情感等，达到客体化的效果，从而完成信息的传递。

“意”的传达需要具体“形”的体现，形成“有意味的形式美”，以此激发观者的思考和共鸣，让艺术和设计超越简单的表面吸引力，产生一种令人陶醉和沉思的体验。“形”“意”结合主要包括兩个方面：一是汉字图形的以形表意、形意相生，可以直观地通过汉字与图形结合的方式，表达其特定的主题和思想内涵。也可以通过物化的某种图形，将汉字隐含其中，间接地传递思想情感。二是汉字图形的以意传情、寓情于意，“情”是心灵对于印象的直接映照[7]，是内心感受在大脑印象下的直接表达。因此汉字图形所传递的情感，是将客体主体化的结果，立意传情，情感伴随意味自然流露出来。可见，“形”与“意”的自然结合才能引起真挚的情感共鸣，建立一种独特的情感纽带。

三、汉字图形在海报设计中的应用

在古代东方社会，海报设计虽没有相似的概念，但通过书法、绘画和宣传画等创意的融合，已经具有海报性质的传播方式。随着现代化的发展，东方设计师开始接触西方的艺术和社会理念，海报设计也受到了西方的影响，但仍保留了一定的传统文化特色。近年来，东方海报设计逐渐表现出本土创新和现代风格，设计师们开始将传统的东方美学与现代设计理念相结合，创作出独特的海报作品。这些作品经常运用汉字图形、传统元素和东方色彩，将东方哲学、审美观念和当代文化相结合，呈现出丰富的创意性和思想性。

海报作为一种公共传播媒介，具有强大的信息传递和视觉沟通能力，能够迅速吸引观者的注意，传递出所要表达的信息和情感。汉字图形与海报的关系颇为独特，甚至仅仅用字作为海报，其表达的意义和情感直接用汉字图形就可以代表了，因此海报为汉字图形的创作与传播提供了广阔而肥沃的土壤，使其表现力和潜力得到很好的发挥[8]。海报中，对汉字图形的应用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引入，另一种是间接引入。直接引入汉字图形使得海报内容和主题更为直观，而这种直接引入的手法不是随意的。汉字作为视觉主体，通过对笔画结构的拆分、增减、替换、变形、重组等，将相关视觉元素组合在汉字图形中，使其融为一体，进而完成信息和概念的传达，使观者可以迅速捕捉海报作品的主题。间接引入汉字是将海报设计中的汉字进行夸张变形，或饰以人物场景、叙事情节，更多地赋予其情境和意境。这种设计方法巧妙地运用图形组合、构图和色彩，将汉字的形态线条与其他元素相交融，产生富有创意的合成形象，使观者在欣赏时不仅被外在造型所吸引，更被潜在的文化象征和比喻所吸引。此外，间接引入汉字还有助于引发观者的思考和想象，观者需要在海报中寻找和解读汉字，这种互动性能够吸引观者的注意力，并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创造力，为海报带来神秘感和吸引力。

在海报设计中，汉字图形的表达更强调意境的构建，有时采用毛笔书法的形式，将汉字笔画与图像合二为一。如图1是设计大师靳埭强的系列作品《自在》，他擅长将中国书法与生活事物相结合，水墨与现代风格融为一体，有强烈的中国风格调[9]。《自在》中的四幅海报，将“行”“坐”“吃”“睡”“玩”与自然事物联系起来，在“自然”中寻求“自在”，反映天人合一的思想境界，将观者带入自然生活的情境之中，寻求悠然超脱的人生态度。画面中水墨与事物的排列组合，背景与汉字图形的虚实结合巧妙地将中国传统文化融入其中，富含寓意，物我融情。

在近几年的海报设计中，叙事汉字图形较为常见，以生活中的故事情节、生活场景或环境氛围为叙事主体，创新性地使用汉字对主题进行表达，从而产生一种全新的视觉语言风格。图2《二十四节气》的系列性汉字图形海报，呈现出相应的节气气候、物候特征、农事生产及诗歌内容。诸多元素构成汉字的形态造型，重新诠释了所谓的中国风，不是简单地堆砌搬运传统元素，而是将其提炼、转化、更新、重构，再将各个元素的大小、节气的色彩、笔画的粗细进行对比性设计，形象鲜明地表现各个节气的特征，使其成为当代世界能够理解的视觉语言，达到文化传播的目的。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设计领域也在不断变革和更替。数字化时代的设计不仅是创意创新的有效手段，更能够借助科技工具和平台，创造出更加智能、互动和个性化的作品。图3是《字绘中国》系列作品，将中国45座城市的红色文化、历史沿革、人文风景与城市名称汉字相结合，汉字轮廓与图形边缘相融合，每一笔都记载着相关城市的历史文化，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使人仿佛置身其中，感受每座城市的独特魅力。与此同时，融入了虚拟现实、感官交互等新技术手段，增强观者与作品的互动感，在继承传统与经典的同时，紧跟新时代技术的步伐，创造出有声有色的艺术作品来。在数字化的浪潮中，前沿技术为设计师提供了新的创作工具和平台，从平面设计到三维建模，从虚拟现实到人工智能，设计师可以在数字化的环境中自由地探索和创造。设计师也需要保持对情感和文化的敏感性，创造出有意义、有深度的作品，影响和丰富人们的生活。

四、结语

汉字图形在海报设计中的应用充满创意和挑战，它让我们重新利用汉字的形式美和意味美，在创作中赋予汉字更多的生命力和情感，为海报设计领域的创新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和启示，也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贡献一份力量。然而，设计者在具体创作中也要注意平衡汉字与图形的关系，确保汉字的形态变化不会影响信息的传递。同时，也要避免过度修饰，削弱海报的主题和意图。在数字化时代，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为创作者提供了新的创作空间，通过汉字图形海报设计，我们可以连接过去与现在，通过文化的传承和情感的传递，创造出有意味的形式美。

参考文献：

[1]曹方.文字藝术设计[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2]朱永明.形意共生的汉字语言与“图”像艺术[J].芒种，2013（1）：229-230.

[3]姜凡.论形[J].美术史论，1990（1）：26.

[4]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97.

[5]刘志基.汉字体态论[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9：64.

[6]成朝晖.汉字设计“形”与“意”的再创造[J].装饰，2004（9）：30-31.

[7]徐妹.汉字图形的“形”“意”探述[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08：18.

[8]李泽厚.美学三书[M].天津：天津社会学科学院出版社，2003.

[9]何洁.岁寒三友：中国传统图形与现代视觉设计[M].青岛：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1.

作者简介：王依倩，苏州科技大学艺术学院艺术设计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