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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下乡”:国际传播人才培养的历史经验与思考

2024-03-31王维佳何彦晖

对外传播 2024年3期
关键词:国际传播

王维佳 何彦晖

【内容提要】本文回溯2 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国际传播人才培养的历史经验,希望能够从具体的案例中总结出一些关键的特征、规律、优势与问题。我们尝试提出“全球下乡”这一概念,意指新兴大国可以采用国家机制引导的方式成规模、成建制、长期化地向海外发展中地区输送青年人才,积累与海外进行深度连接的知识和资源,突破在国际传播及其人才培养方面的困境。

【关键词】国际传播 和平队 海外志愿服务 涉外人才培养

对国际传播的狭隘理解,往往是国际传播效果不彰的重要原因。传播,并不只是以媒体充当中介,吸引特定对象来观看和认同的过程,更是在人际互动的共同语境下产生态度改变和价值融合的过程。在国际传播实践中,过多强调国家形象的媒体塑造,以及试图倚重数字技术手段影响海外舆论的设想往往会使国际传播事业及其人才培养形成一种“双重内卷”的局面:一方面,依赖官方职业媒体和技术部门的作用,容易陷入自我表达充沛而无人倾听的状态;另一方面,优秀传播人才大量向官方职业机构和科技企业集中。他们的求职压力越大,成长模式就越单一,不仅世界知识和区域国别知识匮乏,而且会失去向广阔外部世界拓展的动力与能力。

从以上这些问题出发,本文将回溯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国际传播人才培养的历史经验,希望能够从具体的案例铺陈中总结出一些关键特征。我们尝试提出“全球下乡”这一概念,意指新兴大国是否有可能采用国家机制引导的方式成规模、成建制、长期化地向海外发展中地区输送青年人才,积累与海外进行深度连接的知识和资源。我们倡导“下乡”,只是一个意象性的比喻,并不是要构造一个“城”与“乡”之间进步对落后、领导与改造的关系,而是倡导一种知识青年(国际传播后备人才)与海外基层社会相互影响、学习和共融的模式。

一、走向广阔的“第三世界”

20世纪中叶,面对二战后新的世界格局和国内的人口、社会压力,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西方国家几乎同时启动向“第三世界”外派国际传播后备人才的培养计划。1958年英国率先推出“海外志愿服务社”(Voluntary Service Overseas,以下简称“VSO”),1961年美国和加拿大则分别成立“和平队”(Peace Corps)、“加拿大大学海外服务组织”(原正式名为Canadian University Service Overseas,通常简称“CUSO”)。

尽管项目名称各异,它们的核心理念却高度相似,即定期筛选青年派遣至多个发展中国家。他们会用一两年时间扎根海外基层,成为所在地教育、医疗、农业、商业等领域的关键力量。得益于外派期间获取的丰富在地知识和人际网络,不少青年回国后迅速跻身于国际传播战略的制定者、推动者和研究者之列,孵化出众多国别和区域研究的专家及各行业的涉外人才。不仅如此,这一外派工程促使母国资本、基金会、社会组织快速融入海外本土社会,进而构筑了一个广泛的行动网络。总体而言,其历史经验展现出以下特征:

(一)国家工程:政府拨款、国家协调、组织培训

涉外人才的培养需要国家协调各方资源,调动高校、企业、基金会等主体,完成培训、谈判、落地、转化等重要环节。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项目已演变为国际非政府组织或非营利性志愿服务机构,但通过追溯其发展历程,可以明显看出各国政府在其中扮演的决定性角色。

以英国VSO为例,该项目成立初期便获得英国殖民地办公室、技术合作部等政府部门的资金支持,已故菲利普亲王也曾是赞助者之一。为了让青年能顺利扎根全球基层,英国外交部动员了其所有驻外机构,而英国皇家海军和空军则提供了免费的运输服务。①这种由政府深度参与的人才培养模式引起了美国、荷兰、加拿大和德国的关注。这些国家纷纷向英国学习经验。

美国和平队的国家力量介入程度则更深。根据2022年和平队财务报告,该组织目前仍然属于联邦政府,需要向总统、国会公布其财务情况及工作成果。和平队的负责主任由总统提名并直接向总统报告。2023年1月拜登总统提名卡罗尔·斯潘为第21任主任,并获得参议院一致确认。和平队设有白宫联络员专门对接内阁事务办公室、国内政策委员会等部门。同时,美国外交系统持续为和平队提供对象国的相关资讯和支持,从而制定更加科学、高效、安全的扎根策略。国会定期质询和平队的项目进展,划拨预算以介入立项流程。

为了在目标国基层扎根,最大限度地培养人才,这些项目需要两国政府间的密切协作。无论是哪个项目,都必须根据目标国的实际需求,由双方政府协商确定服务内容和形式。例如,在加纳,美国和平队主要提供基础教育服务;而在響应印度的需求时,加拿大CUSO派遣青年深入当地的公共卫生机构,他们首先在加拿大接受公共医疗体系的培训,随后还需要印度方面提供政策材料等资源的配合。②

(二)扎根培养:长时段、多维度、有组织

由于海外服务的具体形式受目标国国际情况的影响,大量青年涉足发展中国家的公共领域,与当地的社会发展高度结合。在为期一至两年的长时段内,青年以教师、保健员、测绘师乃至政府部门的一线助理等身份,协助当地人民开发乡村、改善公共卫生、完善教育体系,乃至探索商业模式。比如和平队队员曾在菲律宾开发数百块示范田、在罗马尼亚为大批本土企业家作金融分析和寻找信贷,甚至参与巴西、乌克兰等地的经济学教育和法律体系改革。

此外,这些项目无一例外要求青年与当地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只会提供与当地人生活水平相当的津贴,或者由当地雇主提供食宿,还有严格的“下乡”管理手册。例如,VSO曾反对为其志愿者在尼日利亚建造旅馆,理由是这会妨碍他们与当地人民的接触。这样的“下乡锻炼”还体现在交通工具的选择层面,VSO委员会认为在尼日利亚驾驶进口摩托车,会使得英国青年与当地同事产生隔阂。③

加拿大CUSO介入印度公共卫生的案例更加鲜明地体现了这类项目的扎根程度之深。为了实现尼赫鲁时期的印度现代化,控制人口激增是关键策略之一。但是,依靠专业医生难以向50万个村庄普及节育技术。因此,CUSO派遣多位青年作为女性保健访视员深入马哈拉施特拉邦等地的农村,说服当地家庭接受新的公共卫生政策。她们甚至会携带放映机和发电机,穿梭在不同的村庄,放映计划生育相关的影视材料。在此过程中,她们需要不断倾听当地妇女的需求,消除其恐惧,在医院、农村家庭之间建立信任关系。④

通过VSO、和平队等组织的公开报告可以看出,这些项目培养的涉外人才早已与全球上百个发展中国家的基层社会高度融合。由于扎根程度深,共同生活联系紧,这些组织在国际青年群体中有显著的影响力,这也反过来培养了大批当地青年成为各自国家在农业、商业、经济等领域的中流砥柱。

(三)体系完整:政府、企业、高校多元联动

涉外人才培养是一个综合性的社会工程。在外派前,选拔和培训通常由高校、政府、跨国企业负责。在下乡期间,基金会和企业则会提供必要的支持。当青年归国后,政府与高校则会通过设立专项岗位或学位保障人才的持续培养,并通过媒体宣传提升其社会美誉度。

VSO成立伊始就吸引了许多精英大学和中学的参与。大部分青年来自牛津、剑桥、伊顿公学等,许多剑桥大学的学者努力动员学生扎根到发展中国家。⑤壳牌公司作为VSO的重要合作伙伴,不仅协助人才选拔,还为坦桑尼亚等地的中小企业与青年一起提供技能培训。咨询业巨头埃森哲也鼓励其员工与VSO合作参与海外服务项目。英国知名现代艺术馆也曾协助VSO在尼泊尔、印度等地举办艺术展览等活动。⑥这表明,涉外人才扎根海外是推动各个主体协同融入对象国基层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

等到VSO的青年归国后,英国政府通过多种方式整合他们,构筑归国涉外人才青年网络,旨在提升他们的社会声誉并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进而提升英国的海外影响力。比如英国国际发展部,有大量资金拨款给VSO用于建立这种青年网络。已故伊丽莎白女王也曾邀请120名归国志愿者参加白金汉宫的招待会。⑦

和平队的多元联动则更加突出,每年能够吸引上万名优秀高校学生报名,得益于高质量的就业、升学培养体系。在项目的前期阶段,包括哥伦比亚大学和康奈尔大学在内的众多美国顶尖高校提供优质生源,集中进行培训并负责项目的评估工作。在志愿者服务期间,福特基金会和已有的和平队网络提供充足的实际支持及资源调动,以确保青年顺利外派。等到队员归国,政府和高校则为他们提供多元丰富的发展机会,进一步提升人才培养效果,形成体系闭环。

美国各级政府部门、涉外组织定期公示针对归国队员的招聘信息,涵盖美国国务院、国际开发署、农业部等。这类岗位种类齐全,确保各领域的队员归国后专业对口发展。此外,退役人员还享有一定年限的政府招聘优先资格。对于前往海外任教的队员,福利政策也鼓励其选择回到美国基层任教。同时,美国顶尖高校专门设立研究生项目、海外研究项目,为归国队员提供充分的深造机会。官网显示,2024年有超200个研究生项目供归国队员选择,包括耶鲁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等。不仅涉及公共管理学、卫生学等专业,这些高校还给予归国志愿者海外探索研究的发展机会。康奈尔大学设立了全球发展项目,归国队员可以参与一系列国际政治经济活动,尤其是针对非洲的贸易、调研和谈判等。

二、培养接地气的国际传播“铁军”

20世纪60年代以来,上述项目已成为大国培养涉外战略人才的关键平台。由于扎根的程度深、领域广,从中培养的青年不仅成为国际媒体行业的佼佼者,还有众多人才进入政府机构、跨国企业和国际组织,承担重要的国际传播战略作用。由其构成的庞大行动网络,一方面形成外向型的社会文化氛围,另一方面也促进更多母国企业、资本进入发展中国家。具体而言,这些项目取得如下战略成果:

(一)批量生产“在地化”国际传播人才

通过海外选派锻炼出的涉外人才,遍布其国内外各个重点领域。这些人掌握丰富的在地知识和在地能力,经由培养体系进一步转化为战略型人才。

以美国和平队为例,数十年,该组织为美国培养了大批熟悉海外政治經济状况的政治家、战略家。根据粗略统计,大概有10%的美国外交人员具有和平队背景。⑧除了外交部门,很多其他部门的政府官员也同样有和平队服务的经历,人员覆盖国际开发署、财政部、卫生部等。和平队官方网站显示,超过20位美国驻外大使曾经是和平队队员。例如美国驻印度大使罗伯特·布莱克威尔,前美国驻韩国大使凯瑟琳·斯蒂芬斯等。同时,和平队还为美国培养出多位州长、市长、议员,包括1992年美国总统候选人保罗·特松加斯,他曾在埃塞俄比亚服务2年。⑨

和平队还为美国各个行业培养顶尖国际人才。他们具备快速扎根海外、拥有较高的社会影响力等特质。新闻记者领域尤为典型,例如著名记者T.D.奥尔曼曾在尼泊尔服役2年。有多位和平队出身的新闻记者获得普利策奖。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和平队还培养出一批青年媒体人,具有一定的网络影响力。2010年开始,许多在非洲服务的队员开设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或者建立非政府组织。他们不仅鼓励更多美国人参与海外医疗、经济、教育发展工作,还成为连接美国社会与发展中国家的民间纽带。

和平队通过助推美国高校智库海外研究浪潮,培养出多位顶尖学者。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非洲研究中心的重要任务是研究非洲事务并培训和平队志愿者。同时多位知名汉学家也有服务经历,比如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本杰明·艾尔曼,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维克多·梅尔。由于和平队海外项目涉及公共管理、经济发展等重要领域,还培养出其他专业的重要学者,从而全方位加强美国涉外人才培养抓手。

同时,从印度归国的CUSO青年凭借其出色的海外护理经验,深度参与了加拿大国际公共卫生政策的制定。其中一些人在各类政府机构担任要职,也有成为某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所长。⑩由此可见,这些国家的青年受益于丰富的海外工作经验,成长为具备深厚在地知识和在地能力的涉外人才。

(二)形成庞大的行动者网络

由于深入到发展中国家的基层以及相关政府部门,涉外人才在地能力和在地知识得到了充分锻炼,也因此形成了庞大的行动网络。在这里,所谓的“在地能力”特指在全球基层建立与当地人群的信任关系,处理涉及本国政府、组织和资本在当地遇到的矛盾和障碍。

CUSO的青年不仅获得印度农村百姓的信任,还有相当一部分青年为决策部门工作,高度融入该国的政府运作。参与VSO项目的青年曾担任非洲多个国家领导人的英语翻译,协助他们与各国政要进行外交活动。在VSO的调查报告中,特别强调青年的在地能力以及行动网络的重要性。他们发现在海外项目执行过程中,青年能够建立强大的个人社会关系,利用社会资源和行动网络解决当地问题是重要手段。青年作为“中间人”,其沟通当地内外的能力也极其重要。11这群受益于庞大组织网络而扎根全球的青年,反过来帮助壳牌、洛克菲勒基金会、星巴克以及英美外交系统等主体实现全球深度扩张。

随着大批青年归国,政府和高校都会将其组织起来,引导他们成立归国志愿者协会等团体,仅和平队队员在美国就成立有数十个协会。当新的涉外人才在发展中国家面临资金短缺、法务问题等,往往能够依靠这些组织帮助解决。

(三)促成外向型的社会氛围

大国海外人才项目的另一个重要成果便是促成外向型的社会氛围。撬动本国青年走向广阔的外部世界,带动各类主体助力涉外人才培养,形成一种青年人中“走出去,反内卷”的积极心态。目前仅和平队的相关出版著作就多达数千部,它们持续吸引英美高校的知识精英参与“出海”锻炼。配合完善的培养体系,美国如今每年都有上万人申请加入和平队,其中不少来自顶尖高校的学生。在英国,这种外向型社会氛围更为明显。不少青年自己组织起来,投入到发展中国家的建设中,比如有大学毕业生主动前往乌干达建立工程师志愿组织,培训当地工程师以处理其发展中遇到的难题。他们还会组织乌干达的技术人员到英国深造学习。2015年VSO的调查报告显示,这种社会文化甚至影响了许多在职员工,超过一半的英国全职工人表示愿意前往发展中国家提供技能、知识支持。12

三、海外人才项目的风险与问题

海外人才项目确实锻炼了青年的在地能力,但其深度扎根基层也带来卷入当地政治的风险。尽管VSO、CUSO等组织都以帮助发展中国家为名,以不干涉他国政治为原则,但是“政治无涉”的构想往往面临多重挑战。

国际关系的变化是导致青年卷入当地政治的重要原因。由于澳大利亚在东南亚地缘政治冲突中持有的立场,导致其在印尼的志愿者遭到当地抵制,支援人数迅速减少。美国在南亚局势动荡时支持巴基斯坦,引发了印度社会的反美情绪,因为英国被视作美国盟友,这一事件也波及到VSO,印度政府下令将志愿者人数从500多人减少到只有50人。13更不用说越南战争导致许多发展中国家谴责并反对和平队。

缺乏对国家和地方政治权利关系的理解和驾驭能力,也会导致青年卷入本土政治运动,引发舆情风波。在最早接纳VSO、和平队等组织的加纳,当反殖民运动组织进入基层学校宣传动员时,和平队的青年因为禁止他们在上课期间开会而发生正面冲突。当青年拒绝学习当地通用语时,和平队与当地的关系进一步恶化。14近年来,VSO的报告也显示,有不少青年被当地的政治议程利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某个派系进行宣传,导致失去当地信任。在尼泊尔的罢工期间,有志愿者试图与学校合作继续维持学校正常运作,该行为同样被视作非常政治化的行为。15

此外,青年的个人行为也容易演变为国际政治风波。一名志愿者关于尼日利亚“肮脏和绝对原始的生活条件”的评论被媒体报道后,引发当地社会集体抗议,要求驱逐和平队。尼日利亚外交部长认为这件事体现了美国抱有凌驾于非白人世界之上的优越感。该事件随后发酵,引发国际舆论声讨和平队和美国。16

除了政治与舆论风险,这些海外人才项目也常常因为带有文明等级式的线性发展观念而引发争议。从英美政府和媒体对项目的定位及其落地情况,不难发现一种居高临下的文化心态——作为“等级较高”的文明,有责任帮助“落后文明”实现阶段性发展,让其按照“科学”且“普世”的发展秩序成长。这就需要青年将西方的生活方式、经济制度、法律体系、卫生观念、教育手段等“先进要素”传播给“不发达国家”。

和平队则被认为继承了基督教欧洲人的传教传统,只是用一层“社会科学”论证的“现代化发展”外衣包裹起来。17官方和媒体都声称,“欠发达”国家已经认识到美国生活方式的独特价值和优越性,渴望美国能够拯救他们这些贫困没落的民族。在美国的社会科学体系中,这些所谓的“正当性”宣称经过了一番系统性的论证构成了著名的“现代化理论”。然而,和平队给定的发展路径,在发展中国家常常碰壁。有数据表明,他们提供的方案在海外社区发展计划中受挫的比例高达75%。18不少青年在扎根海外基层后根据现实经验抛弃了现代化理论,但又因为不具备足够的在地知识和能力,导致自己孤立无援。

四、余论

通过分析英国、美国、加拿大等国海外人才项目的实践案例及其问题局限,我们看到,依赖以媒体和数字技术为中心的海外信息覆盖,只是国际传播的一种简单形式。国际传播效果更持久、更有效的实现方式,是与传播对象的生计、生活相结合,依此产生有效的互动交流,积累丰富的在地知识,并产生传播的精准性。这里的“精准性”不是依靠数据分析、机器智能、受众画像、远程推送、舆论操控就能一蹴而就的,而是依靠人际之间的信息依赖、生计联结和思维交互才能逐渐获得提升。

然而,对媒体和技术的依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战略资源错配问题,而是有很多历史性的限制条件使然。西方国家贯穿几个世纪的海外殖民、移民、贸易、传教、寡头垄断和独裁治理,早已为其锻造了持久而深度的社会文化连接。20世纪以来,西方国际传播的影响力表面上看是媒体和文化覆盖能力的展现,实际上却有着极为深厚的知识、人脉、语言、网络和精英体制认同作为基础。因此,将媒体传播作为国际传播的主战场,纵然是本末倒置、不得要领,却也是在文化输出上没有知识积累、缺少人脉网络、基础条件薄弱的一种尴尬选择。

国际传播效果的实现与国家文化影响力的提升不是一个短期内可以通过巧思和捷径完成的工作,而是一项需要搭建人脉网络,扩大交流途径,深入域外本土,积累知识和人才的艰巨事业。在西方大国海外人才培养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这通常是一项举全国之力,各部门通力合作,打造优秀人才学习锻炼、深造提高、成长就业的完整体系。随着新兴大國各项海外事业的发展,域外人际网络和以生计为基础的跨文化连接都会逐渐拓展,这是值得期待的变化过程。而是否需要在主观上进行战略设计,将这些逐渐发展起来的连接网络作为成规模人才培养的基础,建立一套完善的机制,并在青年群体中激扬出一种外向型的知识视野和行动意愿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

王维佳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何彦晖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注释」

①Dick,B., 1998. Never the Same Again: A History of VSO. Lutterworth Press: 32.

②Brouwer, Ruth Compton.“ Ironic interventions: Cuso Volunteers in Indias family planning campaign, 1960s-1970s.” Histoire Sociale / Social History, vol. 43, no. 86, 2010, pp. 279–313.

③Dick,B., 1998. Never the Same Again: A History of VSO. Lutterworth Press: 46.

④同②。

⑤Dick,B., 1998. Never the Same Again: A History of VSO. Lutterworth Press: 39.

⑥Baillie Smith, Matt, and Nina Laurie. "International Volunteering and Development: Global Citizenship and Neoliberal Professionalisation Today." Transactions - Institute of British Geographers (1965), vol. 36, no. 4, 2011, pp. 545-559.

⑦Dick,B., 1998. Never the Same Again: A History of VSO. Lutterworth Press: 36.

⑧http://peacecorpsonline.org/messages/messages/2629/1010237.html.

⑨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Peace_Corps_volunteers#.

⑩同②。

11https://www.vsointernational.org/sites/default/files/ic14056_valuing_ volunteering_summary.pdf.

12https://bettersociety.net/VSO-Exchange-Accenture.php.

13同②。

14Sobocinska, Agnieszka.“ The interpersonal and th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volunteering and grassroots diplomacy in the 1960s.” 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 vol. 45, no. 6, 2023, pp. 903–918.

15同11。

16同14。

17[美]雷迅马:《作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 社会科学与美国对第三世界政策》(牛可譯),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年,第222页。

18[美]雷迅马:《 作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 社会科学与美国对第三世界政策》(牛可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年,第206页。

责编:谭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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